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屋里伺候的凌风也被叫出来。战嬷嬷笑眯眯地与他阐述了周家不该养闲人的道理,指了手边一个丫鬟,麻溜地去小楼传人。

凌风僵硬地去到花厅,与站在角落里的凌云凌空一对视,立即就哑了火。

温氏捧着茶杯正在饮茶,身后两个小丫头不紧不慢地打着扇子。她瞥了眼两人,慢条斯理地饮了几口,直夸玉明轩的茶叶不错,便是夜里喝着也挺叫人舒心。凌云凌风两人欲言又止的,僵硬得仿佛两根柱子。

虽说夫人此举是好意,但公子心中不愿,这般勉强怕是要惹恼公子。

温氏摆摆手,示意其他人退下。

战嬷嬷领着下人全部退下,温氏才放下杯盏缓缓开了口:“玉哥儿这毛病,又不是什么致命的大事儿,总不能一直惯着他!转眼就二十有二了,京中似他这般年岁的哪个没娶妻生子?总不能因着闻不惯女儿香就一辈子不沾女色!”

隐隐绰绰的烛光下,素来温和的温氏眉眼神色极为坚定:“四个丫头且不论身世如何,容色是都不错的。等玉哥儿越过这个坎儿,后头娶妻生子就都使得。”

说来,周卿玉身边不用丫鬟是有原因的。

事实上,周卿玉这人,天生嗅觉异于常人,闻不得女儿香。幼年便早现端倪,直说年轻女子身上有一股极其难闻的气味儿,闻了便几欲作呕。在尚不能走的时候,除了温氏自个儿,谁都不能抱他。

不是没想过办法。看过大夫,也找过大师,试着给伺候周卿玉的丫头分发遮味儿的香料,也试着给丫头们规定的吃食。只是再好的香料,再清淡的吃食都无用,甚至于香料与女儿香混在一处,叫周卿玉更加不能忍受。玉明轩由此便多了一条规矩——年轻丫头切莫不知轻重,往大公子跟前凑。

这毛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周家瞒得紧,无人说,周卿玉平日里表现得也平常。以至于除了一些伺候过的老人知晓,大多人都不知晓,只当大公子天生冷清。

温氏一直为此容着儿子,他不愿碰女人,她们便也不勉强。只是这日子一天天过,年头一年年过去,周卿玉都没有收敛的迹象,反而愈发的寡淡了。温氏与周老夫人这不就着急了?总不能叫周卿玉绝后。

两人于是再不能惯着他,想尽法子选了人送来。

说来夏淳初春几个被选来,除了容色要好之外,体味淡也是经过嬷嬷检查的。只是男子的鼻子与女子的鼻子嗅到的味道不一样,这四个姑娘至今没人进周卿玉的屋,温氏哪里还坐得住。可不得下手去推一把。

“外头人可到了?”温氏扬声问。

战嬷嬷出去瞧了一个来回,回来便面露笑意。

温氏到底是大家族出身,虽说迫不得已对儿子下了狠手,但也做不来听儿子墙角的事儿。言辞激烈地与凌风凌云强调了事情重要,她便留下战嬷嬷回蒹葭院了。

战嬷嬷与张嬷嬷眼神交换一个来回,张嬷嬷叹了口气,指了个丫头去厨下烧水。

第一个到的自然是初春。

侍寝这等好事,冲在第一个的当然少不了她。秋香这时候倒是恨死了自己柔弱的身子骨,若非柔弱,慢了一步,她如何叫初春抢了先。

初春一来,就被小丫鬟引着去耳房洗漱。

虽说这几个人选本就体味极淡,但周卿玉那个极刁钻的鼻子,一点点味道不顺,他就不能忍受。战嬷嬷吩咐了下面人,几个姑娘进屋务必都沐浴更衣一遍。

初春被引去耳房还有些奇怪,见后头到的秋香、暖冬都去沐浴便恍然大悟。大家公子规矩多,尤其他们主子爱洁,怕是觉得她们身上脏污下不去嘴。于是进了净房,便下了大功夫去洗漱自个儿。

“还有一个呢?”战嬷嬷对如花印象极为深刻,毕竟这是老夫人和夫人都看好的一个,她不免也多留心,“怎地不见如花姑娘?”

