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这次封赏中得到四品将军的封号,燕王选妃的事,实在轮不到他来多话,所以他就这样表明了他的看法。

很简单直接的方法,也是实用的方法,燕王真下决心不娶,就象在吴国时,谁又能把他怎么样呢?世界上的事就是这样,拐了不知多少个弯的谋略,遇到了最直截了当的方法,可能都得认输,所以人们常说“大道至简”。

滕琰“扑哧”一声笑了,燕王的表情也缓和了不少,他在滕琰和邓锋面前早就不摆出那种看似温和,实则恐怖的微笑了。

有了邓锋开的这个头,滕琰也就顺势开了口:“燕王与燕地世家联姻,好处是不言而喻的,能更快收服燕地的民心,稳定吴国的统治,巩固王爷的地位,这是一条捷径,如果愿意是再好不过了。”

滕琰接着说:“不过条条大路通罗,呃,条条大路都是通的,也不是只有这一条路,最不济还有羊肠小道。燕王想走哪一条,只要定下来,我自当效力。”

“如果是公子,是会选捷径还是羊肠小道?”

滕琰毫不犹豫地回答:“不管是捷径还是羊肠小道,我只会选择符合我本心的想法。”

燕王浅浅地笑了笑,这笑是发自内心的,对着邓锋趴着的方向说了句:“他也会一样吧,叫人送邓锋下去休息吧。”

邓锋是真的醉了,歪歪斜斜地由几个内侍把他扶走。

燕王用手指了指滕琰喝的葡萄酒的坛子说:“给我也倒一杯。”

他也学滕琰的样子呡了一口,不动声色地说:“原来是这样的怪味道。”

滕琰笑了:“你是第一次喝酒?”

“那种酒喝过,但这样的第一次喝。”燕王指着邓锋摔碎的酒坛。

滕琰举杯,做出邀请的样子,“葡萄酒具有补肝肾、益气血、开胃力、生津液的作用,每天少喝点对身体非常好,能长寿延年。”还有美容的作用就没说。

轻轻地品了品,眯了眯眼睛再说:“慢慢地品,就能品出其中的味道,但不要多喝,每天睡前这样一小杯正好。”

杯子是按滕琰要求做的玉杯,容量同一般的高脚杯差不多,质地是纯净的白玉,半透明的杯子被深红的酒染成好看的艳色,随着滕琰的手轻轻摇晃,在灯光的映照发出令人沉醉的光影。

“是啊,我也想按自己的本心行事啊。”燕王也象滕琰一样举杯邀请,慢慢地品着杯中的酒,以后他也喜欢上了葡萄酒,每天都要喝上一杯,但决不多喝。

转天,再议事的时候,燕王正式答应了选妃的提议,让礼部的谢渊全面负责。

滕琰听到后,差点没掩饰住自己的惊讶。

昨天晚上还说得好好的,她回去后还想了半天如何操作才能扭转现在的舆论,把燕王不想成亲的原因诠释得完美些。

今天燕王竟然当众宣布选妃!

情深如此的燕王为什么突然转变了?滕琰百思不得其解,但想了一会儿后,她就放下了,皇家的事,往往里面有数不清的内情,她没必要费心思去猜。

晚饭后,只剩下燕王和滕琰两人时,燕王就半含着笑意地问她:“公子有什么事情烦恼?在议事时都有些分神了呢。”

一段时间接触下来,滕琰发现燕王年纪虽然不大,心机却很深,表面上风平浪静,实际对周围的人观察入微,而且掌控欲望很强。

对这样的人,最好别藏着掖着,直截了当是最好的方法,于是就不客气地说:“我有一位堂姐,温婉淑慎,娴雅大方,我们宗族的人想让我为她争取成为做王爷的侧妃,不知可行与否?”

“明天我对谢渊说一声,你的堂姐就内定为侧妃了。”燕王立刻就给滕琰这个面子。

“多谢王爷了。”这么快就定了下来,滕琰又有些患得患失,但愿滕琳将来不会后悔。又觉得自己感谢的话语有些不够真诚,就关心地问了一下燕王:“不知王爷为什么改了主意?”

