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王强迫自己闭上了张大的嘴巴,一句话也没说,可捏着协议的手已经微微有些颤抖了。

“你之所以把十万粮草变成三十万,又额外追要了二十万两白银,无非是想立下大功,好叫你们可汗看到你比其它兄弟更加优秀、更能胜任君主之位。但据我所知,你们荣王府一脉是庶出,如果你没有一个惊才艳艳的大哥,你们恐怕连个王位都没有。所以你应该非常清楚,想要登上那个宝座,几十万粮草和白银远远不够!你要付出的努力还有很多很多!”

荣王的脸色又是一变!可汗孩子众多,兄弟们大大小小打起来足有三十多个,其中封了王的有七个,而这七个中,他的母妃不是最受宠的,所以,他才要奋力拼搏,希望能像哥哥那样,成为可汗最欣赏的孩子!

华珠看了他一眼,端起茶杯,慢悠悠地抿了一口:“其实,辛苦一点儿倒还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白辛苦一场,到头来给他人做了嫁衣裳,还连命也一并搭上。”

荣王的大掌一握,冷声道:“哼,小丫头,以为这样就能吓到我了?”

“不信啊?不信的话我帮你分析一下好了。”华珠将桌子上的点心推到一旁,以指尖蘸了酒水,边画边说,“第一,你狮子大开口从北齐要了那么多东西,北齐已经恨上你了,将来你要是出什么事,我们一定会袖手旁观;第二,你谈判谈得如此漂亮,回到胡国一定会受到可汗的褒奖,但同时也会惹来兄弟们的嫉妒,一旦皇子开始夺嫡,他们一定联手,第一个铲除你!用我们中土话说,这叫‘枪打出头鸟’!你以为自己从北齐占了大便宜,却不知啊,你根本是把自己逼入了绝境。”

“你…”荣王嘴角猛抽,说不出话来了,他明明赢了,赢得那么漂亮,可为何被这小丫头一分析,却好像真的输了一样?

“我们中土还有一句话,叫‘扮猪吃老虎’。我要是你呢,就乖乖儿地跟你前面几个兄弟一样,签完十万粮草走人。再庸庸碌碌地做一个被抢了妻子的可怜人,这样,大家都会同情你、可怜你、对你降低警惕,然后等他们斗得差不多了,我们再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助你收网!”

荣王眸光一颤:“好,就算你说的都是对的,可你为什么…要帮我?”

华珠举眸望了望星空,幽幽一叹:“因为我们不想再打仗了。只要你肯签下限定军队人数的协议,向我们表明你没有反叛北齐的决心,我们就助你登上大位!”

小丫头原来是想扶持一个傀儡皇帝啊。荣王紧绷的神色渐渐松动了,眸子里掠过一丝意味难辨的冷光,倨傲地问:“我凭什么相信你有助我登基的能耐?”

华珠神色一肃,笃定道:“就凭我丈夫是廖子承,我表姐是染千桦!他们是水、陆两军的掌舵人,北齐近五成的兵力都掌握在他们手里。如此庞大的实力,若依然无法助你登基,那么你这辈子,一定是无论如何也没皇帝命了!”

荣王沉默了,华珠开的条件太诱人,诱人到他恨不得立马大笔一挥,签下自己的名字。毕竟跟国君之位比起来,区区几十万粮草和银子又算的了什么呢?他这么努力,不就是想成为下一任国君吗?此时华珠为他铺了一条捷径,他只需保证不扩建军队,就能获得廖子承与染千桦的支持。这比交易,怎么看…怎么划算,只是——

不知想到了什么,荣王眼神一闪,皮笑肉不笑道:“你自己,怕是做不得廖子承与染千桦的主吧?”

华珠冷冷一笑,从荷包里取出三枚印鉴,一枚自己的,一枚廖子承的,另一枚…染千桦的。华珠拿过协议,在落款处盖上了三个印章:“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

荣王彻底惊到了,这丫头,果然是有备而来,竟把廖子承和染千桦的私人印鉴都弄到手了。他今早得到消息,廖子承启程奔赴琅琊处理水军事务,可人都走了,竟把印鉴留给年华珠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廖子承信任年华珠的一切选择,并赞同年华珠的一切决断。

“签字吧,荣王。”

荣王黑眸一闪,正色道:“我可以签字,但协议书要改改。”

“改哪个地方?”

