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淳:“……”一瓢冷水泼头上,发热的脑子好像有点清醒了。

如今是八月底,快到九月份了,天气转凉,只是偶尔会热。夏淳倒不担心奶茶卖不出去,奶茶这玩意儿能在现代吃刁了嘴的年轻人中流行,必然是有它独特的魅力。做得好,总是会有人买单,她主要担心大量收购羊奶牛奶等原料没办法长期保存。

总不能为了保证用料的新鲜质量,她特意去开一个牧场吧?那也太鲁莽了。

想来想去,奶茶生意得看天气,胭脂水粉暂时不能碰,难道先做火锅?可这天儿也没到围在一起吃锅子的最佳时候,辣椒等必不可少的用料她暂且也没在京城各大配料市场见到。她手里头握着的四个方子,无论哪一个都少不了辣椒。

夏淳有点丧气,“先从小铺子做起。”开个小店应当不会影响什么。

宋嬷嬷看她霜打的茄子似的,心疼又有些好笑。要做娘的人,还如此孩子气:“姑娘不若想想看选哪个地段的铺子,人手怎么安排。左右孩子还有七八个月才能出生,日子还长。做生意这档事儿不可能一蹴而就,咱一步一步走。”

她手里倒是有好几张宫妃保养的方子。做药膏,做药膳的都有。药膏摸脸上抹身上都行,见效快还淡斑祛疤。只一点,方子里头要用的都是顶好的药材。若夏淳做这些方子的生意,光成本就十分惊人。一个卖不好就鸡飞蛋打。

“嬷嬷你的方子先留着,等往后我的生意做大了再用。”夏淳心里有数,丧个两三日又打起精神,“到时候给你算入股,年底分红。”

宋嬷嬷脸笑成一朵花,连忙摆摆手:“主子用得着就好,奴婢可不要!”

夏淳自然不会昧下别人的东西。若往后真用到宋嬷嬷的方子,钱财是不会少她的。不过这话现在说也为时尚早,等她的生意真正做起来再提也不迟。夏淳如今就想着,该走那条路比较稳妥,把这生意的路子拓开是首要。

夏府这边忙得热闹,周家却有些冷清。

少傅自那日从夏府拂袖而去,已经一个多月没露出过笑了。整日冷冰冰的,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凉气儿。凌云凌风等贴身伺候的苦不堪言,心里就在嘀咕。当真这么舍不得夏姑娘,放下架子去坐坐算了。这么硬拧着,到底是为难谁?

少傅这段时日忙着替太子接触春闱的进士。有些资质品性均不错的,尽早纳入太子麾下。说是忙,甚少回周家,这一个多月统共就回府一次。

周苏两家的婚事因少傅重病推迟,这一耽搁就耽搁了三个月。苏家已经使人上门两三趟,在询问成亲的日子。周家这边也着急,但周老夫人和温氏见不到周卿玉的人。一时半会儿的,亲事的日期也没法重新定。

一来二往的,苏家被周家冷淡的态度弄得烦了。兼之苏哲毅这段时日的暗查,确定后便将夏淳怀孕的事情捅到苏家长辈跟前,两家的亲事陷入了僵持。

定北老王妃素来眼底容不得沙子,得知后气得要命,张口就骂少傅竖子欺人太甚。她苏家姑娘尚未进门,周卿玉通房就有了身子。这是将苏家姑娘置于何地?

接连砸了好几套茶具,她咽不下这口气,气势汹汹地就要找周家算账。

苏皖当场没绷住哭出来,可哭过一通后又赶紧拦住气愤的苏家人。

“卿玉今年也二十有三了,京城像他这般年岁的公子,哪个膝下无子?”苏皖还是喜欢周卿玉,那样的男子她能与他达成婚约已是天大的幸运,“只一个通房有孕不算什么。况且卿玉身边也清净,这个通房早前咱们家都知道,不会妨碍到孙女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就在两家亲事延迟的档口通房有孕了,这不是欺辱是什么?

“你哟,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老王妃恨铁不成钢,还没嫁到周家就胳膊肘往外拐,这是被周家那小子吃死了,“往日看你还有几分脾气。到周家小子身上丁点儿都不剩了!”

