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大家都不肯说,但本宫早就知道了,本宫的外表最像的是本宫的祖母,那个谁也不愿意提到了太子妃,后来父皇将她封为武帝皇后。

只要想知道,就没有能瞒过本宫的事情,本宫很早就知道了祖母的事。就是这么一点事情,值得大家竭力阻止本宫知晓吗?

很多人怕本宫将来与本宫的祖母一样,其实要让本宫说,祖母做的也没什么错,要是本宫,也不会忍气吞声。当然本宫是不会让那么多人跟着陪葬,每个生命都值得尊重,这是母亲唯一要求本宫必须接受的原则。

皇曾祖父、父皇,还有几个女官,都拼命地打压本宫的个性,但母后从来都不,她说本宫是一只鹰,只能放飞到大自然中,不能把本宫当成一只黄莺关到笼子里养。

所以,本宫习了武,学了兵法,整天与一群男孩子们走马射猎。皇曾祖父想让皇贵妃给本宫拘拘性子,本宫就说,要不是本宫还没生下来,你就赐给母亲一把天子剑,父王天天对着母妃的肚子读兵书,本宫哪能是这样呢?本宫配戴皇曾祖父赐的天子剑的机会要比配戴首饰时多得多了,学起兵书也如有神助。

所以现在想再拘着本宫,已经来不及了,除非曾祖父能将过去的事改了过来,不赏赐那把天子剑,而是赏一朵花什么的,而父王呢,天天念些三从四德之类的。

皇曾祖父也只好摇头,他拿本宫也没办法。

本宫还知道,本宫天生就与别人不同,刚生下来就像别人家满月的孩子似的,眉目清晰,皇曾祖父当年一眼看到祖母的翻版,气得把身边宫人手中的赏赐都打翻了,可是,父皇和母后还是把本宫捧在手心里疼,并且早早地向皇曾祖父给本宫要了封号。

最后皇曾祖父也接受了本宫,用母后的话说,毕竟是他的亲人,哪里能不心疼?

不过,在本宫被封为郡主的那天,还不到一岁的本宫出奇不意,攻其不备地将皇曾祖父的胡子硬拨掉几根,还把他的龙袍尿湿了,也算是报了本宫刚出生时受了委屈的仇了。

母后总是笑着说,说那时候就看出本宫有将才了,懂得声东击西,深有谋略。

而听说那时候就有在场的大臣暗自嘀咕,说本宫太嚣张,本宫就是嚣张怎么了,本宫还打算一直嚣张下去。

本宫嚣张的资本之二,就是本宫有本事。

民歌中有花木兰的传说,是真是假已经无从考证,前朝有公主军,但只是由公主出资招募军士,公主并没有亲自出征。而本宫——月衡公主,是真正领兵上战场的公主。在百越平叛的战斗中,本宫提出并亲自带领两万人翻山越岭,强渡大江,从敌人后面包抄过去,在决战时起了最关键的作用。

就是有善战美名的父皇也夸奖本宫,还说本宫打仗比母后厉害,要知道本宫的母后可不是一般的女子,就是本宫也只对她服气。这种夸奖,可不一般,本宫还是第一次从父皇口中听到他表扬母后以外的女子呢。

也正是因为这一场战斗,父皇对本宫彻底放了心,本宫后来掌管了全国的水军,在吴国的海域收复了上千座岛屿,彻底杜绝了海盗。很多渔民都为本宫立了庙宇,长年香火不断。

本宫自认战功显赫,以后的事,谁也不知道,无法断言,但本宫之前,并没有能比得上本宫有本事的公主。

值得本宫嚣张的资本还有,本宫有幸福的家庭。

当年本宫初立战功时,就有风评说,没有人愿意做本宫的驸马。加上本宫那时忙着打仗,根本没心思想这些儿女情长的事,很快就过了二十岁还没成亲。

看着月仪公主都有了儿子,朝廷里的大臣们急了,纷纷上书谏议要父皇和母后在京城为本宫选驸马,本宫在海岛上给父皇和母后写信,让他们不要管本宫的私事,本宫就是一辈子不成亲怎么了!

如果他们非要在京城给本宫选了驸马,那本宫就一辈子不回京城去。别以为本宫不知道,父皇当年为了不想成亲,与皇曾祖父在朝堂上就吵了起来,母后也为了亲事,与外祖父哭闹过。现在他们怎么忘了当年的事呢?