“我可以同意登基后不扩充军队,但这一次的三十万粮草和二十万白银我还是要带走。不过,不走明路。”

老狐狸!这是打算上交十万粮草,其余的吞入私囊了。华珠心中冷笑,面上却严肃道:“二十万粮草,十万白银,不能再多了!否则免谈!”语毕,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荣王的回应,华珠装好印鉴,头也不回地起身离开了。

荣王又是一惊,下意识地站起身,不让煮熟的鸭子飞掉:“好!我答应你!二十万粮草,十万白银!签字!”

在荣王看不到的地方,华珠的唇角勾起了一个嘲讽的弧度…

有王歆作证,双方很快重新拟定了新的协议:北齐赠给胡国十万粮草,圣上再单独送给荣王十万粮草与十万白银,荣王与博尔济吉特·纳珠解除夫妻关系。另,廖子承与染千桦助荣王登上国君之位,荣王保证不扩建军队。

“哈哈哈哈,二皇子妃,你若是生在我们胡国,就是草原上最厉害的女英雄啊!来,我敬你一杯!”荣王心情大好,朝华珠举起了酒杯。

华珠微微一笑,与荣王碰了碰杯,一饮而尽!

荣王从未如此开心过,喝了一杯又一杯,直到最后,醉得连路都走不稳了:“我要告辞了,多谢招待。”他是喝多了,但意识是清醒的,在这两个女人把他彻底灌醉,再骗他签点儿别的东西之前,他最好离开。

王歆眸光一暗,摆了摆手:“你们几个别跳了,来人,送荣王出宫。”

“是。”小太监上前,扶住荣王的胳膊,扶着醉醺醺的荣王上了马车。

华珠与他们一块儿出了皇宫,小太监坐在车上,临放下帘幕前,华珠抓住那只扶在窗边的素手,压低了音量道:“记住了,这是你唯一的机会,把握好了,你从此解脱;把握不好…”

后面的话,华珠没说,只给了对方一个意味深长的冷笑。

马车逐渐消失在了夜色中,听着越来越远的马蹄声,华珠灿灿一笑,好戏要上演了。

王歆走到华珠身边,担忧地问:“你确定那人不会背叛我们吗?”

华珠握住王歆的手:“如果她还想大大方方地站在阳光下的话,我确定。”

翌日,一道石坡天惊的消息轰动了龙阳宫。

太子又要杀人了!

皇帝吓得一把掀开被子跳下了地:“这个逆子!他又想杀谁?”上次给他擦屁股差点儿把子承跟华珠的命搭进去,这才过了多久?又惹事了?

老太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你快赶过去看呀!太子要杀荣王!”

“混账!”荣王是胡国使臣,杀他,不就是在向胡国宣战了吗?这个儿子,真不让他省心!皇帝迅速穿戴整齐,叫上马车去往了驿馆。

驿馆的厢房内,乱成一团。

荣王未着寸缕,只用被子裹住腰身,一手拽紧被子防止走光,另一手指向面色铁青的赫连笙:“你…你疯了不成?我是胡国使臣,你敢杀我?”

赫连笙看了一眼衣不蔽体又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暴喝道:“你他娘的睡了老子的女人!你还不许老子杀你?老子今天非要把你大卸八块!老子也不做太子了!老子非要讨回一口气!”

荣王懵了:“你…你的女人?”这…这不就是一个穿着太监衣裳的小宫女吗?

华珠与王歆“闻讯赶来”,行至床边,看了一眼床上之人,“吓”得尖叫:“颜良娣!”

颜姝扑通跪在地上,泫然道:“太子妃,二皇子妃,求你们…为妾身做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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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强爱,寻母

什么情况,这是?荣王惊到了,一个小宫人,怎么变成太子良娣了?

