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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正月十五元宵节,大康有挂花灯猜字谜的传统, 民间便称呼元宵节为花灯节。花灯节在大康朝这片土地上有上千年的历史, 是大康百姓心中最最重要的节日之一。起先只是百姓们为哀悼去世的亲人寄情花灯,点燃一盏以慰亡灵, 到后来朝代更替,花灯节渐渐从祭祀亲人演变成少年少女花灯以赠梦中人, 互诉衷肠的节日。大康的花灯节更是有一个约定俗成的传统。未婚男女在这一日可不必顾忌礼教不必在意矜持, 可在花灯节这日将亲手扎成的花灯赠予心怡之人。若心怡之人接受了这盏灯并回赠,则表示两人两情相悦。双方亲眷若不反对,便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

换言之, 这是除七夕以外, 大康百姓心中最为认可另一个情人节。

厚雪未融,风吹在人身上还是彻骨的寒,但街道两旁的积雪早已被铲除干净。街道上车水马龙, 杂耍, 高跷,形形色色人摩肩接踵, 商贩走卒沿街叫卖。少男少女带着各异夸张的面具,每人手提一盏花灯,嬉笑着穿街走巷。各处都张灯结彩, 热闹非常。

夏淳带着帷帽, 看不清眉眼。窈窕的身形被厚重的狐裘遮得一丝不剩。只见她一手提着兔子花灯一手抓着少傅的衣袖,跟在少傅的身后东张西望。

少傅今日似乎特地装扮过。金冠玉带,鹿皮长靴, 显得宽肩窄腰,身高腿长。一身玄色绣金纹的长袍外罩一件镶狐毛边儿藏青披风,行走间衣摆猎猎,潇洒又高贵。清隽的眉眼,风神玉骨的模样,一身清列出尘的气质,凛冽不可侵犯,人群中格外的鹤立鸡群。下了马车,他牵着夏淳卜一出现在人前,就叫周遭霎时间鸦雀无声。

周卿玉不适地蹙了蹙眉,不大喜欢街上嘈杂的环境。但回头睇了一眼帷帽都挡不住兴奋的夏淳,难得她会开口要求,他于是只能抬脚先行。

凌云凌风俩绷着千年不变的冰块脸,一前一后地隔开拥挤的人群。

凌风一马当先地在前,一面护着两人一面冷着脸开道,以防不长眼的趁乱扰了主子的雅兴。周卿玉不似寻常世家公子哥儿,他自小便自律勤勉,极为难得有这等闲情逸致陪人出门逛花灯节。凌云则紧跟其后,一边拎着糕点面具等琐碎杂物,一边凶神恶煞地隔开跟眼瞎了似的扭脚栽倒层出不穷往少傅跟前撞的姑娘们,顺便被她们幽怨的眼神给瞪穿脊梁骨。

小彩蝶和宋嬷嬷也跟了出来。

宋嬷嬷负责护着夏淳,莫叫不长眼的冲撞了,小彩蝶则亦步亦趋地跟在夏淳身边,圆溜溜的杏眼儿左顾右盼,正捂着嘴小声地给她讲着花灯节上的趣事儿。

说来,今儿这还是夏淳自穿到古代来破天荒地一次出门行动。

不得不说,人,当真是一种忘性大的动物。见惯了现代全世界各国各种热闹盛典精彩集会魔幻表演的纨绔,在快一年的古代无聊生活的磋磨之下,跟个头回进城的乡巴佬似的,看什么都觉得新鲜,看什么都觉得稀奇。连小彩蝶给她讲的什么老掉牙的才子佳人的故事,她也听得热泪盈眶!

……特么这就是自由的味道么?对不住,太久了,她都快忘记了。

夏淳一面热泪盈眶一面竖着耳朵去听各处的说话声儿。

走着走着,她的人就不见了。

宋嬷嬷不错眼儿地盯着都没盯住,转头人就淹没在人潮之中。她心里一慌,四处张望,前后左右都是人。

少傅的脸色极其难看。

他手中还握着刚出锅的凤凰糖画,是方才夏淳瞧见别人在吃非要他亲自去买的。

咔嚓一声将糖画的杆子给拧断,少傅冷冷瞪了一眼宋嬷嬷,这时候没功夫去追究是谁的疏忽,只目光匆匆在人群之中扫视搜寻。

到处都是陌生的人面,四面八方都是嘈杂的声响,没有夏淳的身影。

返回面具摊子沿途找了一圈,也不见人。

周卿玉的脸色已渐渐发青。

“找!”少傅身上极其锋利的气息铺散开,四周的人立即让开了一个圈儿,“凌云凌风,立即分三头去找!”