苏皖默不作声。

“孩子是不能留。”苏哲毅早知道是这结果,两家婚事是过了明路的,要退也没那么容易。只能尽量减少苏皖往后的麻烦,“那通房的孩子才四个月。皖皖还没进门,孩子定然不能生下来。否则庶长子若真生出来,往后皖皖有的是委屈受。落下来就什么麻烦都没了。”

“是这个理,”定北王妃点头赞同,“这事儿亲家可知晓?亲家是个明白人,通这事儿交到亲家手里,咱们家也不必做这个恶人。”

苏家二媳妇闻言点了头,当日下午便气势汹汹上了周家门。

周家人确实不知道这里头还有夏淳的事儿,少傅可是一个字都没对周家提。

温氏没想到那日送走夏淳,还带走了周卿玉的子嗣。闻言既惊又喜,再一看苏家人难看的脸色,立即回过神来。苏家既然找上门,那便容不下这孩子。说来也是周家理亏,玉哥儿对苏家姑娘态度实在冷漠。

且不管夏淳腹中孩子是玉哥儿第一个子嗣,在这两家就要成亲的档口,夏淳怀孕确实不合时宜。这个孩子要不得!

“你放心,这事儿我周家会给苏家一个交代。”温氏心疼得厉害,但轻重还是拎得清,十个庶子都抵不上一个嫡子,没得为了不知男女的庶出子嗣坏了难得一桩亲事。

周老夫人也心疼,玉哥儿二十三岁才得这一个。都养到四个月要落掉,可不是亏心?

哪怕再心疼,孩子该落还是得落。如今四个月不算大,生得拖几个月再动手怕是会真舍不得。温氏送走了苏家人,转头就招来了暗卫。

夏淳的住处不难查,不费多少功夫就问到了。温氏等不及,当下命人备车,她匆匆就往夏宅赶过去。

温氏的这一动静立即就惊动了少傅。少傅虽说面上冷着夏淳,暗地里却将夏宅当铁通围起来。

夏淳这段时日在做什么,见过哪些人,也自有暗卫一字不落地记下来呈到他桌案前。温氏要动夏淳的事儿刚一起,少傅那头就全都知道了。

憋了一个多月没见夏淳的少傅衣裳都没换,骑着马就直奔夏宅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看吧,这是甜文,甜牙齿那种甜(作者叉腰)感谢在2020-01-14 00:46:25~2020-01-14 23:09: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CL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章

温氏到得比少傅早一刻钟。少傅到夏宅大门之时,温氏也才通过夏宅下人的领路见到夏淳。彼时夏淳正卷缩着坐在摇椅上, 眯着眼睛吃橘子。及时隔得有一段距离, 温氏看那碧青碧青的橘子也感受到牙根上漫上来的酸意。

常言道,酸儿辣女, 夏淳这般眼眨不眨将酸橘子往嘴里塞的样子,肚子里十之八.九是个男孩。温氏的眉头一跳, 瞥着夏淳已经显怀的肚子, 心里头那点不舍又冒上来。

她的第一个孙子,长孙啊……

温氏做主位半天一句话没说,光盯着夏淳的肚子了。夏淳被她盯得心头发毛, 一时半会儿想不通她来此的目的。宋嬷嬷略有所觉, 她是清楚高门大户轻易不允许庶长子出生,周家规矩严,怕是也有这个规矩。她站在夏淳身边, 若有似无地替夏淳遮。

温氏自然发现了宋嬷嬷的戒备, 她叹了口气,抬手招了招。一个衣着体面的婆子提着食盒站出来, 躬身走到人前,打开了食盒。

食盒一开,浓郁的药味儿就散了出来。

宋嬷嬷一闻这味道眉头就皱起来, 看着温氏主仆的脸立即就刷白了。这种药她太熟悉, 宫里争夺用的最多的便是这种,伤人子嗣。宋嬷嬷顿时浑身戒备起来,张开手将夏淳挡在身后。一旁小彩蝶也扑过来, 一双大眼睛虎视眈眈地瞪着端药的婆子。

“夫人!”宋嬷嬷是宫里出来的,申屠渊特地拨给少傅的,一言一行气势十足,“你做这件事之前可有问过公子的意思?今日送这一碗药来,就不怕公子知晓了伤母子情分?!”