“同样是道路,如我一人独行,走什么样的羊肠小路都无所谓,但还有你们相伴,我总得选一条捷径吧。”燕王平静地说。

权势、富贵,是人人都想要的,但得到就有付出,即使身份贵如燕王,也不可能随心所欲,燕王自已能想通就是再好也不过了。

滕琰认真地回应:“这是我们这些属下的幸运,也是燕地人的幸运。”

不幸的只可能是那些入宫的女子了,但她们自己,则会认为是无上的荣幸吧。既然大家都觉得好,滕琰又何必去反对呢?她正是想通了这些,才替滕琳说的情。

就在滕琰还在为滕琳的事情心里有些别扭的时候,郑先生来燕都,为燕王送行,顺便看她。

有些时日没见的郑先生,气色好了不少,浮肿也消下去一些。燕王向吴皇要了两名御医,与周御医一同为他调理身体,加上一直在郊外的休养,还是有明显成效。寒喧几句后,郑军师就说:“你现在可以对燕王说明你的身份了。”

滕琰笑了笑:“好,燕王常问我修道的事,我都不知怎样应对了,这回可不用再说谎了。正好,燕王近期要出兵北上,原定随行人员中有我,燕王知道后,可以重新斟酌,用我,我依旧效命,不用,我就直接同先生回家。”撒谎的感觉并不好,尤其面对燕王这个心思深沉的上司,压力比以前大多了。还有一点就是燕王对自己还是相当不错,不想因为这事最后弄得不愉快。

郑先生没理会滕琰的笑意,严肃地说:“那好,我明天向燕王举荐你当燕王正妃。”

滕琰一惊,态度也变了,生气地说:“我想你知道我已经定婚了。”

“你定婚的情形我仔细地问过你的父亲,其实并不能算下定了,只是议婚而已。”郑先生对滕琰的话不以为然。

“不,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自认还不是背信之人,既然订立了婚约,虽然当时只是口头约定,但效果是一样的。我会认真地负起一生的托付,一生的承诺和一生的责任。”滕琰认真地说,她一定会坚持等陆伯甫的,再说她根本就不想做什么王妃。

“你可想到,你要等的良人可能已经死于战火,或者他又别娶了?那样你还要等一辈子吗?”

这个滕琰也不是没想过,但她还是坚持:“只要没有确定的消息,我就坚信他还活着,在等着我。不管怎样,我是不会先背叛的。”

“你打听到那人的消息了吗?”郑先生问。

其实滕琰一直在打听陆伯甫的消息,特别是进了燕都后。虽然有了些进展,但还是没有结果。她所知道的是陆伯甫先是北上,后来又与萧德宝跟随犬戎人回了燕都,和谈不成后,曾被犬戎人关了起来,后来他又逃出了燕都,此后就下落不明,有人说他逃向了西面,那里现在由很多割据势力和外族占据,与燕地联络不多。

“没有。”滕琰失望地说。

“我不打算再瞒你,最初我知道你是女子时,我还没有多想,但越是熟悉你,我就越觉得你是做燕王妃的最适宜人选,所以,我才一定要带你到军营来。没想结果远远超出了我的预计,燕王对你不同别人,你们相处甚为融洽,听说我走后更是亲密。我想现在说明了你的身份,燕王一定会愿意封你为正妃的。”

原来如此!滕琰心里的怒火蹭地冒了出来,她一直被人算计着,把自己卖了还给人数钱呢!滕琰怒极,但话语反倒更加平静:“我一直以为郑军师如此看重我是因为我的才华与能力,看来是我自做多情了?”滕琰一生气就改称郑军师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惦记的人快有消息了。

第八十一章

“不!滕小姐不必妄自菲薄,你处理政务能力远在我之上,见识尤其高远。如果你是男子,我一定也会为燕王引见,助你成就一番功业。虽然你是女子,但不同于那些庸脂俗粉,你可以站在燕王身旁,辅佐燕王成就大业,同那些青史留名的女子一样。”郑军师第一次称滕琰为小姐,以前即使只有他们俩人时,他也是称他公子的。

“我再提醒一下郑军师,我已经有了婚约,我是不会毁婚的。”这里的人重诺守信,滕琰也是一样,她庄重地说。

郑军师并不介意滕琰语气中的不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滕小姐不必在意定婚的事,知道的人本来也不多,我会处理好的,如果你那未婚夫回来,我将来一定给他重新定一门好亲。”

“不行。”滕琰懒得多说了。

“滕小姐应该知道,燕王是皇上的嫡长孙,从小由皇上亲自带在身边教导,是孙辈中第一个封亲王的,将来有可能还会更上一层楼。到了那一天,燕王正妃就是…,那是多么大的荣耀!天底下的女人就没有不羡慕的!这样的机会,你还在犹豫什么!”郑军师急了。

郑先生这样仙风道骨的人也脱离不了时代的桎梏,他虽然算计了自己,但还是为自己好的,他对自己的关心并不是假的。滕琰有了前几天父亲也愿意自己嫁给燕王的经验,很快理智起来,她正色说:“先生,我即使没有定亲,也不打算成为燕王的妃子。宫廷的生活不适合我,我虽然也喜欢权势、富贵,但我更喜欢的是快乐和自由。”

“快乐和自由?”郑先生喃喃道:“成为燕王正妃还不够快乐?不够自由?”

