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道修长的身影披着漫天的霞光从花圃小径的尽头缓步走来。昏暗之中,那人身姿挺拔俊逸, 乌发雪肤, 眼若寒星。他身后的凌云凌风飞身上前,一左一右地按住婆子的手。慢了一步的小彩蝶冲过来, 赶紧将地上跪着的夏淳搀起来。

夏淳眨巴眨巴了眼睛,扭头看到一步一步靠近的周卿玉, 两眼迅速包泪。

傍晚的凉风拂动了花圃的花朵, 花香弥漫。只见夏淳一个转头,忽然朝着少傅的方向飞箭一般地狂奔而去,飞扑入怀:“公子~”

周卿玉冷不丁怀里撞进来一个温软的身子, 整个人都僵硬了。

夏淳抱住少傅的腰, 脸埋在他怀里,鼻尖瞬间就被一股清冽的松竹香给充斥。悄咪咪深吸一口气,她特矫揉造作地抹泪地哭嚎道:“公子你怎么来了?你是来救奴婢的吗?呜呜呜, 要是公子你来迟一步, 奴婢这绝色倾城的小脸蛋就要被人扇开花啦~嘤嘤嘤……”

周卿玉:“……”

“你看看你看看,表姑娘说奴婢昨晚推她。表姑娘金尊玉贵, 去哪儿都带上婆子丫鬟一大堆人,”夏淳死死箍着精瘦的腰,完全无视怀里人的僵硬继续演, “奴婢这般娇弱的人儿, 如何能突破婆子们重重的阻碍去推表姑娘?奴婢冤枉啊~~”

众目睽睽之下素来端方君子的兄长与姑娘抱成一团,周灵珊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

而顶着一众诡异视线的周卿玉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他暗中推了推夏淳的胳膊,想叫她赶紧松手。奈何夏淳使出了吃奶的劲儿, 根本就推不开。

少傅额头的青筋突突地跳,他咬牙切齿地安抚:“你先松开。”

夏淳埋在他怀里那叫一个缠绵悱恻:“呜呜呜,不要不要!奴婢的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伤害,需要公子的抱抱才能粘起来。”

仿佛一道闷雷劈中脑门儿,少傅整个人跟掉进了滚水里的虾似的红了个透。

“松开。”

夏淳呜呜呜呜地哭,装听不见。

少傅压低了嗓音:“再不松开,今夜你给我在院子里站一夜!凌风凌云会盯着你,不站满一夜不准回屋!”

夏淳:“……”

老实巴交地松开了手,幽怨地瞥向无情的男人。

无情的男人绕开了牛皮糖夏淳,抬眸看向石桌边饮茶的两人。平静而幽沉的目光落到人的肩上,仿佛有千钧之力,顿时叫人自惭形秽起来。

杨秀娥从方才起面上就仿佛开了染坊,惊喜,惊讶,愤怒,痛恨一瞬间交织,她心里当真恨不得能活撕了将‘贱人’夏淳。然而周卿玉看过来的瞬间又恢复了柔弱。此时她已从石凳上起身,立在小径的不远处。

见周卿玉看着她的方向,立即欲语还休地迎了回去:“大表哥。”

周灵珊也起了身,不远不近地给周卿玉行礼:“兄长。”

少傅淡淡地颔首,目光落到周灵珊身上。昏黄的光映照了他半张脸,笔挺的鼻梁仿佛刀削斧凿,叫人清晰地看到了他蹙起了眉:“言必可行也,然后言之。行必可言也,然后行之。灵珊,做任何事需要三思而后行。莫为一时意气便行不规矩之事。稍候我会与母亲说一说,你且反省一二。”

微风中,周卿玉的嗓音清淡如羽毛,却叫周灵珊的脸一瞬间白了。

周灵珊顿时又羞又愧,低下头,眼眶都红了。

“兄长……”