初春已经进去沐浴了,留下的秋香和暖冬面面相觑,摇头直说不知。

“怎会不知?”战嬷嬷蹙起眉头,“你们几个不是住在一处?起身之时,怎地不晓得喊一喊?”

秋香低下头,暖冬脸涨得通红。

这还不明摆着,如花的容色最出色,最得主子赏识。她们有这等好机会,哪里愿意叫如花知晓。分明是联手瞒着,不叫最具威胁的人拔头筹。战嬷嬷是多少年的老人,如何不晓得其中弯弯道道,深深看了一眼两人,摆摆手,叫来两个丫鬟。

“你们再去安排几个沐浴的,”大公子头一回,她们无论如何得做得叫公子满意。否则有了阴影,往后更不乐意碰女子了,夫人可不得愁死!“香料就莫用了,花瓣也别撒,弄得干净些便是。”

这般一交代,秋香与暖冬也下去沐浴。

正当几个人在仔仔细细沐浴之时,半梦半醒的夏淳突然一个激灵,被渴醒了。

她迷迷蒙蒙地爬起来,屋里灯火还燃着,一个人没有。

下榻喝水,夏淳注意到对面的初春还没回来。不仅如此,开了门走出来,隔壁的屋子也空着。夏淳喝着水,脑子这时候突然回神了。她想起来,之前半梦半醒中似乎听到正屋那头出事儿,顿时瞪大了眼睛。

对哦!周卿玉出事儿了!

周卿玉出事了,她睡忘记了!夏淳一想坏了,四个人就她没去,完蛋了。于是顾不上梳妆打扮,夏淳趿着鞋子就赶紧往正屋跑。

天色黑沉沉的,耳边的蛙声一阵一阵的,显然还是半夜。夏淳跑得飞快,她这俱身体也就这点特别惊奇,灵魂又不怕累。

小楼到主屋走路得一刻钟,夏淳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愣是一炷香就给跑到了。

灯火通明的氛围让人有些害怕,夏淳怕她一进屋就是三堂会审的场面。想了想,干脆绕到屋后去。周卿玉有不关窗的习惯,先去后头看看。

她绕到爬了不知多少次的那扇窗,窗户果然是开着的。

夏淳见状一喜,匆忙之中身手是非一般的灵活。平素她费老鼻子劲才爬上去的墙,这回刺溜刺溜地就爬上来。屋里亮闪闪的,似乎没什么人在。夏淳披头散发的也看不清楚,一腿搭上窗棱,另一条猛地一踢,整个人就跟个乌龟翻身似的翻了下去。

落地的瞬间,她砸到了一个火热的怀抱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敲碗求收来了

☆、第十章

清凉的夜风与身下会喘气的肉垫子。

夏淳脑子里浮现‘啊,砸到人了’的意识,下意识地说了句对不起。然后七手八脚地就要爬起来,才起身,就被人抓着又给按下去。

是周卿玉,神志不大清醒的周卿玉。

他靠着墙半坐在地上,修长的腿一条微屈膝盖支着一条展开。两只滚烫的手箍在夏淳的后腰,一双从来都平静淡漠的眼里荡漾着幽幽的水光。他一声不吭地凝视着从天而降的人,眼睛间或一下的缓慢眨动着,神色很平静气息却急促又烫人:“如花?”