宋嬷嬷脸色煞白:“姑娘方才就是在这附近,应当走不远……”

她攥着手,慌不择路地在人群中走得跌跌撞撞:“彩蝶人呢?彩蝶……公子!彩蝶也不在,是不是彩蝶跟着姑娘去了哪儿?”

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能顶什么事儿?花灯节这日街上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那丫头蠢得很,又偏偏浑身是胆儿,见着什么都好奇,周卿玉担心夏淳混乱中被拍花子给拍走。

“一刻钟寻不到人,你便领我的玉牌去京兆尹,封锁整条街。”丢下这句话给宋嬷嬷,少傅别的也来不及交代,匆匆便寻了个方向去找人。

一群人兵荒马乱,宋嬷嬷等不足一刻钟,立即跑向京兆尹。姑娘相貌不同常人,走丢的话,十分危险。

与此同时,夏淳领着小彩蝶站在京城最大的牙行里,听着牙行掌柜的舌灿莲花地介绍京城各大巷子的屋舍行情。

掌柜的说的口吐白沫,夏淳听得津津有味儿。小彩蝶十分迷茫:“姑娘,你是要置办房产么?”

夏淳大致了解了各大巷子的屋舍院落的条件和买卖行情,顺便也了解了京城如今的物价水平和买卖女婢粗使的用人规矩。听小彩蝶问抽空看了一眼小姑娘,一本正经道:“不,我不买,就随便问问。”

“噢……”小彩蝶挠挠头。

牙行掌柜的惯是个眼光厉害的。夏淳此时虽身边无护卫,只一个懵懂小丫鬟跟随,但他也认得出夏淳身上衣裳的料子和首饰的材质。江南特有至少得三千两一尺的云锦,正宗白狐皮缝制无一丝杂色的大麾,最上等羊脂白玉的镯子……眼前此人非富即贵。

掌柜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夏淳在粗粗了解一番后,心满意足领着小彩蝶又回到挤挤攘攘的街道。

四处灯火通明,从这头到那头挂满了各色各样的花灯。锣鼓声震天响,舞龙的仪仗队从街角的尽头热闹地游过来。她手中的兔子灯已经熄灭,夏淳左右看了看,向一个正在给自己的花灯点火的少年走去。

小彩蝶皱着两撇小眉头,左思右想觉得不大对劲:“姑娘,你是预备着逃跑么?”

夏淳脚下一顿,扭头看过去。

“是因为公子议亲,你不要公子了么?”小彩蝶一如既往的语出惊人,不知委婉为何物。

夏淳还没说话,小彩蝶就又道:“可是,姑娘知不知道养你是很费银子的?一般人家根本养不起。”她继续皱着紧巴巴的小眉头,一副很苦恼的模样指出,“公子始乱终弃,另娶她人确实很过分。苏家那个郡主不要脸,拆散你跟公子……但是,姑娘你有银子么?”

夏淳:“……当点东西不就有了?”

“也是,”小彩蝶双眼一亮,突然被点醒,“公子给姑娘那么多首饰,随便哪样当出去都好多银子!所以,姑娘你果然是打算不战而败就地逃跑么?!你跑的掉吗?!你就不怕逃也逃不掉反而惹公子生气,就此便宜了那个劳什子的郡主么?!”

夏淳觉得这话说的她不爱听。搞得像她很怂似的:“……你想拦我?还是要去告密?”

“当然不!都不!”小彩蝶突然兴奋,“奴婢来替姑娘典当首饰!”

反正公子都给苏家提亲了,姑娘脱了奴籍,已经不是奴婢了,就不能再是个没脾气的人!现如今离开周家,将来再被迎回才会腰杆子挺得住。

“奴婢知道可多京城有名又靠谱的典当行,”小彩蝶昂着下巴,骄傲得不行,“奴婢小时候就帮府里主子跑腿,京城奴婢可熟悉了!哪条巷子都知道!”

“真不错!那以后我可就仰仗小彩蝶姑娘了?”

