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珠瞳仁一缩,脸色变了。

淑云很享受华珠的表情,又笑呵呵地道:“当初你们年家退了他的亲,他孤苦伶仃地活在世上,是我和流风陪他走过了那段最艰难的岁月,你,他曾经的未婚妻,嫌弃他贫穷,转头勾搭上了李家的公子,你这种水性杨花、拜高踩低的女人,又哪一点配得上侯爷?侯爷不过是得不到心有不甘,才又娶了你,等玩腻了,夫人,你的下场与那些深闺的妇女又能有什么区别?你瞧我,不就是你活生生的例子吗?”

华珠几乎要信了她的话了,可昨夜的教训还历历在目,她不能中了这个女人的挑拨。就算她与廖子承真的有过婚约,就算年家真的退过廖子承的亲…不,不是就算,是真的。想起父亲与绛珠在谈及廖子承时的遮遮掩掩,以及重生初期,廖子承在面对她时散发的冷意,她的心底已经给出了判断。但淑云后面的话,未必是真的了。这个女人,当着廖子承的面装巧卖乖,廖子承一走,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

华珠将不适压回心底,若无其事地笑道:“就算年家退过他的亲又如何?他还不是从福建追到琅琊,从琅琊追到京城,非我不可?你呢,你又算哪根葱?奉劝你这种有迫害妄想症的人,别讲得好像我丈夫欠你什么。你既然要走就赶紧的吧,别在我跟前晃了,看得眼疼。”

淑云气得鼻子冒烟:“你凭什么…凭什么这么无礼?”

这回,轮到华珠呵呵一笑:“就凭我是廖子承明媒正娶的妻,不服气的话,叫他休了我娶你呀。”

淑云当然知道廖子承不会休了华珠,事实上,她与廖子承还真没打多少交道。流风从她身边走丢,之后被廖子承收养,她隔了差不多三个月才找到。流风很喜欢廖子承,跟廖子承呆在一起有比较强烈的安全感,不愿离开,她便隔段时间去看看。廖子承性情淡漠,除了流风,对谁都爱理不理。她知道那么多事儿,几乎都是流风告诉她的…奇怪,才一个晚上的功夫,这个女人的疑心病怎么就好了呢?

眼神闪了闪,淑云又阴阳怪气道:“那又如何?流风与侯爷情同父子,你却待流风如此刻薄寡恩,侯爷哪怕不休了你,过不了几日也会厌恶你,届时,你再来吹嘘你是侯爷明媒正娶的妻子吧!”

淑云走后,华珠摔了一桌子瓷器,摔完,心情舒畅,尔后看着一地本该价值连城的“宝贝”,深深地领悟了廖子承那句“哭是一种节能环保的发泄方式”。

巧儿一言不发地收拾完满地狼藉时,华珠已经有滋有味儿地哼起了小曲儿。

巧儿的心咯噔一下,夫人不会是被气傻了吧?

“夫人,你…”

华珠伸了个懒腰,洒脱地说道:“我没事,她就是故意来给我添堵的,我现在已经不堵了了。”

巧儿为华珠泡了一杯蜂蜜水,递到华珠手边时又猛地一缩,惶恐地道:“天啦,她既然这么讨厌你,会不会下毒害你?”

华珠噗嗤笑了:“放心吧,以我的医术还不至于区分不出毒物,蜂蜜是干净的,没添加任何东西。”接在手里喝了一口,舒适得吸了口气,“留半罐子,待会儿我给太子妃送半罐子。”

“哦,好吧。”巧儿撇嘴儿应下。

若淑云知道巧儿怀疑她在蜂蜜里下了药,一定会笑得直不起身子,她养蜂十几年,酿出来的蜜从来都是干净的,她自己也喝。

巧儿把蜂蜜装好,见华珠看完账册了,坐在窗前给自己改肚兜上的花儿,犹豫了一下,上前说道:“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华珠绣了一针,挑眉道:“最无聊的开场白,讲吧。”

巧儿讪讪一笑,搬了个杌子挨着华珠坐下,仰望着华珠白皙的脸庞,说道:“夫人,我打听清楚了,侯爷没有通房丫鬟。”

“嗯。”并不怎么诧异,廖子承这人,眼光极高,一般人入不得他的眼。

“前前后后,我跟侯爷也有一些接触了,我觉得,侯爷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开始切入正题了,见华珠没表现出不耐烦的神色,巧儿越发坚定了道出真话的决心,虽然真话可能不怎么好听,“凡事都有正反两面,侯爷的原则也有利弊之分,洁身自好、重情重义,侯爷心里,它们占了头一份儿。”

巧儿只差说,若不是重情重义,何至于年家都退了亲,时隔六年,侯爷还是旧情难忘,又把你追到手了?