夏淳挠了挠后脑勺,点头:“公子。”

周卿玉闻言垂下了眼帘,长睫在他的眼睑下晕出两团青黑的影子。黝黑的眼珠子一瞬不瞬地落在夏淳脸上,似乎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夏淳左顾右盼,凌云凌风都不在,这回屋里真正就只有周卿玉一人。她尝试动了动,然而才一动,就被人箍得更紧。夏淳,“公子你不若先放开奴婢?奴婢扶你起来。”

夏淳无奈,只好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夜色沉如墨,眼前之人微微抬起眼帘,某种寂静这时候有一股危险的味道。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夏淳,忽然倾身靠得很近,吓了夏淳一跳。

然而他只是将鼻尖凑过来,停在夏淳脸侧就不动了。夏淳眨了眨眼,耳边只有呼吸声,一下一下地浮动着。夏淳微微侧过头,周卿玉表情很沉静,但除了沉静之外,还有周卿玉一双看似清醒却茫然失措的眸子。

夏淳觉得这个时候,不能跟个脑筋不清醒的人讲道理。而且她这个人也不适合讲道理。拍拍周卿玉的胳膊,夏淳拗出一个极其反人类的角度,准备强行从周卿玉怀里起来。

然而她才刚一动,安静坐着的人表情一变,突然就发难。

素来清雅疏离的人,凶猛地就袭击了她。

夏淳虽然有些摸不清状况,但周卿玉这种情形用脚指头想也猜到怎么回事。想到傍晚大夫人叫她送的那盅鸡汤,夏淳就好特么的心虚:“对不住对不住!公子,奴婢当真不是故意的,那盅鸡汤是夫人命奴婢带来的,奴婢只是奉命,你若是醒来,千万莫要怪罪与我……我,不是,奴婢是无辜的……”

“没有,没有难闻的味道,”周卿玉清悦的嗓音全是沙哑的味道,在这四下无声的夜里格外的撩人。夏淳在他耳边叨叨叨,他全然听不见,只鼻尖在夏淳的颈侧周围不停地确认。他呢喃,“没有难闻的味道……”

说着,忽地翻身起来,直接将夏淳给压在了地上。

“哎!等下,哎!公子!”夏淳的惊呼都被掩在了喉咙里,“唔唔唔,我,不是,那啥,等等公子,地上好他妈脏,换个地儿,等下,啊……”

……

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夏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家给办了。

等初春洗漱完毕,满脸娇羞地由丫鬟引着往周卿玉的屋里去。就听见紧闭的门里传出一道婉转绵长的女子娇啼。紧接着,低沉的男音驰骋的凶狠与女子破碎的啜泣交织在一起,此起彼伏,绵绵不间断。令人闻着脸红心跳,听着面红耳赤。

意识到里头正在发生什么,初春仿若一道惊雷劈在头顶上!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身边人,身边人比她更震惊。两人都不敢相信,不过一个沐浴的功夫,里头就换了这幅阵仗!

初春回过神来,甩开丫鬟的胳膊就要去拍门。然而不知何时来此的战嬷嬷冒出来,冷冷地抓住了她的手。

“嬷嬷!里头狐媚子她抢了我的……”

战嬷嬷立即喝断,压低了嗓音道:“什么你的我的?公子欢喜谁,就是谁!”

“可,可明明是我!”初春当真气得泪都流出来。“是我先来的!是我!嬷嬷你明明叫奴婢第一个去沐浴,这个狐媚子她……”

“初春姑娘!”战嬷嬷怒了,十分恼火此人的不识趣,难得主子自己拉了人进屋,谁敢进去打断她活撕了谁,“到底你是主子,还是里头那位是主子?主子愿意抬举谁就是谁,你这还没承宠呢就这么大的心,还不赶紧退下!”

初春不甘,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流。可战嬷嬷只管她们家大公子终于开窍欣喜若狂,哪会管个下人乐不乐意。

手一摆,上来两个人,拉着初春就走。

后面晚些的秋香和暖冬,别说过来主屋了,直接被人递了话回小楼去。

三人怀中一腔欢喜来,带着满心忐忑与愤恨走。虽不知里头抢先的小贱蹄子是谁,但初春秋香等人是彻底将人给恨上了。三人几乎是呕血的心情回到小楼。初春一回屋,发觉夏淳不在,借题发挥地哭骂了起来:“这个蠢货又去哪儿了?大半夜的,不在屋里,该不会有趣抓青蛙?”