大约是被本宫吓坏了,父皇和母后竟然分别给本宫写了信,而且是瞒着对方的,他们大约怕对方担心,因此信中都说要本宫给对方写信安慰一下。

父皇的信中说,他年轻时一点也不想成亲,可后来成了亲,觉得简直过的就是神仙的日子,要不怎么有人说,只羡鸳鸯不羡仙呢。父皇又说了一堆成亲的好处,最后提了一下老虎,他现在是本宫的副将,说邓家的人都不错的啊。

母后则说,成不成亲都由着本宫自己,她只是给出一点建议。她说,她认为一个女人,无论有多么的成功,如果没有恩爱的丈夫和可爱的孩子,都是不完美的人生。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很完美的。最后,她也提到了老虎,说,老虎年纪不小了,也一直没成亲,好像对本宫有意思。

父皇和母后就是这样,他们就是互相瞒着,最后也能得出一样的答案。

本宫看了信,就去找邓副将,直截了当地问他想不想和本宫成亲。邓副将一点也没吃惊地说,我从小就认定公主你一定会嫁给我的,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让本宫觉得邓副将真是本宫的知已。

等海战结束后,本宫和邓副将回了京城成亲,父皇和母后倒还沉得住气,可邓侯爷和贵妃,他们一个是邓副将的父亲,一个是将邓副将抚养长大的姨母,他们都高兴极了,因为邓副将一直不同意成亲,把他们愁得都快白了头发。

本宫成了亲后,确实如父皇和母后所说,日子过得很开心,如今本宫也有了一儿一女,身为这样完美的女人,本宫怎么能不嚣张呢?

其实大家都说本宫嚣张,本宫也没否认过,但其实本宫觉得自己还是非常讲道理有分寸的人。

小的时候,皇曾祖父只喜欢弟弟,对本宫和本宫的妹妹却不怎么理睬。那时候本宫不过六七岁,却拉着妹妹的的手上前去与皇曾祖父讲理,最后皇曾祖父也认为本宫说得对,从此对本宫和月仪公主也不再视若无物了。

本宫再大些,与一群年纪相仿的子弟们在一起习武读书,与各位师傅们同学们都相处融洽,从不摆公主的架子,大家在一起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后来,这些人大多数都在本宫手下,为本宫立下赫赫战功尽心尽力。这些人无一不与本宫投契,他们都说本宫是个爽朗大气有担当的人。

本宫带兵后,数次南征,所过之处秋毫无犯,当地官员士绅百姓称颂不已,对于叛军、海盗等也从不以杀戮为主。除去匪首,只要肯改过自新,本宫都会给他们重做良民的机会。就是面对异族,本宫也不会赶尽杀绝,只要肯臣服天朝,和睦共处,本宫绝不为难。

慈不掌兵,本宫手握兵权,在阵前杀过人,为取得胜利计谋百出。但对于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虽然觉得很过分,也确实不能装聋作哑,但尽量手下留情。

记得曾有个不怕死又不要脸的御史多次弹劾本宫,说本宫身为女子,不在家中织布做女红,却带兵打仗,不合朝廷体制。本宫连打也没打他,只是把他带到军营里,让他跟着大家去作战,回来后问他,本宫不去打仗,让他替本宫去行不行?那御史在行军中就吓得尿了裤子,从此以后,关于自己的事,就再也没多过一次嘴。这件事,本宫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嚣张,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

还有一次,本宫遇到了一个打老婆的男人,本宫也没仗势欺人,只是让那男人和本宫打一仗,如果能打赢本宫,本宫就不会再管他打老婆,如果打不赢本宫,那就对不起了,本宫只要有时间,就会去带着他老婆打他一顿。后来,打了这个男人几次,终于将那个只会挨打的老婆教会了打人,把那个男人打老实了,本宫才不再去了。这种事情,本宫一点也没仗势欺人,不是平常极了吗,够得上嚣张吗?

