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谢薇就有些懵懂。
“你不是学过诊脉吗？”叶青就有些奇怪，“咱们中医不需要做B超，只需要诊出滑脉，就可以确定是否怀孕…”
“我——”谢薇脸就有些红，学校里确实开过这门课，只大家都是理论多于实践，谢薇眼下却是诊不出来。
叶青拿起谢薇的手，先放在自己脉搏上，让她体会，然后才重新放回孙澜涛手腕上：
“…感觉到没有？应指圆滑，往来流利，如珠滚玉盘…”
谢薇眼睛渐渐睁大：
“好像，是有些不同呢…”
太过狂喜之下，又有些不确定：
“可嫂子刚才说，她不是刚过经期吗…”
“那不是经期，应该是有点儿先兆早产，却是正好和经期的时间重合…”
叶青很是笃定。
这样的情况，她前世就见过。
当时是一位农妇，家中男人在城里谋生，结果农妇却意外诊出了孕像。丈夫知道后，却是勃然大怒，因为按照妻子的月事时间算，这个孩子竟是在自己离家的时间怀上的。
叶青正好跟随父亲经过那里，再次帮着诊治后，否决了农夫的说法，告诉他其实他妻子怀孕的时间不是两个月，而是三个月。
之前所谓的月事，也不是真的月事，而是早产的征兆。
男人当时听了还将信将疑。可好歹因为叶青的话，暂时没有休妻。结果七个月后，妻子果然产下了一个足月的健康男婴。
都不必叶青再说什么，男人就信了——那孩子和他这个爹长得就跟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根本不可能是别人的种。
他上面又有三个丫头了，可不正日思夜想个儿子呢？
当时就拖家带口的跑过来给叶青磕头了。
当然，现在医院技术这么发达了，自然不必再等孩子生下来再确定了。
“反正这会儿就在医院呢，是不是，去检查一下不就行了？”叶青笑着提醒。
“对啊。”谢呈也反应过来，让谢薇和叶青陪着孙澜涛，自己则旋风一样跑过去，又开了个B超单。
送孙澜涛进B超室的时候，谢呈在外边不住踱步。谢薇则紧握住叶青的手，一遍遍的求证：
“青青，你应该没看错的吧？我嫂子是怀孕了对不对？”
叶青点了点头：
“不出意外的话，你嫂子这胎应该是个男婴。”
竟然连性别都能诊出来吗？谢薇嘴巴都张成了O型。
兄妹俩正备受煎熬时，B超室的门终于打开，谢呈一个箭步迎了上去，一把扶住扶着腰从里面走出来的孙澜涛：
“怎么样？”
孙澜涛慢慢抬头：
“呜，老公，我怀孕了，真的是怀孕了…”
说着，抱着谢呈就哭了起来。
惊喜太过巨大，谢呈脑筋跟短路了似的，等意识到孙澜涛说了什么，腿一软，就靠在了墙壁上。
下一刻紧紧抱住孙澜涛，跟着哭了起来。
“我嫂子，竟然真的怀孕了？谢谢你，叶青，谢谢！”谢薇只觉眼前一切太不真实，抱着叶青又哭又笑。
孙澜涛和谢呈也稍稍平静了些，两人相拥着走过来，齐齐向叶青鞠躬——
胸透可是放射性的，孙澜涛本就体弱，再去拍了胸片，孩子铁定保不住。
一想到这个，两人就后怕不已，连带的对叶青也越发感激。
“怪不得闫教授要收你当关门弟子，叶青，你真的太厉害了。”回去的路上，谢薇不住感慨——知道竟然是一个大三的学妹抢了闫教授关门弟子的位置时，谢薇也和其他人一样，很是有些不服气。
这会儿却是彻底心服口服——
叶青现在的水平，怕是比一些老中医还强些。
“我回头再帮你嫂子开个药方，她坐胎有些不稳，你跟你哥说一声，千万别让她累着…”
两人一路说着话往回走，待得来到之前站的地方时，却发现其他同学都不见了。
“是不是已经去见各自的老师了？”谢薇猜测道，“我有秦瑶的电话，问问她…”
电话很快接通，秦瑶的声音随即传来：
“孙医生这儿还能再多带一个，谢薇你过去吧。”
“至于叶青，急诊科那儿缺人，让她过去搭把手吧。”
第40章 第 40 章
“不是, 秦瑶，你是不是弄错了？咱们中医学院的学生, 上什么急诊科啊？”秦瑶直觉不对。