小彩蝶脖子一梗,夏淳看着她,眯着眼睛笑起来。

夜越来越沉,夏淳忽悠过小彩蝶,拎着她的兔子灯走到还在打火的少年跟前。白纱的帷帽遮挡了脸,却挡不住夏淳悦耳动听的声音。她方一出口,那少年的脸便赤红了。

周卿玉找来,看到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夏淳帷帽被风吹开,她正一手提着兔子灯一手揪着裙子蹲在一处角落里。那个叽叽喳喳没脑子的小丫鬟张开手围成半圈圈着夏淳。主仆两人聚精会神地盯着对面,一个捏着火石的面红耳赤的少年正哼哧哼哧地敲火石。火花噼里啪啦,就是点不然那盏兔子灯……

他立在灯火阑珊处,静静地看着不远处无知无觉的夏淳,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突然紧紧蹙了起来。

须臾,他吐出一口闷气,脸色渐渐冷冽起来:“去找宋嬷嬷来把人领走。”

丢下这句话,他转身离开。

黑暗中,凌风凌云面面相觑,公子方才不是很着急?这突然是怎么了?彼此对视一眼,凌风留下看着,凌云飞身去找宋嬷嬷。

已经离开的少傅端坐在马车之中,冷漠地等着。不知何时,夏淳上了马车,周卿玉一言不发。

夏淳眨巴眨巴了眼看着他,见他丝毫没有搭理她的意思,窝在一边就打起了瞌睡。相顾无言的回到玉明轩,当夜少傅便严厉将夏淳赶回了自己的屋。

别说夏淳莫名其妙,宋嬷嬷也不明所以。但周卿玉心意已决。

当夜少傅辗转反侧,无法安眠。

回想起今夜寻不到人的惊慌,那一瞬间的手脚冰凉,周卿玉心情沉重。他从未在意过,从未想过,陡然遭遇这一次叫他骤然发觉到了危险的信号。他左思右想,很有几分不可思议。一个通房丫鬟,平日里当个玩意儿宠着排遣的女人而已,竟然当真会影响他的心境如斯。

素来不会被任何人动摇的少傅无法接受和认可这件事,他姑且需要冷一冷这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晚了一步

☆、第四十八章

花灯节过后两个主子就怪怪的,玉明轩上下都察觉了。宋嬷嬷不知两主子之间出了什么岔子, 怎地出了一趟门, 如胶似漆的两个人一下子就冷了下来。或者应当说,素来纵容她们姑娘的公子对姑娘的态度突然冷淡下来。她左思右想不明白其中缘故, 明明那日姑娘意外丢失公子还焦急万分,怎地人找回来反倒弃之如敝履了?

不止宋嬷嬷想不通, 就是凌云凌风也猜不透主子在想什么。夏姑娘素来没皮没脸, 手段层出不穷。往日不管公子如何冷脸如何呵斥都毫不避讳地往上贴,如今却乖觉起来,竟忍住一个多月没往正屋张望一趟。为此, 凌云凌风也十分诧异。

小彩蝶急得不行, 姑娘被冷落这一个多月,小楼那边三个女人小动作就多了。不仅如此,那叫秋香的还竟色色效仿她家姑娘的穿着, 学的不伦不类, 也不怕旁人笑话她东施效颦!

素来清净的玉明轩暗潮汹涌,主子不急, 小彩蝶着急也没用。好在小楼那三个女人也没得逞,公子吃惯了好东西,再吃不惯那些四不像!大多时日都是呆在东宫里头, 便是得了空回周府也是早出晚归, 根本就没兴致去沾染那些女人。

那什么劳什子的秋香姑娘,就是头饰衣裳做派都学她家姑娘也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小彩蝶一面暗地里诅咒小楼几个女人,一面又替自家姑娘心酸得不行。

不过心酸归心酸, 这些时日她也忙得脚不沾地。不知姑娘是不是真打了离府的主意,隔三差五就要她跑腿出府典当东西换银钱。

还别说,公子出手就是大方,给姑娘哪怕一件衣裳料子都是外头求都求不来的好物。她零零总总,竟然替夏淳当了有五万两银钱。也亏得那典当行敢收,除了那些戳了周家私印的东西外头不敢买卖,夏淳把能典当的都典当了。

怀揣着五万八千六百多两银票,夏淳心头的那股子忧愁劲儿就散了。虽说难得遇上一个极品玉公子,朝夕相对,她不是铁石心肠的人,难免会动心。不过身份不对等这事儿总是个越不过去的鸿沟,除非她抛弃自我强行迎合,否则只有自取其辱的份儿。

转眼就到了二月,料峭春风拂柳,天气渐暖。夏淳看着日渐消融的皑皑白雪,庭中翠竹仿佛那人冷冽沉郁的眉眼,不由地悠长地叹了一口气,她舍不得啊舍不得……

“姑娘,”小彩蝶是真的要哭,不甘心,十分不甘心,“明日上午,公子就要随夫人去定北王府下定。您真的不做点儿什么么?”

