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罚你是为你好,省得外头人说咱们皇宫没规矩。”说着,笑着看了看戏台子上已经在往这边看热闹的乐师和戏子。

张嫔和赵嫔的脸都绿了!

小宫女把垫在放在了御花园门口最醒目的位置,如此,不仅园子里的人能看到,园子外的过路者也能看到。

“还不跪?!”慎夫人一声厉喝,张嫔、赵嫔双腿一软,跪下了。

“哼!”慎夫人漫不经心地睨了睨她们,仿佛再多看一眼,都是对自己的侮辱。

回到座位上后,慎夫人一改先前的嚣张,抓紧染千桦的手,喘着气道:“我刚刚有没有穿帮?”

“没,你做的很好。”若非提前练习了无数遍台词,染千桦几乎要以为慎夫人原本就是那么强势与凌厉的人。

慎夫人拍着胸口,惊魂未定一般地笑了笑:“刚刚吓死我了,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我差点儿忘了台词!她们会上钩吗?”

“应该会。”染千桦淡淡说完,慎夫人长长地舒了口气。

另一边,王歆和华珠也注意到了御花园门口的一幕,王歆伸长脖子看了看,说道:“是慎夫人发飙了吗?我以为她那么温顺的人没有脾气呢。”

华珠朝慎夫人看了过去,此时的她正与染千桦、雅歌谈笑风生,满脸温柔,丝毫瞧不出先前的彪悍,华珠挑了挑眉:“是啊,我也吓了一跳呢,这么温柔的人也会有如此彪悍的一面。”

王歆摸上四个月大的肚子,幽幽一叹:“唉,说到底也是张嫔与赵嫔太过分了,慎夫人还年轻,她们狠心给慎夫人下了绝子药,等到圣上的恩宠淡了,慎夫人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华珠凝了凝眸,隐约觉得慎夫人和染千桦的表现有些怪异,就道:“你派人看着她们点儿,我总觉得她们会做什么。”

王歆顺着华珠的提示又朝那边看了一眼,似是不信,却仍点了点头:“好。”

华珠又道:“对了,我让你查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王歆的笑容一收,说道:“查了,就是他!”

原来,内奸一直在太子周围,难怪淑云那么容易就与太子有了接洽,也难怪雅歌小郡主入宫第一天就惊了马。

“你是怎么怀疑到他头上的?”王歆又问。

那天赫连笙让他去马棚查谁给马匹动了手脚,他一回来边说管事的姜太监畏罪自杀了。他们连审都没审,他怎么一口咬定是畏罪自杀,而不是遭人灭口?很大一种可能就是他心虚,想要诱导赫连笙跳过灭口这一茬,免得按图索骥查到了他。

“廖子承给我飞鸽传书提了这件事。他只是刽子手,幕后主使另有其人。”至于幕后主使是谁,答案太明显了,“如果他是内奸的话,我们与荣王签约的事,以及我们把消息散播到胡国王庭的事,应该已经走漏风声了。”

“走漏风声?走漏给谁?”王歆的手倏然握紧了。

华珠想了想,说道:“荣王。我想,荣王大概快要有所行动了,或者,他已经在行动,只是在某些人的帮助下,瞒过了我们的耳目。”

王歆看完手中的飞鸽传书,疑惑地眨了眨眼:“等等,子承说雅歌郡主身边可能有一支很厉害得暗卫,叫我们小心提防?”

华珠刚要回答,流风一溜烟儿跑了过来,拉过华珠的手,在华珠掌心写下了几个字。华珠眼眸一眨,正色道:“没看错?”

华珠对王歆说道:“我出宫一趟,你安心呆在东宫,注意一下染千桦与慎夫人的动静,希望是我想多了。”

台子上的大戏华丽开场了,对于没看过中土戏曲的雅歌来说,这无疑是一次非常有趣的体验。她指着戏子们脸上的妆容,笑得合不拢嘴儿:“画成那样,真有意思!”

