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面说笑着,一面进了花厅,朗朗地笑声打散了刚才的有些不快的气氛。滕琰看了过去,已经看不出来刚才还抱头大哭的痕迹,皇上精神抖擞,燕王英气逼人。

几场歌舞后,有人抱了一个孩子进来,滕琰放下了手中的茶,那不是林公公吗?怀里抱着小胖。她起身几步走过去,“小胖”,要将小胖抱过来。

林公公离皇上和燕王已经很近了,滕琰赶上去时,她几乎就站在皇上身边。

“什么,小胖?!”皇上去抢先接过了小胖,狐疑地看着她。

“是孙媳先给女儿起的小名。”没抢过皇上,滕琰只有站在一旁。

“燕王长女怎么能叫这样的名字?”皇上气愤地说。

可那都是您老人家不给赐名,燕王也没敢先起名,自己只有先这样叫着了,滕琰心里嘀咕着,嘴里什么也不能说。

“以后不许这样叫了,从今天起,叫月衡。”皇上一锤定音,燕王露出了赞同的表情,这些时间王妃天天“小胖小胖”地叫着,让他心里真不舒服。

“朕封燕王长女为月衡郡主。”皇上把自己的胡子从小胖,不,月衡郡主手里抢回来说。

不知是血缘的关系还是天生的胆子大,月衡非常的不怕生,她在皇上的怀里咯咯地笑着,还不停地抓着皇上的胡子,好像是与皇上进行一场抢夺比赛。

一旁的郭贵妃拿一只玉杯让月衡转移了兴趣,帮皇上护住了胡子。皇上放松下来,指着燕王说:“你这么大的时候,朕抱过你,也是这样的揪朕的胡子。”

那是什么样的情况?滕琰笑着看脸有些红的燕王。

参加宴会的朝臣和皇亲勋贵们都在想,原来说皇上不喜欢燕王长女的事不是真的,就看皇上能当着大家的面抱起一个曾孙女来,就知道皇上有多喜欢了,而且还拿这孩子与燕王小时比较,这里面又意味着什么呢?

“孙媳替月衡谢皇祖父。”滕琰行了礼,燕王也过来拜谢。

听得皇上“唔”地闷声答了一下,滕琰起身时看到,仿佛天生就会声东击西之术的月衡郡主趁皇上不备,已经扔掉了玉杯,抓紧了皇上的一丛胡子,只听皇上的声音,滕琰就知道月衡一定硬生生地抓掉了至少一根胡子。

取得战术上的胜利的月衡郡主,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尿了皇上一身,然后哭喊着投入了滕琰的怀抱,似乎受了委屈的是她。

抱着这么个小家伙,滕琰哭笑不得,她的女儿实在是太、太嚣张了,就如同燕王和自己。

感受到了无数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滕琰知道她们心里所想,凭什么这个燕地女人,又妒又不守妇道,还能让皇上对她青眼相加。不就是生了个女儿吗,居然连周岁都没满就封了郡主!

虽然也有生下来就加封的,但那样的情况非常少,尤其是本朝,好像除了昭阳公主生下来就加封了以外,别人再也没有这样早的加封了。

昭阳公主的情况多么的特殊,而眼下的燕王长女却没有什么稀奇的。在坐的女眷们十个中有九个半恨不得看到滕琰还被拘禁在郭贵妃的宫里,虽然大多数人并没有与滕琰有仇,但同为皇家的儿媳孙媳,为什么她就可以这样的嚣张。

当然,这些话是没有人说出来的,相反,每人都露出一张笑脸,恭贺皇上、燕王和滕琰。就连郭贵妃都受到了恭喜,她也是月衡郡主的长辈。

这是月衡郡主嚣张的一生的开始,其实,做为燕王长女,从她出生开始就展现了嚣张的一面,只不过那时她还不叫月衡。

其实还有人在想,幸亏燕王妃没生个儿子,要是个皇孙,还不知道现场的人能不能受得了呢。

宴会很欢快,因为皇上很高兴,换了衣服出来的皇上脸上笑意不减,又说起了燕王曾经尿到过他身上的往事。做为一个皇上,一个男人,他没抱过自己的孩子,只抱过他的长孙,现在又抱到曾孙女。