周灵珊是羞愧,杨秀娥的脸色就是惨白。她心里一瞬间涌起了诸多言语,想解释却又无从开口。少傅却没过多余光给她,只冷淡地瞥一眼杨秀娥,转身离去。

杨秀娥心口猛地一缩,这一瞬间的脸色比周灵珊还要白。她怔怔地看着周卿玉的背影,袖子里的手用力到指尖扣进了手心里,还不觉得疼。鼻头有些酸涩,她抬头看向魂不守舍的周灵珊,忍不住扑到石桌上哭了起来。

……

夏淳是被拎出霜华院的。

文盲糊里糊涂地没听懂刚才少傅说了什么,但看杨秀娥和周灵珊的反应,似乎说了很重的话。她还没有好好欣赏一下杨秀娥的表情,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夏淳张牙舞爪地想要摆脱,一步三回头的那叫一个依依不舍。

周卿玉已经不止是额头抽痛,他已经后悔自己为何要特地赶来管这个蠢货的闲事儿。见好就收的道理都不懂,这个时候还想着看热闹的家伙活该挨揍!

沾沾贴贴地出了院子,将夏淳丢给凌云凌风,周卿玉转头去了蒹葭院。

温氏这个时辰刚准备用晚膳,见儿子过来,赶紧吩咐下人多备一双碗筷。周卿玉顺势陪温氏用了晚膳。

用罢了晚膳,周卿玉方提了一句给周灵珊找教导嬷嬷。

温氏一愣,不知为何儿子突然提及女儿的教导之事。周卿玉虽说疼爱弟妹,自小因自身原因是不大与妹妹亲近的。这般突然提及女儿的教养,定然其中有事儿。温氏清楚知道周卿玉的性子。于是点了点头,转头就命下人去查。

与此同时,用罢了晚膳的夏淳回屋左思右想,心里这口气都咽不下去。

小彩蝶从张嬷嬷那儿拿了一罐跌打伤药,仔细地替夏淳揉膝盖。她们家姑娘的皮子实在太不经磋磨,稍稍一碰就青紫。傍晚那会儿在石板地上跪了半天,膝盖早已肿的不像样。彩蝶一面揉一面就愤愤不平:“姑娘就是太好性儿了!”

夏淳嘶嘶地抽了两下,别说,跪的时候没感觉,这会儿揉起来还真疼。

“那人家是主子,我是奴婢嘛。”

“才不是什么主子奴婢呢,”小彩蝶嗤之以鼻,她是家生子,对府里的弯弯绕绕可是清楚得很,“杨家的姑娘叫什么主子,公子身边的人才是将来周家的主子。”

夏淳都惊了,哟,没想到小彩蝶这丫头看着挺蠢,看问题还挺深刻啊!

“七八岁就送来咱们府上,以为旁人看不出他们的小心思呢!不就是打着能跟周家的公子青梅竹马,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盘算!也就周家清贵世家,府上主子厚道,不仅没轻慢她,还拿府上嫡出姑娘的份例娇养着,”说着,她好似想起夏淳也是出自杨家,立即打了自己一嘴巴解释道,“奴婢不是小瞧杨家,奴婢只是……”

“无碍,”夏淳摆摆手,“杨家是杨家,我是我。”

“姑娘,你可千万莫信了表姑娘的鬼话。她这边是拿人当傻子糊弄呢,”小彩蝶很老道地劝说夏淳道,“什么她若当了主母,会多多看顾主子,狗屁!若她当了咱后院这主子,估计看谁都是贼。明明如今还没跟咱公子如何呢,都这般瞧不惯姑娘。若往后名正言顺了,还不将人往死里虐待?信奴婢的,没什么比您自个儿抓着公子的心强!”

夏淳一脸欣慰,于是虚心求教道:“那依你看,我该怎么做?”

