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令狐熙和点头道。这酾茶,乃是滚汤如碗后,随手投茶,盖紧盖子,静候片刻,称之为“酾”。但是饮茶则要趁早,否则茶香消散,算是浪费了好茶。

沉醉觉得此二人天生绝配,真是败家子与败家子齐集,生活如此精细,估计是指望不上楚律娶桂云致,她只好自己解决。

“此茶甚香,是用‘雨前’的‘旗枪’所制吧?”林木兰淡淡开口,一副自己也很内行的神情,所谓美人见美人都是不顺眼的。茶叶一芽一叶,芽卷如枪,芽舒如旗,成为‘旗枪’,已是当时的上等茶品。

令狐熙和笑着摇了摇头,“这‘旗枪’只是茶中的第三等。小芽,虽有芽无叶,但依然显老,要‘水芽’才算茶之精英。此茶正是水芽所制。”

沉醉庆幸自己没有开口,这贵族习气,没有三代以上所传,是不能领会其精髓的,林丞相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不过这一代的事,所以林木兰怎么会是令狐熙和的对手,更何况沉醉这样粗放的‘天外来客’了。

“水芽?”沉醉虽然不懂,但是特别喜欢学习,见令狐熙和如此老道,正是一个现成的好老师。”

“这水芽要置于水盆中才能拣得出来,细小如针。”令狐熙和解释道。众人皆倒吸一口气,佩服她的精致。

“此茶香味膏腴,却不失清明,夏日饮来沁人心脾,果然好茶,家父爱茶,云致厚颜想讨一点此茶。”桂云致道。

却见令狐熙和极端为难,“熙和所制此茶甚少,手上的茶此次都送给了二殿下,明年熙和定当双手奉上。”说罢还娇羞的看了看楚律。

沉醉暗地叫好。此女一出果然不同凡响,不声不响之中就探得楚律心意。她众观诸女,只觉得桂云致特别突出,而且与楚律和楚振之间也多眉目传言,所以借此探一探楚律的心意,看他是否愿意将自己亲手制的茶送给桂云致。

结果当桂云致看向他的时候,楚律不敷众望的为难含笑。不说不给,也不说给。但是心意是很明显倾向令狐熙和的。

楚振见桂云致难看,插声到:“此茶乃令狐小姐亲手制的?”

令狐熙和也不纠缠,点头道:“正是,因为此茶的采制之法分外讲究。此茶须在清晨采,夜露未晞,茶芽肥润,日出后,则膏腴内耗,降低了茶品。而且不能以手指采摘,要用指甲掐断,以指则多温而易损,以甲则速断而不柔。”

到此处,大家算是对这位熙和小姐佩服得五体投地。

茶后小用午膳,侍从开始带领各人到各自的房间休息午憩。景尚别院大得惊人,沉醉所住的乃是‘菡萏轩’,看字迹和刻板,都是崭新的,应该是新近命的名字,与醉花荫的那间雅阁名字相同,沉醉真觉得看不出楚律为人如此心细,还为每个人的住所,取上一个熟悉的名字。

只可惜出来小解以后,沉醉被乱花迷眼,实在是找不到回去的路,穿来穿去也不知道穿到了什么地方。

只看到一个特别清凉的小阁,背临‘停鹭湖’,前面只有几棵参天大树,浓荫沁人。地上的青石道苔藓布上,特别幽深,深有曲径通幽之感。

沉醉上前,只见那阁名为“天一阁”,推门而入便知为书房。正南设大理石屏两架,天然山水云烟,居中悬御笔白鹰一轴,上印着玉单宝玺。左壁挂当代大儒余良成的大字题文与可墨竹淋漓,右壁挂名家的苍老远山。但见端砚文琴,俱列在朱几素案。又有那几上盆松,三寸高枝,能向画图作干。紫箫斜挂玉屏风,香缕细焚金鸭鼎。瓷塌雕镂龙凤,里面藏着冰块,一入书房,便悠凉沁人,让人在夏日绝对不愿举步离开这样一个雅致之所。

