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不管别人怎样想他们,滕琰正笑着与燕王说话。

“皇祖父知道我就是滕真人,没生气吗?”

“刚开始有些生气,后来就好了,他很喜欢听我们的事。”

“你该不会什么都说了吧?”滕琰紧张地问。

“差不多,只有一点点没说出来,”燕王笑着说:“我们的事大多数没什么好隐瞒的。”

又告诉滕琰,“我讲了在行军中,你肚子疼,我和你住在一起的事,皇祖父笑了半晌。”

滕琰拧了他一下。

“皇祖父现在懂了,我们不同于别的夫妻。我们间的情谊是在战场、朝堂中一点点地积累起来的,经历了各种的考验,坚不可分。你是这世上我唯一心爱的人,再也不可能有别的人了。”

滕琰脸红红地看了一眼燕王。

燕王心里满意极了。

燕王凑近了滕琰说:“我告诉皇祖父,我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才行,所以他不会再给我指什么人过来了。”

“你,你!”滕琰憋了半天说:“真丢人!”皇上也不见得真的相信吧,但不管怎么样,皇上和燕王确实更像正常的祖孙了。

身边的这个男人的变化是明显的,原来的燕王更像是一块金子,在哪里都闪着光,可现在的燕王好似一块玉,光彩更多的是蕴藏在玉的里面。

燕王成长得很快,滕琰觉得自己也急需成长。有了孩子,自己不可能像过去一样,一心扑在政务上,与燕王形影不离。

可是自己更不能一心只想着孩子,忽视了燕王,以至于他们间发生了那样大的事。

还有就是自己也要重新定位,眼下的情况不可能让自己自己在燕地那样,但做为一个女人,她也不能整天只是围着孩子转,变成一个只知道家长里短的无知妇人。

同样需要成长的是燕王与自己的感情。虽然有着非常坚实的基础,但他们间也出现过各种问题。但好在,燕王与自己都有着坚定的维护好自己的婚姻的决心。

外面的诱惑也好,现实的困难也好,他们都有信心能守住本心。

经历了最脆弱的初婚阶段,又有了所谓的外遇事件,他们更了解对方,也更爱对方了。

小孩子没这些想法,但成长得最快的还是他们的女儿。

与孩子在一起,真觉得日子一天天都是有变化的。小胖满三个月后,就会翻身了,她也非常喜欢翻来翻去的,挥着小手,咯咯地笑着。

滕琰将她放在大竹榻上,小胖穿着了一身红罗纱的小衣服小裤子,举着两只小脚丫自在地翻着玩。

滕琰养孩子不像别人家那样的精细,孩子很小就天天抱到外面,也不让人像京城这里人那样,把孩子包得紧紧的,而是让她自由自在地长。

大家都以为燕地人就是这样带孩子的。

燕王斜躺在竹榻的一边,看着不让小胖翻到地上去。滕琰在一旁吃着西瓜,间或挖出一勺西瓜送到燕王的嘴里。如果不喂他,燕王是什么水果都不会吃的。

小胖翻到了滕琰身边,看着她手里的西瓜。滕琰弄了点西瓜水给她喝,没想到,喝了几勺后,小胖还想要,滕琰不敢再喂了,就将小胖抱了起来。

站起来时就看见皇上身着烟色纱袍便服,带着几个内侍站在不远的一棵树下。

大约是戌时,因夏日天长,花园里还很明亮,燕王一家坐的竹榻就摆在一丛红艳艳的杜鹃花旁,榻边点着驱蚊的艾草,榻上的一张小几上放着半个西瓜,周围一个下人都没有。

燕王身上穿件月白的袍子,只随便地系了一下,胸前半敞,头发简单地挽了一下,只别根玉簪,轻松惬意的感觉是皇上从来没有看到过的。

燕王妃浅蓝色的小袄,下面配着月白的裙子,脸上明媚的笑意能融化所有的烦恼和不快。

滕琰上前低低地行了个礼,“皇祖父。”

燕王也急忙站了起来行礼。

皇上大步走过来坐在榻上,“你们过得很逍遥!”

