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从小没怎么哀怨过, 印象中人生至哀至怨的事情大约就是黛玉葬花。她虽然不是林黛玉,但心情跟黛玉是一样一样的。

夏去秋来,天转凉。初秋许多花过了花期, 都谢了, 没有别的花可观,就属这满院子姹紫嫣红的菊花最耀眼夺目。

夏淳薅了一篓子五颜六色的菊花,打算把玉明轩东西南北各个角落都葬了一遍。

东宫里头, 少傅忙里拨冗,难得分出心神来问起府中境况。

然而在得知夏淳这作死的玩意儿短短几日内祸害了他好几十种极品的菊种,手中笔一搁,气得他差点没当场驾马回府将手头的这些案牍砸那蠢货的脑门上:“不过三四日的光景,那蠢货到底又在折腾什么幺蛾子!”

少傅虽然爱竹,但不会独爱竹。四君子他多有些偏爱。不过到有些凉的初秋,菊花也算他格外偏爱的一项事物。

凌风凌云丝却毫不意外,脑筋缺根弦儿的人指望她能干出什么靠谱的事儿?那姑娘可是敢一袋子巴豆药倒太子殿下以及所有世家子弟的马的人,如今干什么他们都不觉得意外。

凌云眉眼不动小声嘀咕:“可能是公子不在府中,那丫头无人可折腾吧……”

盛怒中的少傅一眼横过来,凌云立即闭嘴。

周卿玉兀自气了一场,次日就黑着脸命人去寻了东宫的管事过来。这蠢货不打要上天!

少傅冷笑,他人不在府上不要紧,却丝毫不妨碍他收拾人。于是当日下午,东宫的马车到达周家的角门,夏淳就多了个特别严苛且特别难讲情面的教导嬷嬷。

葬了小半月花的夏淳突然窒息:“……”她自觉自个儿大小礼仪就特别好,完全不需要教导。

宋嬷嬷表示想把她送回宫也行,三日内将《资治通鉴》《中庸》《大学》等七本书全部背诵出来,她便可以回宫里向主子交差了。

夏淳一脸震惊: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宋嬷嬷微笑:姑娘莫为难老奴。

夏淳在看到一堆象形文字强行掩饰文盲的事实并尴尬地表示,自己当真非常欢喜公子百忙之中竟然还记挂着她,特地请宋嬷嬷回府来纠正她的体态,请宋嬷嬷日后务必严苛地指导于她。宋嬷嬷老怀安慰,当场就给夏淳来了段大康世家女子处事规训背诵。

“姑娘,少傅大人用心良苦,姑娘万万要珍惜。”

夏淳:“……”

宋嬷嬷说干就干,因着周卿玉特别交代,她当即住进了夏淳隔壁的屋。每日天还没亮就来敲门,一脸‘我在盯着你’的表情一丝不苟地督促夏淳早起。不起就站在她床边,声情并茂地朗诵宫廷女子的言行规范。

赖床分子简直苦不堪言,再也没有闲情去葬花了。

夏淳:……算你狠。

自从院里多了个人,还是多了住在自己身边。夏淳如今不仅早晨不能赖床,吃喝玩乐都不快乐了。宋嬷嬷简直跟个背后灵似的跟在她身边,每日用平整的语调一口气不带歇息地对着夏淳絮叨重复各种规矩礼仪规范。

夏淳终于吃瘪,痛哭流涕地跑到张嬷嬷跟前表示她真的真的再也不会祸害院里的菊花了。

少傅在得知她终于顿悟,冷哼一声,宋嬷嬷方才停止了无休止的跟屁虫任务。只是这任务虽然停了,宋嬷嬷却没有走,仍旧住在夏淳的隔壁。也不知周卿玉这厮是怎么想的,宋嬷嬷开始严苛地按照大康礼仪规范起了夏淳示的行径。

不仅如此,她示范了各种场合该行的礼,且要求夏淳当场丝毫不差地复制出来。

夏淳一脸懵逼地看着这个人,破天荒地没跟上这节奏。

若非宋嬷嬷戒尺拿出来,一戒尺敲在桌案上打得震天响,夏淳至少地懵个一炷香。等她精准地复制完所有的礼仪姿势又顺利得到了宋嬷嬷的肯定之后,欣喜之余,脑袋顶上缓缓地冒出了一个源自于灵魂的问号。

……她为什么要学这个?她夏淳为什么放着好吃懒做的日子不去过,要学这些?她就是一个小通房,连周卿玉的妾都算不上。往后周家后宅都不一定能出的去,有毛机会搞这些花里古哨的?!

