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燕王一早上朝辞别皇上,带兵出得胜门,滕琰与安静公主、邓钰一起坐车出了城,在路边的一块稍高的地势上抱着孩子送别燕王。

燕王出兵,邓锋、三虎随行。

皇上在朝堂上送别燕王,大家不可能去;京城里也有些酒楼,站在楼上倒可以清楚地看到燕王出皇宫,向得胜门方向出征,但那里挤满了送行的人。

这次燕王出征,京城世家中跟随的各家子弟不少,收复燕地时,就是因为没有目光如炬的人看到如今的情况,世家中几乎没有人跟随燕王,现在后悔是来不及了。但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这次差不多的世家大族都派了人出来。

这些人早就占领了各处最佳送别的地方。

滕琰不愿意与他们挤在一起,所以选择了城外,这里同样是人山人海,城内的出兵过程只是仪式,这里才是真正发兵的地方,普通百姓家都到这里来送行。

滕琰听到得胜门内一阵的欢呼,然后就看见燕王带着一众人马出了城。燕王走在归前面,他骑着一匹白色骏马,还是一贯的红色战袍,上面的金绣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衬托着他坚毅的面容,宛如战神一般。

滕琰抱着女儿静静地驻立着,她所选的高地是城门外最显眼的地方,她眼里看到的只是燕王,而燕王果然也看了过来。

保持着微笑着,滕琰拿着月衡的小手向燕王打个飞吻,无声地说:“我在家等着你。”

燕王没有向滕琰飞吻,他是不可能这样做的,但他抬起了左手放到了胸前,好像在说,“你们母女在我心里。”

回程的路上,无论滕琰怎样的提起精神,也不可避免地情绪低落,前一段时间,他们闹了十几天的别扭,就感到了度日如年,如今这样久的分别会让她多么想念!

邓钰和安静公主也是一样,三人默不作声地回了城,分手前,滕琰还是与她们约好了过些时候去看她们。

邓钰身孕还不满三个月,虽然身体好,也不适合到处走。而安静公主虽然已经进了相对稳定的时期,但她的身子一向不太好,滕琰也不敢让她来看自己。

虽然邓锋没说,燕王也没交待,但滕琰觉得她得负担起这两柆孕妇的责任,尤其是安静公主,她太像脆弱的花瓶了。

燕王是去打仗,滕琰就是再相信燕王一定会得胜回来的,但心里仍不免担心,这种牵肠挂肚的感觉不是会因为理智而能减轻的。邓钰和安静公主应该也是一样。

想到这些,滕琰将王府里照顾过自己的几位对生育有经验的姑姑分派到这两人身边,让她们有事找自己。邓钰和安静公主在京城的熟人也只有自己了。

第二天滕琰如约与毕相见了面,将下一步工作的计划大体商讨出来,保障前方大军的供应。

毕相身穿官服,严肃认真、一丝不苟的样子,陆伯甫也是一身的官服,把身着便服的滕琰显和过于随意。但滕琰未穿王妃的服饰也是一种姿态,表明她不以燕王妃的身份来压人一等。

滕琰的主动和礼下于人,使谈话进行得很顺利,为下一步燕地和京城的合作打下极好的基础。京城中相关的一些棘手事,毕相也投桃报李,主动地接了过去。

毕相是朝中的老人,能做得了丞相的人,不仅有能力,而且有人望。当初滕琰就想过皇上为什么会安排毕相,而不是池相,因为池相与自己的关系明明更近一些。现在倒是知晓了,池相入相时间短,根基还是太浅了。

包括皇帝在内的这些老油条,滕琰一直没敢小看过,眼下更是心存佩服。在眼下的制度下,这些人比自己更加地如鱼得水,如果燕地当年有这些人当政,那滕琰可就难混得多了。

虽然北方已经重开战火,但京城里的人还是按部就班地过日子,滕琰接到了昭阳郡主赏菊花的请贴。听人说,昭阳公主府里的菊花非常地出众,差不多每年秋天都要举行大型的赏花宴。

今年,昭阳公主的说法是,燕王出征,皇上的心情也有些低落,正好借此机会舒展一下心神。

滕琰本来不想去赏什么菊花,军需的事情刚刚理顺,她很想多用些时间陪着月衡郡主,月衡郡主差不多忘了自己,现只有吃奶时才想起母亲来。

可又一想,送帖子的宫女殷殷致意,说昭阳公主请燕王妃一定出席,而且,上次月衡满月时,不管态度如何,昭阳公主是唯一到场的皇家人。虽然说昭阳公主是看在陆伯甫的面子上,但也正是要看陆伯甫的面子,自己也得去。