周家与苏家这门亲,还是敲定了。

少傅亲自点头,温氏和周家上下也十分满意。小彩蝶消息灵通,白马寺那日回来夏淳就已经知道结局。她不是木头人,说不伤心那是假的。不过她想得开,像周卿玉这样卓然于众的男人,前朝和现代都很难出一个,她能独自霸占一年已经算赚到了。

“做什么?”夏淳歪了歪脑袋,看着窗外枇杷树,“我雇人去截杀安澜郡主?”

小彩蝶:“……”

“姑娘!”小彩蝶气得跺脚,一口小银牙咬得咯咯响,“难道你真打算携款离府,给那什么郡主腾位置?”凭什么啊!她算老几!

不是她腾不腾位置的问题,是她本来就没位置。

夏淳没骨头似的从窗棱上滑下来,水蛇一般细长的腰肢被衣裳勾勒的惑人。她幽幽地盯着斜对面正屋的窗户,表情有点小小的纠结。大冷的天,对面窗户大喇喇地敞着,屋里袅袅青烟,看不清人影儿。说来,周卿玉这段时日好似很少在府上?

“公子何时回府?”

这小彩蝶哪里知道,周卿玉的行踪就是温氏都不大清楚的。不过时隔一个月,夏淳终于打起精神来,小彩蝶顿时来劲儿了:“奴婢这就去问前院的松二哥哥!”

说罢,一溜烟就跑出去。

宋嬷嬷端了一盅滋补的汤来,斥了风风火火的小彩蝶一句,小心翼翼地进了内室。

说来那日花灯节的不欢而散,姑娘也消沉了好些时日。宋嬷嬷忧心夏淳想不开跟周卿玉置气,可这事儿起头就是少傅,不知如何劝,整日也唉声叹气的:“姑娘,用些热汤水去去寒。虽说过了正月,二月里的风也凉得很。”

自年前大夫嘱咐过夏淳可以用温补的药,宋嬷嬷就每日都会去小厨房炖一盅滋补的汤。这般温养着,夏淳的脸色日益红润,眼看着就结实起来。

别说,小彩蝶整日惦记着夏淳的肚子,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夏淳能生庶长子。宋嬷嬷嘴上斥责她没规矩,心里却也是有这点念想的。规矩是规矩,她如今是夏淳的嬷嬷,自然是盼着自家主子色色拔得头筹。庶长子这事儿于夏淳来说,抢先生下来总是利大于弊的。

瞥了一眼夏淳的肚子,想着正屋的那位已经避出去二十来天,宋嬷嬷这心里也焦得很,两位主子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何时方能和好?

这日夜里,周卿玉夹着一身春雨从府外归来。

回来的时辰晚,玉明轩里处处都是静悄悄的。少傅并未惊动府中其他人,带着凌云凌风穿廊而过。一身银黑色的兔毛大麾,行走间衣摆猎猎。途经夏淳的屋子,脚步忽地一顿。屋子里漆黑,想必里头的人早已睡下。

少傅鸦青的睫羽颤了两颤,复又提脚离开。

身后凌云凌风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闪过了然,忙踢腿跟上。

正屋点了灯,两个前些时候提拔上来的小厮在门外候着。张嬷嬷低头候在廊下,亦步亦趋地寻问少傅深夜归府,可要用些吃食。

少傅嘴角冷淡的抿着,这些时日仿佛又回归当初不爱言笑的一尊玉像,如斯冷冷清清。

凌云凌风摆了摆手,示意张嬷嬷莫多言。

张嬷嬷心中叹气,主子的心思再难猜,他们也知道周卿玉这是跟夏淳拗上了。虽不晓得花灯节那日到底发生了何事,但能叫主子如此在意,也说明了夏淳在周卿玉的心里到底是不同的。不过这话他们心里想想就罢,谁也不敢说出口来。

