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琰解释说:“雪当然非常大,但也是因为刮起了大风,风把雪都吹到门前了,才把门堵住了。”

“那人怎么出来的?”燕王问。

“只好有人从窗子跳出去,把门前的雪扫了。”在开国公府有一次就是这样,滕琰当时可是第一个从窗子跳出去的人,当然她是想早点看雪景。“然后我们出去堆雪人,打雪仗。”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三章

“去年我们在黄河南练兵,也见了好几场大雪,很多将士还生了冻疮。”都是见到雪而心生感慨,滕琰想到了是开国公府里的悠闲生活,而燕王想到的是行军打仗的日子。

“不用担心,今年北上,将士们的军衣、军鞋都足够厚,还有专门准备的手套,我还让军医备了不少的冻疮药。”滕琰说。

“燕地与南边还有很多不一样,这边都睡在炕上,太硬了,还太热。”燕王很少谈这些家长里短的事。

滕琰顺着他的话说:“燕地人到了南边,也会不适应,觉得那里太潮湿,雨又太多。”

“你好象去过南边似的。”燕王笑她。

可不是真的去过!滕琰前世满心伤感,离开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乡南下,刚开始时非常不适应潮湿的气候,连绵不断的雨水使她的心情更阴沉了,直到过了一年多才慢慢适应。

不过这些事只能深深地埋在她心里了。滕琰摇头,甩掉对前世的回想,悠悠地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就算没去过南边,也看过些书。”

“等我们把犬戎打败了,我带你去京城觐见皇上,顺便去看看南边的风景,其实我也是哪里都没去过。”燕王也感慨地说。

到处旅游,是现代人最喜欢的事,但在古代,却非常难,交通不便,公共设施严重缺乏,出门是非常难的一件事,滕琰自从走出了开国公府就深有体会。她不再奢望能游遍大好河山,不过燕王的好意她还是心领了。

“那我就多谢王爷了。不过眼下,九原的公事也有了头绪,我还想请王爷给我一天的假,我想去拜访一位故交。”

“故交?”燕王有些好奇。

滕琰解释说:“我以前的一位至交好友,经历战乱,失去联系。他家在九原凤凰县的陆家村,我打算去看看。”

燕王没反对,并说要与她一同去拜访故交,两天后他们就出门了。

就象滕琰所预计的,那一场雪还真不太大,入夜后没多久就停了,路上并不难走。

凤凰县在九原城东几十里,但陆家村却在凤凰县的最东面,坐落在凤凰山的山南,离凤凰县还有三十里远。这样,从九原城出发,快马疾驰也得一个多时辰,大家于半夜时分就出发了。

九原境内刚刚扫平,犬戎人是肯定不是逃跑就是被消灭了,但难保没有一些漏网的山匪。滕琰是不愿意带着燕王出门的,但无奈燕王非常坚决,只好把这次完全的私人行动变成了半公半私,通知了凤凰县的县令和县尉,并且带了将近一千人的大部队,以保障安全。

邓锋不知为什么,自从那天给他们接风后,一直没精打采的,滕琰也把要访友的消息告诉了他,其实就是暗示他也跟着去。有这样一名战将,给燕王当保骠,滕琰自然就更放心了。不过,邓锋这个平时爱凑热闹的人,竟然没有一点想一起去的意思。

辰时左右,只有燕王和滕琰并马进了凤凰县。

凤凰县的县令是谢平世,是凤凰县原来的县令,因过去在燕国时的声望还不错,犬戎人占领九原时谢平世挂冠逃到山中隐居,因此得以任用。

说起来,滕琰的一位继母还是谢家的,陆伯甫退婚的未婚妻也是来自谢家。高门大户就是这样,到哪里都能碰上几个亲威。

但当初谢家在谢夫人没了后就与开国公府断了来往,现在就省了认亲戚这一步了。

燕王和滕琰并没有多加逗留,只是顺便听了听谢县令的工作汇报,主要是凤凰县内人口情况,土地情况,农业社会嘛,最根本的就是农耕。

也就是在这里略事休息一下,再喝点热水,吃点东西。

再接着往陆家村走,就是谢县令和这里的县尉――来自燕王手下的军官,这两位带路。

过了不久,就进了山区,越来越难走,比起九原到凤凰县长年失修的土路来,更加的狭窄不堪,崎岖不平。到处是一片白茫茫的原野,上次的一场雪,因雪量不大,九原城内或人烟稠密的地方,已经看不大出来了,但到了这荒原,还如初下过一样,很多地方甚至连个脚印都没有。这个时节,没事的人有谁会出门来呢?