慎夫人宠溺地摸了摸雅歌的手,倒了一杯果酒给她:“喝点润润嗓子。”

雅歌不伸手去接,只张嘴任由慎夫人喂她喝完。喝了一口,砸砸嘴:“好喝,母亲你也尝点儿。”

慎夫人把雅歌没喝完的喝掉了:“很清甜,染将军尝尝。”

说着,又倒了一杯,这回,拉过雅歌的手把杯子放到了她掌心,“别只顾着自己喝,也敬染将军一杯,今天多亏了她,我们才能有这么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等我们回了胡国,再见染将军,怕是没什么机会了。”

是哦,她大概再也不会来京城了。雅歌歪了歪脑袋,双手捧着酒杯递到染千桦手中:“我敬你一杯,多谢你的成全。”

染千桦看着雅歌天真无邪的脸,眼底忽而涌上一层泪意,拿过酒杯,撇过脸,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她捉住雅歌的手,隐忍着唤道:“雅歌…”

“嗯?怎么了?”雅歌眨了眨亮晶晶的眸子。

染千桦的喉头滑动了一下,忍住哽咽,说道:“你父王说,你生母是北齐人,你…你真的不找她了吗?不在乎她是谁,不在乎她这些年想不想你?”

雅歌板起小脸,哼了哼:“她都抛弃我了,我干嘛要找她?不找!”

染千桦心口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仰头,把泪意强行逼回眼底,又笑了笑,问:“也许…她当时也是逼不得已,这些年也很思念你?”

雅歌冷冷一哼:“算了吧!她真要在乎我当初就不会不要我,不管她有什么苦衷,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更不会认她!”

染千桦心口的血液一阵涌动,几乎要喷出喉头。

雅歌这次总算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你怎么了,染将军?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染千桦摇头,苦涩一笑:“没有,我很好。”

慎夫人深深地看了二人一眼,又望了望那边跪得满头大汗的张嫔与赵嫔,道了句“我先去了”,便起身,离开了观众席。

雅歌随后也跟着起身:“那我也去了,我们在宫门口会和。”

“雅歌。”染千桦颤抖着嗓音,叫住她。

雅歌停下脚步,回眸一笑:“怎么了?”

染千桦定定地看了她良久,似有千言万语,最终也只说了一句:“我送送你。”

尔后,牵了雅歌的小手,与她一道走出了御花园。

台子上的大戏唱得非常精彩,没人注意到她们相继离席。

走在荫蔽的小道上,染千桦的泪水一滴一滴流了下来,从小,爷爷就教她,我们染家的孩子,只许流血不许流泪!她冲锋陷阵,最惨的一次被砍了三十几刀,也强忍着没落一滴泪,可为什么,现在不过是要送走雅歌,她就止不住地落泪?

身体某一处死命地疼,比被群马踏断肋骨还疼。

眼看着就要走到宫门尽头,染千桦一个转身将雅歌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雅歌一怔:“染将军,你怎么了?”怎么哭了?好烫的泪水,全都滴进她衣领里了。唉,她一个铁娘子,也跟寻常女子一样会难受会流泪吗?

留下来!不要走!我疼你还没疼够…

“染将军,是不是谁欺负你了?是顾绪阳吗?他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惹你伤心了?”雅歌想了半天,只能想出这么个理由了。

染千桦张嘴,想告诉她不是,也想告诉她她的亲娘是谁,可话到唇边,仿佛遇到一块顽石,死活都蹦不出来。

“染将军,你该去接我母亲了。我现在好慌啊,我想,我可能是太担心她了。”雅歌被抱得无法呼吸,推了推她。

染千桦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放开雅歌,红着眼,摸上她鬓角的发丝:“雅歌,也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你以后,会不会想我?”

雅歌笑着点了点头:“会呀!你是除了母亲之外,对我最好的人了!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

染千桦眸光一动,亲了亲她额头,随即握拳转身,去往了小芳斋。

“喂!我们俩干嘛要跟踪慎夫人啊?”槐树后,赵嫔鬼鬼祟祟地问向同样鬼鬼祟祟的张嫔。

张嫔阴冷地揉了揉树干,双目如炬道:“当然是找个机会收拾那个贱人了!你没看她喝醉了吗?”

赵嫔脸色一变:“你疯了!万一她又告诉圣上,圣上会把我们打入冷宫的!”

“切!”张嫔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狠戾,“圣上为她动怒,是因为动怒了能取悦她、博得她芳心,但如果她死了呢?圣上哪可能为一个死人治两个大活人的罪?况且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是咱们干的?”