就当是给自己放一天假吧。

种类繁多的菊花很值得欣赏,滕琰将月衡也带了过来,抱着她一盆盆地看下去,还得防着她不安分的小手乱揪乱动。花园里,到处是三三两两的女眷们,赏花、闲坐、谈话、饮酒,安宁和乐。

时不时地从外院传过来几首咏菊花的诗,说明那里的气氛也不错,又有才女们写诗应和,隔着一道墙,滕琰隐约听到外院的叫好声。

“燕王妃是有名的才女,也请做一首诗,让我们开开眼界。”昭阳公主笑着说,目光中露出了不怀好意。

滕琰对这样的伎俩并不在意,她不会做什么诗,就是抄袭几首也懒得为之,她可不需要什么才女的美名。她也笑着说:“我可不会做什么诗,昭阳公主可别让我闹笑话了。”

“早听驸马说,燕王妃腹有万卷诗书,如今写首诗都如此地推让,难道是瞧来起我们,怕我们不会看诗?”昭阳公主的话又急又快,“其实不要紧,皇祖父就在前院,燕王妃一成诗,我就让人传过去,那里总有会读诗的人。”

花园虽然大,但大家都集中在摆菊花的这一片水榭附近,昭阳公主的一番话,已经惹得不少人关注了。

身份最尊贵的郭贵妃微笑着转过头去,与身边的一位妃嫔说着话,好像没注意到昭阳公主的语气已经不太正常。别的人自然不会随便说话。这时跟着皇上过来的云嫔,笑着说:“燕王妃,我们在草原上时,我听你说过什么烟落日,什么孤城闭的,真和那天的景色一样,你就给大家吟一下吧。”

滕琰笑了,云嫔是好意,但她却不知,那句诗是唐朝有名的诗人所做,这里面大部分的人都是颇有才学的,自然知道那首诗。果然几位少女就发出了低声的笑,云嫔知道自己闹了笑话,也不恼,说:“反正我不认得字,不懂这诗不诗的。”

大家索性哄笑了一场。

滕琰以为事情就过去了呢,没想到昭阳公主并没就势放过她,而在大家笑后,让人将一张案几摆到了她的面前,又笑着说:“云嫔娘娘也说燕王妃是会诗的,一定给我们写上一首。”

滕琰真心不能理解昭阳公主,明明是她一定要请自己过来,过来了,又使劲地找别扭,难道在公主府里出点什么事对她有好处?简直就是智力有障碍。

被如此地逼迫,滕琰还是一脸的云淡风清,她不想同这样的人一般见识,但惹到自己,自己也没有退缩的必要,燕王就是不在,有什么事,自己一样也不怕。

刚想说话,郭绮从滕琰后面走出了一步,对着昭阳公主躬了一下身,说:“王妃才学出众,却从不屑做这些闲杂的玩意。不如我如今献丑,替我们王妃做一首咏菊。”

这次的宴会,林琼琼通过晨风对滕琰说,昭阳公主专门给她下了贴子,她也要去参加。

滕琰就同意了,燕王不在京城,林琼琼就是想算计什么,也算计不上,就让她放放风好了。同时她也就问了下郭绮,让她愿意去就一同去,所以燕王府里一位正妃加上两位侧妃和小郡主四个主子就全部到了昭阳公主府。

郭绮说罢,就上前轻挽袖子,就着磨好的墨,写了一首诗。

作者有话要说:小的时候,曾经的梦想是当个作家,这个遥远的梦早就在生活中一点点地变淡了,淡得作者自己也差不多忘记了。但是有了闲暇时间,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看书,后来就接触到了网文。再后来就是在看文中,突然有了冲动,想自己写文,于是就有了这篇文。

写到这里的时候,有时作者自己都有些吃惊,半年的时间里,一点一滴积累了七十多万字。可是,每天的事情忙完后,不管多累,却一定要打开电脑写上一些字,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安心地睡下。