一路上只见了一对年青的夫妻匆匆地西行,正好与他们相向而过。

很多地方只能一人一马通过,在过了一段非常难走的路后,滕琰终于又与燕王并排前行了。

把燕王带到条件这样差的地方,滕琰有点不好意思,她知道路不好,但也没想到是这样的路况,如果事先知道,说什么也不会让燕王陪着来的。当下就小声地问了句:“还受得了吗?”

燕王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说:“你累了?”

滕琰赶紧说:“我不累,我是怕你没受过这样的苦。”

燕王笑了笑说:“你以为我从小锦衣玉食,赶这点路就受不了了?”

“是啊,就是进军九原时,也没走过这样的路呀!”滕琰解释说。从燕都到九原,每天大约走j□j十里,沿途他们休息的地方都是有人提前打点的,还算是很舒服的。路上还有坐车、骑马两种选择,当然,她是没见过燕王坐车的。

“那你就看看吧。”燕王淡淡地说。

滕琰明白燕王是有些不高兴了,就指点着脚下的路说:“你听说过,要想富,先修路吗?等我们收复了燕地,就把燕地的路全部修成能过车的官道,让各地的物资流通起来,燕地的百姓过上富裕的日子。”

果然,燕王的不快被转移了,“没听过,修路和百姓富足有那么大的关系吗?”

“当然有了,燕地现在是非常贫穷,商户也少。可是休养生息几年,土地的产出就多了,就象这里,靠着大山,山里有各种山珍,在本地也不值钱,修好了路,运出去,就都是好东西。”

陆伯甫曾经对滕琰讲过凤凰山,这时候的生态环境是好得不得了,这座凤凰山方圆几百里,有上百个山峰,无数的沟峪,大山的深处据说无人进去过。就在陆家村的周围,也是有无数的蘑菇、木耳、山果、山菜等,至于山鸡、野兔、狍子等也常见,当地的百姓虽然也经常进山弄些山货,可是主要是自己吃用,很少有人想到运到外面,没有这个意识是一方面,道路难走也是一方面。

陆伯甫经过商,知道物品流通带来的效益,滕琰对他说修路的事,他想想就明白了,还豪气冲天地对滕琰说,他将来有了好前程,一定为家乡把路修好。

这些话好象还在耳边回想,陆伯甫黑亮地眼睛就出现在滕琰的脑海里,滕琰不知不觉地笑了,对燕王说:“古人说近乡情怯,我现在也有些怯意了,不知我的那位故交,是否回到了家乡。”

看滕琰掩盖不住的期盼,燕王就问她:“你从小就在道观里,怎么认识的这位朋友?”

滕琰把在藏书楼与陆伯甫相遇的事讲给了燕王,只是把地点从开国公府挪到道观,省略一些不能说的情节。

还把自己和陆伯甫在一起谈的一些话告诉燕王。

燕王听得很入神,虽然多次因为道路狭窄,两人不得不分开,但一直也没中断这个话题。

“你的这位故交,才学也很高呀!”燕王很少表扬别人。

滕琰其实也是有意在燕王面前为陆伯甫留个好印象,陆伯甫是有远大志向的人,一定会出仕的,自然要到燕王手下效力,滕琰帮他先铺铺路,笑着对燕王说:“我的这位故交是燕国最后一次科举的状元,如果这次见到了他,我一定劝他为燕王效力!”