皇上向燕王妃的肚子看了一眼,看燕王和燕王妃亲密的样子,过不久,总会给他生一个曾孙吧。

秋天刚刚到来的时候,钟山的景色更盛了,但听说每到这个时候,皇家就会集体搬回京城。滕琰差不多与月衡郡主每天在外面几个时辰,这孩子不被人抱着在外面到处走,就不肯睡觉。

滕琰头上簪一朵菊花,是燕王刚刚从路边采来的,怀里抱着睡着了的月衡,与燕王慢慢走回别院。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通往行宫的路上有一匹红色的骏马飞奔而来,带起点点泥土。马上的人身上的军装污秽不堪,那匹马上也溅了无数的泥点,但只凭对那人身上玄色的战袍的熟悉,他们都认出了那是燕王军中的人。

燕王和滕琰对视了一下,恐怕有事情发生了,他们加快了回去的步伐。

他们是抄近路从山上向下,而骑马的人是从山下从大路向上,所以燕王和滕琰进了别院后,报信的人比他们晚了一步。

月衡早就让人抱到了后面的屋子里,滕琰与燕王一起看着军士手中的紧急信件,犬戎络部和刘家于十日前突然集结了十万兵马,对陈孙两家发动了进攻,并将两家大败,丢了三座大的城池,靠燕王放在边境上的大军及时阻拦,才在后退了上百里后停住脚步。

“这件事皇祖父恐怕还不知道。”燕王看着信件说。

虽说晋地距京城要比燕地距京城近一些,但晋地与京城间的道路相比之下要难走得多,不比燕直道修好后,由燕地到京城的速度快,这就是燕王先收到了信息的缘故。

再三问了现在所知道的消息,滕琰让送信的人赶紧下去休息,这种长途送信都是换马不换人,马常有跑死的,人也非常的疲累。

燕王已经换好了衣服,滕琰上前帮他整理了一下说:“稍晚些,草原那边也有可能会送信来。”

虽然络部与云部有深仇大恨,但毕竟同为犬戎人,这一点要防。而且,络部也有可能对草原用兵,在草原最西面的是滕琰的二堂伯,不知现在情况如何。

“我也想到了。”燕王拍了拍滕琰,这是当初在草原上他常有的动作,现在不由自主地又做了,好像回到了当年的戎马生涯中。“你放心吧,滕将军必不会令你我失望的,我还希望他能够立功封侯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百二十九章

燕王急忙进了行宫,滕琰在内心筹划着,对犬戎络部的这一场战争,是迟早都要到来的,只是没想到络部竟然比燕王还急。

她坐下来静了静心,提笔记下一些想法和要做的事,随后可以送给燕王做参考。刚刚写下几点,别院前又传来了马蹄声,一名侍卫匆匆地进来传话,“皇上请燕王妃立即进行宫议事!”

滕琰赶紧换了身衣服,出了门,才发现并没有给她备轿,而是备了马。她没有准备,身上还穿着大袖长裙的宫装,回去换是来不及了,只好卷卷袖子,挽挽裙子,上了马。

行宫内做好了准备,他们一路纵马疾驰,在路上遇到了同样进宫的陆伯甫。滕琰没奇怪,陆伯甫刚从燕地回来不久,而且是从草原回来的,皇上和燕王肯定会招他进宫询问情况。

接着毕相和池相也先后到了,燕王的别院与昭阳公主的别院离行宫还是近一些,而两位丞相就要远一点了。

每个人都认真看了燕王拿来的信件。

草原上犬戎人分为两部后,络部要比云部实力强一些,燕王早已针对他们做了不少的工作。眼下受到络部的进犯,正是用得上这些的时候。

而陆伯甫本就是心怀大志的人,虽然在燕地时他的责任是修路,但他对犬戎人的事态一样很用心。

从最初皇上对燕王打下西北的策略赞成后,对犬戎人的基调就已经确定了。所以眼下,出兵是无需争议的,不过就是对形势的判断和如何出兵,出兵多少的事了。这个观念一经确定,大家很快就做出了几项部署。