小彩蝶也气得发抖,但她不敢对温氏发,跟个凶巴巴的小奶狗似的盯着那碗药。一旦婆子靠近,她是拼命也要打翻。

温氏一看这阵仗顿时就冒火了。

就为着这一个通房,已经给周家惹了多少麻烦?玉哥儿那头亲事拖着不成,玉明轩也很少回。脾气温和的温氏忍了这么多气,这会儿也觉得夏淳不识好歹:“落了这胎,本夫人准许你在主母进门后接你回周府,你还待如何?”

“……”夏淳眨了眨眼睛,有点不太明白温氏的意思。

温氏见她不说话,以为她不满足。想想,用一个孩子的命换这些确实有些过,她捏了捏眉心,又道:“周家不会亏待你。本夫人如今亲口跟你承诺,若你表现得好,便是苏氏不愿,本夫人也亲自提你当妾。权当落这一胎的补偿。”

这么一解释夏淳就懂了。但是,完全没有吸引力:“夫人觉得回府是抬举小女子,你怎知我就愿意随你回府?”

话音一落,温氏愣住。倒不是因为夏淳回不回府的,而是这还是头一回夏淳在面对她时没有自称奴婢。

夏淳微笑:“小女子在离府前已经销了奴籍。不才,小女子如今是良民。”

温氏嘴角渐渐抿直,看着夏淳的目光也锐利起来。

“公子怜惜,半年前就已经削了小女子奴籍,当初走与留,其实都与周家无关。至于腹中的孩子,确实来的不凑巧。周家人若不喜他,当做没有这个孩子便是。”夏淳虽是纨绔,却不是傻的,“回府当妾这件事算小女子不识抬举,小女子真心没这个打算,夫人还是请回吧。”

温氏从前见夏淳都是一副闷葫芦的模样。这还是她头一回领教夏淳的口齿,不得不说,条理清晰,不是个笨人。

她眯了眯眼,没想到失了身份夏淳是这幅模样:“那你是想叫我周家的子嗣成外室子?”

“小女子并非公子的外室。”夏淳继续微笑,“夫人怕是不知道,这栋宅子是小女子自己置办的。虽说银两是公子给的,但那是公子给小女子的遣散费……”

“谁跟你说是遣散费!”一道清冷的嗓音破空而来,强势打断夏淳的话。

只见屋门外长廊一个颀长的身影匆匆赶来,少傅老远就听到夏淳在胡说八道,本就火急火燎的差点没气得炸。一身朱红的锦袍,将少傅冰霜的眉眼衬得妖异,他面孔冷硬,怒道:“本公子准许你走了?肚子里还揣着我的崽子能走到哪儿去!”

温氏这头药还没喂,多日不见的儿子就急匆匆赶来,顿时又气又庆幸。

为着苏家的亲事,温氏不知传过多少次话去东宫。每回都是忙。结果她这才到夏宅多久?人就火急火燎赶过来。说到底,她这做母亲的还没有一个女人管用。不过她也暗自庆幸,药没强行喂下去。否则玉哥儿撞个正着,母子情分怕是真要淡了。

温氏心里酸得厉害:“大忙人可算是露面了!”

周卿玉头束金冠,红衣金纹,短短一个多月消瘦许多。

夏淳缩在宋嬷嬷背后,本就肥瘦均匀的少傅已经有了峥嵘之感,心情有些复杂。男人漂亮下颌的轮廓已消瘦紧绷,衣裳也宽宽大大的。多亏了天生骨像极美,否则旁人似他这般突然瘦怕是都失了风采。

“母亲,”一个月不见,少傅的嗓音冷冽如冰川之水,清冷冰凉,“儿子希望你能给你现在的举动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温氏脸色一僵:“既然都知道了何必问?”

