年政远慌忙让开,天花这种病得过一次便能终身免疫,但他没得过,万一被传染就不妙了。

想了想,年政远决定改日再来。临走时,他又问了侍卫一句:“天师做法要做到哪一天?街上的摊子她还摆不摆了?”

侍卫嘲讽地笑了笑:“还摆摊?公主府的事儿够她忙老一阵子了!”

“公主府有什么事儿?”年政远又问。

侍卫不肯说。

年政远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塞进了他怀里,又再掏出几锭银子塞给了另外三名侍卫。大家相视而笑,表情释然。

这名侍卫就道:“不瞒侍郎大人,公主和驸马被诅咒了!正请天师做法呢!”

年政远一惊:“啊?连他们都被诅咒了?”不是只有染将军吗?

侍卫又道:“驸马从恶灵的屋子把染将军的徒弟救出来,自此得罪了恶灵,恶灵要报复他!还有公主,公主是看见恶灵的真身了,恶灵也要报复他!咱们府的天花,便是从他们回来之后才有的。”

“那他们俩得了吗?”年政远出于查案的直觉,追问。

侍卫摇头:“没有。”

那就跟他们没有关系。一切只是巧合,因碰上了颖萝的事,才被冠上一层迷信的色彩。年政远蹙眉,阔步回了刑部衙门。

四月初七,大夫人带着华珠出来买首饰,按照年政远与廖子承的约定,明日该是上门提亲的日子,大夫人高兴,决定给华珠好生打扮打扮。虽然这丫头挺会闯祸,但闯出了提督府和染家两座靠山,也是一种运气。

二人走在喧闹的大街上,碰到好吃好玩的物件儿,大夫人会问华珠想不想要。一般情况下,华珠会点头,不要白不要。

大夫人待华珠好,只是出于华珠能为这个家族带来更多的利益,不像年绛珠与华珠血浓于水,发自内心地亲厚。想想也对,哪个正妻会喜欢小妾的女儿?华珠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也无力回到过去改变娘亲的命运,只能告诫自己,不要成为另一个男人的小妾,无论那个男人多么尊贵。

“回避!回避!”

前方,一名身着黄色马甲的侍卫举着小旗、骑着高头骏马疾驰了过来,在他身后,是一众长长的护卫队。

华珠认得他们的服饰,东宫的人。

华珠、大夫人以及周围的百姓纷纷退至马路旁。

号角声起,众人呼啦啦地跪了下来。

这是太子妃的仪仗,非皇室与军机大臣者,必跪地相迎。

华珠低着头,余光瞟向对面,就见一辆十六大内侍卫抬着的宝华盖轿子,慢悠悠地自眼前走过。

前面,太监十八名,宫女十八名。

后面,太监三十二名,宫女三十二名。

两旁再有东宫侍卫,共计九十八名。

这么多人,只为护着轿中一人,北齐未来的国母。

“为什么不许我留下?”

“驸马生病了,你留在身边也无济于事,太医们会照顾好他的,你放心。”

“我要回公主府!”

“这是太后娘娘的意思,还请公主不要任性。”

轿子里,传来长乐公主与太子妃的谈话。太子妃的声音,温柔低沉,像壶中细细流入杯底的清水,让人觉得她必定是个温婉娴淑的女子。

待到仪仗完全驶离街道,大家才纷纷站起了起来。

华珠回忆着长乐公主与太子妃的谈话,疑惑地眨了眨眼:“母亲,驸马病了?”

大夫人不知情,倒是一旁的一名大娘回答了她的问题:“哎哟,造孽呀!驸马得了天花,怕是…怕是活不久啦!”

看了大家的评论,发觉大家好厉害!一个一个的,都是推理达人啊!

【第八章】全部真相

华珠暗惊,没想到驸马也得了天花,古往今来,死在天花之下的人不计其数,便是太医来了,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那位大娘叹了口气:“公主的命好苦啊,一次又一次地痛失亲人。”

一次又一次?长乐公主的母后和哥哥们不都好好儿的吗?何来一次又一次?华珠眨了眨眼,柔声问:“大娘,公主失去过哪些亲人?”

“乳母!”大娘拉长音调回了一句,“好像是三年前吧,也是得天花死的。公主那时可伤心了,还叫了一大堆太监宫女陪葬,幸亏我女儿没入公主府做事啊。”

“陪葬?竟有这种事?”另一名妇人脸色大变道,“我外甥女儿在公主府做厨娘啊,万一驸马死了,她会不会给驸马陪葬?”