王歆拿过床头的衣衫给颜姝披上,冷声道:“颜良娣,你先把衣服穿好了再回话。”

“是,太子妃。”颜姝颤颤巍巍地穿好了衣裳,手抖得太厉害,好几次扣扣子都扣不上,华珠帮她一一扣好,轻声道,“你不要紧张,有什么委屈但说无妨,若是你真是冤枉的,太子和太子妃也会明察秋毫的。”

王歆的脸色十分难看,一手护住肚子,一手指向颜姝,声若寒潭:“华珠,我知道你跟颜良娣是表姐妹,在琅琊便感情极好,可今日之事你我都看得清清楚楚,她与荣王做了那不齿之事。哼,我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颜姝用帕子抹着泪,哭道:“太子妃,冤枉啊!我真的是被强迫的!”

荣王眉头一皱,眼底恨不得射出利剑来:“你胡扯!我几时强迫你了?明明是你一上车就开始勾引我,胡乱在我身上摸来摸去,说什么替我擦身醒酒,擦着擦着就把我衣服扒光了!这也叫我强迫你?”

颜姝“哇”的一声嚎啕大哭了起来:“我不活了!我不活了!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了?你是比太子殿下年轻,还是比太子殿下好看?又还是身份比太子殿下的尊贵?我非得放着好好的太子良娣不做,要跑去勾引你?”

这话诛心啊,荣王被气得差点儿喷出一口老血来,但他又实实在讲不出一个反驳的字!的确啊,赫连笙这小子虽然脑子不灵光了,可模样是一等一的俊,连他这个大男人看了都恨不得垂涎三尺,何况女人?再者,他是一个庶出的王爷,赫连笙是嫡出的太子,这个什么良娣只要不是脑袋被门给夹了,就不会跑来勾引他!

这么一想,荣王…还当真有点儿怀疑是自己强迫颜姝的了!

他哪里想得到,颜姝早就被废黜良娣身份丢进冷宫了呢?当然,昨晚王歆又恢复她的良娣身份了,所以,此时此刻,跪在地上的的的确确是北齐东宫的太子良娣。

荣王用被子把全身裹好,认真地想了想,眼眸一瞪:“不对!我明明记得跟我上车的是一名小太监,我扒了她的衣裳才知她是女子扮的!我以为这是太子妃和二皇子妃送给我的小美人儿我才享用了!怎么会突然变成太子良娣?是不是你们设计陷害我?随便抓了个宫女就说是太子良娣?”

这个荣王,反应挺快嘛。华珠垂下眸子笑了笑,面色如常道:“我表姐早在去年十二月便与太子殿下有了夫妻之实,今年春季入宫,被册封为太子良娣,你要是不信,大可到尚宫局去查。看我表姐到底是不是春季入的东宫!”

荣王又给难住了,他发现,不管他掌握了多少道理和证据,在这个小丫头面前都会莫名其妙地失了底气。怪呀,一个跟雅歌差不多大的小丫头,怎么比北齐的皇帝还难应付呢?

荣王的脑袋都要想破了,到底怎么回事儿?到底他娘的是怎么回事儿?!

“那你们告诉我,她堂堂东宫太子良娣,为何要穿小太监的衣裳?”

赫连笙、王歆与华珠齐齐看向了颜姝,仿佛很期待颜姝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颜姝的嗓子都快嚎哑了,眼睛也肿了,一手拿帕子捂住嘴,一手揪住裙裾,顺便死掐大腿,又挤出两行泪:“呜呜…我什么时候穿了小太监的衣裳?我好端端的,穿着裙子呀!是荣王你把我当成了跳舞的伶人,把我抱上马车…走掉了…太子,太子妃,你们要是怀疑我,可以在房间里找找,看到底有没有所谓的太监服?”

听到这里,荣王终于知道自己被算计了。他昨晚就是怕太子妃与年华珠把他灌得太迷糊以签下什么别的协议,是以趁着一丝清醒离开了。他绝不会记错,那就是一个穿着太监服的小宫女儿!一定是这个女人,趁着他睡着后,把太监服悄悄扔掉了,又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套裙子!娘的,这鬼主意是谁想的?太可恶了!