华珠目不斜视,绣着肚兜上的花儿:“继续。”

“侯爷的洁身自好让夫人受益了,但侯爷的重情重义却叫夫人吃味儿了。侯爷看重流风,您与流风对着干,让夫妻关系变得紧张。若夫人能顺着侯爷的脚步,也对流风好,那么侯爷与夫人就完完全全是同一阵营的,谁也挑拨不了了。至于流风接不接受夫人的好都无所谓,接受呢,皆大欢喜;不接受的话,您是受委屈的一方,侯爷只会加倍疼惜您,久而久之,对流风也就淡了。”巧儿语重心长地说道。

巧儿说的还算轻的,毕竟是个丫鬟,不敢诋毁侯爷。她要表达的意思其实是,你既然享受了这个男人的优点,也该承受他的缺点,你嫁的人,又不是玩偶。这些道理,华珠不是不懂,就是心里憋了一口气儿,不乐意下台。

“夫人,您不能完全没脾气,但也不能太由着自己的脾气,昨儿当着外人的面,您太不给侯爷面子了。”巧儿叹了口气,她在年府当了好几年的丫鬟,连大夫人那么厉害的千金,与老爷相处时都是很知晓轻重的。夫人一个挂牌的嫡女,怎么可以不敬重侯爷呢?

华珠果然不想继续这一话题了,就剪断线头,说道:“把蜂蜜带上,入宫看太子妃去。”

皇宫,停尸间。

五副棺木,五具骷髅。棺木底部,用牌子分别写着:李美人——储秀宫,惠嫔——长庆宫,栗贵人——承欢殿,薄良娣——东宫,陈太妃——西苑。她们都是每年七月,应验血泪诅咒的宫妃。

汪公公捂住鼻子,胃里一阵翻滚:“侯爷,您检查完了吗?是不是水鬼干的?”

廖子承取下手套,合上了工具箱,又瞟了一眼仵作们曾经写下的尸单——根据之前仵作写下的尸单——颜面部瘀血发绀、肿胀瘀点性出血尸斑显著,分布广泛尸冷缓慢牙齿出血,随即面无表情道:“浑身的皮肉都烂没了,只剩骨架,单从骨骼来看,无致命伤痕、无中毒迹象,再结合尸单,他们应该是窒息死亡。”

汪公公惊到了:“全…全都是窒息死亡?窒息就是不让呼气了是吗?但这怎么可能呢?我听说要把人掐死的话,会在身上留下痕迹的,仵作给她们验尸时,我都在场,绝对没有这方面的伤痕。”

导致窒息的原因有很多,除了勒紧窒息之外,呼吸道受阻、胸部和横膈膜收到压迫、吸入惰性气体,也全都有可能导致窒息。但这些,廖子承不打算与汪公公深入探讨,就道:“是窒息没错,跟水鬼没有干系,谋杀,凶手为同一人的可能性比较大。”

“同一人?”汪公公的眼皮子一跳,又听得廖子承道:“她们都是在哪里被发现的?”

汪公公扬了扬拂尘,叹道:“都是在玉湖的汉白玉观音像旁边,死的时候浑身湿漉漉的,却又不是在湖里。大家都说,是水鬼上岸,弄死了她们!”

廖子承回忆了一下仵作的尸单,若有所思道:“那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汪公公深思了片刻,叹道:“还请侯爷务必查清这些凶案的真相,让她们在九泉之下安息。”

廖子承神色淡淡道:“我尽量。”

汪公公就道:“不是尽量,是一定!太后最近为这事儿伤神伤得难以安寝,有一回半夜,还被噩梦惊醒了。她老人家啊,总怪自己没把后宫打理好,但你说,宫里上万人,她只一双眼睛、一双手,又怎么管得过来?”