不过对上宋嬷嬷一双严厉得仿佛能吃人的眼睛,夏淳想起被背后灵支配的恐惧,委屈巴巴地叫干嘛干嘛。

古代礼仪学起来其实不难,比某些舞蹈动作却要容易的多。夏淳虽说自小不求上进,但她有一对格外金字塔尖的父母。拖父母的洪福,她的童年时期和少年时严格按照精英的标准长大。她爹她妈在她还没有定型之前,对她这可朽木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后来被现实的冷雨狠狠地在脸上拍,以至于自暴自弃,祭出棍棒,至少小时候的夏淳还是很优秀的。

换言之,舞蹈、体育、音乐、诗歌各方面都有涉猎,且接受过一对一精英教育的夏淳即便学艺不精,应对其宋嬷嬷的初级教程却游刃有余。

宋嬷嬷见夏淳学起来迅速,如此有慧根,以为自己遇到了可造之才?教导了约莫小半月,宋嬷嬷莫名其妙留在了夏淳的身边?

夏淳无辜地眨眼,对周卿玉的这项安排表示不敢说话。

按理说,她一个没名没分的通房是不可能有这份殊荣的。但目前夏淳的情况,虽不是正经主子,她身边不仅有丫鬟伺候,还有了宫里出身的嬷嬷。这般不懂规矩的行径竟然是素来端方的大公子的安排,着实令人大跌眼镜。

别说小楼那边的三个羡慕嫉妒的眼睛都红了,时刻盯着玉明轩的杨秀娥气得砸了一屋子的瓷器。因着温氏和周老夫人睁只眼闭只眼默许了,她们不服也得憋着。

宋嬷嬷当真是个十分尽责的嬷嬷。

原本只闹着玩儿还各方面纠正夏淳的举止。这会儿确定主仆关系,宋嬷嬷的工作热情前所未有的爆发。每日不仅出面替夏淳应付起各院的关系,分析利弊,还绞尽脑汁地替她单制食谱。严格地规范起夏淳的体态和克扣起她的嘴巴。

夏淳别的都挺适应,就是在吃东西这里翻了车。

她自问这身段极美,该胖胖该瘦瘦,每一处都恰到好处的。但宋嬷嬷却觉得她体态不够雅美,肤质不够剔透,若不从年轻时候严格管控,长期以往必定坏了这一幅好骨相。且她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本说是宫里女子练体态的书,跟监工头子似的每日监督她练。

宋嬷嬷笑得那叫一个意味深长:“姑娘信奴婢,宫里娘娘私藏的好东西,总不会害你的。年轻时候多吃些苦头,往后方有好日子过。”

夏淳:“……”哭都没有眼泪。

人精里出来的人精,宋嬷嬷堪称玉明轩第一精。短短小半月,不仅把周家上下关系摸清楚,还把夏淳的底子也摸了个透。

宋嬷嬷发觉,她的新主子别的问题都不大,最大的问题是不识字。

轮到沐休这日,周卿玉从东宫归了府。宋嬷嬷得空便去了主屋,亲自汇报这段时日夏淳的种种,并严肃提及教导夏淳认字。

“姑娘的身份毕竟不足,延请女先生入府未免过了规矩。姑娘十分聪慧,学什么都一点即通。这段时日老奴从旁看着,没有比姑娘更聪慧的女子。只是老奴力有不逮,教导不好姑娘。”宋嬷嬷立在外间眼观鼻鼻观心,“若是少傅大人得空能指点一二……”

周卿玉从凌风凌云的口中得知了不少夏淳学规矩苦不堪言的乐子,倒是对宋嬷嬷很有几分好印象。闻言沉吟了片刻,摆摆手示意她退下。

宋嬷嬷这一提,夏淳优哉游哉的日子自此一去不复返。

周卿玉扔给夏淳一本千字文,冷酷道:“每日瞄三十张红,晚间我亲自查。”

“公子,为什么?”她不懂事态怎么就发展成了这个样子。不就薅了他几朵菊花吗,怎么就变成了全面教导她?别的她都可以,但看书写字真的要人命。夏淳一把扑到少傅的书桌前,不明白为什么她都穿越到古代来了居然还得写大字?!

