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忽然停了下来,也不再是刚才轻松欢快的那个人了,他沉声说:“既然放心了,就睡吧。”

燕王很少说过去的事,滕琰正听得有味,见他口气一变,也知道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往事,也不多问,燕王进了里间,她也马上躺下,可能是放下了心事,很快就迷迷糊糊的了。

“听说你那个丫环曾经失贞?”燕王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的清醒,在静静地夜晚就是隔着一层帘子也能听出来他一点睡意都没有。

滕琰从半梦半醒中挣扎出来,毕竟燕王是让她吵醒的,她得负责陪着聊天,“嗯,不过,飞珠是受人所害。”怕燕王误会飞珠,滕琰大概说了飞珠的遭遇,因为平时燕王是一个对礼教非常严格的人,尤其是针对女人。

“你那时候为什么不让她一死以全名节?”

“如果你被恶狗咬了,不去打狗,反而要自己寻死吗?”

燕王顿了一下,说:“你的想法总是与众不同。不过,你既然不在意名节,为什么不收下那两个人?”

滕琰真后悔刚才她开口回答燕王的话了,刚刚她不如就装睡着了,本来她也快睡着了。现在还得回答这些,“我还想好好嫁人呢。”

“其实,公主和郡主们有不少人都养面首。”燕王似乎很勉强才说出口。

“我并不是公主或郡主,也不想同她们一样。”滕琰并不觉得奇怪,前燕国的公主也有养面首的,而再往前的唐朝这种事就更多了。

“你不是说食色,欲也吗?”

滕琰再也没有了睡意,她知道燕王想了解自己的想法,不再敷衍了,“王爷知道,我有一些学识,在学习的时候,形成了与大家并不甚相同的思想。”

滕琰缓缓地说着:“比如说,我觉得人和人都是平等的,不应该分什么高低贵贱。下人的命也同主人的一样应该珍贵;官员家的农田也应该和百姓家一样交赋税;男人和女人也是平等的,女孩也应该有机会去学习,与男人一样能够自立。”

“当然,现在是不可能做到这些的,就是上千年后,或者更长的时间,也不一定能做到。但我有了这样的思想,不免就会显露出来,会去做一些大家并不认可的事,而且我也无法勉强自己,象别人一样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有加更的!

第一百四十二章

冬夜里,燕王的声音显得格外的清冷,他一条条地说着,并没有质问,而是陈述,“所以,你惯得手下的丫环们没大没小的;出钱培养收养孤女,教她们读书认字;取消了丁税,将燕地的赋税定为按田亩收缴,限制各级官员免交赋税的田亩数量;处理讼狱时对杀奴者分外严格。”

“是的,我想尽自己所能为燕地、为王爷做些事。我那孤儿院不是深得王爷的赞赏吗?就是燕地的税赋,摊丁入亩,燕地的收入并没有少,也限制官员们大量地兼并土地,从长远看,是利于燕地平稳的。”滕琰温言述说着。

“说起这些,我真的感谢郑先生和王爷,是你们给了我这个机会,让我能发挥自己的能力,去做些事,并且给了我极高的报酬。使得我拥有了这里其它女子所不能拥有的自主的权利,但这样也使得我更加不愿意委屈自己。王爷,你不要再多管我的私事,让我由着自己的心意,好不好?”

“我本意是想留住你,既如此,我不再多事了。”燕王笑笑问:“能说说你在哪里学的这些吗?我一直在好奇,修建承平侯府时,我特别派人仔细看了你说的藏书楼,可惜经过犬戎之乱,里面的书已经十不存一,而且没了你所说的那些惊才绝艳的书籍了。”

这不是燕王第一次问滕琰了,相较以前滕琰每一次的敷衍,这次滕琰想给他一个回答。也许是静静的夜晚给了人倾诉的愿望,也许是因为相知相识了这么久,燕王的品德令人相信。

“我并不是在藏书楼里看到了奇书,而是另人一番际遇。在我十岁的时候…”滕琰沉吟着组织语言,怎样说才能让燕王能够接受。

“滕琰,你不必说了,我能遇到你,就是最大的幸运,郑先生说的对,一切顺其自然吧。”燕王突然接话。

滕琰知道燕王是误会了,以为自己还是不愿意多说,但她虽然有了坦白的想法,但如何说清还真是个难题,那就不说好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第二天,滕琰醒来得就有些晚,燕王已经到外面练剑,院子里下人们也开始了打扫。她赧然起床穿衣。

飞珠和初二已经在门外等着磕头行礼了,滕琰笑着说:“晨风,你去拿一百两银子给言妈妈,让她认飞珠做干女儿,一应的事都让她张罗,缺什么就对我说,一定要热热闹闹的,就从我的那处宅子里发嫁。”

滕琰对这里的婚嫁并不是太明白,哥哥成亲时,她没在身边,而她自己又是个特例。因此又想了想指着初二问:“你姓什么?”