赫连笙宝剑一挥,尖端指向了他:“来人,准备笔墨纸砚,本宫要修书一封送往胡国王庭,状告荣乌苏图玷污本宫的良娣!”

荣王的一张脸霎那间扭曲了,虽说他和皇帝都犯了玷污别人妻子的罪,可区别在于,皇帝的上头没人问罪,他的上头却有可汗压着呀!要是可汗知道他在北齐干了这种混账事儿,一定会杀了他的!

眼看着罗公公拿了文房四宝进来,荣王裹着被子一跳:“慢!有事好商量!”

“我跟你,没什么好商量的!”赫连笙蛮横地说完,左手握剑,右手提笔开始写信。

荣王下意识地伸手去拦,一伸,被子滑落,他忙缩回:“你…你…你你你不要以为这样就可以吓到我!我是被你们给设计了!我会告诉我们可汗的!我们可汗明朝秋毫,一定不会听信你们的一面之词!”

赫连笙淡淡一笑:“我想,你的那些兄弟们,不会介意替你‘添砖加瓦’的。”

那些落井下石的兄弟!荣王的整个人都不好了:“我…我不要那二十万粮草了!都给你!你…你放过我这一回!”

赫连笙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继续写。

荣王咬牙:“二十万两白银也给你!”

又返回原地了吗?十万粮草,全都充入国库,他一个字儿也捞不到?

谁料,赫连笙根本鸟都不鸟他,写完信,拿出私人印鉴,盖下了一枚印章:“快马加鞭,送到胡国王庭,记住,务必亲手送到胡国可汗的手中。”

罗公公双手接过信件,恭敬地应道:“是!太子殿下!”

荣王赤着脚走到门口,拦住罗公公的去路,视线罗公公的肩膀,望向一脸冰冷的赫连笙,急吼吼地嚷道:“喂喂喂!赫连笙!我能给的都给了,你还想怎样?”

赫连笙薄唇一勾,俊脸上泛起了一抹坏坏的笑:“啊,我听说荣王有一个百宝箱,不论走到哪儿都随身携带,不知…”

百宝箱?!他居然知道他的百宝箱?!那都是他从全国各地,搜集了十几年才搜集到的各种宝石,随便拿出一颗都能卖到黄金千两。可恶的赫连笙,竟把注意打到了他的宝石上!那些都是他的命根子啊!

赫连笙耸了耸肩:“哦,看来是不给了,罗公公,送信去吧。”

罗公公微微一笑:“荣王,请让个路吧?”

荣王的肺都要气炸了,形势对他非常不利,这封信…送不得!但赫连笙不是傻子吗?他怎么一下子懂得算计人心了?莫非——

荣王狐疑的眸光投向了华珠:“你出卖我?昨晚找我喝酒签什么协议,其实,是想把我灌醉,好把颜良娣送上我的马车吧!”

华珠很无辜地眨了眨眼:“啊?没有啊,这事儿跟我毫无关系!”

荣王瞪了瞪赫连笙,又瞪了瞪王歆,挪着步子走到华珠身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道:“年华珠,你说了会助我登基的,你别忘了,白纸黑字写着,你想反悔的话,我不介意把你和廖子承、染千桦的不守信用昭告天下!”

华珠蹙眉,满眼疑惑:“我说了颜良娣的事跟我没关系!颜良娣是我表姐,我哪怕真要算计你也不会搭上她呀!”

荣王又看向了一脸冷意,却又难掩得意的王歆,眼眸一眯,幕后主使…是她?

“年华珠你记住,附属协议上盖了你、廖子承和染千桦的印鉴,你不能反悔的!”

华珠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胸口:“我以性命起誓,等你回了胡国,需要我这边的兵力时,来一封亲笔书信,我们绝对会全力以赴地支持你!如有食言,愿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荣王悬了半天的心总算是落下了,看来颜良娣的事都是王太子妃一力策划的,与年华珠无关。虽然钱财可贵,但君主之位更可贵,只要他做了国君,想要多少宝石没有呢?