“这…这…”赵嫔的胆子没张嫔的大,“教训一下就够了吧?杀人会不会太过分了?”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等她活着来找我们俩报仇吗?傻子!”张嫔啐了一口,心中开始迅速计量要使什么法子把这个可恶的女人彻底从这个世上铲除。

慎夫人仿佛喝多了酒,半靠在小宫女的肩头,由着小宫女扶她来到御花园附近的小芳斋歇息,走到门口时,她停住,妩媚一笑:“去,告诉圣上,本宫喝多酒了,叫他来。”

一个喝多了酒的女人叫一个男人来做什么?答案太明显了!张嫔与赵嫔气得牙痒痒,霸占圣上的雨露倒也罢了,白日她也敢宣。淫。,还是用那种命令的口气!不用说,圣上一定会来了!圣上宠这个女人都快宠到骨子里了,二人只要一想到圣上抱着慎夫人满床打滚的情景,就嫉妒成魔,恨不得一刀把她给杀了!

小宫女走了几步,慎夫人又道:“回来。”

“娘娘,有何吩咐?”

“秋季干燥,你先去叫人把院子里的柴火和火油搬走,免得一不小心走水。”

“是。”小宫女退下了。

张嫔眼睛一亮,正愁没法子弄死她,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诚如慎夫人所言,天干物燥,容易走水。何况这儿又不知被谁给放了火油,她只需弄点儿火星子进去,让火油燃起来,那么慎夫人便会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待到慎夫人步入房间,张嫔跑到附近的小院落,自柴房里偷了一个火折子,尔后与赵嫔一块儿把火油泼在了房间的后墙。

火折子一丢,咝啦一声,烈火燃烧了起来!

张嫔拍了拍手,满意一笑,拉着赵嫔逃开了。

而在大火燃起的一刻,染千桦跃窗而入,将一套小太监的衣裳递给了慎夫人,慎夫人迅速换上,又拔了珠钗手势投入火场,随即由染千桦带着她,从侧门溜了出去。

皇宫,因为这场大火,乱成了一锅粥。太监宫女纷纷朝小芳斋跑去,谁也没注意到染千桦身边的慎夫人。染千桦一路带着慎夫人出了皇宫,午门的侍卫是染家军的人,见到染千桦,令牌都没要便放行了。

二人按照提前商量的路线左拐,一直走到尽头,再左拐,第三个巷子口停放了一辆马车,那是与雅歌的会和地点。

染千桦掀开帘子:“慎夫人,你快上马车,我…”

后面的话在看见空空如也的车厢时戛然而止,雅歌呢?

慎夫人上前一步,往里一看,“啊”的一声叫了起来:“雅歌去哪儿了?”

染千桦跳上马车,低头找了找,拾起一块玉佩,雅歌的饰品她都很清楚,这块玉佩不是雅歌的!

慎夫人颤颤巍巍地夺过玉佩,翻来覆去端详了一番,勃然变色:“荣王的东西!”

荣王?这么说他来了这里?带走雅歌的人是他?

慎夫人盯着座位下的地板,摇手一指:“信…一封信!”

染千桦拾起信件,拆开一看,面色冰冷了!

“给我年华珠的人头,否则我杀了雅歌!——乌苏图。”

慎夫人捧着乌苏图的亲笔书信,浑身颤抖:“都是我不好,我不该离宫的,不该叫荣王钻了空子,现在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染千桦看了一眼信笺上留下的地点,眸色一厉:“你先找间客栈住下,我去救雅歌,明早与你会合。”

慎夫人一把揪住她袖子,惶惶然道:“不行!你不能去!这明显是冲着你来的!它…它有可能是一个陷阱!乌苏图是雅歌的养父,也是雅歌的二叔,他…他应该…不会真的伤害雅歌…”

“应该?我无法去赌这个‘应该’!”

“那我去!”慎夫人张开双臂,拦住了染千桦,眸光微颤地看着她,“我好歹与乌苏图做了十几年夫妻,我去,比你去,可能更安全一些!”

染千桦淡淡说道:“你去就是羊入虎口,他会擒住你,再次利用你来跟圣上谈条件,把没能带走的粮草与白银全部甚至加倍地要走!”

“这…”

染千桦望向别处,眸光变得悠远:“我最担心的是,万一他以你做要挟,叫圣上拿华珠的性命来换,圣上是选你,还是选华珠?”