燕王也很高兴:“本王就拭目以待了。”

过了巳时,再转过一条山路,就看见了陆家村,躲在银光素裹的大山的一个山坳里。可以看出这里的地理位置得天独厚,依山靠水是一片福地。

陆家村是个大村,一大片的房子排列有序,村子外还立着村墙,一望可知这是个向心力很强的家族。

按照陆伯甫以前对她讲述的情况,滕琰沿着进村的小路前行,到了村口下马后,数着第三排的房子拐了进去,第三家,果然是院门一左一右各有一棵树,陆伯甫曾告诉她说是一桃一杏,正逢冬季,树叶凋零,看着到差不多,分不出哪一株是桃哪一株是杏。

如同旁边的人家一样,并没有真正的院墙,只是用篱笆围了一圈,院门也是简单的柴门,叩了几下,并没有人出来应门,大概屋子里听不到。

滕琰伸手一推,门直接就开了。进了小院,中间一条小路直到正房,两侧是围着半截土墙的厢房,只有最东侧的厢房里面堆着些木柴,其余都空空如也。

正房就象陆伯甫所说的是三间,中间开门,东面两间,西面一间。滕琰走到门前,就听到里面有一位年青妇人的声音:“伯母,你再吃些,不用给孩子们留。”

一个略有些苍老的声音说:“我吃饱了,你拿去给小虎子吧。”

那年青妇人又说:“你这样整天织布,还只吃这一点饭,身体会受不了,要是大哥回来,还不得心疼!”

“我都习惯了,每天不织点布就觉得没事干。再等几天,让成甫把这些布拿到集市上卖了,要过年了,还能多卖几个钱,怎么也得先把明年的种子先买回来。”

“族长那天不是说了吗,现在燕王把犬戎人赶走了,燕王仁德,明年种地可以先去官府领种子,只要秋天多交一成的税就行了,伯母你就不要再操心了。”

“你说,犬戎人都走了,伯甫是不是也就回来了?”

“可不是,我估计大哥就在路上呢,你这一日十多遍的嘀咕,他一天不知道得打多少个喷嚏。”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四章

还真找对了,滕琰听到陆伯甫的名字后心里有些恍惚,下面的话也听不进去了,只有一种想法在她的脑子里盘旋――他还没回来。

滕琰也忘记了敲门,推门进了屋子,同燕地大多数农户家一样,正对大门的是一个穿堂,她打开帘子进了传出声音的东屋。

屋子里陈设非常简单,一架织布机在南窗下,上面还有没织完的布,北面是一辅唬晃舶谧帕街荒鞠洹

两个身穿农家粗布衣服的女子正在在炕上对坐,只间一个木托盘上放着半碗黍饭,一小碟菽豆。

两人随着滕琰开门的声音看过来,滕琰立刻就能肯定那位坐在里面的五十多岁的老妇人就是陆伯甫的母亲,陆伯甫曾经为她描述过。

其实陆伯甫与她的母亲长得并不像,这位老妇人面带病容,神情憔悴,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也是一位美女,而且属于那种娇弱温和的气质。但他们的眼睛却是完全一样,又黑又亮。

看着两个人面上流露出来的惊讶,滕琰上前给陆伯甫的母亲行了晚辈大礼,又自我介绍:“我是陆伯甫的好友,姓滕名谨。”

陆伯甫的母亲慌手慌脚地上来扶她,用带着颤音的声音问她:“我儿现在在哪里?”

滕琰一句:“我也是前来寻他的,并不知道。”还没说完,老妇人就摇摇欲坠,滕琰和那年青妇人在两边急忙扶了,把她放在了炕上。那年青妇人熟门熟路地按了按人中,又帮着抚了抚胸口,滕琰急忙上前喊着:“伯母,您别急,陆兄一定会没事的,我就是替他来看您的。”她才悠悠转醒。

就在时候,一个同样穿着粗布的衣裳的青年男子,快步走进屋子,看样子是从西房过来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四五岁大的小男孩,因为害怕一直抓着这男子的衣服,又忍不住好奇探头探脑地向里面看。

滕琰想起刚才两位妇人的对话,就笑着问:“你就是陆伯甫族里的兄弟?”