“孩子啊!”小彩蝶果不其然又提起这一套,她看着一脸单纯夏淳,特别的语重心长:“姑娘你别不信,深宅大院里头有了孩子才是真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如今公子身边清净您是没觉出来。一旦公子身边有了别的莺莺燕燕,有孩子的立即就凸显出来了!”

夏淳:“……”

……罢了,再有觉悟,生孩子也不是她的style。

两只膝盖揉开了,红肿可怖。夏淳将两根裤管放下来,抬头看了眼窗外,脸上表情变来变去的,突然道:“彩蝶,帮我将昨儿张嬷嬷送来的那套衣裳找出来?”

小彩蝶将水拎进去,闻言一愣。

顿了顿,她眼睛噌地一亮:“姑娘!”

夏淳嘿嘿一笑,“就是你想得那样!”呵呵,叫她们一个个小看她!

主仆两半空对视,眼中是彼此心有灵犀一点通的默契。小彩蝶顿时兴奋得搓手手。

原地转了几圈,赶紧去屋里箱笼里翻找。他们姑娘可是自从那夜之后,可从未伺候过公子。姑娘素来是得过且过的,看来是受了刺激。不过受刺激好啊!晓得上进了!

小彩蝶将衣裳翻出来,是一套碧青的纱衣。

灯光下,布料是半透着的。若穿在身上,若隐若现十分诱惑。张嬷嬷这个糟老婆子特地送来是什么居心,简直堪比司马昭啊。夏淳啧啧地低头又打量了自身,将小彩蝶特地找出来的玫红小衣换上。仔细一番洗漱,颠颠儿地就出了门。

夏淳的住处与周卿玉的主屋就隔着一个方形回廊,从回廊穿过去都用不着半炷香。

等她溜进主屋,主屋内灯火通明,清淡的檀香随风飘散。凌云凌风人不知去了哪儿,一个人影儿都没有。夏淳哒哒地踩着木质的地板进了内室,内室里也没人。虚虚一扫,床榻上的纱帐放下来,正随风摆动。书桌上摊着几本书,一支笔,有做了一半的画作。

这边瞧瞧,那边翻翻,夏淳看够了,脱了鞋子掀了纱帐就上榻躺下。

等周卿玉回到玉明轩,天色已然全黑沉了。

携了一身晚间的雾霭刚进门,两三个粗使已经将洗漱用具备好告退。周卿玉只身绕过屏风进净室,拆了腰带,搭在屏风上。

须臾,屏风后头潺潺的水声响起,书桌上的灯芯噼啪一声轻响,夜色更安静了。

约莫一刻钟,又或许是半个时辰,少傅赤着脚从屏风后头缓步地走出来。漆黑的眸子仿佛被墨汁浸透,在烛光下闪动着醉人的光。许是没人在,少傅失了平日的矜持。半湿的亵衣贴在身上,这人并未管他,只仍由发梢的水滴下来,继续沾湿了衣裳。晕红的脸颊和红透的唇,显得人是如此的可口。

周卿玉边走边捡了一本书就走到窗边,坐下就安静地翻动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夏淳的眼皮子都耷拉了下来。垂落在眼前的纱帐终于被一只手掀开。周卿玉刚半个身子坐上来,就被床里一个碧青的人影给扑到,后脑勺磕在了床柱上。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更来的有点晚,嘤嘤……

☆、第三十二章

论作死,整个大康就找不出比夏淳这蠢货更会的。周卿玉双眼紧闭, 鸦羽似的眼睫因愤怒剧烈地颤抖着。他深吸了一口气, 额头暴起的青筋一突一突的,似乎在酝酿。

夏淳心虚地往后退了一点点, 企图蒙混过关。却被少傅大手一把按住了命运的后腰子:“往哪儿去。”

凭地一股阴风,夏淳跟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似的瞬间炸起一层鸡皮疙瘩。

“嘿嘿, 公子, 公子你渴了吧?大晚上用罢了晚膳铁定口渴,奴婢这就下去替你倒杯茶?”说着,夏淳的手背到身后去, 小心翼翼地覆上那只鼓出青筋的大手往旁边掰去, “哎哟,这床柱子也不知什么材质的,竟然这般结实。当真是很不好!你看公子这一不小心后脑勺磕上去, 可不就疼了吗?明儿奴婢就去寻张嬷嬷来, 保准给这柱子锯了!”