“当王妃有什么快乐和自由?我只想嫁给一个相亲相爱的人,一起白头到老。”滕琰不屑地说。

郑军师又找出了理由,“婚姻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合两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你要是当了燕王的正妃,可以光耀门楣。”

“我还不至于靠这个来光耀门楣吧。”

“滕小姐,你真的是我第一个看不透的人。”郑先生用略有苦恼的语气说。

滕琰禁不住笑了起来:“只要不用你原来的那些观念,只是从人的本性来想,我出来做事是为了给家里挣钱,成亲是为了高高兴兴地过日子,你就看透我了,我本来就是最简单的人。”

郑军师沉默了半晌,哈哈大笑起来,“滕公子就是不同凡响,看来我真的该归隐田园,不问世事了。”

既然又称她为公子,那么就是不提此事了。滕琰松了口气,她和郑军师约定,等等燕王收复了燕地后,就由郑先生对燕王说明情况。那时候她就把政务都交出去。

想来这个时间也不会太长。

滕琳已经定下来会成为燕王的侧妃,但该走的程序还得走,就留在燕都了。滕琰公事繁忙,也没时间帮她准备,索性把家里新买的房子交给五堂叔,让他先整理出一两个院落搬进去,怎么也好过在外面租的房子。其余的,就由宗房自已打理吧。

至于谢渊接了燕王选妃的这块烫手的山芋,自然是一个头两个大。还好,他还有些真才实学,定了一套繁复无比的规则,从报名到初选、复选、上报燕王亲定,一步步走了下来,已经是快到春节了。

而十二月初的时候,燕王再次带着大军打到了九原。

跟着前来的有燕王手下的八名大将中的六名、加上邓锋和滕琰。

郑先生还留在京郊休养。

邓将军留在燕都负责兵部的事宜。

燕王的两员大将训练从燕地新征的四万名新兵。

魏延坐镇燕都,六部各有负责的人员,各司其职。

滕琰很顺利地从燕都的政务中脱身而出,燕王并没有阻止,而是让滕琰做为随行人员跟着到了九原。

滕琰并没有推辞。她急着把手里的工作都交出去,但不可能一下子就甩手不管,到九原也好,滕琰预计战争持续时间不会太长,燕地全面收复她就可以抽身而退了,正好做个过渡。还有一个原因她没有说,那就是陆伯甫的家在九原,她也想到这边来找一下陆伯甫,既然线索断了,就到他的家乡去试试。

收复九原迅速得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邓锋做为先锋都没打上一场象样的仗,更不用说后面的大军。说是兵不血刃有些夸张,但犬戎人确实是望风而逃,滕琰和燕王只晚了几天到,一切早就风平浪静了,直接进驻了什么都安排妥当的郡守府里。

政务安排忙了几天,各衙门开始正常运转,安抚百姓、赈济灾民、公布政令,这一系列的事情,滕琰带出来的官员都做得熟练了。

邓锋就摆了酒席给他们按风。

外面是天寒地冻,屋子里温暖如春,邓锋准备了最有军中特色的食物,烤肉。三人凑在一起,用匕首扎着肉在炭炉上烤,空气中弥漫着肉香,邓锋还是喝着他的白酒,燕王和滕琰都端着葡萄酒,从那天开始,燕王也同滕琰一样,喝一点葡萄酒。

“要不是为了接你们,我就去打山匪了。”邓锋有些懊恼地把一碗酒倒进嘴里。

与昌平和燕都的一片平原不同,九原和平阳两郡都是山区,在犬戎入侵时,原来就存在的山匪更加兴旺了起来。这些山匪有的是被逼上梁山,还能反抗一下犬戎,有的就是以抢掠为生,不讲任何道理。平阳郡的东部现在还有为数不少的土匪。在九原,现在大军的主要任务就是平匪,邓锋的标准很简单,先是给一封招降信,再给三天时间,交械下山的就是良民,不理会的就打上去。

九原刚刚成立的各级衙门,都把招降山匪做为一项重要的工作。九原地广人稀,又受犬戎多年侵害,荒地非常多,只要下山投诚的山匪,每人给发给今冬的口粮,并分一定的田地,这样一来,除了那些积年的大盗外都下山来了。

燕王就笑了笑说:“喜欢打仗还有的是机会。”

邓锋等的就是这句话,马上说:“收复边关还是让我当先锋吧!”