话落,一名小太监迈着小碎步跑了进来,一闻到那股子浓烈的尸臭,恶心得险些呕吐,忙捂住口鼻在汪公公耳边小声禀报几句。汪公公眉头一皱,狐疑道:“当真?”

小太监点头。

汪公公摆手,小太监脚底生风,退下。汪公公又对廖子承笑道:“侯夫人入宫觐见太子妃了,太后那儿新得了些拂菻国的琉璃,想送给一、两件儿侯夫人,既然侯夫人入了宫,也省得我出去,我这就去拿琉璃,侯爷稍等。”

东宫,景阳殿,乱成一团。宫女太监在外头呼啦啦跪了一地,谁也不敢上前。

怡兰轩,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王歆痛苦地求救,但没人敢冲进去。因为此时此刻,折磨着王歆的是北齐太子赫连笙。

华珠猛力敲门,嚷道:“太子殿下,你开门啦!你干什么?你快点开门!太子殿下!”

“啊——”是王歆的惨叫。

昨儿把赫连笙送回皇宫,华珠就觉得他不大正常,后面听了淑云对流风的描述,怕赫连笙变得更流风一样,一旦发起狂来谁也不认,是以,她今日寻了个借口入宫,就是想探探虚实,顺便提醒王歆暂时避宠。

她刚到东宫时,赫连笙还是比较正常的,几人坐下聊了几句,赫连笙开始困乏,王歆便扶他回怡兰轩午休。可是休着休着,突然传来王歆的惨叫。一开始,大家以为他们白日宣淫,战况太激烈,没往心里去,后边儿越听越不对劲,才跪在了门口。

温女官的眼睛都哭肿了,跪着拍门道:“殿下!殿下您快出来吧!殿下您不要伤害太子妃!”

华珠急得满头大汗,厉芒一扫,宫女太监们齐齐低下头,没一个敢不怕死地奔过去冲撞太子。

华珠推了推温女官,正色道:“你让开。”

温女官依言起身,站到了不远处。

华珠后退一步,提起裙裾,一脚踹了下去!

门却纹丝不动。

华珠又是一脚,一脚一脚再一脚…

廖子承与汪公公赶到现场时,就看到华珠撩起裙裾,毫无形象地猛踹太子妃的房门。汪公公的脸当即吓白了,哎妈呀,这侯夫人也太彪悍了。

廖子承疾步过去,一把将华珠拉到身后,抬脚猛地一踹,哐啷,门被踹开了。

屋内,王歆被赫连笙按在桌上,赫连笙满头抓痕,一些是自己弄的,一些是王歆弄的,他有力的大掌正死死地掐着王歆脖子,幽暗的眼底,像不着边际的魔域,充满了毁灭的气息。

廖子承冷冽的眸光一扫,操起一根木棍,朝赫连笙的后颈敲了下去。

赫连笙的身子遽然一僵,随即两眼一翻,扑在了王歆的身上。

廖子承单手一拧,拖着赫连笙丢到了床上。

王歆满脸泪水地看向又一次在绝望中将她解救的男子,泣不成声。

华珠跑到王歆身边,将她扶了起来,她受了惊吓,靠在华珠怀里瑟瑟发抖,华珠搂紧她问:“让我看看你哪里受了伤。”

“我没受伤,太子抓了几次没抓到,你去看看太子怎么样了。”千万不要死,万一他死了,廖子承就难逃砍头的厄运了。

廖子承下手一向知道轻重,华珠倒是不担心赫连笙会被敲出什么毛病,但依旧淡淡地看向廖子承:“你明明可以哄他的。”像哄流风那样,也能制住他。

廖子承拍了拍手,很无辜地道:“哦,我忘了。”

什么忘了?你根本是想公报私仇,小气巴拉的男人。华珠睨了他一眼,搂着浑身发抖的王歆去了隔壁。

汪公公与温女官入内收拾残局,又唤了太医前来看诊。

华珠让王歆在床边坐下,倒了一杯凉茶给她:“跟我说说你们进屋之后都干了什么,太子怎么就突然发狂了?”