大娘同情地看了她一眼:“不好说,赶紧的,能想法子就把想法子把你外甥女儿弄出来吧!别等什么陪葬不陪葬了,公主府好多人感染天花,你外甥女儿未必逃得过啊。”

天花传染性极强,一个群体中只要有一人得了,其余人都面临感染的危险。

大夫人见华珠神色凝重,以为她担心天花会蔓延到自己身上,就宽慰道:“放心吧,公主府跟年府隔了几条街,怎么也传不到我们这儿来。而且你才几个月大的时候便已经得过天花了,就算你跟天花患者同吃一碗饭,都不会再有事。”

想到自己没得过天花,万一被传染怎么办?心里好发毛…

没了逛街的心情,大夫人携了华珠的手往回走。

半路,碰到了染千桦。

染千桦依旧是一袭黑色裘袍,骑在威风凛凛的赤翼上,孤傲如帝。她一出现,几乎是让路人不受控制地寂住。她习以为常,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径自在华珠跟前停下步子,冷冷地道:“我有事与年小姐商讨,借一步说话。”

大夫人自然不敢讲一个“不”字,反正也非头一回,比起上次直接拉了华珠上马,今儿能交代一句已算给了她天大面子。大夫人笑着吩咐道:“好生听染将军的话,不用急着回来。”

最后一句怎么听着好生熟悉?华珠挑了挑眉,被染千桦拉上了马背。

染千桦左臂搂着她,右手握紧缰绳,慢悠悠地叫赤翼往帝师府走去。

华珠今儿穿了一件粉红色芙蕖窄袖春裳、一条白色束腰罗裙,挽着单螺髻,簪一朵玳瑁花钿,一对白玉珠花,并一支黄玉兰花簪。

“簪子很漂亮。”染千桦淡淡地夸赞了一句。

“大奶奶送的。”怕染千桦不明白,又补充道,“我大表嫂,余诗诗。”

“我知道。它最初是我姑姑送给她的。”

染千桦的姑姑,便是染老夫人的女儿染如烟了。染如烟先嫁给襄阳侯府的余二爷,后面又跟余二爷和离。大夫人说是染如烟抛弃了余二爷。

“我姑姑是好人,她没做对不起襄阳侯的事。”

华珠一怔,有些云里雾里,染千桦刻意强调染如烟没做过对不起襄阳侯府的事,反过来就是大家都认为染如烟做过了。华珠又想起余老太君拼命挤兑染老夫人的狠劲儿,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测很靠谱。但,余家和染家的事跟她有什么关系呢?染千桦为何要跟她解释?

疑惑不解地挑了挑眉,华珠轻声问:“将军的姑姑与余二爷和离后,又再嫁了吗?”

“嫁到哪里去了?”

“啊,我也是福建的!”华珠小小地兴奋了一下,随即拍起了马匹,“将军的姑姑一定很漂亮吧?我练过她的字帖,都说见字如见人,能把字写得那么娟秀的女子,一定是一位绝代佳人。”

染千桦顿了顿,说道:“比太子妃还美。”

太子妃?华珠没见过新任太子妃,不知是哪家姑娘,但她对赫连笙的女人没兴趣,便跳过这一茬,问道:“将军的姑姑嫁的那么远,很少回门吧?”

“没回过门。”染千桦的声调很轻,听起来却觉悠远。

华珠眨了眨亮晶晶的眸子问:“为什么?”

“死了。”

话题进行到这里,华珠只能选择堪堪打住了。

临近晌午的阳光有些刺眼,华珠抬手挡住眼睛,又听得染千桦淡淡问道:“案件进展如何?”

华珠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暂时没什么大的进展,只是推测颖萝是在你第一次上茅房时被人掉了包,第二次上茅房又给掉了回来。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女道士和莲儿?”