“小人没有姓。”

“那你就姓滕吧,我给你起个名,叫滕平。让言妈妈再找个原来府里的老人,做为男方的亲友,帮你那边张罗张罗,我也出一百两银子。”

在一旁帮着摆饭的林公公就笑着上前说:“王妃,这孩子是我领来的,也算是和我有缘,干脆让他认我做干亲,我给他张罗亲事吧,并不要王妃出钱。”

“那当然好了,”滕琰没想到从来不出头地林公公出来说话了,“钱我还照出,你添的算你的礼,将来让滕平与你按亲戚行走。”

“本王也给你添上一百两。”燕王在一旁也很高兴。

这里一般的人家成亲,也就是几两银子就能办了,有了这些银子,飞珠一定会风光出嫁的,更何况燕王给添的银子还分外有面子。滕琰心想,这就算你昨晚把人家的窗户弄破了的补偿吧,就笑着让飞珠和初二也给燕王磕头行礼。

晚上的时候,滕琰给飞珠一千两压箱底的银子,又让晨风她们帮着挑了些衣料、首饰给她添妆。飞珠泫然欲涕,却又止住了眼泪,哽噎着说不出话,滕琰笑着安慰她,“快收了泪,把日子过好。将来就是有什么委屈,也有我给你撑腰。”

晨风她们也凑趣说:“飞珠姐姐这几天歇着,有什么事,自然有我们四个。赶紧绣了喜服,还得做上两双鞋,给公公婆婆呢。”

滕琰也没有料到,林公公竟收了滕平为干儿子,并让他们成亲后就住在他与唐姑姑的隔壁,并坚决地把滕琰的一百两银子送回来了,说是不能用女方的钱办婚事。人的缘份是谁也说不好的,滕琰倒乐见滕平与王府的人融洽相处,尤其是有了林公公这么个大靠山。

大家笑闹了会儿,飞珠已经不好意思抬头看大家了。滕琰就正色对大家说:“跟着我进王府的,只有你们五个,也算得上荣辱与共了,飞珠最大,也是第一个嫁出去的。我希望你们将来也都找到如意郎君,我也会给大家添妆――虽然是比不得飞珠,她跟我时间长,情份也深厚,但也决不会亏待谁。”

滕琰眼睛转过晨风、晨曦、晨光、晨雨身上,继续说:“但要是有了别的心思,落了个不好的下场,我可就不想管,也管不了。”

现在她们是在西面的书房里,燕王就在东面的屋子看着公文。这段时间,因为事情多,燕王几乎天天住在这里,端茶送水的,她的丫环们与燕王接触就多了。这几个不过是正值十几岁的花季少女,不免就会生了些思春之情。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燕王年轻、英俊、有权有钱,刚懂人事的女孩们肯定会被吸引,争着抢着想到燕王跟前露个脸。不过,燕王可不是个怜香惜玉的,滕琳的下场就是最好的明证,滕琰正好借这个机会敲打一下这几个小女孩。

“别只看王府里的荣华富贵,那里能赶得上一夫一妻快快活活地过日子,我把你们养大,可不是为了给谁做妾、做姨娘的,连正红都不能穿。都好好地挺起胸膛嫁个好人,做个体面的正室娘子,将来出府自己过日子也行,回来到我这儿当差也行,总之得堂堂正正。”

“是。”大家一起回答。滕琰看着个个凝重的神色,知道她们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这几个女孩是她收养的,她必须负责,把她们领上正路。此后,滕琰再看着晨风她们四个人的举止果然变了,也不再赶着去服侍燕王,想来刘妈妈教养她们时一定也教过,现在她又当头棒喝,再不听说,她只能把人送出去了。

婚礼就定在了八天后,这是飞珠的意思,她不想耽误太多时间,说滕琰这里少不了她。滕琰并不反对,夜长梦多,快就快些吧。成亲是在黄昏,这天滕琰吃了晚饭,心想那边应该开始行礼了,神色就有些恍惚。在一旁的燕王嘲笑她,“想去就去看看,何必身在曹营心在汉。”