王歆喝了一杯凉茶,又把杯子递给华珠,华珠帮她满上,她又一饮而尽,身体的冰凉让她的情绪也渐渐有了一丝镇定:“我扶他躺下,为他脱了鞋。他突然从怀里拿出一个面具戴在了脸上,我觉得很奇怪,但最近半年,他的神智好像跟在琅琊的时候不大一样,我只当他脑子不行了没管他。等他睡着了之后,我帮他把面具摘下来,然后他…”

讲到这里,王歆的身子又轻轻地抖了起来,“他睁开眼睛,像变了个人,很可怕!然后他开始抓自己的头,抓完又来抓我…”

这一世,与前世完全不同了,起因就是那场轰动琅琊的满月案。四名官员被剖掉内脏,引起了朝廷的重视。赫连笙微服私访,救了一搜大食商船,得到阿波罗与戴安娜的密码筒,企图用它们毒死颜博。

之后,赫连笙又在附近碰到她,将她写上了选秀名单。再之后,她破解密码,发现它里面装有毒气。颜博因此恨上赫连笙,不愿她入宫,便休书给燕王妃,希望她做赫连城的侧妃…

如果没有满月案,赫连笙不会来琅琊,也就不会被燕王与颜宽算计。

“想什么?”廖子承见华珠从王歆房里出来后,一直沉吟不语,就问了一句。

华珠不紧不慢地答道:“我在想,燕王到底对赫连笙做了什么,将他变成了这副样子。还有,流风的病状与赫连笙相同,两者之间会否有某种我们看不见的联系?”

二人跨过台阶,廖子承扶了她一把:“不错的疑点,先记下。”

华珠推开他的手,淡淡地道:“你入宫是做什么的?”

廖子承看着她那样轻易地推开了他的手,眸光一暗,然后又再次握紧,这回,不许她挣扎了:“查血泪的诅咒案。”

说话间,二人来到了玉湖的汉白玉观音像旁。

廖子承一手牵着华珠,另一手抚上了冰凉的大理石石壁,目光,则深幽地望向碧波万顷的湖面,一丝一丝染了斑驳:“我娘的人生就是从这里改变的。”

华珠被他握在掌心的手指一屈。

廖子承停顿了良久,华珠能感受到他手掌的僵硬和渗出的薄汗,巧儿说的没错,他就是重情重义,同样是母亲早逝,她对卢姨娘就没这么深厚的感情。

气氛一瞬陷入了凝滞,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他在心里做足了挣扎,才慢慢地、语气如常地说道:“二十二年前的七月,宫里举办宴会,请了京城名流,襄阳侯府也在邀请的行列。我娘大概是喝多了酒,想四处走走,然后…走来了这里,跟一个御前侍卫发生了关系。”

华珠没有半分惊讶,只是听他隐忍着情绪谈论已逝的娘亲,会为他心疼。

廖子承深吸一口气,又道:“那个侍卫最终被杀死了,他就是玉湖的第一个水鬼。但是年华珠,我不信我娘会主动勾引一名侍卫。”

华珠眨了眨眼,温声道:“她,应该是被强迫的。”

廖子承一拳砸在了石壁上:“她是受害者,染老将军却不分青红皂白断定她与人私通,将她逐出家门又逐出京城,所以我一辈子不会原谅他!”

“娘是怎么死的?”

“病死的,在我两岁那年。”

所谓棺材子,全都是那些无知市民的诽谤。难怪廖大人在世时没人这么说他,廖大人死了他才被骂做棺材子。

华珠反握住他的手:“二十二年前,娘在玉湖出事,之后每年七月都会有人淹死在玉湖。宫里的说法是水鬼要投胎,必须找个替死鬼。后面圣上命人打造了汉白玉观音像镇压水鬼,宫里清净了几年。从怀孕的李美人开始,每年七月汉白玉观音都会流下血泪,然后宫里会死掉一个宫妃。”

“你怎么看?”廖子承淡淡地问。

华珠就道:“我不信水鬼一说。汉白玉观音暴露在外,想给它滴上血泪并不困难,难的是,隐藏在幕后的凶手到底是谁,又有什么目的。”

顿了顿,又分析道,“第一个水鬼是因强暴了你娘而被丢入玉湖淹死的御前侍卫,自那之后,凶案频频,有没有可能是他的亲人或朋友潜藏在深宫,为他报仇来了?”