何况本宫的驸马,总说本宫是最通情达理、最温柔体贴的人,本宫的儿女也说本宫是最慈爱的母亲呢。

作者有话要说:注:月衡公主:燕王和滕琰的长女。

老虎:邓锋与安静公主长子的乳名。

第一百二十五章

滕琰却再也不看滕琳,伸手拿过摆在案上的一只冻梨笑着说:“王府里采买的是南边来的,从来就没看见送上冻梨来,他们南边的人都不认识这东西,哪里知道这是难得的美味。”

刚刚陪着滕琳回来的嫂子笑着答道:“我记得妹妹最爱吃这个,那年过年到我家去,一口气吃了五个,等母亲知道了,怕妹妹吃坏了,要打看着我们的妈妈,结果却什么事都没有。”

王夫人也笑道:“我平时不爱吃,觉得太酸,但今天却想尝尝。”嫂子赶紧拣了一个,自己亲自拿刀切成小块送了过去。

滕琰不用这样麻烦,直接咬着吃,一面吃一面说:“今年,我还是第一次吃冻梨,这梨的味道真不错!”

滕珂笑着凑趣说:“今年,姐姐赏下来的桂圆、龙眼和各色果脯却好,想是从吴国来的。环儿吃个没够,那天中午睡着了,嘴里还含着一块桃脯。”

滕琰说:“那是皇上赏下来的,王爷不吃,就分给了大家。”

大家就象没有滕琳这个人似的。

说说笑笑地过了酉时,进来一位内侍说:“王爷与侯爷和郡守在外书房说话,请王妃等一会儿一起走。”

燕王坐了半个多时辰才让人传话回府。滕琰带着滕琳一起下车时,燕王已经先到了一步,等着滕琰一同进内院。

滕琳红着一双眼睛给燕王请了安,滕琰绷着没笑出来。这一套滕琳白演了,要说自己欺负了滕琳,燕王是不会信的,先不说燕王对滕琰的信任,只是他们是假夫妻这一点看,滕琰自然没有动机啊。

果然,燕王就象没看见似的,理也没理,反倒亲热地扶着滕琰从滕琳的面前走了过去。再想想,燕王是从什么地方来的?皇宫里这一套把戏他想来见得多了。

初五一大早,燕王就出城去了军营,他自然是邀请滕琰一起去的,但滕琰却回绝了,她一个王妃,去军营干什么。今后她的工作重心就是政务,更确切地说就是燕王的私人助理,与军营基本关系不大。更何况,她也不象燕王那样,对行军打仗兴趣十足,有了时间就往军营跑。

细算起来,从犬戎之乱后,滕琰三年没好好过春节了,第一年在昌平城内,外有强敌,第二年在行军途中,条件简陋。而今年呢,大年三十和初一,燕地的官员都来拜年,燕王府举办宴会,因为是第一次,场面相当的宏大,具体事宜都是礼部和燕王的长史准备的,滕琰没操什么心,但一连两天俨然端坐,接受祝贺并不轻松。初二回了一次娘家,到了初三初四,滕琰陪着燕王在燕都里到处转了转,正月里的燕都自然别一番气象,彩灯高挂,人潮汹涌,但他们不是为了赏景,而是看看民情,也得算是在工作。

虽然王府的一家人在一起也吃了几顿团圆饭,山珍海味俱全,但却没什么热闹的气氛。

滕琰说不上爱热闹,但也认为过春节总要有喜庆的样子,况且工作休闲应该有张有弛,更何况,四个王妃也得算上她的下属,又都是故人,过节了,她也应该表示一下。所以初五一早,四个侧妃来请安,因为是春节,侧妃们每一天都来请安。

滕琰就笑着留下大家,张罗在一起玩一会儿。少了燕王,大家没了拘束,场面逐渐活跃起来了,玩了会儿纸牌,下了会儿围棋,邓钰嫌闷,又改成猜棋子,一时间,用来做赌注的金银锞子堆成几堆。又因为人少,索性把每人带来的大丫头都拉了上来,只有邓钰身边的是唐姑姑。

吃饭的时候在小炕上摆的一张大圆桌坐得满满的,一共十个人,滕琰先端了酒杯笑着说:“新春佳节,每人必须先满饮此杯。”