陆伯甫告诉过滕琰,他将母亲托付给族里一位交情好的兄弟,看来就是这位叫成甫的人了。

“你是?”青年男子问。

“我是陆伯甫的朋友,特来访他。”

“两年前,大哥去了京城应试,就一直没有回来。”陆成甫说。

这些滕琰已经知道了。可她还是不死心,又问:“后来陆兄递过什么信回来吗?或者听过他的什么消息?”

可能滕琰的态度很和蔼,陆成甫慢慢镇静下来了,“没有,他走了没几个月,犬戎就打过来了,与京城的消息就全断了。”

外面传来了嘈杂的声音,滕琰后知后觉地发现她自从进了陆伯甫家的院门后,就把燕王和其它人彻底忘记了,回头一看,燕王正站在南窗下,静静地看着这边。身边站着几个侍卫。

再向窗外看去,满院子的人。刚才到了村口后,大队人马就留在村外,燕王的卫队训练有素地分散开来,对陆家的院子进行了警戒,谢县令带着凤凰县的官员守在一边,陆家陆陆续续地也进来了不少的人,想来都是族里的。

陆伯甫的母亲虽然醒了过来,可能是被这些突如其来的人惊呆了,只是坐在炕上不出声。陆成甫回答了滕琰的问题后也没了声音,滕琰只好张罗着请燕王坐下。

屋里可以坐的只有炕上,内侍铺上了坐垫,燕王落了座,滕琰扶着陆伯甫的母亲给燕王见了礼,接着,陆家族长、辈份高的老人、几位有功名的陆家人也都纷纷来拜见燕王。

陆家做为耕读世家,还是有一定的底蕴,族里也颇有几位头面人物,主动把接待工作接手了。

过了一会,乱哄哄的局面平静了,燕王坐在炕中间,滕琰陪着陆伯甫的母亲坐在一旁,其余几个年纪大的老人坐在不知道从哪家拿来的凳子上,更有不少的人只好站着,把这间小小的屋子挤得满满的。

滕琰就说起陆伯甫的事,先是会试过了,后来殿试点了状元,接着任了和谈的副使,最后从燕都逃走,不知下落。

随着滕琰的讲述,听着的众人表情或喜或悲,时不时地应和几声,维有陆伯甫的母亲,一直轻轻地啜泣。

滕琰知道陆伯甫对陆家族里不少的人有着诸多不满,他少年丧父,家道中落,雪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的多。在他中举人的时候,族里已经有人开始愿意与他交好了,可是他一直敬而远之,只与以前走得比较近的几家维持着往来,更不愿意接受他们的经济援助,才出门经商的。

滕琰冷眼看着这些陆家族人纷纷表示出来的对陆伯甫的关心,心里不以为然,但也不愿意却点破,她也经过这些,捧高踩低,世态炎凉,也是司空见惯了。

接下来的话题慢慢转到了别处,大家谈起了犬戎人来的时候,陆家村因为不靠大路,离县城远,路又难走,没有大队的犬戎人过来,竟然保全下来了。但几次征税,几乎把各家都搜得一干二净,两年来,又因为犬戎人频繁地征调劳役,误了农时,地里的收成也没多少,原来还算富裕的村子现在也穷了下来。”

今年,很多家都没有明年耕种的种子,还好,九原郡最新的政令就有一条可以先借农民种子,秋收后再还,大家又纷纷叩谢燕王仁德。

到了中午,滕琰命人在陆家的院子里排上了酒席,算是为陆伯甫金榜题名补办的酒宴,请全村人来吃。

因为早有准备,所有需要的物品都事先备好了,院子时早就支起了大锅,开上了流水席。

屋子里也开了一席,几张炕桌拼在一起,菜肴摆在上面,每人面前放着酒杯、筷子。

滕琰看着盘腿坐在上座的燕王,他从来没见过农家这样围桌而坐的宴席,也是第一次盘腿坐着吧。不过别人从燕王面带微笑的脸上是什么也看不出来,滕琰与他接触时间长了,能感觉出他的几分不适。