滕琰迟疑了一下,还是又坐回了炕上,“我去还是有些不适合,影响喜庆的气氛。”亲手给燕王倒了茶,自己拿起盘子上的苹果又客气地问了问燕王,“吃一个不?我给你削皮。”

今天,滕琰和燕王身边的下人几乎都去参加了婚礼,本来还想给他们留下几个人侍候,但滕琰坚持这里并没什么事,把他们都赶走了。

看燕王摇头,滕琰觉得好象没见过燕王吃水果,便自己削了皮吃了起来,现在的苹果还没有改良,个头不大,也不够甜,但果香十足,还不用担心农药什么的。

燕王等她吃完才说:“你再看看给皇祖父和大家的礼单,今天我们就定下来吧,也该运过去了。”

隔三年才回一次京城,燕王势必各处都得见一见,为之准备礼品的亲友就有上百份,还要有一些备用的,这几天,燕王和滕琰大部分时间都在忙这些。一般人还算了,皇上、皇贵妃、几个封了王的叔叔、还有朝中的一些大臣,特别是当初为他选兵和准备粮草的一些人,燕王都亲自查看礼单。

滕琰对京中的情况不甚了解,对于送到各家的礼品并不插言,只能帮着出些主意,准备礼物,“毛皮、人参、鹿茸、玛瑙这些都是燕地的特产,送人自然是好的,都多备上一些。羊毛的毯子不是还有一些吗,怎么单子上都没了?”

羊毛毯子是滕琰和嫂子一起投资做的,收了草原上的羊毛,捻成线,染了色,织成各种花纹的毯子,虽然限于染色技术,图案并没有滕琰前世见到的那样五花八门,但比起以前的毡子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而且因为加了些丝棉,手感更加的柔软光滑,算得上高档的物品。

这种羊毛毯子是由滕琰在后面指导,当然她并不懂得任何工艺,只是知道大概的方法,还是经过工匠们反复的试验,才成功的。只不过销路却很好,只一上市,就立即被风抢。

恰逢其时,王府里的管事为京城的亲友们准备礼品,自然就选了过来给燕王和滕琰看,滕琰这里也有嫂子送来的,一见之下,如何不知是自己投资的产品。当时滕琰就笑着说了,并反对用自家的东西,反正并不愁卖,何苦又与王府联系上呢。

一旁的燕王却马上让订下大笔的毯子,加入到他的礼品中,他并不是为了照顾滕琰的生意,而是觉得这个东西很新鲜。皇家什么没有?他的皇祖父什么没见过?这样新鲜的东西最合适。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四十三章

燕王派人将这种毯子全部买了下来,就是先前订了货的也得等燕王这里拿够了再说,在君权的社会,他这样做一点压力都没有。听下人来传话说,嫂子那边现在人轮流休息,织机昼夜不停地赶工,实在是生产能力太差,而需求量又太大。

不过,本来以为两三年才能收回成本的投资,今年就能见到利润,而且利润还不少。

按上次订下来的数目,应该还有些羊毛毯可以做为备用的礼品,现在却又没了。燕王见滕琰问马上说:“我让人把这批新送来的也分到各份礼品中了,这批比原来的还要好一些,听说新来的毯子的图案有王妃亲自画的?”

“其实原来的也有,只是我看了羊毛的染色,又想了几个图案,便画了下来,让他们选用。”

“你能不能让他们再多织出些毯子来,我们多带些去京城。”燕王对这种羊毛毯还真是蛮喜欢。

滕琰笑了,“才听我嫂子派人来说,她自己都没用上这毯子,亲友们要也只能说没有,得罪了不少的人。现在正日夜赶工,给王爷织呢,如何还能再多?还是先选些别的才是正经。要是王爷把我派过去,也许能想出什么法子快一点。” 组织生产,提高效率,这还真是滕琰的本行,她确实有把握,而且要是有时间,她还可以再改良一下羊毛毯。

“王妃是才女,自然做什么都行,不声不响的,就弄出这样好的毯子来,不过我可不同意你把太多心思放这上面。”燕王笑着说,他自然不同意为了多织出点毯子,就将滕琰派过去。

“才女呢是够不上,但我原来就想过,如果王爷不再用我了,我便打算经商。年初时恰好与家里人商议了,一起投资做点生意,赚些钱。”滕琰最初投资时是向燕王报备了的,燕王并没有太在意,现在看生意做得不小,怕滕琰分心,又来阻止。滕琰自然要解释一下。