对络部的战争准备从年初就开始了,当然燕地的准备还更早一些,眼下要进行部分调整。

当天蒙蒙亮时,出兵将领、人数、路线、粮草供应等一第列的事情都有了规划,只等朝臣们来了后就开始行动。

趁这小段的时间,大家先修息一下。内侍引大家进了偏殿,滕琰低声对燕王说:“我得回燕王府。”月衡半夜里还不知道怎样的哭呢,她吃自己的奶已经习惯了,突然换个人,肯定不高兴。

“要不,让人把她抱过来。”燕王犹豫着说,一边是女儿,一边是妻子,哪一个他都心疼,可出兵晋地的事,皇上亲点了王妃来协助,而且,很多事,他也很需要王妃帮助。

“我回去后将她带回来。”滕琰说着,如今她是明白了原来办公室里那些妈妈们是如何的辛苦了,一颗心两面牵挂,眼下她要赶紧回去尽快见到女儿。然后今天白天,她要协助燕王做好出征前的准备。

“我陪你一起回去。”燕王拉着滕琰的手向外走去。

滕琰想让燕王休息一下,以后挨累的时候还多着呢,可是看到燕王坚决的眼神,她就闭上了嘴。

“刚刚一直在想女儿?”燕王在马上问。

“没有,议事时一心想着晋地的事了,可一停下来,马上就想起了女儿。”滕琰苦笑着说:“我不是个好母亲。”

“等月衡长大了,我会告诉她昨天的事,让她知道她的母亲不同寻常,她会为自己的母亲自豪。”燕王肯定地说。

进了别院,就听到了月衡的哭声,她不肯吃别人的奶,半夜里哭着睡了,刚刚又醒了大哭,飞珠正抱着哄。一进滕琰的怀里,就止住了哭声,含住了用力吸了起来。

女儿饿着,滕琰也觉得胀痛,眼下母女都觉得舒解了,燕王将她们一齐揽在怀里,一家人抱着睡了一小会儿。

再出门时,滕琰让飞珠带着月衡一起去了,行宫里有一处是燕王平日休息的地方,先将月衡安排到那里。

滕琰参加朝庭议事,还是让大臣们都为之侧目,虽然是行宫,又不是正式的朝会,还是有人要先弹劾。

皇上摔了案几上的几个折子,将这些人喝退。再把晋地情况通报大家,马上就出现两派,主战和主和。

在燕地时,滕琰也与皇上说过燕地与京城不一样,那里原来的官僚机构全部被摧毁,犬戎人如同催枯拉腐般地破坏了燕地的官府,一切都是从新开始。

燕地那时就是一张大大的白纸,滕琰前世的知识、见识甚至只是见闻都可以在这张白纸上无所顾及地画着,画出一张条理分明的图画。而现在的京城,则是一张画满了各色图案的画纸,想在上面新添一笔,太难了。

滕琰真想发火,但看了一眼站在她身边的燕王,表情还是那样的平淡,滕琰心中莞尔一笑,什么时候开始,燕王比自己还稳重了。

陆陆继继,又有几份战报从北边传了过来,有晋地的孙陈两家送来的,还有燕地随后的报告。形势越来越危急,犬戎络部乘秋高马肥,不仅出兵晋地,还出兵抢掠了草原上新建立起来的牧场。

