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醉好奇道:“这是怎么弄的?”

楚律才道:“那龙头乃是皮制的,里面藏着救火用的铜制唧筒(水泵,故宫博物院现藏有两种唧筒),跨坐其上的仆人,轮番操作,可持续的唧起湖中之水,喷向空中,便是布雨。”

众人连声称奇,沉醉也万分佩服,看来古人的奇思妙想丝毫不亚于今日,工艺也精致绝美。

酒酣之时,行酒令是必不可少的。今日有大才女令狐熙和在此,众人都心照不宣的避开那些诗词酒令,女人怕被她独领风骚,男人则怕输给这样一个美女,在她面前抬不起头。

所以今日决定玩六博彩。六博正是流行当时的博弈游戏,坊间市井流行,宫廷贵胄更是喜欢。这种游戏的特殊之处,正在于无分男女贵贱,在场有份,呼喝嬉闹,毫无礼仪讲究。

两个侍女抬来一张精致的红木大盘,摆在正中一张长案上。这便是六博棋盘,叫做“曲道。”盘上横竖各有十二线交织成方格,中间一行不划格,叫做“水道”。水道中暂时只有两条精致的鱼形铜片,这便是“筹”,由胜方得之兑钱。一旦开始,各种大小铜片便会都投在“水道”中。

曲道摆好,便人人离席聚到乐曲道大案两边。第一局楚律和令狐熙和是公推的博主,便隔案对坐。其余人等便挤挨在各个缝隙里,一时叽叽喳喳,竟大是热闹。

六博行棋,先得掷彩。所谓掷彩,便是用两粒玉骰子决定行棋先后。骰子六面:两面白两面黑,一面“五”(五个黑点),一面“塞”(画一块石头)。两粒同掷,“五百”最贵(一白一五)。但有“五百”,众人便齐声大喝“彩——”,这便是喝彩。其余的五黑、全黑、全塞、五塞、都不喝彩。掷出彩来,除了掷彩者先行棋,对方还要先行付给在场所有当局者一定的彩头。这便是“五白”一出,齐声喝彩的原因。

楚律请令狐熙和先行。两粒骰子在她的小手中旋出一个一白一黑。

楚律微微一笑,捡起两粒骰子,手腕一抖便摔入大盘中。但见两粒骰子在铜盘中光闪闪蹦跳如同打斗一般。“哎哟哟!骰子活啦!”女子们便惊叫起来。此时楚律单掌猛然捂下,盘中一阵叮当不绝,待手掌拿开,又是一个五白!

“彩啊——彩——”一阵尖叫笑闹轰然爆发。

令狐嫣然一笑,“各付十两彩头。”十两对于这些人来说,真是少得可怜,但大家就是要一个乐趣,何况令狐氏乃是清流,虽然名望还在,但是家计却绝对没有往日的宽裕。

仆从高声道:“六博将开,先行押彩。”

沉醉抢先道:“我押令狐小姐,百两。”便向水道中打下一个刻有“百两”二字的铜鱼。

其余人也开始兴高采烈的下注。

赌正拍掌喊道:“肃静,开始行棋!——布阵”

六博共有十二枚棋子,黑白各六,实际上是一种远古军棋。按照古老的军制,六子分别是枭(帅),卢(军棋),车,骑,伍,卒,后四者统称为“散”,枭可以单杀对方五子,对方五子联进包围,则杀枭,但在行棋之时,棋子有字一面一律朝下,无字一面朝上,两子相遇,赌正翻开棋面定生杀,枭被杀便是最终失败。由于双方都在黑暗中摸索,只能凭翻开的棋子判断形势,所以即便有事先布阵,也任有诸多难以预料的戏剧性结局。正是这种难以预料的戏剧性,才使六博棋具有赌的特殊魅力。

令狐熙和执白,楚律执黑,两人各自在案下一个小铜盘里摆好阵形。小铜盘端上,便有身边偎依的侍女原封不动的将棋子移上大盘。

两人来回相杀,其鼓相当,看得众人心惊胆跳,紧张万分,最后终是楚律得胜,害沉醉输了百两,钱是小事,面子确实大事,输了自然不高兴,她还以为楚律要让着令狐熙和,转眼一想他如此强势的压住令狐熙和,让这位备受众人宠爱的小姐觉得新奇,自然容易得手。情场如战场,战略战术很是重要。

几番轮下来,酒酣人醉,轮到沉醉对阵楚律。

楚律高喊一声:“枭来也!”便兴冲冲将一枚圆圆的玉石白子推过水道。沉醉娇笑出声:“五散来迎!”便手掌一伸,推出了摆成弧形的五颗玉石黑子。六博行棋原是可以任意呼喊,但输赢却要在翻开字面后决定,所有也便有了兵不厌诈的乱喊名目。赌正左右一打量,不动声色的先翻开了五颗黑子。