“王妃的钱不够用吗?一定是孤儿院那边用钱太多。”燕王关切地问。他现在也不是一谈钱就觉得头痛了,经济在什么时候都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他已经接受了滕琰的这一思想。

滕琰今年秋赋后就从燕王那里得了三万多两银子,燕王答应给她燕地赋税的一分,当然是毫无疑问地给了。而且,年底,会收商户的税,那时,还会有一笔钱进滕琰的荷包。平时滕琰的吃穿用度又皆出于王府,如果说她的钱不多,实在是没有人的钱多了。

但滕琰的钱还真的不太够用,最大的花销就是孤儿院。去年盖房子就花了上万两,今年把剩余的工程做完,花的更多,还不用说还有这么多人的费用。在这里,养活一个人花的钱并不多,但是要学习,成本可就不一样了,要不,怎么会读书识字的人那么少呢?

而且现在孤儿院的名声在外,往这里送孩子的不在少数,有好心人拣了孩子送了来,也有想抛弃孩子的,就直接扔到这里,孤儿院的人数不减反升。

滕琰在花出第一大笔钱时就有了准备,所以经商的事并不是随意而为的。她不是圣母,无私地奉献,她是一个白领,前生今世都一样,靠自己的工作来养活自己。她可以捐钱帮助别人,但不想捐到一无所有。

所以在孤儿院令她有些骑虎难下时,她想到用经商赚钱补贴。而且她不可能一直当王妃,有燕地赋税的百分之一的收入。在那之前,她必须把孤儿院安排妥当。既然谈到这里,滕琰也想看看燕王的意见。

“这两年,孤儿院新建房子,自然用钱多一些,以后只是正常花费。不过,如果我没了王爷给我的这份收入,恐怕要养不起孤儿院了。所以,我就在嫂子的商铺里加了份子,也算是给自己多一条出路。王爷什么时候不用我了,我也有收入,有事情做!”

燕王摇了摇头说:“你知道我怕你走了,还这样说,我倒巴不得你一辈子都跟着我呢。你放心,只要跟着我,保证你有足够的钱用,要不,我再给你加一分,用来养孤儿院?”

滕琰摇头,她不能从燕地的收入中拿钱去办孤儿院,对燕地的其它孩子,那样是不公平的。孤儿院是自己建的,自己也会为孤儿院准备一条长久的财源。她的田庄和新加入的生意,将来会保证孤儿院能够正常运转。

“最初我只是可怜那些没人管的女孩,只想把她们好好养大,没想到能把孤儿院办成这样。不过孤儿院现在办成了这样的规模,我也不舍得停止了。眼下,我还有这个能力,就继续办下去。至于将来怎么办,我也会慢慢想出办法来,妥善安排好。”

燕王颔首道:“王妃的这个孤儿院,可以做为范例,让各地的仁善庄都照此安排孤儿。”

滕琰点头称是,当初成立仁善庄时,燕地荜路蓝缕,实在是没有能力做好慈善事业。她只好把老人、残疾人、孤儿、无家可归的人都归在一起,划给他们一片田地,让他们能有饭吃。

现在两年多过去了,燕地的情况有了天差地别的变化,百废具兴,仁善庄也该重新规划了。

就这样,燕王和滕琰就此跑了题,把仁善庄的事议了一下。重新统一规划,并细分了养老院、孤儿院、残疾人等几个群体,做了相应的安排。

当初设立仁善庄时,昌平、平阳、燕都都是各县都有,而九原以及再北的地方就没有这样全面了。现在也不能冒然求全,一定要根据实际的情况办理。每县的仁善庄以后只收留老人和残疾人等无生活能力的人,而孤儿院则只由各郡设立。毕竟现在人口基数不大,又不同于几年前战乱时节,孤儿并不太多。

但建成的孤儿院,无论是女童还是男童,都要为他们安排学习的条件,由燕地统一做出一个学习标准。至于学习内容,并不是要把大家都培养成学者,而是认字,学简单的算学、记帐,同时还要学一些生活的技能,女孩要学针线管家,男孩要学种田做生意,这样培养出的人将会非常容易在社会立足。

燕王听着滕琰新奇的观点,眼睛也亮亮的,不用说,他能看出来,这种培养孤儿的方法,也适合普通的百姓家,如果能开展起来,燕地几十年后,人口的素质会普遍地提高,有了这些素质高的人,燕地会是个什么样的兴盛情景!