这话不知怎么答才对。

滕琰急忙叫人过来端上茶水、点心和瓜果。

皇上却一摆手说:“不要那些到处都一样的东西了,燕王妃去给朕做几个特别的小菜,朕和燕王喝几杯。”

滕琰把孩子交到赶过来的晨风手中,皇上既然不喜欢小胖,就让人赶紧带下去好了。

皇上能想吃什么,每天御厨想方设法地做各种的美食,他这几句话不过是与滕琰和解找个借口罢了。

燕王与滕琰的前些时间产生的矛盾,背后的主谋就是皇上。但皇上不可能承认什么错误,他这样还得说是给自己面子呢。

老人嘛,小辈怎么也得体谅,更何况这个做皇上的老人,不只要体谅,还得顺从。

滕琰到了厨房,先让人将厨房里现有的糟鸽子、金虾、水晶膀蹄、烧鹅等几味菜和加了冰的葡萄酒送了上去。

然后滕琰做了个蒸鲥鱼、炒豆芽、凉拌青菜、凉拌木耳和水果拼盘,都是简单清爽的菜色。

皇上和燕王谈笑风生,一直到了亥时才结束。以后,皇上隔三差五地这来喝酒,有时常带着别人,后妃、官员、还有皇子之类的,有时也招燕王进宫,就是滕琰也几次被邀入宫。

滕琰渐渐与皇家的人熟了起来。

龙生九子,九子各不同,皇家人也不是都一样的,滕琰在这个圈子里也有了几个朋友,但大部分的人她还是不喜欢!

这天,滕琰再次进了行宫里,有内侍传话说皇上今晚举行宴会,让她参加。滕琰挑了身浅紫的小袄,素白绣银花的裙子,头上只带了不多几件首饰就进了行宫。

风和日丽的天气,皇家的宴会格外的多,这种宴会主要是玩乐为主,不同于春节间那种正式严肃的活动,大家也都是抱着放松的心情来的,所以,就不必穿正装。

轿子停了下来,滕琰就觉得周围很寂静,宴会的声所应该热闹得多啊。下了轿,正对着一座很威严的大殿,滕琰在内侍的带领下走了进去,殿内只有皇上一人。

皇上从摆满了卷册的案几上抬起了眼睛,威严地说:“燕王妃坐。”

滕琰行了礼坐下。皇上这些日子对自己很亲切,这种严肃的气场还真让人心里一惊。

“听说燕王妃不赞成燕王做太孙?”皇上直视滕琰,让她感到莫大的压力,但皇上的表情却很平淡,好像他谈的不过是一件平常的事,“心里怎样想的,都对朕说说。”

虽然很严肃,但没有任何指责的意思。

前些日子燕王与皇上的矛盾就是由这个问题开始的。后来又夹杂了纳妃、生女这些事情,才弄得不可开交,

滕琰已经到了大殿上,无法拒绝,皇上摆明了就是要逼她开口的。

“立嗣大事,本不应该由孙媳插言的,但皇上既然垂问,孙媳就不避嫌疑了。”

“以前孙媳确实不愿意王爷做太孙,因为存着自己的小心思,只想与燕王留在燕地,悠闲地携手终生。”

“可是,这些日子孙媳一直在反思,我这样影响王爷对还是不对。燕王从小就有一番大志向,他曾经认为皇祖父一定会把天下交给他的父王,再传给他。现在燕王就是不想争天下,也一样有视天下为已任的雄心。但他同样的渴望有一个平静温和的家,在燕地,这是很容易的,而在京城则不然。”滕琰是真的有些苦恼,“我想王爷心里恐怕也在犹豫。”

“我以为燕王妃一定会说出一番视富贵如浮云的道理呢。”皇上哼了一下看着滕琰,“就像许由务光一样,听到了天子之位,会洗耳逃隐呢?”

滕琰笑道:“许由务光,人皆称其为高士,孙媳却不这样看。尧欲禅位于许由务光,二人不肯,孙媳认为原因为两点。”

“其一,其时的天下并非后来的天下,尧舜禹时,天子不以一已之利为利,而使天下受其利,不以一已之之害为害,而使天下释其害,做天子只是个辛劳的差事,故许由务光不愿为之。而后世之天子则不然,以天下之利尽归于已,天下之害尽归于人,汉高祖得天下后,曾说过,某业所就,孰与仲多,其逐利之情,溢于言辞。所以,许由务光并非高不可攀,只不过是好逸恶劳平常之人而已。”

“其二,许由务光辞天下之位,未尝没有不能胜任天下的责任的原因。有史以来,中原大地,能大治之时有几何?十不足一而已。昔年的文景之治、贞观之治、开元盛世,何其少?能使天下大治,非常人所能为,必得用尽心力,劳累一生。许由务光清楚这一点,故而不失为明智之人。”