“不排除这种可能。”廖子承已慢慢恢复了正常神色,手指在石壁上敲了几下,说道,“之前淹死的都是宫女太监,尸骨已经找不到了。应验血泪诅咒而死的宫妃,全都是窒息而亡,然后被抛尸在玉湖边。仵作验尸时,并未发现掐痕、勒痕、压痕、伤痕或溺亡迹象。”

“那是如何窒息的?”

“缺氧。”见华珠一脸疑惑,廖子承解释道,“把人放在一个完全密封的空间,过不了多久,人就能活活闷死。”

华珠凝了凝眸:“所以,我们要找的是一个密不透风的地方。但皇宫那么大,跟大海捞针差不多。”

“先查御前侍卫的档案,再几名宫妃出事前都见过谁。”语毕,廖子承看向华珠。

华珠撇过脸,避开他视线:“看我干嘛?难道要我去查?”

廖子承抬手抚了抚她鬓角的发,轻声道:“今年的血泪已经流过了,但是受害者还没出现,离八月还有十天,凶手很有可能再次作案。”

“侯爷!夫人!”汪公公迈着小碎步朝这边跑了过来,用袖子擦了额角和鼻尖的汗水,笑道,“可算找到你们了,皇后娘娘有旨,叫夫人你负责太子殿下的病。”

华珠的心里打了个突:“治不好会怎样?”砍头?腰斩?一杯鸩酒?

“啊?”汪公公哑然了半响,“会治不好吗?”

华珠想了想流风,凑近汪公公,小声道:“这个病,比天花难治。”天花虽来势汹汹,却有对症的药物与针灸,这种精神与智力上的疾病,就目前的医学水平而言,几乎是无药可救。

廖子承握紧华珠的手,对汪公公面色如常道:“劳烦公公转告皇后,年华珠不擅此症。”

“这…”汪公公为难地挠了挠头,讪讪说道,“娘娘没说治不好会怎样,夫人尽管全力一试,有太后给您担着,不妨事的。”

太后器重廖子承,顺带着爱屋及乌,也保了她这只小麻雀。华珠对汪公公点了点头:“那好,从明日起,我每天入宫为殿下请脉。”

汪公公就笑道:“那敢情好,侯爷入宫查案,夫人入宫诊病,然后再夫妻双双把家还!”

华珠的眸子里掠过一丝羞涩,微微笑了笑,仿佛很愉悦。

廖子承看着她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眸光微微一暗,告别汪公公后,牵着她上了马车。

一上马车,华珠便蒙头大“睡”,以前她最总是叽叽喳喳讲个不停的。

廖子承的眸光再次暗了下来。

【24】华珠是个大忽悠,进展

廖子承与华珠回了府,府门口,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地碰到了流风。

流风一袭黑衣,戴黑色面具,立在廊下,一双黑宝石般透亮的眼睛,忽闪忽闪地望向他们。似是知道自己闯了祸,惹廖子承与华珠不高兴了,他有些害怕。

不远处,是一脸笑意的淑云。

华珠想要叫流风一起回院子吃饭的话在看见淑云的那一刻瞬间咽进了肚子,华珠淡淡撤回视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原地。

流风期期艾艾地看向廖子承,探出颤颤巍巍的手,扯了扯他袖子。

廖子承神色复杂地拍了拍他肩膀,软语道:“乖,先回院子歇息,我忙完这段时间再来陪你。”

流风的泪水瞬间掉了下来…

回了院子,廖子承换下朝服,去小厨房做了一顿饭,他做的菜分量都不多,胜在精致,又全都是华珠爱吃的口味。但华珠只动了几筷子,有些菜甚至尝都没尝一下,便放下了碗。

“不合胃口?”廖子承看了一眼没怎么动的饭菜,轻声问。

“不是,侯爷做得很好,妾身饱了。”客套地说完,华珠起身,拿了亵衣去浴室洗澡。长年受过的教育告诉华珠,这样做是不对的,你在挑战一个男人的底线。但只要一想起淑云那张笑靥如花的脸,华珠就管不住自己的火气。