少傅从案牍中抬起头,一双略带血丝的眼睛晕染的眼角通红:“再吵一句,六十张。”

夏淳瞬间闭嘴。

作者有话要说:床前教妻:)

☆、第三十四章

太子遇刺一案正巧撞上大辽使臣入京,少傅忙得脚不沾地。往日都是十日回一次府的沐休, 如今都减少了许多。玉明轩里冷冷清清, 夏淳被宋嬷嬷看管着,这段时日总算消停了些。

府上近来到有一桩不大不小的事儿, 那便是杨秀娥的及笄礼。

周家姑娘家不多,三房加一起才统共五个姑娘。嫡出的就两个, 大房的周灵珊和三房的周雨珊, 二房没嫡出的姑娘家。杨秀娥自杨家送上京便是被周家二夫人当亲女养大。周老夫人自幼看着杨秀娥长大,对她也很有几分疼爱。

所以这及笄礼,周二夫人是按周家嫡出姑娘的份例来办的。

杨秀娥虽说有嫡女的份例, 但杨家毕竟只是外放的五品官儿, 在豪门世家耸立的京城算不上什么。杨氏在京城多年,若非看在周家的份上,手中握着的人脉也不过尔尔。比不得世家大族父亲是当世大儒的温氏。

只是, 若是以往, 温氏少不得会搭把手抬举一二。可因着杨秀娥撺掇着周灵珊去沾手周卿玉房里事儿之事,温氏知晓, 面上没声张,心中却到底对这个表姑娘生了不满。因此二房主母使人来请她多邀些京中名流,温氏态度颇有些不冷不热。

夏淳不知俩房的龃龉, 觉察到府上突然热闹许多就跟猫儿嗅到了腥味儿, 想凑个热闹。

宋嬷嬷十分无奈,就她们姑娘这哪里有热闹哪里就有她的性子,若是生在宫里, 恐怕早就被人吃得骨头渣滓都不剩:“表姑娘及笄礼办得这般隆重,想来二夫人心里是有什么打算的。届时,怕是会邀请不少京中公子姑娘入府。大人那日约莫不在府上,姑娘就乖巧些,躲院子里莫出去,省得出去被人冲撞了,那就不好了。”

“我就在一旁瞧瞧,不闹事儿。”夏淳是真的好奇,长这么大,她还没见过古代世家贵女的及笄礼呢。

说到及笄,她这具身体及笄了没?周卿玉这禽兽该不会睡了幼女吧!夏淳摸着自己的大胸,突然松了一口气,这起伏这弧度,应该是成年了。

宋嬷嬷没忍住嘴角抽了抽,瞄一眼夏淳的鬼画符,提醒她一句:“姑娘有闲心关心表姑娘的及笄礼,不若想想明儿就是沐休,大人最晚也该今晚天黑之前到家。您手头积攒了一百七十六张大字没写完,到时候该怎么跟大人交代。”

夏淳闻言心中一悚,顿时就将杨秀娥和及笄礼抛去了脑后。

这种就跟最后一天赶暑假作业一个道理,夏淳实在没想到时间会过得那么快。眼睛一眨,十天就过去了。她每天三十张的大字,攒十天就是三百张,二十天就是六百张。少傅这回耗了一个月才回,积攒在一起九百多张。夏淳无比的后悔,后悔没早点开始补,以至于她这几天痛苦不堪。虽说最后两天她努力起来堪称废寝忘食,奈何周卿玉踏入玉明轩的那一刻,也只勉强糊出了两百六十四张。

夏淳哆嗦着快废的手看向宋嬷嬷:“嬷嬷你说我如果说作业都被猫叼走了,你觉得公子会信吗?”

宋嬷嬷:“……首先姑娘得有一只猫。”

“野猫啊!”夏淳觉得人得有上进心,自暴自弃是不可取的,“野猫这种东西哪里都有,周家的府邸这么大,有一两只野猫不是正常?”