毕竟急诊那边儿的, 多以外伤重病号居多，最是吃力不讨好的地方，他们这些人还都是学生不说，学的还是中医, 那样的场合，怎么应付得来？
“人家医院安排的，我有什么办法？”秦瑶语气明显有些不好, “爱去不去，不去的话自己想办法找实习老师。”
说着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谢薇忙又拨过去, 秦瑶却是接都没接就直接挂断了。
到了这会儿, 谢薇如何不明白, 秦瑶分明是借题发挥呢。怎么可能那么多实习生都能带，就多了叶青一个？
“不行, 她这是公报私仇，我们找她说理去。”谢薇脸色很是难看——
既然是是实习生，大家过来，就是接受指导，跟着学些临床类的知识的, 急诊科那样的地方, 别说学东西了, 说不好会被当成添乱的。
这要是不出事儿还没什么, 真是出了什么意外，责任谁来承担？
更对叶青歉疚不已。叶青可是因为跑过去帮自己扶嫂子，才会不在场，以致给了秦瑶可乘之机。
结果那边儿救了自己一家，这边儿却被秦瑶钻了空子。
叶青也没想到，秦瑶竟然对她的怨气这么大。可既然秦瑶已经安排好了，说明医院那边也通过了，这会儿跑过去闹也没什么意思。
而且叶青瞧着，去急诊科那儿，也没有什么坏处，毕竟，所谓的中医临床实习，叶青早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真是去急诊科看看也没什么不好。
当下拉住谢薇：
“别去了，既然安排到急诊科，我就去急诊科好了。”
“那怎么行？”谢薇却是不依，想着叶青年纪小，怕是有些被秦瑶给吓住了，“你不要怕，咱们的实习鉴定是带咱们的老师写，秦瑶她虽然负责带队，也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决定一切…”
谢薇更加不好受了。曾经以为自己够可怜了，可现在瞧着，叶青比自己还要可怜。先是太胖了被人嘲笑，然后又被赵可栽赃，好容易洗清冤屈，现在还要被人指指点点，说什么她在外面给人做小三…
“秦瑶就是妒忌你，认为你抢了她的研究生名额…”
别说秦瑶，就是之前谢薇，也对叶青这个横空出世抢了这一届毕业生希望的女生有很大的意见。认为她不定是通过什么旁门左道，才会把程辉让出来的那个名额截胡。
“可是我现在知道，青青你是真有本事…大家都误会你了，还是闫教授看人准…”不然也不可能扶了嫂子一下，就马上判断出嫂嫂有了身孕。
这样的水平，谢薇瞧着，也就那些资深的老中医才有可能。
“我自己什么水平，自己知道。”叶青倒也没有谦虚，“我不是怕秦瑶，而是真想去急诊科学习。”
“真是这样？”谢薇却还是有些不信，“只咱们到急诊科那儿，能学些什么东西啊？”
“所谓望闻问切，即便是处置外伤，中医也有自己的独到之处。”自己那个时代，哪有现在这样高科技的东西？可能也是因为这个，那会儿的中医才会空前兴盛。所谓取长补短，叶青并不认为中医和西医就是对立的，说不定到急诊科那儿，也能学到不少好东西。
叶青催促谢薇：
“好了，耽误这么会儿了，你赶紧去带你的实习老师那儿去吧。”
“我也不去了，我陪你一起去急诊科。”谢薇看劝不动叶青，直接道。
“既然已经安排好了，你去带你的老师那儿就行…”
叶青还想再劝，谢薇这次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听她的，依旧坚持跑去找了带她的实习老师，表达了同样要去急诊科的意思。
叶青也没有想到，谢薇这么固执，倒也不好再说什么。转念一想，算了，即便急诊科那儿或者没有中医师可以指导谢薇，这不是还有自己吗。
谢薇自然也不知道，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决定，直接改变了她的人生之路。更在若干年后，会因为师从国手叶青，而在中医界名声大噪…