人进了屋,没烧地龙,只置了几个火盆。

周卿玉年少习武强身,倒是不怕冷。火盆这种东西置不置办都不打紧,少傅脱了大麾,里头衣裳多多少少也被雨水沾湿,穿着有些不舒坦。

张嬷嬷打眼一瞧,立即下去备水。

周卿玉脱了鞋子进屋,下意识地扫视了一圈内室。正屋的内室里地毯和软枕没撤走,还摆放在地上,他如今倒也习惯了赤脚走路。四下里静悄悄的,再没有人大半夜不睡偷翻他的窗子,屋里也没摆放零嘴儿。惹人心烦的那蠢货不在,倒显得冷清。

摇曳的烛光下,帷幔轻轻晃动。周卿玉嘴角抿得更紧,显得神色清冽冷漠。如玉的容颜在烛光下仿佛冰雪雕成,唇极红,眼若星,越发的凛冽不可侵犯。

少傅有些心烦,再有两个月便是春闱。年前三皇子方因刺杀太子圈禁,牵连出一长串的官员落马,空了不少职缺。今年的春闱任务极重。翻过年太子十四,隆德帝有心让太子早早涉政。春闱算是让他小试一把。少傅作为太子老师自然得全程参与。

一来,辽国和亲之事尚未有定论,两国友好条例未达成共识;二来,鄯单国王子还在京城,鄯单小国态度暧昧;三来太子刺杀一案虽已结案,但朝堂上下因此暗潮汹涌,五皇子六皇子这时候凸显出来……一桩桩一件件,叫人分身暇术。

少傅赤脚踩着柔软的地毯,径自掀了珠帘在窗边软榻坐下。明日还得早些随温氏去苏家,周卿玉眼前蓦地闪过一双狡黠的眼睛,心头一阵烦闷。

手中竹简拨动了两下,张嬷嬷领着小厮抬水小心翼翼地进了净房。

须臾,人都退下,少傅方拧着眉头去了屏风后头。水声淅沥,在这雨夜显得四下里格外静谧。少傅只简单梳洗了,捏着眉头披着头发去了床榻歇息。

这一掀纱帐,榻上睡得两颊红扑扑的人儿就曝露在眼前。

少傅先是一阵错愕,紧接着眉头瞬间就舒展开,那一双略带沉郁的眼睛末梢高高吊起。他鸦青的睫羽在昏暗之中拉出纤长的影子印在高挺的鼻梁上,衬得人冰肌玉骨,艳色无边。发尾沾湿了还在滴水,他抬腿踢了踢榻上之人肉墩墩的臀:“谁准你又进来?”

夏淳睡得正香,翻了个身扭着屁股躲远。

少傅跨着长腿半支在榻上,殷红的嘴角微微翘起,倨傲地又踢了踢:“给我睁眼。”

夏淳烦不胜烦,手伸到屁股后头拨了拨,嘟囔了几句却根本拨不掉。于是烦躁地睁开了眼不高兴:“干什么呀!还让不让人睡了?”

“哦?”周卿玉上了榻,俯身凑过去,“本官的屋,你想进就进?本官的榻,你想上就上?胆子不小!”

夏淳被最后一句话给诈醒,两胳膊一伸搂住了上头喋喋不休之人的脖颈,仰头就堵上这人的唇舌。将如兰如莲的清香含进嘴里,堵得他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废话那么多作甚?她今儿就是进了这屋就是上了这榻,怎么着!

于是一个打滚利落地将人压倒在下,撬开唇舌,攻城略地。

作者有话要说:我肥来了,好累,累死了

☆、第四十九章

一晌贪欢,许久不曾, 闹起来动静就颇有些惊天动地的意思。

窗外的天色熹微, 一宿未眠的少傅丝毫不累,精神奕奕。冷落了她这段时日, 再沾染上便有些把持不住。昨儿本还想摆摆脸色,结果没一刻钟就软了态度。少傅心中很有几分赧然, 自觉在夏淳身上退让太多。不过想想这一个多月也够这丫头反省, 于是又释然了。

今日是周苏两家儿女小定,少傅是特地为此事赶回周家的。

温氏一早与周卿玉商量好,为表重视, 今日这下定之事, 是要他亲自走一趟定北王府的。少傅紧了紧怀中娇躯,想起这事儿翘了半宿的嘴角不由又沉下去。

天边已然亮了,再有一个时辰就该辰时。想必蒹葭院那边已经起身, 未免温氏等, 少傅垂眸拨开夏淳脸上的发丝,凝视怀中人许久, 起了身。

张嬷嬷在屋外守了半宿,听到里头少傅哑着嗓子传水,立即打起精神去备水。

夜里传了几趟水, 不作他想, 夏淳复宠的消息传遍了玉明轩。

秋香端坐在铜镜前不由砸了手中的梳子,这些时日她色色效仿夏淳的行径。起先还得少傅多看一眼,之后不论她做什么都是魅眼抛给瞎子看, 白用功。别说得少傅一幸,就是连正屋都进不去。汤汤水水也是怎么拎过去怎么拎回来。

她就想不通,要说夏淳相貌略胜一筹她认,但她自认也生得别有风姿。性情温柔,体贴入微,她自认文采风流方面绝对胜过夏淳千万,日子久了也该轮到她了。再说,男人不都是朝三暮四的么?给公子尝个鲜她的资格总是够吧?为何她们就是近不了公子的身?