发文时,看到大家的表扬,心里就很开心,当然也有时会失落。但不管怎么样,从没想过要放弃,这大概就是心里的执着吧。

回首再看这文,有些想写出来的东西并没有完全写好,很多的地方都有不足。总之作为作者的第一篇文,并不是很完美,但我已经这样献给大家了,只有请大家多加包涵吧。

这篇文快结束了,预计还有十几章。下一篇文已经有了构思,其实说是构思并不合适,作者并没有主动地去想要写什么,而是突然间有了一种想法,然后就不写不快,与这一篇文差不多的情况。文还有几天才能贴出来,欢迎大家来看并支持作者。

第二百三十二章

郭绮写罢,恭敬地捧着墨迹未干的纸先呈给滕琰看,滕琰接过,见是一首七律,虽然她不会做诗,但却会看。全诗对仗工整,中有南山、采菊、归隐等,算不上出挑,但也中规中矩,字也写得秀气,一看就是认真练过的。

江南文风之盛由此可见,看着平庸的郭绮也能做出拿得出手的诗来,加上她是为滕琰出面,滕琰就笑着赞道:“好诗!好字!”

并将诗交给了昭阳公主,昭阳公主看了后,又亲自捧到郭贵妃面前,赞颂不已,不再给滕琰找麻烦。

滕琰向郭绮感谢地一笑,郭绮是郭贵妃的亲戚,昭阳敢不给滕琰面子,却不敢惹郭绮。

郭绮一点也没有骄傲的样子,更谦逊地低头对滕琰一礼,低声说:“妾不过识得几个字,糊乱写一首诗罢了,当不得王妃和大家的赞扬。”

滕琰不禁对这个郭绮另眼相看了,真是个有趣的人。林琼琼恐怕不会做诗,就是会也不可能为自己说话,郭绮正好反其道而行之。

处处尊重自己,以自己这个正妃为先,这大概就是她的策略?

郭贵妃对自己这个侄孙女的表现看来也是满意,眼睛笑得弯弯的,说:“本宫不懂诗,但燕王妃和昭阳公主都夸你了,想来也是不错。”又拦着人将郭绮的诗送到前头。“绮儿也就是写着玩玩罢了,实在入不了前面那些有学识的人的眼。大家还是好好欣赏眼前这些花吧。”

郭贵妃的话自然是没有人不听,写诗的事也终于告一段落。

宴席非常的丰盛奢侈,更离不开菊花,菊花酒、菊花饼、菊花羹等等,五花八门,用尽了心思。不过有了刚才的插曲,再好的菜肴滕琰也食之无味。

既然昭阳公主请自己来是为了为难自己,那滕琰也没兴趣坐下去,她看着郭贵妃,只要皇上和贵妃一走,她就马上离开,以后也不必再到公主府里来了。

一个宫女悄悄地到了她身边,低头躬身小声说:“飞珠姐姐让奴婢来找王妃,月衡郡主刚又醒了,哭着不肯睡,请王妃过去看一看。”

滕琰见席间歌舞正欢,就轻轻地起身随宫女出去。

她们沿回廊向留出来给大家临时休息的屋子走去,一路上见宫女内侍络绎不绝地向宴席上传送菜品。

走过了一条小径,路上遇到的人渐渐少了,到了一间屋子前,宫女打开门请滕琰进去,滕琰一脚迈了进去,突然觉得不对来。这里是一片连起来的屋子,能有七八间的样子,每间都差不多,刚刚宴席前,滕琰在其中一间休息过,还给月衡喂过奶。她一向是路盲,记不清哪间是她刚用过的,但没听到月衡的哭声就与宫女所说的不符了。

后面的门无声关了,根本推不开,眼下滕琰身边一个人也没有,跟着过来的几个人大部分在月衡身边,还有几个在宴会开始后都出去了,有给下人专门准备的酒席。

说起来这燕王出征后的第一次出门,自己一直担心的都是月衡遇到什么事,特别提醒飞珠要寸步不离月衡。只是因为吃奶的孩子没法不带着,这也是没用奶妈的坏处了。

深悔自己的大意,滕琰一直认为有皇上和贵妃在场,不会有人胆敢闹事的,但事到临头,退也没处退了,滕琰拔出随身带着的弯刀。还好,当初说自己从来都是刀不离身,为了这个谎言,她一直佩着弯刀,应该有些用处吧。

屋子里门窗俱关,有些幽暗,滕琰从阳光灿烂的室外进来,还有些不适应这里的光线,只闻得一阵香气,非常的浓郁,带着一种香甜,让人不觉间心动神摇。

下一刻,滕琰将了燃着香的熏香炉打翻在地,在燃着的香上沷了一壶茶水,然后她才仔细地将屋子里转了一圈。

屋子不大,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看到躺在围屏后床上的那个人,滕琰才明白这个陷井的目的。

床上的人居然是陆伯甫!