还没等滕琰的酒喝下去,邓钰已经一仰头,把酒倒进了嘴里,亮出杯底说:“我先喝了,替姐姐看谁没喝。”一个个的盯了过去,果然大家都把杯中的酒喝了。

因为安宁公主不肯说话,滕琳就端了杯子说:“祝皇上身体康泰,万寿无疆,燕王和王妃福寿绵长。”大家也应景都喝了。

邓钰接着说:“我只愿今年,琰姐姐能多带我出去玩几次。”说着也不管别人,自己一口喝了。

王蓉笑吟吟地说:“天时地利兴伟业,盛世和谐添锦绣。”

下面的几个人也都说了几句吉祥话,酒是度数不高的黍米酒,喝酒用的杯子是小小的琥珀杯,但几巡酒下去,大家就已经不一样了,有的泰然自若,还有一两个量浅的面上现了些红晕,滕琰忙让大家随意吃点菜肴,又叫人上了些糕饼点心,以免空着肚子喝酒容易醉。

安宁公主瞧了空,就行礼告退,也没人勉强她,刚才喝酒时,也只有她只喝了第一杯,后面的也就应个景,就是邓钰也知道不去多嘴。

剩下的人就更放得开了,唐姑姑也在滕琰的一个眼神下没有再多话,她是个明白人,知道滕琰看着,邓钰也出不了什么事,也就听之任之了。

又闹了会儿,酒也有了,屋子里人又多,热了起来,滕琰带头脱了大衣裳,只穿里面浅紫小袄和裤子,散着裤腿,靠着一个大迎枕,自在轻松,邓钰也急忙脱了外衣,露出了里面红色撒花小缎袄,湖绿绫裤,腰间扎着一条大红汗巾,越发显得蜂腰长腿,英资飒爽,其余的人自便,有的也松快起来,也有的却不肯随意。

滕琳从侯府回来后,经过一夜的时间,大概是想通了,对滕琰更加地巴结,每天早早来请安,晚上也来,见了燕王更是恭顺,倒让滕琰都有些不自在了,但也只得由着她。现在滕琳执了壶给滕琰倒了酒后笑着说:“王妃今天好兴致,带着我们也开心,不如我们行个酒令。”

大家纷纷问如何,滕琳放下酒壶说:“每人做一着诗,五言七言均可,里面必须用诗经、乐府、汉赋、唐诗里的典故或词句,还得…”

话还没说完,邓钰就插话说:“太难了,我可不会做诗,咱们划拳多好!”

滕琰看了看在座的几个人,要说做诗,可能就滕琳还行,王蓉和自己也不擅长,其余的恐怕还有不认字的呢,可划拳呢,正相反,只有邓钰在行。好在王蓉出来圆场了,“咱们击鼓传花吧,这个最是雅俗共赏,花到谁的手,不拘什么,做诗、弹琴、讲笑话均可。”

大家都赞成。

燕王府是前燕皇宫的东宫改建的,犬戎之乱时,皇宫破坏非常重,现在只用其中的一小部分,原来燕王并没有住上几天就又北上了。还是因为燕王纳妃和滕琰嫁过来才又重新修建了一番。现在看起来够富丽堂皇了,但其它的配置很不完备,例如大户人家都有的乐姬、歌姬、舞姬什么的,就一个也没有。平时还不觉得,春节期间却实有些不便,宴请官员时,礼部不知从哪里临时征召的人员,宴会结束后,人也就走了,现在滕琰她们在内院也叫不到人来唱个曲来助兴,就是这击鼓传花,也只是临时找个小丫头敲着盘子来充数。

第一通鼓停的时候,红绸扎的花就在滕琰手中,滕琰有些怀疑是席上席下的人串通了做的弊,怎么就这么巧到了自己手中?不过,这里人都认为拨得头筹是个好彩头,应该是特别将这个机会让给自己,只得想了想说,“做诗我不行,弹琴也不行,讲个笑话吧。”

“有个公子哥,学射箭,练了许久,准头还是一般。一天,他的一个朋友来了,他为了炫耀,就让人用绳子绑了一只兔子的腿,系在一棵大树上,绳子巧妙地藏在草丛中,看上去好象兔子是蹲在树下的。这公子哥拿箭去射,心想这样一定会射中的。就是射不中,兔子也逃不掉,他过去拣时,偷偷把一支箭插在兔子身上不就行了吗?”

“结果,他一箭射过去,就赶紧跑过去捡,兔子嗖地一下跑没了影,他很奇怪,一看,原来绳子让他射断了。”

“噗哧”邓钰忍不住笑了,“真是个笨蛋!”