染千桦幽冷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愧疚,如果她离开颖萝,或者她离开时叫上颖萝跟她一起,是不是就能阻止悲剧的发生?敛起心头不适,她淡道:“如果前后两次为同一凶犯所为,那么应该不是她们。我如厕期间,一直有听到她们两个在厨房谈话,问早膳要做什么,她们不具备作案时机。”

跟他们猜的一样。华珠挑了挑眉,又试探地问:“你跟公主还有驸马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话落,华珠明显感觉腰间一紧,染千桦的手臂几乎要把她拦腰勒断。华珠忙说道:“别误会,我无意冒犯。我只是在想,凶手很有可能是我们其中的某个人。但我仔细甄别了大家与公主的关系,又找不到谁有杀害颖萝的动机。女道士与颖萝无冤无仇,即便要招摇撞骗,也不至于顶着你报复的危险朝颖萝下毒手,除非她不要命了。然后是你、廖子承和我,我们三个就更没作案动机了。再然后是公主和驸马。将军如果希望颖萝一案早些大白于天下,最好不要隐瞒你们几人之间的恩怨。”

染千桦沉默。

华珠急了,蹙眉道:“尤其是公主,她的嫌疑很大。那晚,驸马和你在后院谈话,她一个人在房内,有没有可能是她用迷。药迷晕颖萝,再背走颖萝。藏在一个不被我们发现的地方,等一切做完,她又尖叫说有鬼,让我们相信她是无辜的,天快亮时,她又趁驸马熟睡以及你喝醒酒汤的功夫,把颖萝背回来?”

染千桦听完华珠的假设,心乱如麻,半响后,说道:“我跟她…的确有无法磨灭的隔阂。”

帝师府门口,赤翼雄纠纠气昂昂地跨过大门,约莫是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赤翼猛地掉转头,朝斜对面的巷子里发出一声凌厉的嘶吼。

染千桦拽紧缰绳顺势望去,就见一名戴着斗笠的黑衣男子站在那里,毫不避讳地面向她,似乎…专程在等她。

染千桦下马,又把华珠抱下来,尔后对华珠道:“你先进去。”

华珠点头,去找廖子承。

刚走了几步,便被廖子承捂住嘴,“嘘——”,牵着她登上了一处有镂空雕栏的阁楼。透过窗棂子的缝隙,他们能隐约看到染千桦与黑衣男子的动静。加上今儿顺风,二人的谈话也若有若无地传到了耳朵里。

“你来做什么?”

男子撩起斗笠上的面纱,露出那张长满了红点、略显吓人的脸,并苦苦地哀求道:“千桦,我大概活不了了,这是我的报应,我对不起你,我活该接受这样的天谴。我死了,你就可以安心了。”

“你死不死,干我何事?不要太看得起你自己?”

“千桦,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不然那晚,你也不会喝了一杯又一杯,就是不肯回答长乐的问题。”

华珠挑了挑眉,没想到那些刁钻古怪的问题都是长乐公主写的,长乐公主到底什么意思?是想知晓染千桦的心,还是…故意灌醉染千桦?

染千桦冷冷地道:“你的话说完了?说完了就赶紧滚,我一刻也不想再见到你。”

陈轩哀求不停:“千桦,你遭的罪我赔给你,把自己的命赔给你,只求你在我死后,不要嫉恨长乐,她当初会那么做,也是出于对我的一份爱慕,她不清楚事情会演变成什么样子。你…你别再怪她了…”

染千桦看向自己的掌心,左手试着握拳,却怎么也握不紧。她摘掉左掌心的皮套,露出那道狰狞的刀疤,冷冷一笑:“你看到了吗,陈轩?我身上这样的伤口还有很多很多。这是我用我的愚蠢为你们伟大高尚的爱情付了帐!我们之间没有关系了,你现在还来管我到底恨不恨谁?你没有资格!”

陈轩张大嘴,半响无言,眼底似有泪珠滚动,但又迟迟没落下来:“千桦,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以为以你的武功…不会有事的…至少能撑到我赶回去…可是公主伤得太重,我…我其实有想过娶你,公主也答应接受你…千桦…别再怪罪长乐了…”

“够了陈轩!你真让我恶心!”

华珠扭过头,问廖子承:“他们干嘛了?”

廖子承的眸光微微一动,语气如常道:“十五年前,胡国跟北齐关系紧张,边境战祸频频,染老将军带领年仅十四的染千桦挥师东上,染千桦骁勇善战,砍了胡国数十名将领的脑袋,北齐完胜。但胡国表面上缴械投降,暗地里却掳走了十三岁的长乐公主。说,拿染千桦的人头来换,若十天后看不见染千桦的人,他们便杀掉长乐公主。太后不肯牺牲染千桦救自己的女儿,陈轩便孤身潜入敌营,想要把长乐公主救出来。染千桦恐他寡不敌众,就跟在后头保护他。等到了半路,二人遭遇埋伏。胡人让陈轩选一个人带走。”

“陈轩…选了长乐公主。”华珠捏紧了镂空窗棂子,眸色中渐渐多了一分凉意,为心爱的男人出生入死,紧要关头却被对方狠心抛弃。换做是她,她也一定不会原谅陈轩,“那些士兵…对染将军做了什么?”