“所以,许由务光不过是凡人而已,所作所为也是凡人的所作所为,孙媳想劝燕王回燕地,远离京城的想法,也出于以上两点。孙媳为燕王的王妃,为燕王计,即恐责任之重而得利之小,又恐责任之大力所不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百二十七章

面对着侃侃而谈的滕琰,皇上下意识地反驳,“许由务光以后,历朝历代,只见为争夺天下父子兄弟相残的,却少有人推却帝位的。”

“是啊,正因为后世为君者,将天下视为自家产业,争取天下则是为子孙创业,以一已之私,为天下之大公,令天下之利尽归于已,故而父子、母子、兄弟、夫妻相杀,只为了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取得胜利之后的人,又会怎么样呢?大多数的人敲剥天下之骨髓,离散天下之子女,以奉我一人之淫乐;当然也有励精图治,就像李世民,但于午夜梦回之时,他就从来没有想到过他亲手射杀的兄弟吗?这时他的心里是什么滋味,谁又能知道呢?”

“同样也有不愿就帝位的,像东晋的司马睿、唐代的李旦,都曾多次推让帝位,这两位帝王各有不得已的情况,但淡泊名利确为事实。还有唐代的让皇帝李宪,坚辞太子之位,一生无忧。”就滕琰前世所知道的,还有宋末和明末的皇帝都发出了不愿生在帝王之家的感慨,当然他们都是后知后觉,到了末路穷途时,才有此想。

对一个本时代的皇上谈起这些有质疑帝制的思想,滕琰也是因为自己有了皇室的身份,否则,会有太大的嫌疑。

这是清初学都黄宗羲的论点,讨论的就是帝制的起源和责任,深刻入骨,为后来的孙中山等人推崇,启迪了几代人。

这种思想无疑是积极的,皇上虽然很保守,但他不失为一个睿智之人,他的年龄和阅历也让他有足够的见识,能够理解其间的真理。

皇上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

滕琰的这番说辞是他从没听过的,也没有这样想过的。人皆言许由务光品德高尚,超凡脱俗,或者有不信世上能有如此之人的,但从没有人说过他们也一样是有着私欲的凡人。

就是自己,当初从哥哥手中接过帝位,也一样殚精竭虑地怕侄儿会夺回皇权,在侄儿的子嗣下过手,让侄儿只留下了一个女儿。

自己日夜思谋,好不容易抓到手里的东西在燕王妃看来,竟然是这样的不以为意。天下最高贵的位子,难道不值得燕王与她费些心力去追求?

皇上想斥责滕琰,但他却突然不知说什么好。其实,要是说合适的说辞,皇上不用经过大脑就能随便地说出几句,但在燕王妃这样坦荡荡的举止面前,皇上却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嘴很难张开。

年轻时,自己做了对不起哥哥和侄子的事并没有给他还来多大的压力,他那时也是不得已。可年龄不断地增加,皇上更经常地想到了哥哥,他让哥哥绝了后。等自己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见到了哥哥,该怎么说呢?

想到这里,皇上羡慕起了燕王妃这种风清云淡的态度,要是当初的自己能遇到燕王妃这样的人来点醒自己,那么,自己也不必这么久了,还受着这样的折磨。哥哥是同意把皇位让给自己的,那时侄子太小,根本守不住这份基业。

等到侄子长大了,也不可能从自己这里抢走天下,但那时的自己,面对着一些质疑,一些反对,就沉不住气了,使侄子只有昭阳一个孩子。

皇上轻轻地摇了一下头,过去的事,不应该总是想着,自己早晚有见到哥哥的时候,那时,自己就把这些全部说出来,让哥哥去决定吧。

燕王太像他的父亲了,也像皇上自己,他也一样的对皇位非常的执着。他本是最理想的皇位继承人,也是自己一手教出来来的,赵家的江山交给他,皇上是非常放心的。而他其余几个儿子,无论是从能力上还是气度上都差远了。但经历了睿太子的事后,燕王已经出了问题。

年近花甲时,朝臣们在立储上给了他越来越大的压力,皇上也知道储位早定,会为朝政稳固起着莫大的作用,于是他下了决心,想立鲁王为太子。可是犹豫几次,皇上并没有发下明旨,公之于天下人,可能就是心里始终存着对燕王的一线希望,于是就有了出巡燕地。

燕地欣欣向荣的一切,让皇上喜出望外,燕王妃突然有孕,更是改变了自己的主意。他算好了时间,将燕王与王妃召到了京城,本来应该看到欣喜若狂的燕王,但结果却不是这样。

燕王就是受燕王妃的影响吧。

能影响燕王的人,可不简单,皇上再次打量滕琰。

燕王妃算不得绝色的美人,腹有诗书气自华说的就是她这样的人,随便往哪里一站,流露出来的是不同于一般的女子的自信和骄傲,让人不知不觉间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他的孙子燕王就是那样,眼睛里只有这个王妃。