“……本公子的榻你锯个试试!”

“不锯不锯!”夏淳十分识时务,立马开口, “这榻多好看啊!瞧这做工,瞧这造型,如此的高贵典雅, 不拘一格。柱连雕花都这般精致, 不愧是公子的榻!”

周卿玉倏地睁开了眼,眼中锋芒乍现。

夏淳小心肝一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趴下, 抱住,脸埋进少傅的怀里。

她双手双脚八爪鱼似的缠住他,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开始干嚎:“公子公子奴婢错了!奴婢真的知道错了!你别生气啊,奴婢不是故意的!都怪公子生得太过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我见犹怜,奴婢深夜来见,奴婢被公子美貌所惑一时间没收住力气,公子千万别跟奴婢计较啊……”

一出口说尽轻佻之言。

“闭嘴!”

夏不要脸淳:“别啊公子!奴婢知道……”

不知是该叱骂她夜半榻上见的混账行径还是满嘴不知天高地厚的调戏,周卿玉搭在她后腰上的手都在颤,又气又恼。

半晌,他面红耳赤怒道:“再敢多说一句,把你丢出去!”

夏淳吓得赶紧抱紧了怀里的细腰,死都不走:“公子你别这样子对奴婢呀!奴婢这般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又穿了这身衣裳,你就不怕奴婢出了这门被采花贼叼走吗!”

少傅气急了两手捉住她的手腕子,低头一瞧,顿时就跟被烫熟的虾似的脸瞬间就涨红了。

圣贤书读了这么多年,少傅受不了这刺激,翻身就想把人掀下去。

“啊啊啊,我错了!奴婢错了!采花贼不叼奴婢,他叼你!你最美!公子天下第一美!”夏淳今天来都来了,那是要死要活都要达成目的的。

不仅今天,明天,后天她都来!周卿玉这块硬骨头她就是啃定了!

周卿玉冷不丁就被她这句话给戳了肺管子。

夏淳听到他呼吸渐沉,知道这是炸毛了。顺毛捋又说了些话,气得少傅两眼都泛出了水光。两人就这般跟拧麻花儿似的在榻上滚来滚去,夏淳没少傅的顾忌,生怕自己被撅下去,她什么角度都下得去手。

渐渐的,男女力气有差。即便周卿玉缩手缩脚没使全力,夏淳也抵不过他。见抓不住人,夏淳张嘴就咬人。

正好儿她这脸就窝在周卿玉的颈窝,咬一下,周卿玉就僵住了。没下死手去咬,但夏淳这么东一下西一下的,又麻又痒的咬,没一会儿就把初尝滋味儿的少傅给咬出了火来!

周卿玉白玉似的脸颊染上薄红,呼吸凌乱,红霞从脸颊一路红到了脖子根。

少傅心中羞恼,恼火的眼睛与布满红霞的脸,凌乱的衣衫,看着叫人想往死里招惹他。

夏淳悄咪咪瞄他脸色,见他眉心都拧出疙瘩了。怕他当真被惹火了自己会倒大霉,麻溜地立即改咬为啄,一下一下的啄他。

周卿玉只觉得一股子难言的滋味从心底窜上来,闹得他十分躁动不安。他顿时气急又无措,只觉得窘迫,小半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夏淳!你给我下去!”他咬牙切齿地低吼。

她会下去才有鬼!

“不下!奴婢今夜不走了!”