在犬戎突如其来的凶猛攻势下,不仅晋地孙陈两家及燕王驻在那里的大军,就是草原上,滕琰的二堂伯也退了上百里,目前只是守住中军大营。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还是要费了番口舌,才讨论到战前的准备上。滕琰的很多建议都被采纳了,她侃侃而谈时,几乎没有人不信服,而到了落实的时候,困难是非常多的,就是女人干涉朝政这一点就让很多人不愿意配合。

到底还是顾及朝中大臣这方面的意见,皇上命毕相负责整体的军需供应,滕琰协同参与。

这次的后勤供应是分为两部分的,一部分是来自燕地,另一部分才是来自京城。尤其是先期,肯定是以燕地为主,毕竟地域角度的优势是无法比拟的。到了后期,如果战争按燕王计划的那样,解决络部后,一路向西,那时主要负责的是京城。

准备工作是要提前进行的,燕地这里,由滕琰总揽,朝中的大臣们有再多的不满,对燕地的情况却没有一个人比她熟,而且在这里也只有她最胜任这份工作。她坐在案几前,一封封地书写信件,燕地各郡这几年的储备要拿出来送往晋地,还有兵器等其它物资,而征兵也是一项主要工作。

在燕王平时使用的这间至正阁里面,飞珠带着月衡玩耍,简直又回了当初在昌平初接政务的时候了,只是多了一个月衡。

毕相也有自己办公的地方,他也在各地抽调各种军需物资,向西北方向集结,只待燕王有所需要,就可以渡过黄河,将物资送到西北。

燕王已经进驻京郊大营里,做出征的最后安排,从确定出兵后,十日就会出发。这几天滕琰都看不到他的人影。

紧张而有序的忙碌中,滕琰随皇家的大部队回了京城,因为她有太多的正事要做,对搬家她基本没费多少的心思,都是飞珠和晨风带着人做的。

当晨风来问滕琰,“两位侧妃安排在哪里?”滕琰差一点把这两个人给忘了,但她也没时间去为这些人分心,“晨风你看着安排吧,只要不少她们吃穿,还有不打扰到我就可以。”

此次回到燕王府里,滕琰就住在外院正殿里,这里办事出门都比内院要方便得多,月衡自然要跟着她。林琼琼和郭绮住内院,内外院是分开的,她们就是想打扰她也不成。

这种局势,有些像滕琰是个男人,在燕王府里支撑门户,而两位侧妃则是家眷,在后宅闹腾着。她们就是再能闹腾,也左右不了外面的大事不是?

几位郡王侧妃来拜访郭绮,然后的结果是她们与林琼琼建立了一些联系,有的时候,她们还凑到了一起说了些王妃的坏话,晨风都一一告诉了滕琰。

燕王的这个表妹不知是聪明还是愚蠢,不论是在钟山的行宫还燕王府,以滕琰的能力,自然能将所有的地方管得密不透风,在这里说滕琰的坏话,她以为可能瞒过滕琰?。

林琼琼还以为当初她能轻易接近燕王,现在自然能轻易在后院闹出些事情来?可皇上不可能再暗中给她方便了,就是给了,燕王也不会在一个地方上犯两次错误,她这样的算计已经让燕王对她彻底地寒心。

滕琰也没有打算处理这个不懂事的表妹,毕竟是燕王小时候一起长大的亲人,就留给燕王去管吧,就像当初决定将林琼琼关进内院时就是燕王的决定。

说起来这也都是京城里的环境造成的,行宫那时的紧张气氛,并没有传到京城,远在千里之外的地方打仗,与江南的平静生活的关系太远了。所以,只有些内宅的女人有心想着什么嫉妒,什么无子,什么不守妇德之类的无聊事。

“郭侧妃一直很安静?”