“啊!果真五散!”男女们惊诧笑叫。

又翻开那颗孤身过水的白子。

“啊哟!果真是枭!”便又一阵更响的惊叫笑闹。

“杀枭了!”沉醉自己手舞足蹈的跳了起来。她观察如此之久,看出楚律素来喜欢冒险和欺诈,也有出其不意,很喜欢以主帅冒险,所以才率先准备了五散,果然不出所料。

她借着兴致大起,为众人斟酒庆贺,借机在给桂云致的酒中放入了精心准备的迷药。药从小手指甲里抖落,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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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机关算尽第十三回毕二爷佯醉入罗帏

这种害人不能留名的事,沉醉通常都是自己亲手完成,虽然很有风险,但是让给下头的人做,也很有泄露的风险,沉醉奉行能不让人知道就不让人知道的原则。

至于迷药,沉醉也是深感心惊,觉得对男人绝对要提防。不管毕仲秋说得有多深情,在企图得到桂云致的时候也丝毫不手软。迷药依然非常迅速的就到了沉醉手里,她不知道他是怎么搞到的,只是觉得这迷药也太容易获得了,所以很没有安全感。

这一日的景尚别院特别的热闹,一大早就迎来了女高音的尖叫。

此时沉醉正走在去“齐云阁”的路上,昨晚就和林氏姐妹约好,今日清晨一早来叫桂云致去游园的。

“怎么了?”沉醉带着丫鬟匆忙的跑到“案发现场”,她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就是忍不住在现场观察自己亲自安排的戏码,那种感觉很特别。

林木灵颤巍巍的指着床上,桂云致早醒了,坐在一边哭得气都接不上来了,而毕仲秋则在一旁笨拙的穿着衣服。

“她们~~”林木灵气得脸都发白了,她对毕仲秋的心意大家都心知肚明。

有人陆陆续续的赶到,却被沉醉拦在了屋外,她让林木灵和林木兰赶紧去扶了桂云致其身穿戴整齐。

这都亏了昨日那午睡得来的灵感,想要迅速的破坏一段姻缘,在这里可比现代容易多了,一顶不贞的帽子扣下来,哪怕只是瓜田李下,也足以让自以为是的贵族不敢接受那样的媳妇,何况是王室。

昏睡的桂云致自然不能阻挡“醉酒”的毕仲秋误入其寝室。不过让沉醉唯一觉得美中不足的是,毕仲秋居然只是很君子的在桂云致的床上躺了一宿。沉醉仔细的观察过床铺,真是没有翻云覆雨的痕迹,不由暗嗔毕仲秋,不懂得利用机会,既然这等事都做了,又何必节省那最后一步,让桂云致犹有翻身的机会。

沉醉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桂云致,心里说不愧疚是真的。但是她总是能很好的对自己进行“心理辅导”。对于桂云致这样在楚律处铩羽的人,转而迅速就攀上了楚振,她断定她不是一个以爱情为生命的女人,只是在寻找良好的生活空间,那么毕仲秋能给她的绝对比楚律和楚振多,因为毕仲秋甚至有些失去尊严的在爱她。

虽然毕仲秋和自己狼狈为奸,甚为无耻,但是沉醉觉得他这个人还是不错的。计策本来有两条,一条就是他误入桂云致的香闺,一是桂云致在迷药的作用下‘误入’他的房间,他立即选择了第一条,愿一力承担整个错误,忍着自己被人指指点点。

楚振冲上来就给了跪在桂云致脚下认罪的毕仲秋一拳,沉醉第一次见他如此激愤,其中的男子气概让沉醉越加痴迷。

毕仲秋也不躲藏,“如果能弥补这一切,让我死也心甘情愿。”他深情款款的望着桂云致。

楚律这个主人此时才走了过来,“依我看昨晚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毕公子只是误入了云致的房间,小王有个不情之请,事关云致的贞节,又发生在小王的别院,希望大家都能发誓不说出去。”

桂云致止住哭声,感激的望着楚律,看楚振的眼神却多了幽怨,他们可以不说,可是他能够毫无芥蒂的娶自己么?

楚振第一个响应,“我楚振对天发誓,决不将今日之事外传,否则天打雷劈。”沉醉心想老兄你可够毒辣的,也暗恨楚律破坏自己的计划。容贵妃要是不知道这事,可就白当坏人了。

至沉醉发誓的时候,不早不晚,非常低调的不引人注意,“我百里沉醉发誓,决不将今日之事外传。”沉醉想要敷衍过去,结果楚律一副“我在等你说下去的”样子,只好咬咬牙齿道:“否则魂飞魄散。”

众人一惊,觉得她可真是特别的真心,天打雷劈不过是普通的誓言,而魂飞魄散则有永不超生之意,在这个时代,可是最大的惩罚。而沉醉却觉得自己不过是孤魂一缕,魂飞魄散也没什么。