“……”宋嬷嬷头疼,宋嬷嬷不想说话。

小彩蝶端着果茶凑过来瞄一眼,冷不丁被辣得眼一闭:“写不够三百张大字不要紧,姑娘你这字送上去,也是惹公子发火的份儿。还不如趁公子难得回府,先怀个孩子。”小彩蝶坚信她娘说的那一套,一脸信我准没错看着夏淳。

最近写字写到头秃的夏淳难得摸着下巴,一脸的若有所思。

宋嬷嬷:“……”

……

周卿玉看到这二百六十多张跟鞋踩出来的字后,果然一张脸脸黑得跟锅底似的。若非夏淳眼疾嘴快地保证自己字儿写的不好,但胜在全都认识,少傅都能把她腿打瘸了。

摇曳的烛光下,屋里一片沉寂。

少傅一身玄底儿金纹的广袖锦袍,乌发金冠,肤色冷白,冷肃得仿佛换了一个人。厚厚一沓纸张叠放在少傅的跟前,他一张一张翻看。夏淳双手交叠乖巧地搭在膝盖上,眼观鼻鼻观心,跪坐在男人身边一声不吭。

只见上好的纸张上面字体从有棱有角到歪七扭八,到缺胳膊少腿发展成糊成一团,最后变得一坨一坨的,周卿玉的眉头就拧得打了死结。

哪怕三岁小儿,写出来的都比这顺眼。

少傅抿着唇一直翻看到最后一页,痛苦地闭了闭眼。

“奴婢可以解释的啊公子!”夏淳一把抓住周卿玉的袖子,巴巴地看着他,“奴婢保证字儿都认得,连释义和典故都知道。就是奴婢手腕使久了没劲儿,写不好!”

周卿玉放下描红,垂眸凝视着她。

昏黄的烛光下,夏淳小手攥着他的衣袖,玄色衬得她指尖瓷白。夏淳歪着身子,使劲往他身边凑,一双水汪汪的含情目欲语还休地看着他。朱唇雪肤,琼鼻秀目,腰肢纤细,触之令人神宜。不自在地移开视线,便是素来不看重女子皮相,少傅也不得不承认,这蠢货哪怕脑子缺根弦儿,皮相却十足的惑人。

夏淳不知他在看她,扭着小细腰就委屈巴巴道:“笔太软了啊公子,奴婢真心写不来。公子若是准许奴婢用碳棒写,奴婢保准行书草书都能写!”

“四五岁小儿都能写偏你就不能?”少傅一听这话就怒了。不求上进还敢如此理直气壮!不由脸一黑就讥讽道,“你告诉我,你如今年方几岁?”

夏淳:“三岁。”

周卿玉一噎:“你!”

夏淳瞬间乖觉地叫唤道:“哎哟,公子你莫生气了嘛!奴婢知道错了!”

她立即爬起来,一看气氛不对就往少傅身上扑:“真的知错了!奴婢祖坟冒青烟了能得公子亲自教导,居然如此不求上进,真真儿是不该!”

她敞开了怀抱,挺着胸膛就往男人的脸上怼,动作熟练得叫人心疼:“但这不是公子不在府中,奴婢想你嘛!日思夜想,相思成疾,整日里无所事事的光顾着思念公子,盼着公子,实在提不起劲儿写这些。这不知晓公子今儿归来,一兴奋,一天里写了两百多张大字呢!”

少傅眼前骤然一黑,呼吸皆被埋进了绵软里。

夏淳抱着他的肩膀扭麻花似的黏黏糊糊,小脸儿抵着他的脸颊小猫似的蹭。少傅挣脱不得,一双白玉也似的耳朵都红得滴血。

周卿玉怒极,又羞又恼。

他反手捉住怀里人的腰肢用了巧劲儿就往外拔,咬牙切齿地怒道:“又来这一招!蠢货你给我放开!你还有没有别的花招可以使!”没见过这么会见缝插针的玩意儿,一见不对就往他怀里扑,“信不信本公子这就将你丢出玉明轩!”