在燕都还没攻下来的时候,燕王就与郑军师和滕琰三人商定,不止要收复原来的燕地,还要把云中和北宁重新纳入吴国的版图,按燕王的雄心壮志,还要一直打到犬戎的老家。

在攻下九原的庆功宴上燕王流露出了还要继续北上的意思,把这些战将们鼓动得都热血沸腾了。

“邓锋,你觉得派滕公子领兵收复边关如何?”

滕琰正慢慢啜着手中的葡萄酒,动作一缓,吃惊地说:“什么?我,我可不行!我不会打仗!”

一转念,滕琰就明白了燕王的好意,九原的边关对于燕地有着特殊的意义,收复边关的将领注定会扬名的,封赏更不会薄,而且,根据侦察到的情报,犬戎的防务做得并不好,边关的地形决定了从北进攻难,从南进攻易,再加上犬戎目前兵败如山倒的状态,这个功劳很容易得。要不,大家为什么争?

但燕王要想安排滕琰带兵去,所有人还真都不会有什么反对意见。倒不是不敢什么的,而是这本身就可以算是顺理成章的事。

滕琰在昌平也好,在军中为幕僚也好,都没有正式的官职,而她所起的作用却是有目共睹的,燕王这样做,是给她一个非常适合的晋身官员的机会,边关拿下来,滕琰就可以直接定个比较高的品级了。

何况,九原的边关与滕家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滕家多少代人为保卫它付出了鲜血、生命,最后的一位开国公,也就是滕琰的爷爷也在些捐躯,由滕家的公子领兵去收复边关不是再合适不过了吗?

燕王还真是煞费苦心。

邓锋立刻明白过来,恨铁不成钢地说:“世弟,王爷是为了给你立军功的机会,你还不谢恩!”

燕王让自己立下军功的意思早就表示出来了,在燕都时,就要把原开国公的府第赏给她,吓得滕琰都没敢到过去的家去缅怀一下。原来的开国公府,不论是建制、规模还是位置,都是权贵人家的住处,以后的滕家是不可能住的。

她要是敢要也就表明自己要争取封侯了。

让她领一支军,去打边关,换上任何一个滕家人都拒绝不了这种诱惑,而且还会为此感激涕零,愿胆脑涂地相报。燕王真不愧是皇帝的嫡长孙子,深谙帝王的驭人之术,手段高不可测。

但不幸的是燕王遇到了滕琰,这个来自现代社会的灵魂,从感情上她对开国公府这个她生活了好几年的地方,虽然有很深的眷恋,但从理智上她明白应该重新为自己一家人定位为一般的士绅官宦之家,这样燕王的手段就没有了效果。

所以滕琰慢条斯理地说:“孙子云,兵者,国之大事也,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经之以五,其四曰将,将者,智、信、仁、勇、严也。此五项,勇严二字与我完全无缘,其它三方面也有限,故我不能为将。”

“世弟,你不必谦虚,我听父亲说,能守住昌平全凭你的计策,你有如此之材,若带兵,我自忖不敢与你争锋。”

“昌平能守住,功劳在邓将军。我的强项是治理州县,做些细务。为将,我不行,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强扭的瓜不甜,燕王并不相劝,在他看来,滕琰不接受,还是诱铒不够的原因。只要找到滕公子的软胁,一切就会顺理成章,总有一天,他一定会把滕公子真正地收服。

作者有话要说:发了一天了,才发出去,给大家补个加更吧,还不知能不能发出去呢?