沉醉早就想试试刚才那“悠然堂”里的瓷塌,此处有更佳的,她实在忍不住倦意的卧了上去,午睡的习惯早就让她此刻昏昏然,觉得应该不会有人这时候有闲情逸致来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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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机关算尽第十二回书房贪睡沉醉得计

沉醉的午憩可谓痛快淋漓,入夏后,许久没有如此安稳凉爽的睡个午觉了。

迷迷糊糊睁眼,却不想吓了一大跳。

瓷塌右前方的书案后,坐了一个青色人影,一动不动的看着手中的书卷。迷迷糊糊的沉醉第一个反应是闹鬼,吓得立即就清醒了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沉醉的声音有些颤抖,当然不是怕鬼,而且怕自己的名声败坏。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自己还在午睡,被人知道,真是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而且还是和这样一个声名狼藉的浪荡王孙一起,沉醉吓得心都跳到喉咙口了,幸好没有人来。

“这是本王的书房,本王不该来么?”那青色人影回头,不是楚律还有谁。

沉醉一下子被噎了回去,“你怎么不叫醒我?”

“来者是客,本王见表妹睡得如此香甜,怎么敢吵醒你?”

“既然不忍叫醒我,二殿下又留在此处干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二殿下就不知道瓜田李下吗?”沉醉怒目圆瞪。

“可惜本王有紧急公务要处理,必须留在书房,所以~~这样不好么,律既没有扰表妹午憩,又可处理公务,两全其美。”

两全其美你个头,沉醉此时恨不得把桌上的砚台砸在他头上。看他嘻皮笑脸的耍赖,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突然眼睛滴溜溜的一转,计上心头,此时与他吵架,输的还不是自己,水至清则无鱼,他真称得上“人至赖则无敌”。

“你明明偷看我!”

“此话怎讲,本王一直在翻阅卷宗呢。”

“狡辩,你书都拿倒了!”沉醉的语气万分肯定。楚律不察的反射性的调转书卷,低头一看,却见此时才是拿倒了,便知道是沉醉做计骗他。如今倒是不能再抵赖了。

“哼哼,想不到堂堂景轩君殿下居然行如此下作之事。”沉醉抄手而立,一副“被我抓到了”的拽样。

楚律哈哈一笑,“本王也想不到堂堂长乐郡主午睡还要磨牙流口水。”

沉醉拽样一收,立即想到自己称不上美丽的睡姿。

“如果不是郡主睡相如此‘吸引’人,本王怎么会舍不得走?”他在吸引而二字上特别加重了语调,生怕人不知道他在说反话。

“小王见郡主如此‘可爱’,所以忍不住作画留念。”他加上的一句让沉醉大吃一惊,见他移开书卷,才发现下面还铺着一张纸,毛笔上墨水还没干透,那画上画的不是午睡的自己又是谁?

画面逼真,将美人夏睡图勾勒得惟妙惟肖,只是那嘴角的哈喇子,却“触目惊心”。

“你~~”沉醉一把向那副画抓去。可惜晚了一步,被那厮抽走了,“不行不行,此乃小王心血之作~~”

沉醉正准备在屋里追着楚律跑,却听得有脚步声走近,利弊权衡后,还是决定立即离开,慌忙间夺身而出,只听见身后爽朗的笑声,愤愤中不幸的再次迷路。

这一次却是转到停鹭湖边的柳荫下,看到毕仲秋的背影而驻足。本打算上前问路,却敏感的觉得他的背影怎么显得那么忧郁。

沉醉第一次从一个人的背影就品出了那人的忧郁,看来是真的很忧郁。

“仲秋。”沉醉轻唤。

见他半晌才痴迷的收回目光答礼,沉醉也好奇的跟着他的目光远眺,见到的却是百米外桂云致和楚律在水阁上叙话的情景。

沉醉暗叫不好,转头看到毕仲秋的脸上一副死了双亲的哭丧样子,“仲秋。”