慎夫人张嘴,良久无言了。

染千桦推开她,面无表情道:“所以只能是我去。”

在染千桦与她擦肩而过时,慎夫人提醒道:“将军,乌苏图或许真的不会伤害雅歌,但你去了,却是真的会有危险,我奉劝你,别自投罗网。”

一个人害怕危险,是因为惧怕死亡。而一个人惧怕死亡,是不想承受死亡的痛苦、不舍世间的人或者物。她染千桦,除了雅歌,好像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染千桦笑了笑,“我这辈子,从没为她做过一件事,她很痛恨我,痛恨我当初不要她。这一次,我说什么也不会抛下她了!”

“将军!不要。”

但人已经走远了。

慎夫人坐上马车,换了一身男装,将三千青丝挽成高髻,霎时,弱不禁风的她有了英姿飒爽的气息。她眉尾一挑,选了一片马,朝染千桦追了过去。

酒楼的豪华厢房内,华珠见到了坐在轮椅上的余斌。

余斌斜斜地靠在椅背上,仰头望天,一脸闲适。听到推门的声音,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就轻轻笑道:“你终于肯露面了。”

“荣王呢?你们两个到底狼狈为奸做了些什么?”正色问完,华珠与流风一起走进了房间。

余斌笑了笑,终于推着轮椅转了过来,看了流风一眼,指向对面的椅子:“二皇子妃,请坐。”

华珠不坐。

余斌就道:“说来也巧,今日客栈之中来了位说书先生,他走南访北、见识颇广,但凡他讲的故事总有七八分来历,二皇子妃不介意的话,就一起听一听吧。”

他话音一落,一楼的大堂内便响起了拍板子的声音。华珠循声望去,就见一名身着青衫、年纪四五十、模样清瘦的先生执一柄折扇,在一个放了清茶的方桌后坐了下来。

这位先生,长得好生熟悉。

“是不是觉得在哪儿见过?何止见过,他讲的东西,二皇子妃还听过呢。”余斌注意到了华珠的脸色,意味深长地笑了。

华珠想了想,眸光一凛,这不是她和廖子承、颜博入京的时候在驿站碰到的说书先生吗?余斌说她不仅见过,还听过他讲的东西…余斌怎么知道他当时讲了什么东西?难道…余斌那时也在驿站?

“余斌!那场刺杀是你安排的?”

余斌扬眉一笑:“说起刺杀…嗯,我那一回不过是想给你们一些警告,真正的刺杀你怕是没有见过吧?”

真正的刺杀…

染千桦骑着赤翼,一路狂奔,赤翼极富灵性,无需染千桦扬鞭,便如蛟龙一般直直奔向了前方。

穿过喧闹的街市,走过静谧的小道,驶入一处幽深僻静的竹林。马儿跑得如此之急,半路却未有飞禽走兽被惊起,多年征战的经验告诉染千桦,这里已经被更庞大的队伍惊扰过,野兽们纷纷逃开了。

染千桦握紧缰绳:“赤翼,快!”

赤翼的速度已接近极限,它猛地打了个呼呼,用尽全力,将自己逼过了极限!

染千桦从未像现在这般焦急过,急得胸口仿佛有鲜血涌动。她能感受到自己进入了敌人的包围圈,且越来越深入。幽暗的路,像黑夜之神张开了大口,她正一步一步进入它囊中。

咻!

一支利箭闪电般地自侧面射来,染千桦左臂一论,将箭挡了开去。她左手废得无法再拿兵器,只能做了一个特殊的铁套套在手臂上。她左臂一绕,将缰绳紧紧圈住,右手拔出腰间的宝剑,一招劈向了利箭驰来的方向!

只听得“嘭”的一声爆破,十多颗竹子被劈成了碎末,一名银衣刺客身躯一震,倒在地上气绝身亡了!

紧接着,四面八方,十数道黑影从天而降!每个人身上都释放着不弱于沙场猛将的气息!

北齐,什么时候有一支这么厉害的力量了?

来不及思考,刺客们便纷纷挥剑杀向了染千桦。

染千桦朝后一仰,倒在马背上,避过二人的左右夹攻。同时,她以臀为轴,向左一转,一脚踢开了左边的刺客,右手的剑也刺穿了右边的刺客。

二人倒下后,很快又涌上新的刺客。

“小的初到贵地,来给各位讲段故事!说的是十五年前,被咱们北齐压制了三十余年的胡国突然杀出一匹黑马!其人才貌双全、举世无双!用起兵打起仗来更是有如神助!短短三月,他率领胡军攻破我北齐防线,杀入我北齐境内,一连掠夺城池十、三、座!朝中派了十多名熟知兵法谋略的将军指挥作战,结果全都败在了此人手上!你们可知此人是谁?”