大家也笑着捧场。

又是一通鼓声,停下来时,是滕琳。大家以为以为她一定会赋诗一首,结果,滕琳却说:“佳节佳日,难得如此机缘,我为大家弹一首曲子。”说罢,让人回去取琴。

滕琰阻拦道,:“一去一回要不少的时间,岂不耽误了?我这里有一张古琴,还说得过去,滕侧妃就不如先用好了。”滕琰出嫁时,父亲为她备的嫁妆里,还真的是五花八门,无所不包。

滕琳平时对琴棋书画下了不少的功夫,一曲高山流水浩浩荡荡,大家也不吝赞扬了一通。

接着大家先后得了花,王蓉让人拿了纸笔,画了一大朵盛开的红牡丹花,几个丫环有唱曲的,有讲笑话的,到了邓钰,她搔了搔头说:“这些我都不会,我只会骑马或射箭。”

唐姑姑劝她说:“侧妃,在王府哪里能骑马或射箭?还是给大家讲个笑话好了。”

邓钰憋了一会儿,还没想出做什么好,滕琰给她解围说:“你自罚三杯亦可。”

邓钰摇头说:“我才不呢,让我再想想。”

飞珠和几个丫环拿了大杯,倒了三杯酒来,“却不能再等了,邓侧妃就在我们手上饮了这三杯。”说着就给邓钰灌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加更。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杯酒刚下去,邓钰推开了要灌她第二杯的人,大声喊:“我想起来了,我给你们表演投壶。”

大家又笑,“投壶谁不会?那可算不得,还是把这三杯酒饮了吧。”说着又把酒送到邓钰嘴边,要给她灌下去。

邓钰却不肯了,她说:“总要让我投了你们再说罚不罚我,到时候大家说不好,我才不会赖了的。”

大家见她如此坚持,自然让人找了投壶过来,这些玩意,滕琰这里都是全的,很快就摆了上来。

邓钰拿了十支竹筹,一支支地掷出去,也不见她仔细瞄准,却都进了投壶里。“准头自然是好,不过,能不能免了酒,得让大家说。”滕琰笑道。

说行的也有,不行的也有,不待大家都表态,邓钰笑着说:“这点距离算不得什么,我将投壶挪远,一样能十支十中,你们要是还不免了我的酒,就出来与我比试一下,只要十支十中,我立刻就将酒喝了。”

现在大家正在滕琰卧室的外间里,这间屋子虽然不小,但毕竟不是厅堂,大也有限,邓钰干脆让人把帘子打起,投壶摆在相连的屋子里,这样的距离可真的不近了,果然还是十投十中。

大家自然叹服,邓钰又想起刚刚被灌下的一大杯酒,又闹着要找灌酒的人算帐,正在得意间,唐姑姑开口了,“我与滕侧妃比试一下。”

这可真是让大家稀奇了,唐姑姑平时端庄温婉,不用说要与邓钰比试了,就是能去投壶都让人有点不信。

不过唐姑姑一出手,大家的稀奇就变成震憾了,一样的距离,唐姑姑同样是十投十中,在配上她身穿的宽袍大袖,举止优雅,如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晃花了大家的眼睛。

在大家敬仰的目光中,唐姑姑把投壶挪进了屋子里,放在最初的位置上放好,又拿了一个投壶并排放好,同时拿了两支竹筹,双双投入了壶中,再两支,最后十支竹筹分别进了两个投壶里。

邓钰拿了刚刚剩下的两杯酒,咕咚咚地都喝了进去,用手抹了抹嘴角,到唐姑姑面前说:“姑姑,一定要教我。”

大家纷纷拿了竹筹,试了起来,不用说象唐姑姑了,就是离邓钰都差得远呢,滕琰以前是练过射箭的,投壶当然不同射箭,但道理总是相通的,多投上几次就能找到规律,要想做到邓钰的程度,滕琰觉得自己练练也能行。但同时投两支,可不是简单地乘二了。

因此也凝神听邓钰缠着唐姑姑问的话,唐姑姑不太在意地说:“昔日在宫中无事,姐妹们闲着常玩,自然手熟。”