心思转过,荣王压下心底浓浓的不甘,扯出几句道:“二十万粮草与二十万两白银,我全都还给你们!百宝箱也让给你们!但你们必须起誓,把颜良娣一事烂在肚子里!”

赫连笙哼了哼。

王歆淡淡地笑道:“好,我们以未来国君与未来国母的名义起誓,只要你交出二十万粮草、二十万两白银和百宝箱,我们便不让把颜良娣一事走漏风声。”

荣王去隔壁房间换了衣裳,几人重新起草协议,重新盖章,不仅没捞到额外的军饷,还把自己的百宝箱搭了进去。不,算上博尔济吉特·纳珠的话,他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但只要一想到国君之位,荣王又觉得,这些苦水…暂时还咽得下去!

荣王离开后,王歆拉住华珠的手,问道:“我刚听见了,你发毒誓说会助荣王登基,你怎么这么傻?万一…唉,难道你真的相信他登基后遵守跳跃永不扩建军队吗?”

“我当然不信,他这人狡猾如狐,一开始就没打算信守条约。”

“那你还…”

华珠反握住王歆的手,微微一笑:“我的原话是什么?”

“你说,你以性命起誓,等荣王回了胡国,需要你这边的兵力时,来一封亲笔书信,你和子承绝对会全力以赴地支持他,如有食言,愿遭天打雷劈不得…”后面的话王歆讲不下去了。

华珠点了点头:“对,只要他来一封亲笔书信,我们就出兵。但我笃定,他的信,永远都送不出去!”

王歆长睫一颤:“什么意思?”

华珠从怀中掏出附属协议,神秘地笑道:“我们只保证不把颜良娣的事外传,又没保证不把协议书的内容外传。派人将消息散播到胡国王庭去。”

“这…”王歆迟疑了,协议书上白字黑字写的很清楚,廖子承与染千桦出兵襄助荣王夺位,作为回报,荣王在位期间,将不私自扩建军队,并永远臣服北齐。

华珠就道:“可汗还没死呢,荣王就敢勾结北齐皇子密谋国君之位了,我要是可汗,不杀了荣王也要把他永世圈禁!”

“原来如此。”王歆茅塞顿开,神色稍霁,须臾,再次凝重了起来,“如此一来,可汗会不会对子承有什么意见?”

华珠笑着抚了抚鬓角的发丝:“就是要他有意见。”

王歆越来越听不懂华珠在谋划些什么了。

“他对廖子承有意见了,才会愿意赫连笙继续胜任太子。”赫连笙生病后,特别是打死徐大人后,国内的风评变得非常之差,如果这个节骨眼儿,胡国肯表态支持赫连笙,对赫连笙来说简直是一个天大的助力,华珠见王歆依旧无法释然,又道,“这是廖子承自己的意思。”

昨日,她在床头柜的抽屉里发现了廖子承留下的他和染千桦的两枚印鉴,才想到了掣肘荣王的法子,她相信自己没有会错廖子承的意。

皇帝赶来时,战况已经完全结束了。

赫连笙把新签订的协议呈给了皇帝,皇帝接过一看,瞬间傻眼,十万粮草?咦?他的二十万粮草和二十万白银怎么不用去胡国了?

太子…不傻了?

别说,这回还真得给赫连笙记上一功,要不是他演得那么逼真,荣王也不会被吓得那么快乱了方寸。不过这些细节就没必要对皇帝说了,省得皇帝愈加汗颜。

皇帝看了赫连笙一眼,说道:“不错,记你一功。”

皇帝嘴角一抽,脑子还是不大好使哇,砸了砸嘴,又看向瑟缩在床边的颜姝:“她是谁?”

颜姝阿弥陀佛,一场戏都要落幕了,总算有人注意到她了。

王歆上前,温声道:“回父皇的话,她叫颜姝,曾经做过东宫的太子良娣。今日一事,她功不可没。”

皇帝无所谓地睨了睨颜姝,看向王歆道:“就是那个跟颜婳合谋诅咒朕,又企图嫁过给你的人?”