负气的话一出口,室内就是一静。下人们低下头,都不敢抬头看人。

少傅身高腿长,玉带束在腰间更衬得他宽肩窄腰,脖颈修长。只见少傅大步走过来,朱红的广袖猎猎,仿佛一座玉山将崩,碎在眼前。他抿着唇抬了抬手,冷冽的眉眼冰霜之色越发浓厚。

温氏身边的下人小心地觊了眼温氏。得了温氏颔首,屈膝行了一礼后全部退下。

宋嬷嬷也看了一眼夏淳,拉着不情不愿的小彩蝶也退下去。

人一走,屋里就只剩周卿玉母子和夏淳。

温氏是当真生气,不过一个通房,三番四次地损了她与长子的母子情。原本对夏淳腹中孩子还有几分怜爱,她如今就只剩下决心:“玉哥儿,不是为娘心狠。你自己想想看,你在这个通房身上费了多少心思?当真要为了她名声都不要?”

少傅心口倏地一窒,鸦羽似的眼睫颤了颤,并未看向突然眼睛晶亮的夏淳。只抿着红艳的嘴唇,淡声道:“周家的名声,不至于因这点桃色绯闻就坏了。”

“执迷不悟!”温氏痛心疾首:“你如今已经二十三了,亲事不能再等。苏家姑娘是个通情达理的,但你也不能过了分。你这般护着她肚子里的孩子,叫苏家姑娘如何自处?周苏两家的亲事你一拖再拖,你到底还想不想成这个亲?!”

温氏狠狠瞪了一眼一旁直勾勾盯着周卿玉的夏淳,后悔当初挑通房挑了她。当初就不该挑颜色这般好的,弄得儿子如今撒不开手。

温氏如今只要一想起心里就呕得慌,她一向觉得长子并非一般男子,最是冷静沉稳,定不会被美色迷惑。结果现实确实如此的赤.裸,周卿玉不仅只幸这一个,还把心思都丢她身上了。

“这般拖着,你是等着苏家退亲么!”

“苏家若是要退,退便是。”少傅心口失了序,跳得厉害。他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了,无法适应就只好回避,“母亲为了苏家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儿子身边人出手,儿子也烦了。苏家姑娘这般嫌弃儿子,这门亲不成也罢。”

这话一出,温氏当即就跳了起来:“你说什么!”

少傅抬起头,幽沉的眼睛注视着温氏:“儿子确实是后悔了。”

“周卿玉!你的教养呢!”

这话怎么能说得出口?三媒六聘都走过了,就差最后接人回府这一道就算成了。若非周卿玉病得不凑巧,周苏两家的亲事早就成了。这话若传出去,叫苏家的姑娘还怎么见人?!

“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温氏气得要命,端起桌上的药就要给夏淳灌,吓得角落里的夏淳赶紧退后。

少傅一把握住温氏的手腕,另一只手啪地一声打掉了药。药碗应声落地,四分五裂。看着地上洒了一地的药汁,刺鼻的味道涌上来,少傅的一张俊脸已经铁青。

他甚少发怒,并不意味着脾气好。恰恰相反,周卿玉的脾气可以称得上坏。面上再沉静,骨子里却是极为高傲的。温氏这一举动是彻底激怒了他。他原本这辈子就没有成亲的打算,宗族里的事务他一个人就能处理妥当,并不需要一个宗妇辅助。

或许是太过聪慧,看透了人心,少傅自长成起就欲望淡薄。又因天生鼻子灵敏,闻不得女儿香,将他淡薄的欲望又生生降低一层。

事实上,女子和子嗣于他来说不是必须。宗妇没有没关系,事情有人做就可以;子嗣同样,周家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嫡子。铭哥儿和瑾哥儿都是周家的嫡出。将来的孩子随便过继一个,或者生下来一同培养,总有人能挑起家族重担。

至于夏淳,这是个例外。这女子行事与旁人不同,不讲章法也没皮没脸,仿佛一个混账拿着把斧头不讲道理地一路劈砍挤到他面前,生生在辟出一席之地。

当然,少傅也知道自己这些话说得不负责任,但这桩亲事当初答应确实是草率了。不曾解决母亲与祖母的忧心,反而添了更多的麻烦,他心烦意乱:“母亲不必烦心,这桩亲事,儿子自会找苏家人谈。”

温氏气急,脑子一热,扬手就狠狠扇了周卿玉一巴掌。

少傅的脸偏向一边,白皙的皮肤印上红印,很快就肿了起来。温氏打人的手直颤,但这一巴掌打下去应当,长子的所作所为实在太令她失望!