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秀才不耐烦地摆了摆袖子:“果然是外地来的!这故事咱们从小听到大,如今都懒得谈起它了!”

说书先生的脸色变了变。

一名老伯笑呵呵地道:“十几年前的那场战役,我儿子还参加过呢!我儿子说啊,那名军师穿着银色的盔甲,一路驰过沙场,像天降雷霆锐不可当!但他这身本事却是来自中土,来自咱们北齐赫赫有名的染家!”

“他到底谁?”一名外地来的壮汉好奇地问。

老伯就道:“染老将军的关门弟子!”

壮汉倒吸一口凉气,期待老伯给出更详细的解答,老伯却优哉游哉地拿起筷子吃菜,不乐意多说了。壮汉与几名外地游客纷纷看向了说书先生。

说书先生笑了笑,撩开下摆,一脚踩在了凳子上:“没错!那人就是染老将军的关门弟子!他二十多年前,一个风雪飘摇的夜晚,染老将军下朝归来,在路边捡到一名裹在襁褓中、哭得声嘶力竭的小男婴,那娃娃生得粉雕玉琢,好生可爱,一见到染老将军便止住了哭泣,睁大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那可怜的小模样,把染老将军的一颗心都给溶掉了!染老将军见天赐男婴,帮取名为染天赐,可谁能想到,这个因一时的恻隐之心而收留在家的天才男婴居然是胡国的皇子呢?”

“哇!引狼入室啊!”壮汉惊得身躯一震。

“何止引狼入室?还倾囊相授,把他培养成了天下第一神将!”说书先生把折扇一晃,愤愤不平道,“染老将军一朝养虎为患,终究铸成大错!染老将军在金殿立下军令状,不杀此逆贼,愿以满门性命祭奠边关的数万亡魂!染老将军挥师东上,欲亲手砍掉那逆贼头颅!谁料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染老将军非但没能清理门户,反倒将自己的一双腿给搭了进去!圣上急了,染家也急了!染老将军已是我北齐第一猛将,连他都拿不下的战役,谁还有法子?难道说…果真应验了那句话,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胡人鞑子要翻身做主奴役咱北齐了?可咱北齐不能臣服胡人鞑子啊!他染家数百口人也不能白白给死去的将士赔命啊!这时,染老将军的孙女儿,也就是染将军,挺身而出,带领一队死士潜入胡国,进行了为期三个月的暗杀,终于将那逆贼剁成了肉酱!”

壮汉若所有事地挠了挠头:“这么说,那个什么国师什么皇子,哦,还是叫他染天赐吧,你既然说他是天下第一神将,那染将军又怎么是他的对手?”

“对呀对呀,染将军是他小师妹,按理说打不过他吧?”另一边,有人附和。

说书先生神秘兮兮地品了一口茶,笑道:“染天赐这一生只想要两样东西,一,天下!二,染千桦!不过天下与染千桦之间,他最终选了后者。”

语毕,说书先生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一字一顿道:“软、骨、散!”

一刀落下,染千桦避之不及,被砍伤了左臂。

染千桦翻身下马,单膝跪下,用剑支撑起好似突然间便失了大半力气的身体。

周围的杀机,并未因她的虚弱而有丝毫减弱,反而更加迅猛、更加狠辣地朝着她攻来!

后颈一凉,染千桦转身,一剑横斩,却没像以往那样将对方砍成两半。不仅体力,连内功也一瞬间消失了。

又是一剑砍中了染千桦的后背,鲜血四溅,喷到赤翼的腿上,赤翼扬蹄狂啸,跨过染千桦,朝对面的刺客猛踏了过去!

“啊——”一声惨叫,却是刺客被赤翼的马蹄踩碎了胸骨。

刺客开始分成两拨,一拨围杀染千桦,一拨围杀赤翼。

染千桦的身体越来越软,越来越虚弱,她的身上,已经中了五剑,左臂两剑、后背两剑、右腿一剑。可她还不能倒下,她还没见到她的雅歌!

咬咬牙,忍住剧痛与虚弱,染千桦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那嗜血的眼神,让准备举剑冲向她的刺客顿了顿,但很快,又继续更为凌厉的冲她冲了过来!

“啧啧啧,中了药还能这么凶猛,不愧是北齐的战场神话。”

慕地听到熟悉的女子话音,染千桦持剑的手一顿,看向了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