“不要啊公子!”夏淳惊呼。

她不敢再蹭脸了,低下头去,周卿玉一张脸布满了红霞。

她犹豫地窥着少傅的脸色,对上他一双冒火的眼睛,眨巴了两下眼睛突然嚎啕大哭:“公子别把奴婢丢出去啊,你仔细看看奴婢。公子不在府上,奴婢就一直想你。你看,奴婢都想你想瘦了。”

她一边哭一边按住周卿玉的是手,往她腰上比划,“瘦了这么多,都一手可握了。奴婢想公子想得身子都虚了,公子都不会心疼心疼奴婢吗!”

周卿玉不止是脸颊红,这下子连脖子都红了:“你给我撒手!不知羞耻的东西!”

“奴婢没不知羞耻啊,奴婢字字句句都是肺腑之言,”说着她又捉住周卿玉的手往她胸口上按,“不信你摸摸奴婢的心,可是一句谎话都没有说呢!”

“夏淳!”周卿玉挣不开手,整个人跟火烧起来似的,撩得他都有些坐不住了。端方了半辈子可算是遇上克星了,少傅气又羞,恼恨又止不住心口直跳。当真是秀才对上无赖,哪一招都不好使:“别给我来这一招!”

少傅简直气急败坏。

“没有没有!”招儿不在老,有用就行,“奴婢是为了公子看到奴婢这颗心啊……”

少傅词穷,半天又骂回去:“不知羞耻的东西!”

“是是是,你莫气啊!”夏淳都不带脸红一下地应了,“可奴婢发誓,奴婢的真心日月可鉴,公子你气归气,一定要信奴婢的真心啊……”

……

屋里吵吵闹闹,凌云凌风对视一眼,默默站远了些。

……啊,自从院里多了个夏姑娘,公子似乎每回回来都挺高兴的呢。

高不高兴夏淳不知道,少傅到底年轻。初尝滋味儿,食髓知味。虽绷着多年的端方想矜持,奈何碰上了脸皮厚如城墙拐的夏淳。明明是要给这不求上进的玩意儿一顿教训,闹来闹去地就又闹腾到榻上去。

廊下虫鸣声清脆,屋里女子的婉转悠长的低吟与男子凌乱粗重的气息交织在一起。似乎什么东西碰倒了,伴随着桌椅挪动的声音,叫备水的张嬷嬷都老脸一红。宋嬷嬷看着笑得跟偷了油的老鼠似的小彩蝶,有点不知说什么好。

“嬷嬷看吧,咱们姑娘就是有本事!”小彩蝶叉腰,龇牙笑得见牙不见眼,“旁的女子惯会矫揉造作,有什么用?公子看都不会看她们一眼的。他就吃咱姑娘这一套!”

张嬷嬷假装没听见。

宋嬷嬷不禁又看了眼紧闭的门扉,里头动静越闹越大,隐约有女子啜泣声传出。不由若有所思。

作者有话要说:君子怕痞子,古板斗不过无赖嘛

☆、第三十五章

自宋嬷嬷发觉夏淳自有一套法子对周卿玉,她对这新主子的种种行径就放松了许多。夏淳得了空就去缠磨周卿玉, 少傅被她扰得头疼不已。打又打不怕, 骂又骂不走,只能应允她这次乖觉, 沐休后带她一道进宫。

夏淳得了准话趁机偷了少傅一吻,撒丫子跑了。

少傅素手掩着唇, 眯着眼看着这人跟屁股后头有狗追似的一溜烟跑出去。背影火速消失在窗边, 半晌才冷冷哼了一声,低头复又看起案牍。

凌云凌风:“……”

……

周卿玉不在府中,夏淳便甚少出去外面晃荡。毕竟杨秀娥自从在她这里吃了瘪, 就一直在等着机会找她的茬儿。不过碍于周卿玉的吩咐, 白鹭院的人再愤怒,也不敢闯玉明轩。这般耗着,杨秀娥对夏淳的恨意不仅没消除, 反而更深刻。

进不来是一回事, 夏淳出去就是另一回事。但毕竟夏淳自己跑去外面,招了谁, 又惹怒了谁,那可就说不清了。

没人看顾的时候,当然要学会夹紧尾巴做人啊。:)

秋高气爽, 天朗气清。这天儿特别适合出门游玩。不过夏淳如今生得这一幅样貌, 没人护着她也不大敢独自出府就是了。夏淳领着小彩蝶领了一小篮柑橘和一小碟鱼食,大摇大摆地去西边的锦鲤池子去喂鱼。