但想到路上的好心引来的不快,她也没有多话,请了陆家的族长和一位年龄最高的长辈,坐在燕王对坐,自己与凤凰县县令县尉分两侧打横相陪。

陆伯甫的母亲说什么也不肯上来与大家同桌进餐,滕琰知道在这里的规距,就让人在里间设了一席,请族里几位老妇陪她。

最后又给陆家村的人发了赏赐下去,四分一个的银锞子,村子里的人不论男女老少每人两个。陆成甫一家自然不同,又加了两百两的银子,几匹布。又给族里捐了五百两银子。

滕琰这样做是为了村里的人能高看陆伯甫家,照顾好陆伯甫的母亲。

开席前她抽了个空,单独同陆伯甫的母亲聊了几句,对于滕琰邀请她到九原居住,并供养她的建议,陆母想也没想就回绝了。

滕琰见陆母态度坚决,就没有再劝。她已经将陆伯甫同滕家定亲的事情告诉了她,只是没有说明自己就是滕琰,而是还是自称滕琰的弟弟滕瑾,也不是她想隐瞒自己的身份,而是怕陆母不能接受她现在的样子,还是将来对陆伯甫说好了。

陆母的态度并不奇怪,这里的人非常重视宗族观念,按这种观念,陆母是陆家的人,即使陆伯甫出了意外,她也得由陆家养老。如果去陆伯甫未来的岳家生活,那是相当没面子的,陆伯甫也会抬不起头来。

滕琰只好给陆母留下了一些钱帛,又定下来每隔一个月派人给陆母送一次衣食用品,直到陆伯甫回来为止。

陆母拿出了一篮子冻梨给她做回礼,说:“亲家公子,多谢你还来看我这个老婆子,还我带来了我儿的消息,等伯甫回来,让他再去道谢。家里实在没有什么东西能入贵人们的眼,只有这些冻梨是去年从山上摘的,准备过年吃,亲家公子不嫌弃,就带回去尝尝。”

滕琰前世就喜欢吃冻梨,也听陆伯甫说过他家乡的冻梨非常好吃,倒是高高兴地收下了,说带回去给大家。

陆母虽然性格有些柔弱,但还是很明事理,想想也是,如果没有一位这样的母亲,也不会培养出陆伯甫这样的儿子。滕琰偷偷地想,这个未来的婆婆还很好相处的。

燕地的冬天,白天格外的短,申时刚过,天色已经有些暗了,滕琰与大家离开了陆家村。

回去的路上,大家轻骑简装,比来时要快了些,过凤凰县的时候也没有停留,直接向九原疾驰。

天渐渐全黑了下来,侍卫们打起了火把。

过了凤凰县没有多久,迎面路上过来了几个人,也打着火把赶路,见到大队的人马避到了路边。就在从他们身边一闪而过的时候滕琰看到了早上时见到了那对年青夫妻。

燕王突然勒住了马,大家也纷纷停下来,接着燕王拨转马头来到了路边的几个人面前。这时滕琰也跟着转了过来,这才看清那对夫妻被绳子绑着,脸上也有被打后的血痕。

燕王眼力好,一定是刚才就在马上看到了,这才停下来问上一问。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五章

一对看似年青夫妻的人被捆着押送,押送的几个人明显不是官府的人。滕琰到燕王身边做事有一阵了,了解燕王的敬业精神,遇到这样的事,燕王是一定会过问的。

没用燕王示意,燕王身边的侍卫王风就上前问:“你们是哪的人?是怎么回事。”

一个四十多岁的身穿一件厚实的棉袍的中年男人,上来回话:“回禀贵人,我们是凤凰县十里村的,我们家老爷姓于,小的是管家于江。这个女人是我家老爷的妾室,和这人私通,珠胎暗结。昨天半夜两人逃走。我们追了一天,将这对奸夫j□j抓了回来,明天开宗祠处置。”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王风看:“这是卖身文书。”

王风又问那对被绑的男女:“你们也说说。”

那男人大声说:“大妞本来和我定婚了,她根本不想给于老爷当妾!”

于江赶紧说:“贵人,大妞的爹借了我们老爷五两银子,过了一年也没还,就把大妞卖给我们老爷了,这个就是大妞的亲爹,不信您问,小的并不敢撒谎。”说着从后面拉出一个人来。

这人有些害怕,哆哆嗦嗦地说:“我也是没办法,给儿子治病花了钱还不上,让张柱出五两银子的聘礼,他也拿不出来,只好把婚退了,卖了大妞。”

张柱不服气:“我不同意退婚!”