刚问出口,华珠便后悔了。一群士兵,对着威风凛凛的敌国女战俘,又能…做什么?

“折磨。”廖子承轻描淡写地如是说,但他深邃如泊的眸子里分明溢出了点点慑人的寒芒,“后面她逃走了,那些人仍不放过她,她在胡国,躲躲藏藏了近一年的时间才在一位贵人的帮助下回了北齐。”

华珠整个人都不好了,捂住胸口,转身扑进了廖子承怀里。

感受到她微微的颤抖,廖子承抱紧了她,温软的唇贴着她冷汗直冒的额头,轻轻说道:“我不会丢下你的,嗯?”

华珠是真的吓到了,前世她也曾听一些武将家族出身的后妃提起军营里如何对待敌军俘虏,尤其是不听话的俘虏。她情不自禁地想着,万一自己哪天也被敌人掳走,是不是也要被从头到脚折磨一遍…

“别胡思乱想。”廖子承掬起她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吻了吻她软红的唇,“说了不会丢下你。”

华珠惊魂未定地抬眸,如清泉般动人的眼眸微微闪过一丝忐忑:“万一哪天来了个公主,你兴许就跟陈轩一样了。”

廖子承又加大了几分搂着她的力度,深邃的眼眸里似流转起情潮的漩涡,要将她一口吞噬:“那么年华珠,努力抓住我的心,让我离不开你。”

华珠睁大眼,定定地与他对视了良久,心里因为这句话,闪过千百种滋味。记得他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他是畏惧婚姻的,虽不知他遭受过什么样的经历,会让他有如此悲观的想法。但她觉得,她愿意试一试。她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但那是因为她嫁错了人。廖子承不是赫连笙,不会口蜜腹剑地算计她,但同时他告诉了她,年华珠,要得到我的心,要一直抓住我的心,你必须一直都付出努力。

会…很辛苦的吧?

跟农民伯伯种庄稼一样,不施肥、不除草、不悉心照料,长不出饱满健康的谷粒。

更何况,她想做这片农场唯一的女主人。

华珠深吸一口气,死过一次的人,还怕辛苦?若是能独占他一辈子,再多的辛苦也值得,不是吗?

“千桦!千桦!千桦你听我说…”陈轩上前,揪住了染千桦的胳膊,阻止染千桦策马离去。

染千桦随手拂开他满是红疹的手,骑着赤翼离开了巷子,瞧房间,应该是回了染家。

华珠问廖子承:“染将军走了,接下来怎么办?查谁?”

廖子承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暗涌:“好戏要登场了,流风,跟上。”

华珠挑了挑眉:“那我们呢?”

“去户部查公主府的人口资料。”

自从跟余斌打了一场官司,华珠就被资料给伤到了。眼下别说看,光听一听都觉膈应。不大想去,可又不甘心这么早回年府,神神叨叨了半天,仍旧跟他上了马车。

待到所有人都离开,长乐公主从一个房舍内走出,想起驸马向染千桦求情的话,泪流满面。

天师雅居内,女道士盘腿而坐,将沏好的茶倒了一杯递到对面:“公主请慢用。”

长乐公主端起茶杯,毫无饮茶的心情,眨了眨微红的眼,问:“开个价吧,怎样才能救驸马?”

女道士微阖着眼,累极了似的,幽幽一叹:“我当初为你们种下了生机,但恶灵太厉害,只存活了一株,我救了他,便保不下你呀,公主。”

长乐公主捏住茶杯的手轻轻抖了起来,如玉美丽的娇颜上浮现起极度哀痛的神色:“你不是天师吗?怎么连两条命都救不活?你是不是嫌我开的价不够高?夫人怎么样?我封你做一品夫人,享受万户侯待遇,世袭罔替。”

女道士淡淡一笑,似乎觉着长乐公主的话太过轻挑:“公主,我乃修行之人,无子无女,要那些俗物做什么?”

长乐公主的脸色一沉,瞪向她道:“别把自己讲的那么清高!你收了那么多金银财宝,不是俗物是粪土不成?本公主警告你,救了,重重有赏;若救不活,你等着给我们陪葬!”