温氏狠狠瞪了一眼罪魁祸首夏淳,摔着袖子便离开了夏宅。

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之后夏淳舔了舔干涩的唇,有点不知该怎么反应。周卿玉为了她居然要退掉婚事,夏淳感觉汗毛都要竖起来:“那,那个,公子,你不成亲了么?”

少傅端坐在主座上,浑身的冷气能冻死人。

夏淳拿了个帕子弄冰井水拧湿,敷在他脸上。少傅脸皮太嫩了,一巴掌下去立即就有伤,这会儿又红又肿,瞧着别提多疼。他犀利的眼神扫过夏淳亮晶晶的狗眼,嘴角淡淡地勾起:“放心,不是因为你。本公子本就厌烦成亲,与苏家退亲是早晚,莫要自作多情。”

夏淳:“……哦。”

作者有话要说:夏淳:切,了不起哦!

☆、第六十一章

周卿玉是个言必信行必果的人,这一点上周家上下乃至东宫都清楚。所以有的话一旦说出口, 那必定会执行到底。

他既说了退亲, 那就没了转寰的余地。

退亲之事他一早有想法,碍于出尔反尔有失体面一直未曾说出口。脱口而出后, 少傅心里立即就有了处理的具体章程。倒不是苏家姑娘不好,是他不敢保证能做到与妻相敬如宾。既如此, 何必拖累苏家姑娘。

“备水。”来得匆忙, 他尚未用过吃食,如今有些饿了,“晚膳准备些易克化的。”

说罢, 他起身进了内室。

夏淳握着帕子愣愣地看着少傅旁若无人开了她的箱子, 从里头拿出一套换洗衣物。凌云凌风没能进屋子,少傅也不好叫人进来摆弄,只能亲手准备。当然夏淳不是诧异这些, 而是这狗男人未免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吧!这是她的屋子!

准备好衣物的少傅回头见夏淳一脸凝重, 眉头一挑:“怎么?”

夏淳跟在他屁股后面,看着少傅有条不紊地将书桌上零零碎碎的东西收起来。然后从书柜里取出笔墨纸砚, 一一摆放妥当。

双手抱胸,她脸色不善:“你何时将东西搬来我屋子的?”

少傅转过身,垂眸看着她。鸦青的睫羽在眼睑下两团青黑, 消瘦的脸颊在光影的映衬下俊俏又冷冽。一双沉静的眸子有幽沉沉的, 十分有威慑力。

夏淳抿了抿嘴强调:“这是我的屋子。”

“东西早一个月前就搬进来,你如今才发觉?夏淳,我确实宠着你, 但你不能过了分。”少傅的眉心紧紧拧起来,眼睛里渐渐浮现出戾气,嗓音冷冽得仿佛冰上刃:“嫁人这事儿你不必想了。沾染了我,旁人不敢要你,也要不起你。趁早给我把小心思给收了!”

夏淳被他冷言冷语一激,脾气也上来了:“我不会做外室,也不会为妾。怎么?少傅是身边没有女人伺候了?非得抓着我?”

“夏淳!”这女人牙尖嘴利,一句话就拱起他的怒火,“你闭嘴!”

“公子就这么喜欢我?”夏淳怕他个屁!她站起身,梗着脖子那模样要多气人有多气人。今天周卿玉有本事就打死她,否则她非怼得他吐血不可,“不是才觉得我觊觎周家长孙媳妇的位置胆大包天,愤怒而去?你觉得我夏淳出身低微,提为妾都是抬举,本姑娘偏偏就不稀罕这个抬举!周卿玉,我不稀罕周家的权势地位,大家好聚好散?”

“揣着我的种你想散,想得倒美!我的孩子,天之骄子,由不得你埋没!”

少傅脸色铁青,上前一步,一把握住夏淳的胳膊将人拽进怀中。夏淳打了个璇儿扑过去,脸撞在少傅胸膛上还震了两震。周卿玉吓一跳,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肚子。偏夏淳这时候还不识好人心,没轻没重地乱挣扎。

少傅一手扶着她肚子一手抓着人胳膊,衣裳都被她扯变形。怕她碰到肚子也不敢躲,夏淳好似吃死了他缩手缩脚,抬手就去动他头发。他顿时又气又怒,赶紧放开。

夏淳转了一个圈,站到桌子后头,翻着眼睛斜睨着他。

少傅一手指着她鼻子,颤巍巍地抖:“你个混账玩意儿,别不识好歹!”