“是的,几位侧妃来看她,郭侧妃并不怎么热情,只是说王妃待她亲厚,不管别人怎样引导,一句王妃不是的话也没听她说过,也不肯应别人的要求出去玩,就是林侧妃那里她也不主动去,都是林侧妃去找的她。闲暇时做针线、抄佛经。”

正说着,有内待进来通报,“陆大夫求见。”

“请表哥进来,”滕琰说着,匆忙对晨风说: “晨风,她们俩我就全交给你了,你看好不出大事就行。”晨风现在成了她的助理,飞珠主要是照顾月衡郡主。

陆伯甫是来给毕相传话的。

毕相负责进军西北军需物资的供应,他将陆伯甫要了去,陆伯甫生于燕地,又曾逃亡经过晋地,在京城做官,是少有的对这三处都熟悉的人,本人的才干又很突出,正是协助他的好帮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百三十章

在毕相看来,最妙的是,陆大夫与燕王妃还是表亲,有很多要与燕王妃协商的事,由陆伯甫去办再合适不过,毕竟燕王妃是女流,不好到朝堂上来,而毕相也不想去燕王府。

虽然听说燕王妃在燕地曾经与燕王一同上殿议事,在钟山行宫里燕王也将燕王妃带到了朝臣面前,但到了京城燕王妃还是没有进勤政殿。当然这其中自己坚持反对也是起了大的作用。

燕王妃就是能力再强,也是个女人,毕相是不可能让一个女人正式登上朝堂的。可是出征大军的军需供应,离了燕王妃又是不可能的。

京中本就没有准备好,甚至还有许多认不清形势的人反对出征。而大军就在十日后出发,只有先从燕地调运物资,燕地可是从收复以来一直就做着这方面的准备。

燕地的事,除了燕王,就是燕王妃能够如臂指使了,甚至在一些细务上,燕王还不如燕王妃更加清楚。不用说,燕王出征后,这些事情自然都得与燕王妃商量了。

毕相心知肚明,可自己实在不愿意去拜访燕王妃,而燕王妃又是亲王正妃,品级要比自己高,也不可能来见他。所以毕相把陆伯甫要过来,让他在中间传信,最多的时候一天要跑上十来次。但他看人的眼光从来不错,陆驸马居中,事情办得极为顺利,一件棘手的事就安排得如此的圆满,毕相心中的得意是不用说了。

滕琰在案几上的一叠材料中翻了起来,陆伯甫过来就是要商量这件事的。

已经九月十四了,转眼间已经到了大军要出征的日子,陆伯甫是来核定各种物资的供应情况。

说起来毕相真是好笑,明明已经是七十多岁的老头子,却一定与滕琰避嫌,两人自从钟山行宫见过一面后,都是通过别人传话。陆伯甫每天都得跑上几回,对于陆伯甫,毕相就不想到他更需要避嫌了。

两人觉得准确无误了,陆伯甫起身告辞,滕琰也站起来相送,她与陆伯甫倒是不拘礼节,只是她伏案太久了,想活动活动。

“表哥,请你给毕丞相传话,后天下大军出征后我去相府与毕丞相面谈一次,希望到时候你也会在。”虽然陆伯甫这个传声筒做得挺好的,滕琰觉得还是有些问题需要面当面沟通。毕相名议上用避嫌做借口,其实更主要的是不愿意与女人打交道,也有自恃资格老,年龄大,拿些架子。

滕琰并不在乎这些,前些时间她没过去,是因为实在忙得不可开交,燕王从京城出发,取道燕地,只要过了黄河,先期的物资供应都是由燕地准备的。

而且,滕琰也要为丈夫准备好个人的物品,燕王虽然不奢华,但还是有很多的小个性,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就是有再多的内侍,随同一起去的林公公再贴心,滕琰也要自己动手。

而燕王走后,她就有了时间。

“好,”陆伯甫拱手应诺,滕琰是亲王妃,论品级要高于毕相,可是做起事来,从来都是就事论事,一点也不拿架子,加上能力确实出众,又很有经验,他抽时间将几年前燕王北上时军需准备的卷宗找出来看了看,眼下的情况可比当年准备得全面多了。

“陆附马。”燕王从门外大步走了进来,一身崭新的红色金绣蟒纹战袍上一丝尘土也没有,看来是刚从宫中出来,算时间燕王也应该回京城了,辞别皇上后,才能正式出征。

陆伯甫上前行礼,他与燕王从来都是礼仪周全。“正要辞别王妃,回覆毕相。王爷可是陛见回来?”