女道士闻言,非但没露出丝毫怯意,反而无畏地浅笑了起来:“世间一切皆有因果,公主驸马有此大劫,乃曾种下恶因所致。我虽有心为二位化解劫难,但逆天而行…我恐怕要搭上自己的命啊。”

恐怕而已,又不是一定会。长乐公主在后宫长大,哪里还看不出是自己开的筹码不够高?长乐公主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本公主从不信什么因果!这世上,向来都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本公主的母后做过北齐唯一的女帝,本公主乃天龙之女,天谴于本公主而言,根本是句笑话!天师还是直接开价吧,但凡我有的,绝不吝啬!”

女道士勾了勾唇角,悠悠地道:“我听说…公主的乳母曾经也得过天花,敢问她治好了吗?”

长乐公主的脸一白,不动声色道:“那时若能遇见天师,想必她老人家能够安安稳稳地活到现在。”

女道士意味不明地道:“她走得不孤单,公主不必伤怀。”

长乐公主冷冷一笑:“当然不孤单,我怎么可能让她孤孤单单地上路?”

女道士垂下眸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解铃还须系铃人,驸马用生命替公主挡了劫,公主若把最宝贵的东西献给天神,并与驸马双双成为信徒,天神会保佑你们的。”

最宝贵的东西…

长乐公主望向女道士,皱起了眉头。

户部的资料室内,华珠与廖子承泡在书海里,累得满头大汗。

“公主府的流动性太大了,好些被人牙子买进来,尚未记档便被打了出去。还有管事们想多捞点儿油水,不走公中,直接开私账的,亦无记录。”华珠不明白,廖子承找从公主府出去或死去的人口记录做什么。

廖子承如玉的指尖挑开一页档案,看了看,眼睛一亮:“我想,案子应该很快就能破了。”

华珠不解地看着他,又听得他道:“走,去现场再勘察一次。”

二人与七宝再次来到河边,索桥已经修好,看上起比之前的更为结实。廖子承背着华珠过了桥,放下华珠后,他将下摆扎在腰间,顺着山坡跳下。

“你要干什么?”华珠望着湍急的河水,仿佛一不小心便要将他卷入浪花中,不由地焦急地问。

“工部的那些人最爱偷工减料,能做七成一定只做三成。修完桥,该清理的垃圾也不会清理得很干净。”说着,廖子承捡起一根树枝在草丛里和泥土里拨了拨,最后寻到一截生锈的铁链,随即对着华珠道,“两端齐整,是被工具砍的。好了,此案告破,可以叫你父亲来结案了。”

“此案告破?我不明白啊,凶手呢?”华珠站在岸上,大喊。

廖子承拉了拉手中的铁链,淡道:“路上跟你解释,凶手很快就会到了。七宝,你去把人叫来。”

长乐公主回了一趟公主府,再返回天师雅居时把一个桃木盒子递到女道士手中,肉痛地说道:“现在你可以帮助我们了?”

女道士打开盒子瞟了一眼,淡淡一笑:“公主为了驸马,连梅庄地图都肯让出,这份情谊,连天神都会感动的。公主放心,只要你们喝了我的符水,灾难疾病全都会烟消云散的。驸马的符水我也准备好了,你带回去给驸马喝即刻。”

长乐公主端起一碗烧过符的清水,阖上眸子,仰头,一口灌了进去。

门陡然被踹开,流风如飓风般闪到长乐公主面前,打翻了她手里的碗。

长乐公主与女道士齐齐变了脸色,长乐公主眸色一厉,驳斥道:“敢对本公主大不敬,你有几颗脑袋?”

“我们有几颗脑袋不重要,重要的是公主你只有一颗。”伴随着一道冷冷的声音,廖子承跨入房内,身后跟着华珠,染千桦和年政远。

女道士不动声色地把盒子收入袖中,随即缓缓抬眸,望向他们语气如常道:“几位贵人上门,不知所为何事?”

廖子承淡淡的眸光掠过她头顶,投向斜对面的纱橱:“驸马,出来吧。”

长乐公主又是一惊,驸马在里头?

年政远拉了拉华珠的小手,低低地道:“女儿啊,案子真的可以完结了?我没看见凶手哇。”

华珠很笃定地点了点头,悄声道:“父亲你放心吧,凶手的把戏我已经全部看穿了,马上给你解答。”

染千桦见纱橱没有动静,挥掌将纱橱震成了碎片,一张满是红点的脸映入了众人眼帘。

长乐公主腾的一下站起身,瞪大眸子道:“驸马,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能吹风的!”

陈轩一时无言,神情复杂。

长乐公主潋滟的眸光微微一动,有了泪意:“你担心我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