唐姑姑原来是皇宫中的宫女,前几年就放出宫中了,因与林公公相识,被请到燕地教导邓钰,听她说,她在宫中几个相好的姐妹都是个中高手,有一个能同时投中三支竹筹。

“并没有什么决窍,只是长夜无事,大家在一起消磨时间罢了。”唐姑姑满脸俱是笑意,滕琰却感到她表情下的一丝悲凉,长夜漫漫,宫中寂寞如雪。

再看大家,并没有人象她一样伤感,在她们看这是理所应当的,其实现在燕王的内院不也是一样吗?女人们,妃子也好,宫女也好,自己找点事干才对。

接着,大家都对投壶入了迷,因滕琰这里只有两个投壶,所以滕琳和邓钰又派了人回院子,又找出了几个,投壶赌酒,闹得满室生春。

滕琰见有女官找滕琳,在屋外说话,知道是回内院的事,忙让小丫环领她们到西屋书房去。滕琳接下了内院的管事权,不愧是经过培养的大家小姐,很快就理顺了,给滕琰省了不少的心力,就象滕琰今天想请客,也是一句吩咐下去,酒菜什么都整整齐齐。

滕琰瞧着唐姑姑找个机会终于从人群里脱身而出,就向她招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把一杯茶递给她说:“不要拘束,我们在一起说说话。”

唐姑姑一看就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滕琰也好奇她怎么能从吴国的皇宫进了燕王府的,要知道,燕王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府里一向不留皇宫的人,就是滕琰和燕王成亲时皇上派来的女官、内侍什么的,现在已经全部打发回去了。

唐姑姑非常会看脸色,从善如流地坐在滕琰身边,笑着说:“王妃是宽厚有福之人,邓侧妃能遇到王妃也就是有福的了,就是奴婢也跟着有福了。”

滕琰笑着说:“邓家与我家是世交,邓钰只是还没长大,我自然会照应她,但我事情多,恐怕没有许多时间,有唐姑姑跟着她,不但我,就是她的父母兄长都能放心了。”

唐姑姑赶紧说:“奴婢是林公公遵从燕王的吩咐找来的,对邓侧妃自然用心扶助,也是尽自己的本分。”

滕琰点了点头说:“邓家两位侯爷都是燕王手下的得力干将,尤其是小侯爷,与燕王情同手足,只看这一点,王爷就不会为难邓侧妃的。只是燕王府里一贯不留皇宫里的人,姑姑却是特例了。”

“奴婢与林公公昔年在文华殿相识,”唐姑姑毫不介意地说,又看滕琰大约是不知道文华殿,“文华殿就在皇上日常起居的正殿的一侧,是燕王在皇宫里住的地方。那时燕王还小,皇上亲自接了养在身边,林公公是燕王从小就用在身边的人,奴婢则是在文华殿侍侯的。论起来,竟是同乡,慢慢就比别人亲厚些。”

“两年前,奴婢放出宫,回了家乡,弟弟将我嫁了人,不料那是个短命的,连个孩子也没有,夫家怕我得了那几亩地,就硬说我克夫,把我赶了出去。回了娘家,从宫里带出来的银子越花越少,弟媳的脸也不好看,我又不想再嫁,恰好,林公公找人问我愿不愿意到燕王府里来,他是知道我懂皇宫的规矩的,我就来了。”

滕琰没想到听到这样一个凄凉的故事,但看唐姑姑,却很淡然,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因看她皮肤白细,只眼角有些淡淡地皱纹,便转移话题问:“姑姑多大了?”

唐姑姑说:“我过了年就三十整了。”

这样算来,唐姑姑出宫时已经二十七八了,滕琰奇怪,“宫中宫女都多大年龄放出去?”

唐姑姑笑着说:“并没有一定的年龄,看主子的意思罢了。”又说:“睿太子薨了后,燕王从文华殿搬了出来,文华殿便封了,只留奴婢几个看屋子,日常打扫,那里从此就没有人再涉足了。妈婢们也不能随意出去,这一手投壶,还是那时候没事时练的呢。还是燕王出征后,有一天,皇上进了文华殿,见了奴婢几个,便金口一开,放了我们出宫。”

“那么,你就打算一直在燕王府里?”滕琰不禁问,又想到,唐姑姑毕竟是燕王让林公公找来的,就是唐姑姑真地想出府,她恐怕也无能为力,只是白问问而已。

“是啊,”唐姑姑大约是看出滕琰的心思,微笑地说:“奴婢原先在宫里时,还想出宫,出了宫才知道,外面已经虽然还和以前一样,可奴婢已经变了,还不如就在宫里一辈了呢。”