王歆眨了眨眼,低垂着眉眼道:“是。”

皇帝的眸光自屋子里扫了一圈,隐约猜到他们是使的什么法子逼荣王更改协议了,不大光彩,跟他做的一样,还是…当做不知道吧。皇帝清了清嗓子,眼神微闪道:“既然是东宫的人,你们两个看着处置吧。朕还有事,先走了。”

“恭送父皇。”王歆行了一礼。

华珠与颜姝也行了一礼。

走到门口,皇帝又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华珠:“子承去琅琊了,你一个人多有寂寞,搬进宫来住吧。”

华珠想了想,回绝道:“臣妇习惯了住原来的地方,换的话会睡不着。”

皇帝凝了凝眸,没生气,走掉了。

颜姝看着曾经被自己瞧不起的庶女,一跃成为高高在上的皇子妃,还深得皇帝器重,真是叫人无法不羡慕嫉妒恨。但嫉妒归嫉妒,她一辈子都不想再跟年华珠打交道了。这个女人,心计太深、太可怕!

王歆行至颜姝跟前,把准备好的废黜诏书与新身份碟递给了颜姝:“你走吧,不要再回京城了。”宫里有荣华富贵,有良辰美景,但这一切都跟一个废妃没有关系,离开,是颜姝最好的选择。

颜姝眼眶一红,颤颤巍巍地接过,跪下磕了个头:“民女…谢太子妃恩典!”

却说荣华把二十万粮草与二十万白银,外加自己得百宝箱让出去后,气闷地回房收拾行李,如果谈判顺利,他还打算在京城多玩一段时日,可眼下,他一刻也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多呆了!都是些什么人?老子睡了他女人,小子和儿媳又抢了他的军饷和百宝箱,他一定跟皇宫八字犯冲,还是有多远滚多远好了!

雅歌走了进来,见父王在收拾东西,疑惑地问:“收东西干嘛?和谈结束了吗?太快了吧?”她还没玩够呢!

“结束了!回国!”荣王气呼呼地答完,把文件整理齐,装入上了三重锁的小柜子里,别的东西能丢,跟年华珠签的附属协议万万要保留。

雅歌撇了撇嘴儿:“我们俩回国?母亲怎么办?”

荣王想也没想便说道:“她不是你母亲了!”

雅歌跺脚:“她就是!”

荣王心情不好,理智也少,雅歌又没眼力劲儿地跑上来添乱,荣王火了:“你本来就不是她亲生的!”

雅歌气红了脸:“你胡说!我怎么不是她庆生的了?我不是你亲生的!”

荣王快要气疯了,看吧看吧,他果然跟北齐这个破地方八字不合,连素来乖巧的女儿也跟他抬起杠了:“你跟不跟我走?”

“不跟!我要母亲!”

“说了她不是你母亲!”

“你才不是我父亲!”

烈火烹油,绝对的烈火烹油!荣王猛地把手中的文件砸到了地上,雅歌吓了一大跳,目光微颤地看着他:“父王…”

荣王狠狠地扣住她手腕:“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揍死你!”

雅歌吓哭了:“你又凶我…你成天只会凶我…我讨厌你!母亲被人抢了,你都不知道把母亲抢回来,你不是男人!”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荣王受的刺激已经够多了,又被女儿这么一挤兑,当即气得抡起了巴掌,要朝雅歌扇下去!

突然,一道黑影一闪,他的手腕被扣住了。

“你敢动她一下,我就废了你的手。”

并不多么强悍的语气,但那股子锥心的冰冷,依然叫荣王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荣王忍住手腕上的疼痛,扭过头看向来人,厉声道:“染千桦,你也疯了?你有什么资格插手我们父女俩的事?”

雅歌见自己父亲的汗都冒出来了,又睫羽一颤,推着染千桦道:“你放开我父王!不许你伤害他!”

染千桦面无表情地放开了:“你跟荣王离开还是留下?”

问的是雅歌。

雅歌咬唇想了想,不敢看荣王满是期待的眼神,就低着头道:“我留下,我要带着母亲一起回胡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