于江反驳:“你不同意也行,拿出来五两银子,大妞爹就能把大妞嫁你。现在大妞当了我们老爷的妾,你还来勾引她,做出伤风败俗的事来,竟然还在贵人面前大喊大叫。”

张柱低头不吭声了

王风问大妞:“你有什么说的。” 大妞也不吭声。

看来事实就是这样。

燕王挥了挥手,一拨马缰就要走。

滕琰明白,在燕王和大家眼里,于家人做的没错,既然没有什么问题,就放他们走了。

但滕琰不能,她上前问:“开了宗祠后会怎样处置?”

于江说:“自然不会便宜了这对狗男女,现在是冬天,没法沉塘,只好乱棍打死。”

滕琰沉吟了一下说:“上天有好生之德,我是修道之人,不忍心见三条人命就这样没了。这样吧,你们把他们卖给我吧,多少银子,说个价吧。”

大妞的爹跪下来说:“我那小儿子病了,治病花了五两银子,我实在是没用,还不上钱,只好卖了大妞。求贵人将大妞的身价银子还给于家,留大妞一条命,让她做牛做马报答你!”

于江有些勉强地说:“贵人要救他们,我家老爷要是知道了,恐怕连身价银子都不会要的。可是这两人实在是淫奔不才之人,贵人救他们会脏了手。”

滕琰不理会他说:“我给你五十两银子,买他们二人,你看行不行?”说着就让人拿银子来。

她这副强买强卖的样子,让于江不敢再说什么,能被派出来抓人,这人也是有些见识的,虽然不知道滕琰的身份,但只从这千人的护卫队就知道是惹不起的,只好接了银子,把大妞的卖身文书交了过来。

滕琰就吩咐宋十二,“带几个人,去附近村子找辆车,把这两个人带回去。路上注意点,那个大妞有孩子了。”

燕王已经转身走了,滕琰追了半天才追上,两人一句话也没说,一直到进了九原的郡守府。

一气骑马跑了这么远的路,无论穿什么身上都已经冻僵了,滕琰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小院子,而是进了燕王的书房。吃了点热饭热菜,缓过来后就打开了燕都送来的信件。

新兵已经向九原出发了,因为是步兵,还需要一段时日才能到;由昌平郡送过去的粮食足够保持燕都冬季赈济需用,平阳郡东部的海匪很猖狂;燕王选妃的事已经落下帷幕,一正四侧名单报了上去…

滕琰与燕王一件件地商量,她态度在平时的温和中又加了一种讨好的味道,终于感到燕王的火气平息了下来。

燕王是个很遵守律法、规距的人,滕琰知道今天她的所作所为已经挑战了燕王的底线。燕地一些大的狱讼按程序还是要送到燕王这里最后批一下的,燕王虽然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但对涉及人命的官司还是慎之又慎的,不过一旦确定罪有应得,又是毫不留情面。

滕琰替燕王也处理过不少的狱讼,也深知这个原则,不过律法在哪个时代总体都是差不了太多,无非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与她心中的认识纵有些差异,也没有大的冲突,所以经她处理的事情燕王没有不满意的。

今天这件事就有些特殊,按说于家出了逃妾,也可以报官追究,但在这个时代,宗族有着较高的权威,完全可以独立处理。

事实上,自从秦代开始设了郡县制后,中央政府的管理就只到县一级,以下基本就是由宗族进行管理了。各宗族的族长对上协助收取赋税、安排徭役等等,对下管理同族的人,这种逃妾事件,属于家丑不可外传的情况,基本上就没有报到官府的,都是各家各族内部处理了。

滕琰也是第一次遇到。就因为两情相悦,做出了不为世俗所容的事情,就要两尸三命,滕琰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置之不理的。她也明白,通过这件事,燕王对她的信任一定会大打折扣,以燕王的性格对循私枉法是最不能容忍的。

不过相对于燕王的不理解,她还是选择了按良心从事,救下这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