这些天燕王给他讲了不少的燕王妃的事,一点也没有夸大其辞,燕王妃确实极有才学,极有见地。小小的年纪就敢女扮男装,提出同为中华衣冠,共同抗击犬戎;治理燕地,出入军营,为燕王的左右手;形势危险时敢于出兵对敌;眼下的几句话,更不是一般人所能说得出来的。

“皇祖父,听说您召了王妃过来?”燕王并没有经过通报就进了殿内,他与皇祖父亲密,各处大殿都是来去自由。

“难道怕朕难为燕王妃吗?”皇上露出一丝笑意。

“孙儿是来接皇祖父去宴席处。”燕王一面说着,一面向滕琰看了过去。

滕琰回他一个笑脸。

皇上并没有因为燕王的到来而改变话题,“如果你是朕,你会如何考虑立嗣的事?”

“皇祖父身体康健,春秋鼎盛,此事亦可以再斟酌一些时日,先令皇子们勤于政事,也能区分出各自的能力性情。”

“至于朝中大臣急于见皇上立太子,不妨先将皇上心中所确定的人选写好诏书,存于可靠之处,如此也能封住朝臣之口。就是皇祖父圣心有变,也可以重新修改。”清朝时康熙皇帝被迫立太子时,最后想出了这个办法,后来还做为定例了,说明对皇家还是很适当的。

果然皇上笑了笑,说:“这个办法不错!”

燕王也赞同地点了点头,这样做的好处是,几方面的关系都能平衡,至少能达到表面上的平衡。

“那么燕王妃是不是还不赞同燕王做太孙呢?”

皇上这是让滕琰在燕王面前表态呢。

滕琰看着燕王说:“人生的路需要选择之处极多,但真正重大的选择也许只有几次,倒底要怎样选择,还是要问当事之人。毕竟,每个人的命运,还是应该在自己的手上。孙媳已经想好,无论王爷如何选择,孙媳都会赞成。”滕琰说着,也理清了自己的思路。

滕琰所说的话都是发自内心,她觉得任何人听到都没什么。

燕王向滕琰笑了笑,一副我了解你的心思的样子,是啊,她们夫妻之间,虽然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但彼此的见解和主张还是非常清楚的。

“皇祖父,王妃如何?”燕王有些得意地燕王也躺炫耀。

“嗯,说得很好,”皇上说:“赏燕王妃…”

“皇祖父,孙媳想讨个赏。”滕琰跪了下来。

“想要什么,说吧。”皇上笑着说。

“我想请皇上封燕王长女。”

皇上和燕王都没有想到滕琰是想要这个封赏。

滕琰也是临时想到的,但给小胖赢回面子的想法不是临时有的。

虽然小胖还很小,但她出生时,自己给燕王喝了安神药,结果父亲不在场,随后而来的曾祖父将赏赐的东西摔到了地上,然后就是糟糕的洗三宴和满月宴,这些对小胖都是极不公平的。

如果是落在滕琰身上,她可能会一笑置之,这些东西并不是滕琰看重的,但自己的女儿,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咽下这口气。

而且,小胖大了,这些事有可能会对她产生伤害。

燕王无声地在她身边跪了下来,他没有替小胖去争,还是因为内心中还有对太子妃的不满,他知道祖父是因为自己的母亲才这样对待长女。不过,他的长女受到了这些不公平的对待,他自己也心疼。

一个酷似太子妃的曾孙女,皇上恍惚了一下,那个儿媳妇,害死了自己最心爱的儿子,也害了自己最心爱的孙子。可是为了孙子的地位,他只能看着那个不贤不孝的儿媳妇进了皇陵。

一度他以为燕王妃也是个这样的媳妇,雷霆之下差一点想要了她的命,但皇上知道如果燕王妃真的有了三长两短,那么他也会永远失去他的孙子。

幸好,那时自己控制住了自己的怒火,有时间仔细了解了这个才智极高的孙媳妇,可对她生下的那个孩子,皇上沉吟了一下。

滕琰说:“燕王的长女,她身上流的是皇上皇后,太子太子妃、燕王,以及我的血,这是不可能改变的。”滕琰留了半句话没说,皇上和燕王心里都明白是什么,“燕王身上也有太子妃的血,这也一样是不可能改变的。”