秋香是打死也不愿承认自己不够格的。她只觉得,周卿玉看不到她们,绝对是有人从中作梗。而这个人,除了夏淳,不作他想。

如此,秋香忆起今日是周家与苏家小定的日子,心里酸楚又痛快。夏淳千方百计地阻碍她们受宠,如此跋扈,新夫人进了门,绝对会给她好果子吃!

初春和暖冬一大早就提着食盒来主屋附近寻夏淳,美其名曰亲手做了些吃食分予夏淳尝尝,实则都是来落井下石的。公子宠爱她又何用?丫头就是丫头,再得宠也越不过正头夫人去。莫要仗着公子宠幸就得意忘形!

几人阴阳怪气地晃悠到主屋,吃食是拎来了,就是门没叫她们进去。凌云凌风是不在,主子近来提上来的两个小厮在门口守着。两人不知是吃石头长大的还是怎地,一句话都不搭理她们。她们什么话都说了,两人就是不叫她们进屋。

初春叉着腰在外头嘀咕地谩骂了一会儿,气呼呼地扭头走了。暖冬盯着洞开的窗户里头,随风叮叮作响的竹帘,眼眸深沉。

须臾,她不知想到什么,冷冷地笑了一声,也转头走了。

另一头,周卿玉端坐在马车里神色冷淡,冷淡中透着一股薄凉的斯文。可即便是薄凉冷淡,眉眼中餍足的春.色遮掩也遮掩不住。少傅的肤色当真是女子也少有的清透,白净无暇,无一丝瑕疵。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白瓷小杯,杯中碧青的茶水随着马车荡出涟漪。

凌云在外头驾车,看着天边渐渐升起的太阳眯了眼。

街道两边的商铺开了门,商贩走卒沿街叫卖,好不热闹。凌云凌风明显感觉到主子今日心情舒畅许多,总算不冷冽冻人了。定北王的府邸在城东,离周家有些距离。这般驾马过去,少不得得走一个时辰。

凌云知晓主子昨夜一宿没歇,想想,嘱咐了一句:“离得还远,主子不若歇一歇。”

周卿玉一口将茶水饮尽,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

约莫一个时辰,马车在定北王府门前停下。周卿玉先下了车,转头去后头搀扶温氏下来。母子俩带着官媒和彩礼,苏家人早就在门口候着。一看到人,赶紧将母子俩迎进府。

定北王府是前朝恭王府邸。恭王性情好奢,又是末帝最最爱重的兄弟,庭院修建得十分富丽堂皇。只是定北王府的主子性子都粗,精细的花草养不活,院子里弄了些奇异的摆设,很有几分不伦不类。

不过温氏和周卿玉都不是多嘴之人,目不斜视地随苏家下人进了内院。

定北老王妃一早就在等着了,温氏人才到门口,苏家二夫人早早就迎上来。两人相视一笑,相互见了礼便进屋。周卿玉今日是做为小辈上门,跟在温氏身后很是文雅沉静的模样。苏家二夫人元氏冷不丁抬眸一瞧,心头如山花漫开,惊艳得目瞪口呆。

乖乖,都说周家卿玉芝兰玉树乃大康第一公子,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元氏一把年纪看得耳热,连忙艳羡地瞥向温氏。温氏自来以长子为傲,见其形状不由浅浅一笑,心中十分傲然自得。长子是她这一生最大的荣耀。

“里边请里边请,”耽搁不得,两人寒暄着进了屋,“里头早早备了茶水。”

苏家子嗣众多,又是京城出了名儿的阳盛阴衰。这不,除了含羞带臊的苏皖,就一屋子都是男嗣在。母子俩一进屋,里头满满当当都是人。苏皖的七八个兄弟,一个不少得都在屋里头。温氏见状一愣,苏家的兄弟们看到少傅母子也是倒吸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