她一面骂一面抽噎,抓起床上的枕头就往地上砸去:“抓个劳什子的青蛙!生了一幅妖精皮囊有屁用?关键时候不在,还不是被外头的小贱蹄子给抢了先……”

说着说着,她扑到床上就哭了起来。

夏淳是被人折腾到天外大亮才得以苟延残喘。蒹葭院的夫人下手真的是太狠了,这虎狼的药性,是恨不得叫周卿玉一次性把多年未曾使过的精力都使出来吗?

从未掉过泪的夏淳不仅被折腾哭了,到最后,哭到嗓子都沙哑。

地上,软榻上,床上,椅子上……一片狼藉。夏淳是打着哆嗦昏睡过去的,丝毫不晓得一大早赶过来看结果的温氏笑开了花。战嬷嬷年纪大了,一宿没睡还精神抖擞。脚下生风地就跑去小花厅,禀告她们家公子这一夜的勇猛。

太好了!太好了!她们家公子并非断袖,不用忧心公子断后了。

……

周卿玉睡了约莫一个时辰,就醒了。他捏捏涨疼的太阳穴,才一动就注意到不对。低头看了怀中的人,表情有一瞬的空白。

他松开手臂,抬了抬胳膊,将窝在他胸口的人推到墙里。

夏淳打了个滚也没醒,砸吧砸吧了嘴又睡沉了。周卿玉支起长腿,昨夜的记忆便如潮水向他涌来。是中了招并非醉酒,所有的记忆清晰且连续地回到了他的脑海。周卿玉一想到那个凶狠如狼索求无度的人是他,整个人都僵硬了。

密密麻麻的酥麻与潮涌般的兴奋,既陌生又叫人沉迷。现如今回想起来,他的胳膊不自觉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周卿玉抬手一把盖住眼睛,无声地拧起了眉,那个人确实是他。

靠在床边,不知思索了什么,许久后他掀了纱帐起身。整个屋里弥漫着他身上的味道,衣裳器具乱成一团。周卿玉捏了捏鼻梁,耳尖不可抑止地通红了。抿了抿嘴角,从一堆衣裳里捡出稍微干净的一件套上,他打开了门。

屋外的下人早就在候着,张嬷嬷亲自领着人等。见他开门,目不斜视地问了句:“公子,可是要沐浴?”

自然是沐浴,周卿玉点了点头。

屋里这般乱,也没处下脚。张嬷嬷于是贴心道:“沐浴都安排在净室,公子先去梳洗一番,此处奴婢来收拾便可。”

周卿玉点了点头便要走。只是走了两步,他顿住:“如花从小楼迁出来。”

张嬷嬷一愣:“里头是如花姑娘?”

继而意识到这话问的僭越了,她立即低头道:“奴婢知晓了。只是公子,如花姑娘迁往何处,东厢的次间如何?”

主屋东厢的次间,离周卿玉的屋子就只有一个回廊的距离。太近了,周卿玉眉头蹙了蹙,但略略一想,便又没说话。

主子没说话,这便是默认了。张嬷嬷心里有了数,进去收拾之时,瞧见床榻上还在酣睡的人,眼神示意所有人放轻手脚,莫惊醒了里头的人。婆子们都晓得规矩,垂头敛目,不会乱瞥乱瞄。只是在看着屋里凌乱的摆设,处处痕迹,忍不住都老脸一红。

夏淳这一觉醒来,已然是午时之后。

吱呀吱呀的蝉鸣在声嘶力竭,夏淳的喉咙干涸得仿佛在沙漠中垂死挣扎了半个月,当真是能冒烟儿。她都来不及瞧是谁的屋子,瞧见不远处的桌案上摆着茶壶,跌跌撞撞扑过来就连灌了五六杯下腹,才仿若活过来。