谢薇很快把自己和叶青的介绍信全给拿了过来，又跑去找了管人事的一位工作人员，听说谢薇竟然主动要求也跟着去急诊科，那位工作人员明显就有些奇怪，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番：
“你不会也是大三过来凑数的吧？”
中都医学院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来实习的学生中竟然还有个大三的学生。
要不是因为新来的邢院长对中都医学院的学生赞誉有加，说不定叶青这会儿已经被退回去了。
毕竟医院可是人命关天的地方，三院的病号又不是一般的多，可不是让个大三学生来玩过家家的地方。
好在那位带队的秦同学还算诚实，直接说了实情。
虽然闹不懂叶青过来想做什么，工作人员明显已经对叶青的观感很是不好。索性直接把人安排到了急诊科，更提前给急诊科那边儿打了电话，别让靠近病人，直接给最重的活干就好，这些大学生什么的，可是吃不得苦，说不定一天就能吓回去了。
怎么也没有想到，还有谢薇这样的，竟然主动自己要求过去急诊科的。
谢薇脸一下涨的通红：
“我是大五的学生，还有叶青，她绝不是秦瑶说的那样，叶青可是我们闫院长亲自定下的继承人…”
“这样吗？我知道了，我这会儿很忙，你们先去急诊科报道，好吧？”即便是搞行政工作的，可也听说过闫济民的名号，这人做事上虽是有些不合时宜，性情太直了些，医术却是真的高。怎么可能做出这么幼稚的事。
真以为这是拍电视剧呢？随随便便就碰见个绝世天才…
待得谢薇和叶青一块儿离开，还跟旁边的人感慨呢：
“现在的学生啊，还真是，不想着搞好专业，一门心思想着走歪门邪道，这还学会拉大旗作虎皮了…”
“果然是秦瑶搞的鬼。”谢薇边走边同叶青说，“我真是看错她了，平常瞧着挺有素养的一个人，怎么背地里心眼这么坏…”
“前面就是急诊科了，咱们下去吧。”叶青拍了拍谢薇的肩，以示安慰。
谢薇瞧着神情平静的叶青叹了口气：
“青青你性子也太好了…”
青青的模样，好像受委屈的不是她，是自己一样。这么单纯的性子，可怎么得了？
看来自己以后得多护着点儿青青，这样不争不抢的性子，可真让人担心。
“你们俩干什么呢，让开点儿——”后面突然传来呵斥声。
两人回头，却是几个医生正抬着一副担架冲进来，担架上是一个瞧着年纪轻轻的小伙子，鸦黑的眉，修长的眼，七窍处却是有血流出来…
还有几个家属，扶着一对脸色苍白路都走不成的中年夫妻。丈夫神情呆滞，妻子嘴里则一直一遍遍的念叨着：
“冬冬，嗬嗬，我的冬冬啊…别怕，妈在呢，别怕啊…”
机械嘶哑而绝望的声音，听得人心里止不住的发毛。
谢薇眼神登时就有些发红，当初母亲去世的时候，自己何尝不是这样的无助而恐惧？
两人到了急诊科的值班室，里面正有一个还穿着手术服的医生，正站在那里接电话：
“…什么实习生要安排到急诊科…这里是闹着玩儿的地方吗，真是乱弹琴…”
“…护士？护士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干的…”
“好好好，我知道了，这儿还忙着呢…等她们过来再说吧…要是再给我们胡乱塞些阿猫阿狗之类的，可别怪我不给你面子…我跟你说啊，要是我看不顺眼，我可还是直接给你撵回去…”
说着放下电话，回头看了一眼杵在门口的叶青和谢薇，不耐烦的道：
“你们找谁？”
刚被定位为“阿猫阿狗”的谢薇不住咬牙，倒是叶青坦然一笑：
“您好，我们是中都医学院中医学院过来的实习生，您是李医生吧？周科长说，让我们找你报到。”
李医生全名李汉思，听叶青自报家门，也有些不自在，许是自觉理亏，接过两人的介绍信看了眼，好歹没有真把两人给撵走，却也没有给两人好脸儿，绷着脸道：
“是我，你们先去把衣服换好…”