理解了燕王妃的意思,皇上向燕王看去,燕王长得很像自己,但在他的脸上还是有太子妃的特点,尤其是明亮的眼睛,不完全是赵家人的那种细长形状,而是有着很好看的轮廓。

燕王长女有着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

“皇祖父,我的女儿姓赵。”燕王加了一句。

不管母亲是谁,是赵家的人没错,皇上不是不明白,父亲对孩子的血统才最有意义,他只不过是还对当年的事放下下罢了。“过去的事,你完全放下了?”皇上问燕王。

“孙儿不会忘记,但不会因为过去了的事永远痛苦,而且将来绝不会再让那样的事情出现。”

“朕也该放下了,”皇上感慨地说,声音中带着些哽咽,“这件事把朕的心磨得太苦了。”

燕王上前抱住了皇上的腿哭了起来,这也是他们祖孙第一次面对面地谈起那件事。

滕琰悄悄地退出大殿,让内侍将自己带到了宴会的屋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百二十八章

行宫里有一座很大的花厅,四面皆有窗子,正是盛夏,窗子都卸了下去,用极薄极细的纱蒙着,避免蚊虫进来。

厅里面的四角摆着大银盘,里面放着雕好的大冰山,冒出丝丝的白气。所以厅内虽然聚集了不少的人,但没有一点的燥热。

郭贵妃坐在最上面,正与几位妃嫔说着话,另一侧,鲁王、齐王和一干人在说着什么。

随着一声通报,滕琰走了进去。

郭贵妃抬起头来,笑着向她招手,“燕王妃,过我这里来说话。”

滕琰依言过去,行了礼落座。

“怎么没同皇上与燕王一齐过来?”郭贵妃问。

大家都侧耳倾听,只有郭贵妃知道滕琰是从皇上那里过来的。

滕琰笑着说:“皇上与王爷有要事相商,我便先过来了。”摆手拒绝宫女递过来的一份冰碗。

“赶紧吃点凉的,看你都出汗了。”郭贵妃慈祥地说。

滕琰真佩服郭贵妃的气度,明明自己将林侧妃和郭侧妃关进了别院里,不用说这样的宴会,就是平时也不让她们随意走动,可郭贵妃看起来一点也没有生气,甚至连问都不问一下自己。

“好。”滕琰从一个水晶盘中挑了一块冰镇的桃子吃了,她不是想拒绝郭贵妃的好意,而是正在奶孩子,不敢吃太凉的东西。

“燕王妃怎么没带新封的侧妃出来让大家见见?”淮南王妃笑着说,手里轻摇一把画着美人的团扇。

“天气这样热,两位侧妃都有些不适,我就让她们在别院里好好休息。”滕琰一脸无辜地说,要装谁不会!

“郭妹妹我素来极熟的,身子一直很好,刚进王府怎么就会不适呢?”一位妇人打扮二十多岁的美人说。

滕琰知道南宁郡王妃,拜这段在钟山的日子所赐,她差不多能认清每一位皇子皇妃,但也只限于认识而已。她依旧笑容可掬地说:“可不是,我也奇怪着呢,郭侧妃怎么就不适了呢,王妃有时间去探访一下?”

既然你愿意管闲事,就管去吧,郭侧妃如果想告状,早就告了,还会等你们去?话说滕琰正等着郭侧妃告状呢,要是说燕王府不好或自己不好,那就请走吧。这位王妃只要不觉得以一个正妃去看一个侧妃丢人就行。那王妃自然想到了这一点,马上对身后的一位年轻女子说:“刘侧妃,你明儿去看看郭妹妹。”

那年轻女子恭敬地行礼道:“是。”

侧妃去更好,她连理也不用理的,滕琰面带嘲讽地笑着。

“绮儿身子不适,你们何苦去闹她?”郭贵妃和气地说。

“贵妃娘娘,郭侧妃身子不适,在王府里正是无趣,有姐妹相访是好事啊。”滕琰一点也不怕事情闹大,她从来就没想过与想找碴的人好好相处。给自己面子的人,她也会给对方面子,想下自己面子的,那就别怪自己不客气了。

她不禁想,燕王小时,大约无数次遇到类似的事吧,他一定是经过多次的总结,才得出用了强势回击的方法,现在滕琰明白了,确实很好用。

果然,想到燕王妃曾经在皇宫里动过刀子,加上郭贵妃居然反对,有好几个人本来跃跃欲试,现在都不吭声了。

好在皇上和燕王很快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