第八十二章

肉正香,酒正酣时,燕都的信使到了。

自从燕王离开了燕都,每天都有信使把燕都的各种情况及时送来,在燕都晚上六部下衙前将要上报的文件整理好,交由信使,路上换马不换人,大约两天两夜能送到九原。

往年这时节有可能燕都到九原的道路都不通了。因为一过了燕都,路就难走了,滕琰来的一路上也和大家一起骑马过来的,车子根本就没法坐,真要坐上一天,人都能颠散了。

今年的雪少,道路一直比较通畅,再加上燕王沿路留了一万军马,并出粮招募人员随时准备扫雪清道,分段负责,下了死令,保证燕都到九原一路畅通。

就是这样,有时信使也会稍晚些。

今天下起了雪,平时大约在下午时分到的信使到了初更才到,燕王每天是一定要看过燕都的消息才能休息的。

滕琰同燕王离开炭炉到一边的案几上拆看信件,通常信件是她整理后交给燕王的,燕王如果有事不在,就由她全权处理,眼下燕王还是坐在一旁等滕琰先拆看后再看。

拆开几封无关紧要的信件后,滕琰把一封回答前几日燕王询问新兵练兵情况的信递给燕王。

负责练兵的章、朱两位将军在信上说今年在夏季招的两位新军已经练好,秋季在燕都招的两万则还差了些。

燕王沉默不语,又看了几封信后,拿着一封信对还坐在炉边的邓锋说:“这几个前朝老臣想让我纳安静公主为妃呢,听说是你护送前燕的两位公主出的平阳郡?”

邓锋猛地抖了一下,手中的酒都洒了些。赶紧放下酒碗,认真回答:“犬戎兵困平阳时,我在前燕朝廷任御前侍卫,燕皇被犬戎人吓破了胆,根本不想守住平阳,萧家的人也挑唆着燕皇去平阳东的海岛。一天夜里,我们侍卫们就被集合起来,跟着御驾往东门走。”

邓锋停顿了一下,好象又回到了那天的夜里,“路上,周王----安乐侯带着两位公主,狼狈不堪地追了上来,原来燕皇没告诉他们要出逃的事。我想怎么也都是皇室血脉,就让手下分了马匹给他们。”

“出了平阳城,就与燕皇失散了,我和一些侍卫保护着安乐侯和两位公主取道向东,途中遇上一群匪人,将安宁公主掳去,我将安乐侯和安静公主送到安全的地方,就带着几个弟兄去找匪人。”

“安宁公主贞烈,抵死不从匪人,用出逃时身上佩的一把匕首自杀。这些匪人不过是日子过不下去的百姓,还有些良心,就答应放安宁公主回去。安宁公主怕再生变故,当场割下了自己的鼻子,把脸划花了,让这些匪人彻底息了坏心。等我找到匪人时,匪人就把她送了出来。”

“后来,犬戎人占了平阳郡,我们无处安身。我带着手下的几十个人,护着安乐侯和两位公主又回到了那群匪人占据的山头,收服了匪人,我们就在那里过了一冬。”

“再以后,燕王到了平阳,我们就回了昌平。”

然后,前燕皇室的安排就象滕琰建议的那样,燕王上奏为周王请封为安乐侯,在昌平划出了一片几百亩的土地给前燕皇家做祭田,这块地正好在昌平郡尉驻兵的军营附近,顺理成章地由昌平郡尉负责保护和监督安乐侯。

而两位公主,自然随着安乐侯在一起,因为是女子,并没有什么威胁,燕王最后给她们保留了公主的称号和相应的待遇。现在提出来的就是安静公主,安宁已经毁容,谁也不会再想到她。

邓锋只是述说两位公主的经历,没有一点的建议。纳前朝公主为妃,可以说是个政治问题,当过前燕的臣子的邓锋可能不好表态。

滕琰没有顾忌,接过了话,“纳前朝公主为妃,燕地民心尽收,燕王还是同意为好。想那安宁公主贞烈,她们是同一个母妃养大的,安静公主必然也不差。”

滕琰就见燕王眼睛一亮,“安宁公主如此贞烈,堪为女子典范,就拟定她为正妃,安静公主与滕家小姐为侧妃,其余两名侧妃由谢渊拟定,直接上报皇祖父。”说着就喊随军的文书写了信件,明天发回燕都。

什么,安宁公主!燕王要娶两位公主,而且还把安宁公主定为正妃!一个毁容的女子定为燕王正妃!还真的有点超出人的想象力!

不过娶妃这样大的事,燕王自己是定不了的,还得吴皇同意。也许燕王就是要与吴皇对着干才这样做。滕琰只能祝福吴皇有强大的神经,不要让他的这个孙子气晕。

不过看燕王的态度,还真没法反对,因为反对一定是无效的,燕王娶不到自己喜欢的,所以娶谁都一样,安宁公主毁容对他来讲根本就无所谓。

要不怎么有“恨不生于帝王家”的感叹,就说燕王吧,细想想,真的很可怜:父母双亡,因为娶妻又与祖父闹翻了,小小的年纪领兵出征,而且他有多少的愁闷、多少的苦恼、多少的压力都没法诉说,只能一个人抗着。

真是高处不胜寒!