“嗯,”燕王点了点头说:“各项军资齐备,这里驸马的功劳不小,我代将士们多谢了。”说着燕王也是一揖。

滕琰看着两人客气了一番,心中暗笑,燕王这半年多也练出了这些表面功夫,不管多不愿意自己见陆伯甫,还能藏着不露。不过,他并没有请陆伯甫重新进殿里,热情总是不够。

果然陆伯甫一走,燕王就问:“这些天,他天天过来?”

滕琰点点头说:“毕相要避嫌,轻易不同我见面,每天把陆表哥指使得跑来跑去。不过,也亏得是表哥,两面的话都传得不差,还能抹抹稀泥,诸事有他在中间办得很顺。”

“以前你就对我说过你这个表哥有才干了。”燕王酸溜溜的语气让滕琰不禁失笑。

“你也很有才干。”滕琰一眼瞥过去,殿里两个内侍一个正倒茶,一个端着洗过手的水下去,正好没人注意,在燕王的耳边轻轻地吻了一下。

燕王满意地笑了,收起了酸酸的语气说:“本王还真欠他个人情。”

“上次没有表哥劝我,我还真不能那么快走出灰暗的心境,可能你让我回别院,我都不会同意。”从这件事来说,燕王确实欠陆伯甫一个人情。

“什么时候,陆驸马劝过你?”燕王问。

两人和好后,虽然在一起说了很多事,但也不能事事说到,就像陆伯甫劝滕琰的事,滕琰以为燕王一定会知道,说不定还是燕王找陆伯甫劝自己的,否则宫帏森严,陆伯甫怎么能进到皇宫内院?

毕竟除了燕王,别人不会去管自己。现在燕王说不知道,那么只能是陆伯甫本人对自己的关心了。

燕王听了滕琰说清当时的情况,马上也明白了这个道理,他感慨了一下说:“陆伯甫也算是有心了,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想与你做兄妹。”然后告诉滕琰,“孩子满月时,皇亲中没人肯来,只有陆驸马和昭阳公主来了,我是说这件事欠他个人情。”

昭阳公主对自己是没有什么好感的,就看她对自己的表情就知道了,她能来一定是陆伯甫做的工作了。滕琰也说:“我们是应该感谢表哥的。”

“你不用谢他的,这件事算我欠他的,由我来还。”燕王马上把事情包揽下来。

滕琰笑道:“我们是夫妻,就算我们想分清楚,别人也会把我们算到一起的。”

这么个简单的道理燕王要是再不明白,那可不对了。但王妃已经说他和王妃是我们了,那自然是把陆伯甫排除在外了,燕王心里高兴,表面却淡然地说:“见陆驸马也没什么,你在燕地还不是一样地见官员们。只是京城人事复杂,你注意身边要多带些人,就是到毕相那里也是一样。”

滕琰没太放在心上,“毕相都七十多岁了,真不知还避什么嫌疑。”笑着从一个盒子里拿出来一个望远镜来。

滕琰前世是个高材生,但大学是学管理的,可以说只在高中学过些物理化学基础知识,而这些东西在实际上基本是没用的。

比如说,她知道玻璃的成分,但对于玻璃的制做一窍不通,同理,还有火药、枪炮什么的。不只是她不懂怎样制做,而且这时的工艺同样无法完成这样的东西 。不过,她反复做了很多的实验,还是请人做出了望远镜来。