夏淳直接甩给他一对白眼,她偏就不识好歹了怎么着!

周卿玉心口一滞,气得半天不知说什么。他没想到冷着夏淳一个多月,这混账不仅没反省没学会害怕,狗脾气还见长!越发的无法无天!此时安静的室内,夏淳这会儿两手插着腰挺着肚子,就差上房揭瓦了!

少傅额头的青筋跳个不停,咬牙切齿道:“你预备如何?”

夏淳眼珠子咕噜噜一转,也被这问题给考住了。预备如何?她没想好。老实说穿越到这古代,她一直都是混吃等死的混日子。难得怀了孕才想起来奋发图强,但意识到一口吃不成个胖子,她这会儿其实也没有明确的人生规划。

拧着眉思索片刻,夏淳斜着眼上下扫着少傅。

昏暗的晚霞下,少傅美如画。

许是这段时日可能歇息不好,他鸦羽似的眼睫下有着淡淡的青影。人虽说消瘦了许多,但体格骨相依旧俊逸挺拔。除了眉间雪色浓厚了些,仿佛比往日更出尘绝艳……好吧,她还是贪图这人美色。既然他都打算退婚,她再多睡他个一年半载也不算亏?

夏淳摸着下巴,笑容逐渐荡漾……

冷眼看着的少傅嘴角一抽,“……”

“你要住进我屋可以,给我当情人呗。”原先是周卿玉要成亲,她不愿碰别人相公,但这亲事眼看着就要吹了,就没那么多忌讳:“少傅大人生得如此绝色,本姑娘当真是垂涎三尺。”

周卿玉先是错愕,不知‘情人’为何物。等意识到夏淳神色暧昧,明白是什么意思后顿时转为羞恼。他白玉也似的脸颊染上薄红,一双眼睛迅速窜起了火苗:“……不知羞耻的东西你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本来就是如此,”夏淳耸了耸肩,十分坦然,“好色是人之常情,我只是实话实说。”

少傅顿时连耳尖也烧红了。

他眼睫颤颤巍巍的抖着,指着夏淳的那只手颤啊颤的,显然是气得语塞。

“我先说清楚,是你给我当情人,不是我给你当外室。”夏淳好像不知道怕,不知死活地一字一句都在撩虎须,“等你娶妻,我们就断了。孩子你想要可以给你,不想领回去就留在我身边,你周家权当没这个孩子,往后不要来争。只有一点请公子务必清楚,我不属于你。”

“那你属于谁!”

“我自己。”夏淳扬眉,“我姓夏,单名一个淳。”

少傅不懂夏淳跟旁的女子不同,整天都在琢磨什么东西。不愿当外室,偏要给他做情人。不想随他回府,偏有觊觎他的美色。可少傅到底不是一般男子,虽没有夏淳的现代灵魂,却也听懂了夏淳话里的意思。说了这么多,不过她在跟他要求平等。

少傅看着面前神采飞扬的女人,心情十分复杂。夏淳骨子里是高傲难驯,少傅与她朝夕相处一年多,自然不可能不清楚。甚至他太清楚夏淳的桀骜,就是喜欢她嚣张,一直在纵容。

但明白是一回事,接受是另一回事。少傅并非不能接受平等的关系。但是此时此刻,夏淳胁迫要离开他的言辞令他心生恼怒,少傅的高傲叫他无法低头,更说不出软话。

正当两人分寸不让地僵持住,宋嬷嬷领着粗使下人进了屋,撞了个正着。

宋嬷嬷心里暗暗叫苦,身后的拎着热水,端着沐浴用具的粗使下人恨不得头埋进衣裳里。大家伙大气不敢出,宋嬷嬷硬着头皮小碎步进来,询问是否备水。

少傅冷眼扫了一下宋嬷嬷,眉眼之中的怒气未消,宋嬷嬷汗都吓出来。

须臾,少傅冷冷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