“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九州道路无豺虎,远行不劳吉日出。齐纨鲁缟车班班,男耕女织不相失。”

“杜工部的《忆昔》,”滕琰听燕王吟出这段诗来就知道他多想把燕地变成昔日开元盛世的繁荣昌盛,安慰他说:“从唐初贞观之治,再到开元盛世,中间有几十年的光阴,燕地想建好不是朝夕间能做到的。”

燕王点头说:“我明白,原来我也说自己处理政务不如王妃,但心里也不是有些不服。但只看王妃从设仁善庄,到孤儿院,再到开官学,这一步步的,眼光之远大,真是让我望尘未及!”

滕琰汗颜,她并不是一个善于着眼大局的人,只不过她曾生活在一个注重教育的时代,见到过完整的教育体系,现在拿出来借鉴一下而已。再说仁善庄、孤儿院、官学,她也不过是顺势而为,现在也只能说:“有些事并不是我预先想到,只是巧合而已。”

去京城的准备工作很快全部完备,又定下了十二月初五出发。燕地一切都很平稳,工作也安排得差不多了,又请了宁北公郑先生坐镇燕都,如有紧急军情,可以调动兵马。至于平常政务,还是如以前燕王在军中一样,定期送给燕王处理。

滕琰配合着准备了自己的衣物用品,就等着出发了,她在京城没有熟人,其实也有一个陆伯甫是过去认识的,但她并不打算再来往,见了面打个招呼就好,拜访什么的都不必了。所以,只是旅游加工作,就当前世去国外的总部开会好了。

但是她并不是没有想法,燕王定的出发时间未免有些晚,虽然一定会在年前赶到京城,但回去一次,为什么不早些到呢?按风俗,小年前到京城是最合适的,但眼下的安排却不大可能在小年前到达。

滕琰并不问,以燕王心思之深沉,这个时间安排一定有他的打算,滕琰只需跟着老板行事就可以了。但有一件事,滕琰必需得问,她甚至还要做些准备,无论什么事,都不能打无准备的仗,“王爷,到了京城,我该如何行事?”

燕王本应早就给滕琰这方面的交待,但他却一直拖着,直到滕琰来问。滕琰坦然地说:“我怕做错了什么,给王爷带来不利。”其实滕琰心里明白,燕王对京城,对京城的人感情恐怕都是非常复杂的,只是她不肯去深究,只要把这次朝见皇上混过去就行。

“王妃大约也听过吧,我从来都是恣意妄行的人,现在我也不想改变,你做为我的王妃,只需要对皇祖父恭敬就行了,其余的人,不必多理。要是有人找你的麻烦,只管回击过去!”燕王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声音也分外的冷清。

“是。”滕琰低头答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三朝回门后,飞珠就上来了,滕平也陪着过来,只看他们的神色,就知道夫妻融洽诸事顺心。滕琰在飞珠成亲第二天,就从林公公那里得和他们夫妻和谐,现在亲眼见了,更是放心。滕平不好留在这里,行了礼,就赶紧去二门外了。

滕琰就问:“再休息几天过来就好,这样急做什么?”

飞珠说:“小姐过几天就要去京城,事情多得很。带的东西要仔细看一看,别忘了什么。还有好几份年礼还没有料理妥当,庄子上又送了些东西,待我拟出来,小姐再看。”

滕琰奇道:“庄子上送东西?不是让庄头把应交的钱粮都送到刘妈妈那里吗?”

滕琰的几个庄子也都按燕地的规定交赋税,其余的收成滕琰就都让交到刘妈妈那里去,做为孤儿院的花销。故而滕琰奇怪,飞珠笑着解释说:“小姐仁厚,庄子里交的钱粮比起别家都要少一成,今年的年景又好。故而几个庄头商议着送了些菜干、果子之类的土物过来,并不值什么,只是个心意。我拣小姐喜欢的留了些放在厨房里,还要给侯爷和郡守那里送些。小姐只管放心,都放了赏,并不让他们空手回去。”

滕琰点头,又问:“你说年礼还有些没备好,这倒不急,等到腊月里,再慢慢备齐,送过去就行了。”