“你们知道咱们这儿的性质吧？这里是急诊科，是整个医院最忙乱也最容易发生医患纠纷的地方，你们要是觉得受不了，趁早另外换个科室…”
急诊科送过来的都是突发疾病或者意外事故的危重病人，大多都是一送过来就得抢救，虽然救死扶伤是天职，可谁也抢不过阎王爷不是？
每一天都会有病人病情太重，离开人世的。
家属不能接受之下，往往就会情绪过激，也因此，大多医生都不喜欢这里，昼夜不休，又忙又累不说，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危及人身安全…
李汉思语气虽然不好，可明显是好意，叶青点了点头：
“谢谢——”
可换好衣服后，谢薇却觉得不对，正站在那儿发愣呢，李汉思已经直接往护士台那儿指了指：
“去吧，这几天你们先跟着张岚。”
两人这才意识到是哪里不对——合着两人身上的衣服，根本就是护士服。
可还没等两人抗议，已经有护士小跑着过来：
“李医生，您快过去看一下，刚才送来的那个跳楼的，好像不大好了…”
李汉思拿起刚换下的手术服，边穿边往外冲。
“你们两个是新来的吗？别傻站在哪儿了，新的病人很快就会过来，你们俩赶紧先去302把空了的四号床和六号床收拾一下…”
护士边吩咐叶青两个，边也跟着李汉思往外跑。
叶青和谢薇不敢怠慢，赶紧去了302病房，到了后才发现，病房前围着的家属还没有完全散去，听他们的意思，四号床的病人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得了肺癌，怕花钱不想连累儿女，就从楼上跳了下去，送来时人已经摔得不成样子…
至于六号床是个抑郁症患者，夜里割腕自杀的…
两人沉默的穿过悲伤的人群，只觉心里沉甸甸的。
到了门口，谢薇却是抢先一步走了进去，又嘱咐叶青：
“你在外面等着就好，我叫你再进来。”
说着快步走到四号床那儿，掀起上边的被褥，脸色却是随即惨白——
病人送过来时浑身都是血，外面看不出来，掀开后才发现，里面床单上有大片大片的血迹，偏是轮廓却很清晰，正好就是一个躺着的人的形状。
谢薇哪见过这样的场面，两手直哆嗦。
一双修长的手却是伸了过来，麻利的把染血的被单卷起来，塞到旁边的袋子里。
谢薇泪汪汪的抬头，才发现是叶青走了过来，可和她的慌张悲伤不同。叶青神情平静中却带着悲悯。
有叶青在旁边，谢薇终于平静了些，虽然身体依旧在微微打颤，好歹能给叶青搭把手了。一时羞愧不已，本来还想照顾叶青呢，结果自己倒成了被照顾的那个。
两人把病床铺好，又把染血的被单褥子送到指定地点，还没歇口气呢，一个满脸横肉的彪悍男人跑了过来，说是病人不知怎么回事，突然疼的受不住了…
谢薇就有些愣怔，还没开口，男人已经吼道：
“还愣着干什么，快跟我去啊…”
口中说着，拳头都攥起来了。
叶青上前一步，挡在谢薇面前，冷声道：
“前面带路。”
理所当然的语气，让男子愣了一下，倒是没再发火，瓮声瓮气的说了一句：
“就在门外呢，你们跟上就好…”
“叶青——”谢薇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扯了下叶青的衣袖——
这男人瞧着就不是好惹的，真是过去，能帮着解决问题还好，解决不了问题的话，对方不定会怎样呢。
“我去看看，你去问一下，看这个病人是谁负责的。”叶青嘱咐了谢薇一句，却是脚下没停。
男人却是没往病房里去，反而领着叶青往外面去了。
出了急诊科的大楼才发现，却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正躺在轮椅上，神情痛苦的不停低声呻、吟着：
“哎呦，疼死我了，疼啊…”
男人一反刚才的凶狠，小跑着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