都说转发锦鲤会有好运,她现在没机会转发锦鲤, 去喂一下就当聊以安慰。

夏淳趴在栏杆边去喂了一会儿鱼,耳边就传来若隐若现交谈声。她转头看过去,正好三位年轻公子低声交谈着走上池边的拱桥。

一位碧青长袍,凤眸薄唇,金冠玉带,轮廓刀削斧凿,气势凌厉;另一位木簪半挽,红衣黑靴,桃花眼蜜桃唇,眼波妖娆,一脸的渣男像;最后一个下垂眼,娃娃脸,蓝衣锦袍红宝石抹额,看着似乎年纪不大。

三人说说笑笑,抬眸正巧看到栅栏边盯着三人看的夏淳,顿时满眼的惊艳。

见凉亭有人在三人也没停,下了拱桥就人立在了凉亭外。

且不论出身,单论皮相,如花的皮相是顶顶好的。否则也不会被杨秀娥那般忌惮。本就是难得一见的好相貌,如今这皮相里头换了夏淳,更是上了一层楼。跟美人灯点了火,整个人由内到外的绚烂起来。

三个年轻公子哥儿心中惊叹,面面相觑之后,都生了打探之意。不过人是在周家的院子,要么是周家娇客要么是周家女眷,外人不好搭话,于是都看向了周铭宇。

不得不说,此时安静地看着别人的夏淳仿佛夏日里开到荼蘼的花,浓烈得又像一团烈火。水波粼粼,夏去秋来草木枯涩之际,夏淳难得上了妆一身红裙背对着水池站立。微风吹拂她的鬓角,她墨缎似的长发翩翩,眼神迷离,叫人看了心神不由为之一振。

顾城易,也就是渣男像的红衣男子,挑眉看向周铭宇。周铭宇无辜地眨巴眨巴了几下眼睛,表示他半年不在府上,也不认得这位姑娘。

小彩蝶扯了扯夏淳的袖子,率先一步上前行礼:“二公子。”

周铭宇,也就是娃娃脸的蓝衣公子道了声‘起’,扭头直勾勾地看向夏淳。

夏淳自然知道二房有两位公子,一嫡一庶。周铭宇是二房的长子,在周家排行第二,也是二房杨氏的命根子。鱼食赶忙将手里的鱼食全洒进池子里,夏淳学着小彩蝶屈膝行了一礼:“见过二公子。”

“这位是?”

“奴婢是玉明轩大公子屋里伺候的。”夏淳低眉顺眼地答道。

“哎?大哥?”周铭宇原本只是见色起意,谁知问了方心中略吃一惊。

他上下打量了夏淳,惊叹于夏淳身段诱人,但还是觉得十分讶异。周卿玉自幼不喜女子近身的怪脾气,那是在周家都出了名儿的。虽说周铭宇并不清楚为何他厌恶女子,但多少年了也没见周老夫人将他这毛病给扭过来。如今不过半年未见,兄长他居然不声不响的弄了个绝色养在身边?

“你叫什么?”周铭宇跟看到什么新奇事物似的,真的对夏淳好奇了。

夏淳:“……”

她没有回答,周铭宇似乎也不需要她回答。

顾不得还有两位友人在看着,他瞪着那双湿漉漉的下垂眼绕着夏淳走一圈,又走一圈。怎么想都还觉得不可置信:“你真的在玉明轩伺候?我大哥身边,贴身伺候?”

“……”夏淳被他打量得有些发毛,严重怀疑这少年是不是颅内有疾?诚然她貌美如花,是大康少见的美人,但也不用这么惊奇吧?

嘴巴翕了翕,夏淳将到嘴边的吐槽咽下去,面无表情点了下头:“贴身丫鬟。”

顾城易和袁阳两人一听美人是周卿玉屋里人,面面相觑之后,袁阳低头咳嗽两声,连忙将眼睛挪开,看向池边一片火红的枫叶。不过眼睛虽移开了,耳朵却不自觉竖起来听。顾城易却半点不避讳,直勾勾地盯着美人。

“哦……”周铭宇摩挲着下巴,一脸惆怅地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