毕仲秋惨然一笑,哪里还有当年“蟋蟀王”的威风模样。“你和桂小姐~~”

沉醉直觉的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转眼间就计上心头,多亏今日书房的乌龙事件给了自己灵感。沉醉小心的试探。

“你看出来了?”毕仲秋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只是阴郁痴迷的重新看着桂云致。“沉醉,我是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怎么会,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而且我看你和桂小姐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甚是般配。”沉醉谄媚的道。

“你真好。想当初我父亲拒绝封亭君的提亲,而你还对我这么好。”毕仲秋喃喃道。沉醉依然淡笑,心底却在诅咒,好你个毕仲秋此时还不忘记打击我,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样。但是为了大计做想,只能隐忍。

“我只是就事论事。你既然喜欢桂小姐,为何不~~”

“先有景轩君,后有安国君,何况云致她对我根本没有情意。”

“此言差矣,你不说,她怎么知道你喜欢她,说不定她真正中意的却是你。”

“我?”

“是啊,你年少英俊,又威武不凡,能文能武,尚阳城不知多少千金小姐都拜倒在你的脚下,我父亲不就去你府上提亲了么?”沉醉自己都要恶心死了,还不惜踩扁自己,以提高此人的自信心。

“可是如今是不是太迟了,我要怎么做?”

沉醉心底鄙视他,觉得堕入情网的男人智商果然是成倍的降低。

“是太迟了。”沉醉点头,毕仲秋听了,本来已经充满希望的眼眸又黯淡了下去。

“但是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只看你愿不愿意。”

“什么手段?”毕仲秋急问。

沉醉垫起脚尖,在他的耳边嘀嘀咕咕一阵,“这样好吗?”毕仲秋很为难。

“如果你不愿意,那你就只有眼睁睁看着桂云致嫁给六殿下好了。”

“好,听你的。”毕仲秋破釜沉舟的道。“你为什么帮我?”据他了解,沉醉可不是这种好心人,帮人不求回报的。

“我喜欢安国君。”沉醉的坦白羞煞了毕仲秋,觉得一个女子尚能如此坦然面对自己的爱情,自己一个堂堂男子汉更不能被人瞧扁了。

二人分开后,沉醉转身就看到了站在花丛边凝神思考问题的楚律。

“好巧啊,二殿下。”沉醉有些做贼心虚,又觉得此人阴魂不散。

“是很巧。”楚律依然笑吟吟的,沉醉却觉得阴风阵阵,不知道是不是跟自己心里有愧有关,很快就扯了个幌子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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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更新如此之晚还请诸位原谅。珰仓促出差,毫无准备。念念不忘每日更新之诺,乃厚颜借吾友无线网卡一张,勉强上线。还请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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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机关算尽第十三回消炎会群英戏六博

夕阳西下,楚律领着众人游园,绕山穿林,来到湖畔布满荷花的停鹭湖后,景色豁然开朗。沿湖垂柳飘拂,东面是一府水榭,前有板桥,渡桥而入,前为头亭,中为中舱,后有梢棚,仿佛入登华丽的画舫。此处桌椅又是另一种形制,以湘妃竹做骨架,上铺御窑特制的青花瓷面。

众人坐定后,每人一几一椅,开筵时,全是貌美的娈童婢女伺候,导致沉醉怀疑楚律男女通吃。

所上之菜,无论盘碗都是御窑所制,精美绝伦,冰纹铁底,古意盎然。肴馔除燕窝、鱼翅、海参等常见之物,还有驼峰,象白——象筋、鹿尾、熊掌等野物。奢侈浪费可见一斑。

及酒至半酣,众人皆有热意,楚律吩咐“布雨”。

此时只见水榭四周的池子,出现了四个龙首,口中喷水,直上屋顶,雨声哔哔,窗外仿佛挂了一道珠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