这个望远镜的成本带是相当的高的,镜片完全是天然无瑕的水晶磨制的,这一步就相当地难。然后再组合到一起,因为她请来的都是专门做首饰的工匠,最后为组合好的镜片镶上一个金镜筒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所以,滕琰拿出来的就是这样一个金壁辉煌的东西,与精雕细镂的镜筒相比,镜片所能达到了放大作用就是实在不值一提,大约能有十几倍,在前世也就是一个给小孩子玩的玩具,但这个已经是最好的一个了,图像相当地清晰,不像有的实验品,有各种的毛病。

滕琰是从皇上与燕王定下来要收复西北时想起的这个主意,也是因为她在家里养胎没什么事情。

燕王自然知道,但他以为滕琰是在做首饰,所以现在看着这样的一个东西不禁愕然地说:“这要怎么带?”

滕琰将打得非常漂亮的丝绦挂到了燕王的脖子上,她可是请了府里手工最好的人编的,总得配得上这个金光闪闪还镶着宝石的东西吧。

然后拿起望远镜放在燕王眼前,让他向外看去。王府正殿的视野很广,燕王看到这样的效果呆了一呆,就反复地比较起来,一会儿拿下望远镜看,一会儿执望远镜看。

许久,他看着滕琰说:“看来你所梦到的东西都是真的了?”

滕琰闲暇时也与燕王说过很多现代的事,燕王每次都非常感兴趣地听,但这句话滕琰才知道他并没有完全相信。让上千年前的人相信高科技,还真是一件不比制做出高科技简单的事。

就是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还有人听到收音机传出声音,还一定要找藏在里面的人呢。

滕琰嗔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只是我只能弄出这样不伦不类的东西。”

“已经非常好了,”燕王说,在战场上能多看到一些东西,就是占了莫大的先机,“还能多做一些吗?”

滕琰拿出那些不合格产品给燕王看,“当然还能做,我可以让工匠们继续努力,但眼下只有这些。”

最后那些不合格产品也让燕王要走了,再怎么也能放大几倍,就是有些不清晰,也比没有强。

滕琰见燕王如此的兴奋,觉得自己的功夫没白费。不过他们没有太多的时间庆祝,眼下的事情太多,明天一早,燕王就会出发,此后,会有长长的分别。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百三十一章

交待完公事后,然后燕王突然对滕琰说:“我这次出征想将林庆带上,可三舅父真的快了,总得让他送父亲最后一程。只好等三舅父的事出了,将白事料理后,再让他去找我。到三舅父过世的时候你替我去看一下,也让表妹也回家看看。”

滕琰听出他话里的无奈,林琼琼就是以三舅父病危才几次三番地找燕王表哥,结果等她成了侧妃,三舅父还没什么事,这里面,滕琰没过问,但肯定有些问题就是了。

但不管怎么样,燕王对林家的情,确实是不一般的。燕王是重情的人,但他所看重的人不多,林家就是其中之一。滕琰不愿意燕王在出征前还心中存着挂念,就笑着说:“你放心,我不过是善妒罢了,这点贤淑还是有的。”

“我什么都对你放心,就是林表妹,你也不要太过放松了,只要留她性命就行了,别的事别太纵着她。” 燕王抱住滕琰,说:“你做事,还是心太软。”

自己从没为难过林琼琼,燕王自然是知道的。但成长于一个重视人权的社会,滕琰绝不会因为内宅的事就下狠手的。这一点她改不了,也不想改,而燕王分明是不放心她。于是她依在燕王的胸前,点着他的心窝说:“原来我还恨过她,眼下我只是可怜她。只要你这里只有我,我就不在乎别人怎么样了。”

“我当然心里只有你!”燕王不停地吻着她,“今晚,我们得好好地过。”

这是一个值得回忆的夜晚,不只是小别胜新婚 ,非常的甜蜜,也不只是想到即将面临着长久的分别,格外的热情,还有这晚他们有了第二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