“年礼我这一日半日的就备好,请小姐看了,让人送去,我自是与小姐一同去京城。”飞珠显然是想好了。

“大冷的天,你何苦跟着折腾呢,我打算只带她们四个去,你正好赶上新婚,就好好地歇着吧。”这时候出门,可不是什么舒服的事。

“我是定要与小姐一起去的,她们四个还小,许多事都不知道,还是我亲自料理好一些。”飞珠很坚决。

确实,飞珠与她一路走来,对滕琰的了解不可谓不深了,滕琰的一个小动作,飞珠都明白是什么意思。她身边的琐事,飞珠都处理得妥妥当当,一点也不用滕琰操心。还有象滕琰与燕王的关系,她曾经去过军中的事,这些也只有飞珠知道,有她在身边是会方便多了。尤其京城那边什么情况也不知道,有这样一个战友自然是好。

滕琰看着飞珠说:“那你这两日就辛苦了,打事情都安排下去,就和我们一起走吧,把滕平也带着,路上给你们俩人一辆车,就算蜜月旅行了。”

“啥叫蜜月旅行?”晨风在一旁问。

“成亲第一个月叫蜜月,最甜蜜的意思,这时出去旅行就叫蜜月旅行了。”滕琰这样一解释,飞珠的脸又红彤彤的了。

滕琰又想起了一件事,把林公公请来,让人都出去,对他和飞珠说:“这事我前两天就想着了,滕平成了管事,就剩下个初五,孤单单的一个人,还不如就将他放出府去,身契也还他,再给他点银子谋生。飞珠,去把他领出来给林公公。”

没想到,初五却哭着喊着不肯出王府,他去求了初二,初二又对飞珠和林公公说了,最后报到了滕琰这里。滕琰问明白了原因,也觉得自己有些粗心了。初五不同于初二,他年纪小,更不通世俗人情,这样的人,从来没接触过外面的世界,只知道弹琴、讨好女人,放他出府就象把一只养熟了的画眉鸟放生,到了外面,不时让人重新捉到笼子里,就是饿死。

飞珠低声说:“初二说,想把他认成弟弟,接到我们家里去。”

滕琰摇摇头,这样还不如就让他在王府里了。“把初五带来我问问他能做什么?”

初五来了,跪在滕琰前面,滕琰和气地问他:“你几岁了?”

“十六。”初五的声音里还带着些哽咽。

“你留在王府里能做些什么呢?”

“我会弹琴、唱歌、跳舞。”初二的脸上带着些不识人间烟火的神情,还有些稚气,配上他漂亮的脸分外惹人怜惜。

听着这回答,滕琰倒想起一件事来,“林公公,前些时候晋地的陈家和孙家不是给燕王送来一些歌姬和乐者吗,这些人现在都在哪里?”

“都放在后面的园子里。”林公公说。

“就把初五送去那里,让他们一起排练几个曲子、歌舞,等宴客时表演。”滕琰又对初五说,感觉自己是在哄孩子,“身契和银子你都拿着,好好练习,弹琴、唱歌、跳舞也都是傍身的技能,等你有了能力,就可以走出王府。当然,要是不想出去就在这里,可好?”

初五当然不会再拒绝,好不好也只能这样了,滕琰总算把燕王给她的两个麻烦处理了。想到飞珠也因些找到了满意的另一半,她并没有埋怨燕王,出了什么事情都不可怕,最主要的是如何解决,现在就是一个满意的结果。

滕琰又抽时间,将燕王的三位侧妃都招来,对她们说了燕王与自己的行程,其实,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到处大张旗鼓地准备,谁能不知道。

安宁公主一贯地无话,邓钰就乞求地看着滕琰说:“琰姐姐,带我去京城好不好?”

滕琰头痛,看燕王的态度就知道,京城那里可谓龙潭虎穴了,自己还觉得胆战心惊呢,这一位可倒好,还吵着要去,真是无知者无畏呀!但看邓钰的样子,也真是憋坏了,自己也没多少时间,并不能多陪她,自从上次跟着她出征后,邓钰还没出过王府的大门。

“过年时,你早些回家好了。”滕琰给她出主意。

“我母亲带着弟妹们去东山郡照顾父亲去了,家里并没有人。”

邓老侯爷受了箭伤,邓夫人去照顾,这事滕琰知道,只不过一时忘记了,“嗯,那你怎么办呢?”滕琰思忖,“要不,你也去东山郡吧,一家人团聚。”

“真的?”邓钰眼睛亮亮的,“王爷能同意?”