公主府请客,陆伯甫也算是主人,他怎么能在这里安睡?

滕琰上前去叫醒他。

其实不待滕琰叫他,陆伯甫已经半醒了,他并没有深睡,滕琰刚刚的动静让他完全睁开眼睛。

“表妹?”陆伯甫看清眼前的人是滕琰后,露出一个微笑来。

“陆表哥,我们被人关到了屋子里了!”滕琰急切地说。

陆伯甫只是微笑着,看着她,全然没听见滕琰的话似的。

“我们得想办法出去!”滕琰上前去摇醒这个人,陆伯甫明显是不对劲。

陆伯甫就势抓住她的手,笑着说:“表妹,你放心,我一定会高中三甲的,到时候,我就来迎娶你。”

“你醒醒!”滕琰推开他,“我们被关起来了!”

“我们是成亲了吗?”陆伯甫的面色非常的红,眼神很迷茫,滕琰心里忽地沉了下去,他这是中了什么迷药了。

“不是,”滕琰转身想再去找点水,让眼前的人清醒过来,可她被陆伯甫抱住了。

“表妹,表妹,我们成亲了,真好。”陆伯甫身材高大,现在他完全把滕琰环在了怀里,让她一动都不能动。他身上的一丝酒味与男人的气息混合在一起,也笼罩着在他们间,让滕琰感到一阵的燥动,脑子里一下子就回想起了她与陆伯甫在藏书楼里谈笑风生的场景,下一刻,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候。

接着火热而柔软的唇,就在她的额头轻吻了一下,然后向下。

陆伯甫呼吸非常的急促,他的动作更加的过分起来。

滕琰急得不行,她还好,虽然有一时的迷惑,但马上就清醒过来了,毕竟吸的药量小。刚刚进屋子就感到了香不对劲,马上就将香熄灭了。而且她还一直紧绷着神经,总算能控制自己,而陆伯甫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

滕琰右手还握着弯刀,她上前叫醒陆伯甫,用的都是左手,后来又被陆伯甫抱住了,右手还是留在了身后,眼下,她只要将弯刀在陆伯甫后背扎上一下,陆伯甫就能放手。

可是,这种纠缠的局面,她一点把握都没有,万一不小心重伤了陆伯甫,那是她不可能接受的,所以刀就一直握着,还要小心不能伤了人。

滕琰已经被陆伯甫带着向床上倒去,她努力挣扎着一脚踢翻了床边的衣架,衣架向围屏倒去,把围屏也带倒了,发出了巨大的声音。

陆伯甫停顿了一下,滕琰抓住这个时机,挣开了他的禁锢,并用弯刀在他露出的手臂上划了一下,口中厉声喝道:“陆表哥,你醒醒!”

滕琰尽力控制住力度,但血还是很快涌了出来,好在陆伯甫的眼中也恢复了清明。

包扎伤口,整理衣饰,然后再检查门窗,确定他们已经被锁在了屋子里。

陆伯甫要过滕琰的弯刀,用力向大门砍去,厚重的门上留下了深深的印痕,但刀也嵌到了其中,费了些力气才j□j。滕琰在陆伯甫再次要用力前止住了他,“用不着费力气了,我想过一会儿自然会有人来给我们开门。”

滕琰的弯刀固然锋利,但刀锋是弯曲的,而且很小,真要用它砍断门窗,恐怕得费不少的工夫。而且算计他们的人哪能不知道滕琰随身带着刀,只看这门窗,就知道是特别准备的,非常的厚重。

更关键的是他们被关在这里,岂能没有人注意?不等他们破门而出,外面的人就会抢先进来。

陆伯甫立刻就明白了滕琰的意思,他的眼睛里露出了愤怒的目光,面部的表情有些扭曲,让滕琰忍不住为之一震。

在公主府上出的事,昭阳公主怎么也脱不了关系。虽然也听过陆伯甫与昭阳公主的关系并不太好,但毕竟是夫妻,为了害滕琰,竟然将自己的丈夫也搭进去,还是让人寒心。

陆伯甫不是那种温润如玉的人,但他也决不暴燥,他给滕琰的印象一直是在表面的镇静下有着坚定、隐忍,眼下看着表情有些狰狞的他,袍子上沾着刚才割破手臂流出来的血,还真有些可怕。

滕琰苦笑着说:“表哥,我们不如想想该怎么办?”