怀中的八爪鱼死缠着他,温软的身子就这么毫不避讳地嵌在他怀里蹭。少傅的脸从红霞薄染到涨得通红,气息从稍显凌乱到凌乱非常,当真是被夏淳被逼到了一定份上:“下去!蠢货你再蹭一下试试,你给我滚下去!”

气急败坏的结果,不仅没能遏制土匪夏淳半分,更换来了得寸进尺。

少傅衣不蔽体:“夏淳!!!!”

屋内素来端方克制的主子都发出了怒吼,外头的凌云凌风脸色都变了。两人默默对视一眼,彼此的眼中浮现了犹豫。凌云抓了一把头发,迈了一条腿出去又收回来,不太确定地看向凌风。

意思很明确:兄弟,进去吗?

凌风转头目不斜视,意思更明白:要进你进,反正我是不进的。

凌云挣扎:“公子都这般恼火,若当真出了什么事儿……”他话还没说完,眼前的黑影儿利落一闪,凌风的人已经消失在门前。

走廊上灯笼安静地摇晃,草丛里虫鸣声阵阵,仿佛这门前至始至终就他一个人守着。

……行吧,公子自个儿也懂武,不至于弄不过一个姑娘家,自求多福。

直到屋里闹腾的声音变了味儿,打闹声小了,渐渐有女子婉转的娇.吟传出来。凌云方两耳烧红,低低啐了一句凌风‘果然鸡贼’,闪身离开。

夏淳也没料到昨夜闹那么一下,竟捅了马蜂窝。周卿玉这厮穿上衣裳清心寡欲不近女色,撩过了界就干脆没了把持直接变态。夜里被翻来覆去地折腾,她此时浑身跟被几头大象来回碾过似的,骨头都被拆解重组了。

三更天才啜泣着被人放开,土匪小可怜都顾不上反省自身,两眼一翻便睡死过去。

再一睁眼便是天边大亮,夏淳茫然地看着纱帐顶的玉坠,半天都有些懵。

纱帐外,门窗洞开。天边云层阴沉,清凉中带着一股雨腥气的风吹进屋中,珠帘纱幔随风叮叮作响。身上被拾掇得十分干净,满榻的狼藉也换了新。除了鼻尖还留着一股淡淡的糜烂的气息,四下里安静无声。夏淳垂死病中惊坐起,哗啦一下划开了眼前的帘子。

内室里确实没有人,夏淳揉了揉酸疼的腰,艰难地赤脚下地。

周卿玉屋里的地板用得最好的木头铺设,洒扫得一尘不染。夏淳低低咒了一句‘狼狗’,带着一身青紫从内室出来。一抬眼,洞开的窗边端坐着一个人正翻着一本书。

光镀在他身上,素净的白袍仿佛在发光。窗边那人背脊挺直,神色宁静悠然。若非眉梢眼角有着藏不住的餍足之色,这就还是那个清心寡欲的少傅大人。

“公子……”叫到沙哑,夏淳的喉咙都快冒烟了。

少傅一听到这声音,握着书的手指一紧,半晌,镇定自若地抬起头:“醒了。”

夏淳一瘸一拐地扑到他身边,抓着他手边还剩大半的茶水一饮而尽。周卿玉低垂的眼睫微微颤抖了下,没似往常那般斥责夏淳没规矩,只一对白玉也似的耳尖儿发烧通红。他看也不看夏淳,嗓音却沉稳不露端倪:“坐好。”

说着,他瞥了眼茶杯,杯口一道浅浅的印子。

夏淳不理他,一杯茶不够,眼睛在桌面上找了找,伸手将案几上的茶壶拎过来又满了一杯。

一连灌了三四杯下腹,喉咙冒烟的窘迫方缓解。

只是,她揉了揉肚子,一夜劳累她又饿了。

少傅皙白修长的手指比那泛黄的手札更扎人眼,仿佛最最上等的羊脂白玉。他手指克制地动了动,阖上手札,将右手边被袖子挡起来的一个食盒推出来,淡淡道:“小厨房送来的,正巧本公子吃不下,你用了吧。”