确实是这个道理,宫中与外面有很多不同,唐姑姑能在宫中生存,但未必能适应外面的世界,又没了真心疼她的亲人,进了燕王府对她来说是好事。滕琰轻声说了句“也好。”

看出滕琰并不是真心地认为好,唐姑姑伸手给滕琰换了一杯热茶,有些羞涩地说:“奴婢是真心愿意的。还有,林公公与奴婢说了,要与奴婢结成对食呢。先是因为王爷还没大婚,他不好说,这几日,有了机会就会求了王爷,只等王爷发了话,我们就…”

滕琰努力掩饰自己吃惊地表情,太监和宫女的对食,她也不是没听过,但真的到了她的面前,还是有些不适应。但好在,唐姑姑说这些话也算是脸皮极厚的,所以脸早就红了,低了头看不见滕琰的表情。

“那是好事,”滕琰尽力用平常的语气说:“我先恭喜你了,到时候我给你添妆。”因怕自己事多忘了,看飞珠正站在王蓉身边看她画画,就喊她叫她帮着自己记着。

飞珠答应了,又说:“小姐,王侧妃正在画大家呢,快去看看。”说着又拉唐姑姑也过去。

滕琰过去一看,王蓉画的竟是今天的酒宴,画中酒肴杂陈,几位女子或饮酒,或下棋,或投壶,靠在一旁说话的不就是自己和唐姑姑,画画的是她自己,就笑着说:“王侧妃的画果然传神。”

王蓉笑道:“传神是不敢当,但我见大家如此高兴,觉得应该留个纪念,心有所感,恰好东西都是现成的,就随手一画,只是写意,并不是工笔,很快就好,请王妃给题个名吧。”说着几笔如同有神一样,满纸透出了屋子里的恣意之态。

滕琰知道王蓉绣工出色,于绘画上也颇有研究,但字却一般,所以并不推脱,让人磨了墨,在刚刚画就的画纸一侧题了“冬日集艳”四个字,下面又引用了李白的一句,“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二十七章

滕琳打发了回事的人,走进了屋子,凑过来看了,赞道:“王妃的字飘逸却有风骨,用李太白的这句诗再合适不过了。”大家也都是一通表扬,表扬字的却多于画的,滕琰也明白,字固然不错,但表扬的人看的不完全是字,而是写字的人。

滕琰笑着对王蓉说:“我是喧宾夺主了。”

王蓉不在意地说:“王妃的字确实好,就是我祖父也赞不绝口。”这也是王蓉的谨慎,其实表扬滕琰字好的是王沂,但王蓉却不会这样说。

“今天高兴,王妃也画上一幅?”王蓉把画笔递向滕琰。

滕琰也学过一段时间画,最沉迷的时候,同王蓉在一起画过一整天,但她的字练得还可以,但在画上,总还是缺了点天份,后来就不再画了。今天她还是没有兴趣,倒是滕琳,见她不画,就接了画笔,换了张纸,不多时,也画了一张美人图。

若论功底,滕琳并不亚于王蓉,画面布局、色彩甚至还要高王蓉一些,但她的画却少了些灵气,在滕琰看来,怎么也比不了王蓉的。但滕琳接着也请滕琰题字。

滕琳与王蓉的相争滕琰一进王府就猜到了,也听飞珠与她说过几件事,看飞珠的意思,却是滕琳有些咄咄逼人,而王蓉只是息事宁人,今天终于摆到了她的面前。滕琰头痛,她不想再题什么字了,可也不能不给滕琳面子,抬眼看见王蓉含笑向自己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知道王蓉是明白自己的,而且在劝她题字。

聪明伶俐如王蓉,一定是没有把滕琳当做自己的对手吧,虽然滕琳在位份上要高一点,但只凭这个是不会为难住王蓉的,就看滕琳的挑衅就知道,现在落在下峰的是谁。

将心比心,就是滕琰是燕王,也会喜欢王蓉多一些的。王蓉无论相貌还是气质都要比滕琳高出一筹,最主要的是守本份,进退有度。什么时候滕琰看到王蓉都是笑吟吟而又低调的,对照起来滕琳更显出沉不住气的样子。