陆伯甫不愧是经历了无数的风雨的人,他很快就控制住了表情,低头看看那把弯刀,又抬头看看滕琰说:“这就是砍断我的簪子的那把弯刀吧?”

这把弯刀是犬戎贵妇使用的,小巧玲珑,刀锋锐利,刀鞘上镶着漂亮的宝石,挂在衣带上就是一样好看的装饰品,又带着异域风情。滕琰一直很喜欢,这把弯刀随着她从草原到滕家,到燕王府,后来又到京城。

当初还真是用这把弯刀砍断的簪子,滕琰也感到有些尴尬,“过去的事,我们就都忘了吧。”

陆伯甫却一心看着弯刀,用手在上面摩梭着,微微笑了一下,说:“表妹,你总归是还有一分喜欢我的吧。”

滕琰看着他脸上凄然的笑容,心里突地一下,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抓那把弯刀。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百三十三章

陆伯甫怔了一下,猛地向后一躲,弯刀划向他的脖子,还好,滕琰的速度很快,她的手臂挡住了弯刀。

一阵剧痛,弯刀的尖端扎进了她的手臂,她痛得大叫。

弯刀“咣当”个声掉到了地上,陆伯甫急切地叫着“表妹,表妹!”上前按住了她的伤口。

还好,陆伯甫见她的手上来,还是在最后的关头收住了力气,滕琰的手臂没有砍断,但弯刀的尖端扎进了皮肉里,入骨三分。

滕琰白着脸让陆伯甫给她包扎,看着陆伯甫颤抖的手,她勉强笑着说:“我刚划了你一刀,现在你又还我一刀,总算是谁也没吃亏。”

陆伯甫不吭声,手却稳了几分。但再抬起头来时,眼睛已经红了,声音中带着哽咽,“你这是何苦!”

滕琰轻叹了一声,她无法抱怨陆伯甫,毕竟为了自己的名节,他肯去死。但其实,现在的陆伯甫更加地不了解滕琰了。

不用说他们间清清白白的,就是真的被陷害出了些什么事,她也不会去死,更不会让别人去死来保全自己。

如果是那样,她的良心将一辈子都不会真正的安宁。

滕琰对生命的敬畏是不会改变的,虽然在战场上她也杀过人,也准备过面对死亡,但这与战场你死我活的厮杀不一样,完全、没有必要、。

所以她也无奈地说:“你这也是何苦!”

“不管最后认定我是自杀还是你杀了我,没有人再敢怀疑你的清白。”陆伯甫轻声说:“而我也是甘心情愿的。”

“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们不必非要给别人一个交代,最重要的是给自己一个交待。”滕琰说着,捡起地上的弯刀,用帏幕擦干净,重新挂在了腰间。又走了床边的梳妆台前,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把脸上溅到的两点血迹抹掉。

这间供大家临时休息的屋子里配备得非常全面,围屏前一张桌上,上面除了让滕琰倒掉的茶水,还有水果点心等,桌边是几张木椅,靠着墙的一面还有一个木架,上面摆着几件古董,围屏后的床边有梳妆台、衣架,就跟宴会开始前她进的那间屋子基本一样。

当然眼下这里是乱成了一团,围屏和衣架倒在了地上,还将原来放在一个架子上的一盆菊花也碰翻了,白瓷花盆碎了一地。还有那熏香炉也倒在了地上,里面的香散了一地,混乱不堪。

陆伯甫也整了整仪容,他也明白,无论别人会怎么样,在大家看到他们时,尽量展现一个比较有利的形像还是必要的。

“你是怎么到这时里的?”

“你是怎么到这时里的?”

两人相视一笑,滕琰先说话了,“一个宫女对我说,月衡郡主找我,就带我来了这里。”

“宴会根本没安排用这个地方。”陆伯甫说。

“不过,宴会开前,我就在这边休息过,飞珠还留在这边。”滕琰很奇怪。

陆伯甫马上了然,“你是在浣花溪那边的屋子里休息的吧,那里与这边很相似,里面的布置也一样,是给女客休息准备的。只是一处在浣花溪的东面,一处在西面。”

“那就是了。”滕琰知道自己的路盲,根本分不出这两处位置的不同,“那你呢?”