夏淳翻了眼皮瞄着他,少傅眉目不动,稳得不像个人。

看不出端倪,夏淳也不跟他客气,开了盖子便‘哇’了一声。里头是刚做好没凉的几样荤素相宜的小菜,一小碗碧梗米饭以及一盅人参鸡汤。东西一样样摆出来,直接摆在少傅面前的案几上,夏淳盘腿坐他身边就用了起来。

少傅:“……”没溅到他的书籍上,姑且就忍了她这一回。

夏淳混账归混账,吃相却还算矜持。两人就这般一个心无旁骛,唔,忽略红彤彤的耳尖不算姑且算心无旁骛地看书,一个两眼放光一心一意地吃饭。

等夏淳吃饱,捧着小盅美滋滋地喝汤,就看到小彩蝶在回廊的外头跳蚤似的欢脱地跳来跳去。

小彩蝶昨夜兴奋了一夜没睡,一大早不敢来主屋打搅,就在窗子这边猫着。此时看到夏淳倚着人神不近的大公子坐,她恨不得去买几挂鞭炮去白鹭院放,敲锣打鼓地昭告天下。

果然还是她家姑娘最有本事!

夏淳不由冲她咧咧嘴,无声地做了个口型,小彩蝶顿时欢呼的更大声了。

喝着喝着,放勺的瞬间,一滴汤汁溅到少傅的手背上。平静地翻着书的少傅凝视着书页上被浸湿的一小块,那块迅速向旁边蔓延,他忽然垂下眼帘看向夏淳。

夏淳唆了一口汤,不明所以:“???”

“夏淳,”爱书如命,走哪儿都不能缺书的狗男人翻脸如翻书,“你……”

“啊?”夏淳眨巴眨巴了两眼,捧着碗一口一口地唆着汤。

夏淳看着他眉头又蹙起来,不知想到什么,突然警惕:“公子该不是想说奴婢吃饱了就赶紧走?”

少傅没说话,夏淳立即了然地点了头。两只还有些泛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瞧,一脸的我看透你了。

“虽然奴婢也觉得该走了,但是公子你当面就这么提,未免太冷酷无情了。”

周卿玉:“……”

只见夏淳将手里的汤水夏淳一口气将汤干了。然后一个鲤鱼打挺,半点没阻阻滞似的就爬起来,生龙活虎的模样跟昨夜软泥似的爬不起来的做派仿佛两个人:“走就走,奴婢还会再来的!”

之后,夏淳一抹嘴,大摇大摆地就走出了正屋。

耳尖又红了的周卿玉:“……”这脑筋缺根弦儿的玩意儿纯粹就是没被收拾够!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嘤反复怀疑自己,失去信心的作者君泪眼汪汪码字……

☆、第三十三章

太子遇刺此事事关重大,震动朝野。这其中牵扯的弯弯绕绕查起来盘根错节, 牵连甚广。且不说继后王氏为此大发雷霆, 联合王家上下紧咬不放,隆德帝也感到极为震怒。下令大理寺彻查, 务必一个月内查出这背后动手之人。

周卿玉作为太子少傅,与东宫早已算作一体。虽不必事必躬亲参与查案, 但也是务必跟进, 实时知晓。只在府中歇息不到两日便忙得不见人影。

夏淳这才信誓旦旦说她还会再来的,结果第二天连人影儿都瞧不见。

如此光速打脸,夏淳都萎了。蔫哒哒地赖屋里躺了几日尸, 都没怎么出门蹦跶。

还别说, 玉明轩骤然少了根搅屎棍,冷清了不少。张嬷嬷等人突然回归冷清的院子都不大习惯,还特地使人来询问夏淳。夏淳懒洋洋接受各方的安慰, 某日下午背上她心爱的小竹篓, 问张嬷嬷拿了个小锄头,兴致勃勃去少傅的竹林里葬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