廖子承继续拿起筷子,一点一点吃着,面无表情。

华珠洗完出来时,廖子承正坐在书桌旁,目光深幽地盯着浴室,乃至于她一推门,撞入他深潭一般的视线,吓得眼皮子一跳,那种目光,藏了太多奥义,只觉一笔难述,华珠想再看看,他却已经撤回视线望向了他处。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却被烛火照出了一身的落寞。

华珠擦了擦湿发,淡淡问道:“侯爷去洗澡吧,需要叫人进来服侍吗?”

廖子承拿着奏折的手一僵,神色也跟着一僵,片刻后,云淡风轻道:“不用。”

语毕,起身,将一杯参茶放到了床头柜上,用的是华珠的琉璃夜光杯。

华珠看了一眼,没说话。

等廖子承洗完澡出来时,华珠已经睡着了,他泡的参茶,华珠一口也没喝。廖子承如玉修长的手指狠狠地捏了捏眉心,阖上眼眸,呼吸变重。片刻后,颤抖着呼出一口气,随即端起茶杯,把参茶倒入了浴室。

坐回书桌旁,处理了几分公文,又提笔写了军机处的折子,最后从保险柜取出佛龛,拉开佛龛的两扇小门,看向那尊面容慈祥的释迦牟尼,以前,他十天半个月也不看一次,最近,天天看。

看完,收好,回到床上,留了一盏小灯。

盛夏的夜,燥热,屋子里放了冰块也无济于事。

华珠睡得不大安稳,翻来覆去,满身汗水。

廖子承拿来蒲扇,给华珠轻轻地扇了起来。华珠怕热,廖子承只要一停,她便不满地翻来覆去,这一扇,也不知扇了多久。

更夫敲响子时的锣鼓,夜里才渐渐有了凉意。

廖子承放下蒲扇,进入梦乡。

华珠一夜舒爽,又是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洗漱完毕,穿戴整齐,又简单用了膳,坐车去往皇宫给赫连笙诊病。

赫连笙穿着蓝色锦服,躺在后花园的藤椅上,用一本史记遮了脸以隐蔽刺目的光线。

王歆坐他身边,一下一下为他打着扇。要说王歆多么喜欢赫连笙,华珠并不相信,可作为一名太子妃,她最大程度上侍奉着自己的丈夫。昨儿险些被赫连笙掐死,今日又若无其事地与他相处了。可那打扇的动作,华珠看着都累。

“臣妇叩见太子殿下、太子妃请安。”华珠规矩地行了一礼。

赫连笙一听华珠的声音,惊得一把拿开了挡在脸上的书,天啦,她来做什么?他妻子在这儿呢,她巴巴儿地跑来,不怕露馅儿?还有,她干嘛要用这么含情脉脉的眼神看他?

华珠一瞧赫连笙那古怪中带了一丝鄙视又透着一丝窃喜的小眼神,就知道他想歪了,唉,这人,一天不自恋会死啊?

华珠放下医药箱,不卑不亢道:“请殿下伸出手来,让臣妇为殿下请脉。”

哦,这个女人,居然要摸他?

“男女授受不亲,宫里没太医了吗?”赫连笙皱着眉头问。

王歆不知赫连笙心里的小九九,忙解释道:“是母后吩咐廖夫人为殿下诊脉的,廖夫人医术高明,连长乐姑姑的天花都治好了。”

赫连笙隐约也知道自己老爱忘事儿的毛病不容小觑,乖乖地伸出了手,刚刚还恼怒她上门勾引,知道她是得了皇后的令,又有点儿失落,唉,好奇怪。

华珠为赫连笙诊脉,除了脉搏的跳动较常人快速,诊不出其它。

赫连笙如今的状况已不适合上朝,但圣上终日沉迷炼丹,无心朝政,每日坐朝的依旧是赫连笙。别的皇帝都防太子防得紧,生怕太子一个等不及谋害了自己,圣上倒好,两手一甩,全赖了赫连笙。摊上这样的父亲,也不知是赫连笙的幸还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