楚律一愣,想不到她对自己也“如此狠毒”。

事情在楚律的快刀斩乱麻下迅速的了解。桂云致率先离开,其间对毕仲秋更是瞬都不瞬,根本没有任何要让毕仲秋“负责”的意思。

“沉醉,我该怎么办?”回来的当天,毕仲秋就鬼鬼祟祟的溜进了封亭君府。

“什么怎么办?”沉醉恨铁不成钢,看他不珍惜自己‘脑力劳动’的结果,懒得搭理他。

“云致要回樊襄了,我,我怎么办?”毕仲秋万分焦急。

沉醉听了更是懒得搭理他,桂云致回樊襄对自己就更没有威胁感了。

“沉醉~~”毕仲秋万分凄凉的看得沉醉发麻,可不敢想象失恋疯狂的男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我们大家都发誓不能外传此事,而只有你和桂云致没有发誓,唯今之计,只能由你去你父亲面前请罪,告诉他昨天发生的一切,接下来的事你父亲自然就知道怎么办了。”沉醉暗自高兴楚律的疏忽。

“不行,我父亲会打死我的。”毕仲秋素来害怕严厉的父亲。

沉醉抿嘴笑道:“你放心,说不定你父亲还暗地夸你呢,能和北宇侯结为亲家,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事情的发展果然如沉醉所料,毕仲秋的父亲户部尚书得知此事后虽然大发雷霆,但很快就打发了毕仲秋去桂云致在尚阳的住所负荆请罪,此时闹得沸沸扬扬,北宇侯为了女儿的名声,最后不得不答应将桂云致嫁给毕仲秋,由王上亲自赐婚。

解除了心腹大患以后,沉醉总算是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虽然令狐熙和开始频繁出入宫廷,但是沉醉先入为主的就认为是在为她和楚律的婚事做铺垫,看这两个人琴瑟和鸣,无论从外表还是生活情致都那么配合。

自己在他二人面前,就好比一个暴发户,是土包子进城,自以为自己很会享受生活,结果在人家眼里根本不入流。当沉醉趴在榻上,让侍书按摩臀部的时候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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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会不会太坏了?如果太坏了,我可以考虑换令狐熙和当女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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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机关算尽第十四回机关算尽反误卿卿

时光飞逝,沉醉正在等待王上毫无悬念的赐婚。

这一日,封亭君府一大早就热闹非凡。二十多名典礼人员沿着伊水岸,每隔十步,就立一人,直到百里府大门前,此外,有着金甲的兵士四十人,在街道上巡弋,禁止闲人通行这一段路。

封亭君府的大门,二门都敞开着,除执事,役吏外,守宫署的内官一人,以及以为内谒者,分别在门内坐侍。

在一名内谒者的前引下,一支仪仗队拥着林宰相和礼部侍郎到来。两位大臣,奉留王诏命,持节,担任册王子妃的正副使。

封亭君百里氏率沉醉和其家人拜舞接旨。

诏书

维惠元二十三年①,岁次乙亥,十二月壬子朔,二十四日乙亥。留王若曰:于戏,树屏崇化,必正壶闱,配德协规,允兹懿哲。尔封亭君百里青云嫡长女长乐郡主,公辅之门,清白流庆,诞钟粹美,含章秀出。固能徽范夙成,柔明自远;修明内湛,淑问外昭。是以选极名家,俪兹藩国。式光典册,俾黾谋。今遣使丞相林国阶、副使礼部侍郎,持节册尔为景轩君正妃。尔其弘宣妇道,无忘姆训。率由敬孝,永固家邦。可不慎欤。

①惠元:留王年号

沉醉听到“景轩君”三个字的时候差点没晕过去。为什么安国君会变成景轩君!

封亭君和君华公主听了以后,也是诧异万分,面色不佳,但却不得不奉旨谢恩。依照内谒者的教导行礼,引入大厅,由司仪官唱赞,乐仪奏乐,之后沉醉被引出,由宰相手里接过皇帝的诏命册,供在中堂。接着又是乐奏,仪礼官唱呼,众人谢恩。

景轩君大名在尚阳称得上是响亮无比,时年二十有四,弱冠之年大婚,其妻前工部尚书之女侯氏入门不过半载,便自缢身亡,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留王用了很多手段才压了下去,至于工部尚书也跟着遭殃,王室是不能留这样一个对自己存了芥蒂的臣子的。

何况景轩君的母亲早逝,如今容贵妃在后宫掌权,攀炎富贵之人都向着安国君而去,景轩君声名如此恶劣,一般父母都不愿将女儿嫁入景轩君府,何况能和王室攀亲的都是豪门高族,对王室的形势看得极为透彻,何苦送女儿去贴这个冷板凳。

君华公主在后庭早就哭晕了过去,“不~~我的女儿不能嫁给他,我去和王兄说。”她挣扎着起身,沉醉仿佛被抽了灵魂的娃娃,毫无生气。

“母亲,去不得,王上金口玉言,如何能收回王命。”百里承启在一旁劝阻。整个封亭君府没有丝毫攀上王室的高兴,反而阴云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