滕琰只好再次拿起笔来,因滕琳画的一个头簪牡丹的美女,就题上“簪花仕女”四个字,又把李白那首诗的另外两句“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写在后面,又得到不少真真假假的赞美。

飞珠与王蓉也很熟,一向又是极仰慕王蓉的才情的,刚刚王蓉绘画时,她一直在一旁欣赏,这时发现右手的拇指指甲上染了一小块红色的颜料,拿出帕子要擦。滕琰抬眼看见了,不觉得起了个心思,忙让她停下来,自己拿了笔,沾了颜料,就着原来染上的红色,给飞珠画了个指甲,五个红色的花瓣,中间点上一点金黄,每只指甲上都画上了一朵梅花,配上飞珠白嫩的小手,妩媚异常。

大家的兴趣全都调动起来了,平时染指甲只是一种红颜色,第一次看见在指甲上画上花朵,女人爱美的天性简直压制不住了。大家互相在指甲上画上了各种图案,就是滕琰也不例外,王蓉给她画了兰花。

而且没几天,这种画指甲的新方法就在燕都到处流行起来了,很快就席卷的燕地,又传到了南边,各种专门画指甲的材料也应运而生,改善了普通颜料遇水就会溶解的致命缺陷。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因为开心,大家一直玩到天色黑下来,才每人端着手,怕弄花画好的指甲,回了各自的院子,滕琰也不例外,王蓉给她画的兰花非常漂亮,她没舍得洗下去,所以晚上睡前和第二天早上时,就由别人给她用布巾沾水擦脸和手。

再见到燕王是初六的晚上了,燕王在军营里住了一夜,正好赶在晚饭前回了王府。滕琳及时赶过来侍候,自然在燕王面前秀了一下她新画的指甲,她的指甲留得要长一些,尤其是两个小指,画了翠竹图案更显出手指修长,再配上湖绿的衣裳,整个人都生动起来了。

果然,燕王打量了两眼,这是滕琰所看到的燕王第一次注意布菜的滕琳,不由得替滕琳庆幸,总算得到燕王的一点青睐了。但燕王确实是一个不懂风情,又从一贯把工作排在最前面的人,吃了饭,他无视滕琳离开前有些忧怨的目光,看起了滕琰整理好的折子。虽然是新年,各地都没有什么大事,但还是免不了要有一些事情要报到燕王这里的。

但燕王和滕琰最主要的事情是做新年的规划。燕地的税收已经有了最后的数据,今年是个丰收年,交上来的粮食几乎与前燕国最好的时候持平,自从去年秋天后,吴国不再给燕地拨付粮草了,而燕地,自给自足完全也没有问题。

还有就是收上来的银钱,却是比前燕国最好的时候还差了不少,这也是必然的,其实就是粮食产量也是比犬戎之乱前差得多了,只不过几乎所有的田地都要交粮,过去那些世家大族免租的事早已取消,才能使交到官府的粮食总量维持与过去持平,

现在的问题是燕地急需发展,要用钱的地方到处都是,而收上来的钱支付军饷、官员的俸禄这些日常的支出后,剩下的就有限了,而燕王却是有太多的计划要实施。

一向对钱不太上心的燕王此时皱着眉头看着滕琰列出来的一排排数字,半天没说一句话。滕琰第一次看见燕王如此地地愁眉苦脸,她能够理解,燕王并没有多少发展经济方面的经验,什么事都恨不得一蹴而就,但事情哪里是那样容易的。

严格说起来,任何一个国家,一个地区,一个企业,就是再富裕,也都面临着钱不够用的问题。如何分配投资的方向就是一个大问题。滕琰笑着说:“王爷还记得史书上写的,汉初时,天子尚不能具钧驷,将相或乘牛车,天下穷困至此,可经过几十年间,到了武帝,能派出十几万匹马去打匈奴。现在,燕地的情况比汉初要好得多,您要是这样愁,那当初的汉高祖岂不是愁死的?”

燕王苦着脸笑了笑说:“滕公子不愁么?”

“这不是愁就能解决的事啊!”滕琰要从容得多,“我们先把要做事情都列出来,按急迫的程度排出一顺序,接着就可以决定怎样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