“我听公主传话找我,让我在这里等她,结果喝了一杯茶就迷糊过去了,再醒来就看见表妹。”

不用说,都是昭阳公主布的局了。

滕琰想问问陆伯甫与昭阳公主现在的情况,但想到他们尴尬的过去,还是没出声。而陆伯甫也并不想解释什么,两人倒没什么好说的了。

滕琰围着屋子四周转了一圈,发现墙边的书架还好端端地立着,架上还有一副棋,就拿了下来,对陆伯甫说:“表哥,我们下一盘?”

陆伯甫颌首,坐在桌子旁,与滕琰相对,两人猜子后下棋。

陆伯甫的棋下得很糟,完全没个章法,一盘棋没下多少,陆伯甫就中盘投子认输了,于是又开始了一盘,还是一样的结果。陆伯甫笑了笑,向滕琰要过弯刀来,在手臂上又轻划了一刀,滕琰没说话,只帮他重新包扎。

屋里的迷香非常的霸道,滕琰进屋也就是几息的时间,就有些受不了,陆伯甫不知吸了多久,要不是滕琰用刀伤了他,他根本不可能清醒过来。然后又全是激烈的情景,药的作用自然被压了下来。

可是现在一静下来,迷药的作用又发挥起来了,所以陆伯甫不能完全集中心神,两次惨败。而滕琰之所以能这样理解他,因为她自己也受着迷药的折磨,才要下棋来分散一下注意力。

再有就是滕琰的伤比陆伯甫要重,所以疼痛也更深,对迷药的拮抗也更强,而陆伯甫的伤要轻多了,再加上他是个男子,对滕琰又是余情未了,自然没有滕琰的定力好。

重新包好伤口,第三盘棋陆伯甫的布局像了样子,棋下了很久,就快结束时,门终于开了。

来捉奸的有昭阳公主、淮南王妃、安阳王妃和林琼琼,人比滕琰想的要少很多,滕琰以为,一定会呼拉拉地来一群人呢。

昭阳公主第一个上前质问:“燕王妃和驸马躲在这间屋子里做什么?”

对着她尖利而有些歇斯底里的声音,滕琰用手轻轻地比了一下,“嘘,”她笑着说:“请等一等,我和表哥的这盘棋还没下完。”

陆伯甫看也不看昭阳公主,只低头下棋。

两人把这些进了屋子的人都晾在了一旁,这几个人怎么嚷也影响不了他们,而且因为心虚,居然没人敢上前掀了棋盘。

专心地下完了棋。棋盘上局势相当,只得数子,最后滕琰以微小的弱势输了。陆伯甫露出了一点笑容,这盘赢棋可谓是用鲜血换来的。

再抬起头看昭阳公主,她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表情别提多难看了。滕琰淡淡地问:“有什么事,说吧。”

头发已经整整齐齐,脸上干干净净,浅紫的小袄和素白的裙子上面沾了血,分外的醒目。但滕琰的气度却一点也没减弱一分,甚至更胜往昔。

“你们,你们真不知廉耻!”昭阳公主尖叫,她的声音有些哑,就在滕琰下棋时,她一直在喊叫。

滕琰遗憾地想,昭阳公主真不愧是皇家的公主,从小良好的教养,让她不会骂人,她只能反复地说着这样的几句话。

“我们哪里不知廉耻了?”滕琰笑吟吟地问:“下棋就是不知廉耻了吗?”

陆伯甫面色沉郁地说了一句,“昭阳,没想到你能这样!”声音低沉有力,他的声音本来就极富磁性,饱含了愤怒、自尊和斥责的话,直达人的心底,昭阳公主再也说不出话来。

淮南王妃刚刚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似乎在查找证据,见昭阳公主说不出话来,上前说:“好好地宴席,燕王妃竟然一去不返,大家自然着急,又听说陆驸马逃席出来,大家自然奇怪。现在燕王妃和陆驸马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昭阳问一问不是应该的吗?”

“燕王妃和陆驸马能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吗?” 安阳王妃用手指着倒在地上乱七八糟地一堆说,“早听人说过陆驸马与燕王妃曾有过婚约,该不会是没有忘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