刚才围炉烤肉的兴致早已经没有了,燕王神色落寞,邓锋神情呆滞地坐着不动,大约是喝多了。滕琰轻声说:“我陪燕王回去,顺便欣赏雪景。”

大家都住在九原的郡守府里,邓锋住在外院,就是一进府门旁边的厢房,而燕王住在正房,滕琰的住处与燕王很近,就在正房旁边的一个小院子里。但郡守府规模不小,从大门到正屋,也得走上一小会儿。

雪飘飘洒洒地落下,天地间一片迷迷茫茫。

今年的天气冷得晚,雪格外的少,算起来这是第二场,雪不大,满天飘下来的是一种细细的小雪粒,落在脸上有一种凉凉的麻麻的感觉,把身上的热气一扫而空。

内侍打着灯笼在前面引路,地上是薄薄的一层雪,好似碎玉辅成,桔黄的灯光映着雪光,晃得路边的树影婆娑,空气清新得似乎带了一丝甜意,好一个北国的雪夜。

滕琰沉浸在对美好的景色的欣赏中。

燕王打破了宁静的气氛:“我打算将新征的四万人提前调到九原来,趁犬戎士气低落,一举打到犬戎狼主的金帐,消灭他们的力量,让他们三十年内不敢再窥视中原!”

男人就是这样,能让他们从感情的迷局中走出来的只有事业。

滕琰深思着燕王的提议,最初的计划也是要打到草原上去,但却没想到这样早,原以为犬戎一定会坚守九原郡,明年春天能破城就不错了,没想到犬戎人兵败如山倒。

乘胜追击、一举打到草原,当然好,可是:“这样一来,公孙庆那里就来不及解决了。他占着东山郡,正在九原的东边,如果我们直接进草原,万一公孙庆趁火打动…”

还是在燕都时,燕王就给公孙庆送去了招降信,公孙庆虽然来信说要归顺燕王,可迟迟不见行动。

燕王这边当然也没相信他,但原计划的联合夷族合击东山郡的设想,现在实施起来就有些来不及了。

“公孙庆不足为惧,他这人一贯优柔,胆小少谋。当初他与犬戎合作,坐看犬戎占了燕地,他只占了九原的一部分,没扩大多少势力。这次我们进兵,他主动交出了侵占九原的几个县。虽然他并不见得真想归顺,但却不敢真的同我们动手,就让他观望好了,等他想明白了,我们已经把犬戎打败了!”

这样大手笔的决策正是滕琰的短处,她不知道怎样判断进攻犬戎的最佳时机,但她很信服燕王的决策。燕王是个天生的军事家、谋略家,到了燕地后的几场大战,每一次都打得非常漂亮,完美的布局,恰当的时机、高昴的士气、辉煌的战果,这些都是吴军以极低的伤亡取得的。

最初滕琰以为这些战略是郑先生为主确定的,有了军营这一段时间的经历,才知道燕王才是真正拿主意的人。

燕王定下战略,自己只要帮着补充完善就可以了。滕琰惦记起一件事,“派去东山郡那边的人,不知是否与夷族联系上了?”

当初,公孙庆就是与犬戎一起打败夷族,把夷族赶入了大山。现在如果能联络上夷族,对付公孙庆就可以前后夹击。

“能联系上最好,就是联系不上,也不要紧。我打算把把新兵和老兵混编,留两万人在九原,震摄公孙庆,其余十万去打犬戎,怎么样?”

“王爷的雄才大略,我一向是佩服的,我可以留在九原,居中调节,保障军粮、武器调配。”滕琰觉得这样做是发挥自己的强项,平心而论,她和燕王比较互补,在一起搭班子配合很合适。

“公子到时候听我的安排就好了。”燕王笑而不答,却说:“这雪真大呀!我还是第一次见过这样大的雪!”

滕琰伸手去接落下的雪花,说:“在燕地,这样的雪算不上大雪,下得最大的雪能有半人高的积雪。”

燕王也学着用手去接落下的雪花,问“这场雪会不会下那么大?”

“现在看不会太大,但也说不好,总得等雪停了才知道。有一次下大雪,第二天出门时发现,屋门被雪堵住了,都推不开了。”滕琰两世为人都是北地人,雪是没少见过。

燕王有点不信,“那得多厚的雪才能把门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