没办法,昨夜脱水太严重……

乒乒乓乓的动静,自然惊动了窗边看书的人。周卿玉换上了衣裳,衣襟整齐,发丝一丝不苟,就又是一个清心寡欲的衣冠禽兽。

听闻了动静,微微抬起眼帘,周卿玉就看到一身青紫的夏淳哆嗦地看着他。

周卿玉:“……”

两人四目相对许久,周卿玉恍若无事地垂下眼帘。

他此时背着光,夏淳的角度只看到他半张脸的模糊轮廓,看不清眉眼。但是放在周面上的手却十分清楚,皙白修长的手指捏着一本青绿色书皮的书籍。骨质均匀的手微抬,广袖垂落,露出一小节手腕。与白玉相差无几的手腕,露出三四道殷红的抓痕。

夏淳清了清嗓子,忽然道:“其实奴婢不叫如花。”

周卿玉眉眼微动。

“奴婢姓夏,单名一个淳。”夏淳不知为何突然告诉他,“淳美的淳。”

周卿玉喉结滚动了一下,许久,淡淡一个字:“嗯。”

作者有话要说:又来敲碗了嘤嘤嘤……

☆、第十一章

这日之后,夏淳便被安排在东厢的第二个次间儿住下。不仅吃穿用度变了个样儿,张嬷嬷还特意提了个小丫鬟来专门伺候她。十二三岁,几分清秀。夏淳看她梳了两个揪揪,一边扎一个头花。她见着夏淳,便笑出了两个梨涡,直说叫彩蝶。

夏淳以前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有人伺候也没什么不适应。就是周卿玉午膳用罢,下午乘车离了府。

人一走,夏淳就被哭哭啼啼的春秋冬三人组给包围了。

初春没想到截她胡的人居然是夏淳。她千防万防的人,说下手就下手了。虽说不是外面哪个小贱蹄子抢了她的宠,初春还是恨了夏淳。不,应当说在场的三个人,全都恨了夏淳。本来大家都一样,住在小楼里头,现在突然有个人成了半个主子,她们接受不了。

想像往日一般讥讽,可话还没说两句,就被夏淳身边伶牙俐齿的小丫头给奚落得头抬不起来。秋香眼红的跟兔子似的。细腰一扭就恨道:“莫得意!咱们走着瞧!”

说着,扭头就走了。

初春袖子一抹眼睛也恨声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现在是占了先机,也不代表着能笑到最后!谁知道哪日公子会不会腻了你?!”

说着,也跺着脚,气呼呼地走了。

暖冬嘴笨,什么都没说。只睁着一双幽怨的杏眼,巴巴地瞧着夏淳。她这目光在夏淳暂且消退下去的脖颈上流连不去。而后又落到夏淳鼓囊囊的胸脯,水蛇一般纤细的腰肢,忽然仿佛受了刺激,嘤嘤地就跑远了。

夏淳抓了抓后脖子,骂了一句神经。关上了门,扭头问彩蝶:“晚上吃什么?”

彩蝶见自家姑娘丝毫不受影响,咧嘴又笑了:“赵大厨说姑娘想吃啥便点啥。主子不在,咱们院里的吃食,都紧着姑娘来。”

夏淳欢呼一声,特别快乐:“那咱们晚上就吃烤鸭!分你一半!”

彩蝶这几日跟夏淳久了,知道夏淳说给就是真的给。于是也点着小脖子,一脸兴奋地搓手手:“奴婢多些姑娘。还是甜面酱吗姑娘?”

“自然!”