“我去对王爷说。”滕琰答应下来。

“王府里的事,王妃并不用惦记,我会安排好。”王蓉在一旁笑着说。

滕琰点点头,王蓉在,她自然不用操心,只是让飞珠拿出些珠宝首饰来,说:“过年时见不到了,就提前给大家吧。”

几天后,滕琰抱着手炉坐在车里,踏上了去京城的路。本以为出发时间晚了,燕王一定会在路上快马加鞭,结果正好相反,车队一紧不慢地行进着,滕琰舒服地随着车子的摇晃放松了自己,就当时休假旅游了。

腊月二十九入夜后,他们才到了京城的城墙外,最初的行程走得太慢,后来又赶了些。早有迎接的官员,安排了了驿站,休息一夜后,第二天一早,直接入宫拜见皇上。

天不还没有亮,滕琰就起来打扮,她并不紧张。虽然面对完全陌生的人和环境,她做为一个要见太公公和太婆婆的新媳妇,而这太公公是皇上,太婆婆是皇贵妃!但她只是个演员,只要按剧本演好这场戏就行了。

滕琰出了驿站的门,宋十二带着几个侍卫站在那里等着她上轿。滕琰看着宋十二,在草原时的友谊已经是过去式了,宋十二并不知道她就是过去的滕公子,滕琰也从没打算说破。与其他侍卫们一样,宋十二也换了一身簇新的红色衣袍,按规矩站在一旁。从这里就弃车换轿了,宫里派来了表明她王妃身份的轿子来接。

“宋十二,你们进了京城,一定要小心,出门要几个人一同去,不许与人打架,记住了吗?”滕琰见有时间就嘱咐一下这些侍卫,他们都是从军中出来的,忠心、勇敢一样不少,但唯独少了些圆滑。

“是,末将一定约束好手下。”宋十二马上答道,看见了滕琰,面上一愣,脸腾地红了的。

滕琰看出宋十二的不自在,问他:“宋十二,你怎么了?”

宋十二窘迫地说:“王妃,你今天真漂亮!”

“是吗?”滕琰今天是特别打扮了一下,眼睛周围打了些眼影,显得一双美目分外有神,脸上涂了些腮红,白里透红的,唇上的胭脂带了些豆沙色,显得嘴巴又饱满又润泽。宋十二是个直肠子的人,他这样说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欣赏。

滕琰明白,她笑着说:“谢谢!”宋十二更窘了。

这时,燕王也出了驿站,他同滕琰一样,换了广袖博带的大红正装,衣服上绣着蟒龙图案,头带金冠。见滕琰站在一边等他,大步走过来,一朝面,也是一个惊艳的表情,滕琰开心的一笑,就听燕王煞风景地说:“用不着打扮成这样!”

滕琰轻轻地摇了摇头,满意地感到头上三凤冠上三支凤凰衔着的三串珍珠也随着晃动,使得她整套的行头灵动起来了。“你不懂,女人间的战争最少不了的武器是容貌。”

皇宫,那个美女如云的地方,滕琰在迈入之前怎能不认真梳妆呢?她虽然是个演员,并不想去争些什么,但也不想丢了尊严和自信。更何况她还代表着燕王、燕地,一个美丽的王妃是必需的。

当然这其中也许有她做为一个女人的一点点虚荣,一个女人,要是不爱美,可能就不能称之为女人了。至少滕琰是这样要求自己的,无论何时,她都尽量做到保持一个得体的外表。那么现在,最得体的就是打扮得美丽动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四十五章

滕琰坐在轿子里,听着外面的变换的声音,就知道,她过了城门,进了皇宫。终于轿子停了下来,其余的路只能是步行了。

燕王站在前面,他的轿子自然先行。滕琰一下轿,燕王就携起了她的手,一同向皇宫的正殿走去,除夕的百官朝拜刚结束,皇上在勤政殿等着他的嫡长孙。

与燕王携手并行,在燕地也是经常的,现在滕琰更是做出了无屑可击的姿势,身姿挺拔,但头略低下些,整个人比燕王略往后那么一些,高贵、美丽又谦和知礼的王妃形象。

勤政殿内还留着十几个人,只看穿着,就能知道都是亲王郡王之类的皇家人,但在御前,是不能与别人说话的,滕琰目不斜视,与燕王一起走过长长的殿堂,跪倒在阶前,行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