主仆两人于是快乐地吃了一顿烤鸭。

七月的天,燥热的厉害。夏淳自从用上了冰釜,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赌命一般地爬主子的床。这没有空调没有风扇的古代,有冰釜等于救了一条命。夏淳不敢想象之前没有冰釜她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乐颠颠儿的吃着井水湃的瓜,抱着冰釜睡午觉,夏淳的日子得到了升华。

夏日里雷雨少,但也并非没有。这不高温了两日的天儿,忽然就阴沉了下来。一大早夏淳爬起来,外头黑沉沉的,一丝风也没有。

只穿着件小衣,夏淳趴在凉席上就动不了身。

张嬷嬷自从夏淳身份变了,对她的态度就发生了转变。以往的无视,如今玉明轩的事务,不涉及大面儿上的东西,就都由着夏淳使。

不过夏淳这姑娘看着不着调,实则也算没懂分寸。旁的金银也不贪,就贪一口吃的。只要赵大厨喂得好,这姑娘能自个儿乐呵一整天。张嬷嬷原本是看在她是自家公子房里的第一人才多加照顾,如今还真多了几分喜欢。

这日下午,一阵轰隆轰隆的雷声劈下来,瓢泼的大雨就倾盆而下。夏淳感受到凉意,正满屋子找衣裳,就听到门外有人唤她。

玉明轩通常是没人来的。

周卿玉不在的时候,偶尔来一两个,但也极少数。夏淳找了件梅粉的衣裳穿上,趿着鞋子就开了门。

屋外站着一个圆脸的姑娘。看衣着,似乎是那房的大丫鬟。夏淳系上腰带靠在门边,就问她什么事儿。

懒懒散散的,没个正行。

这丫鬟却没说话,先是上下打量了夏淳,面上露出了类似于吃了一顿柠檬的扭曲:“哟,如花你如今过得不错呀?离了姑娘,翻身做主人了?”

夏淳根本不认得她,直接翻了白眼:“对啊,你不是瞧见了?”

这姑娘被噎得一滞,脱口想骂,但又想到夏淳如今的身份不同了,不是她一个表姑娘的下人说骂就能骂的:“你莫忘了,若非姑娘将你带上京城,如今你还在扬州府里窝着。当初你犯了大错,若非姑娘仁慈,你早就被发卖到窑子里去,哪里还成了表公子的宠,做了这耀武耀威的第一人!”

夏淳听半天没明白这人到底是来干嘛的。挖了挖耳朵,夏淳皱眉:“所以呢?你来做什么?”

那姑娘一跺脚,怒道:“所以你应当要记得姑娘的恩情!时时为姑娘分忧才是!”

“如花,我是来提醒你的。你应当明白,”那姑娘一幅指点江山的模样,义正言辞地教导道,“咱们姑娘虽说借住在周家,但也是正正经经的杨家嫡女。杨家比不得周家清贵,但到底是扬州大族。”

“借着表亲的身份,兼之青梅竹马的情分,周家大少夫人这个身份不是不能当得。表公子如今虽未娶妻,将来某一日总是娶妻的。你如今无正头夫人压着,但切莫因此养大了胃口,认不清身份!否则将来表公子娶了妻,有的你好苦头吃!但若这少夫人是咱们姑娘就不同了。你是伺候过姑娘,也清楚姑娘的性子。最是心善不过的,若是你如今能在表公子这里多多帮衬姑娘,将来姑娘进了门,必定给你一个姨娘当当。”

夏淳:“……”

“你也别觉得委屈,想想你的身份!”那姑娘滔滔不绝,“一个奴籍脱不去,你这辈子都是奴婢。捏圆戳扁,还不是任由主子高兴!”

哦,她不说,夏淳都忘了,她还有个奴籍要除掉。不过,她都被送到周卿玉身边,这卖身契,应该在周卿玉手上吧?被幸福日子麻痹了几日的夏淳突然难得清醒了一点。看来她的事业还任重道远,卖身契还捏在人家手上呢!

“我说了这么多,你可明白?”那丫鬟说得唾沫横飞,“你也莫觉得我说话难听。忠言逆耳,难听才是为你好。”

说着她瞥了一眼夏淳,“若是听明白了,就随我走一趟,姑娘还在等着你呢……”

夏淳手指在手背上扣了扣,转身就要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