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嬷嬷看也不敢看针锋相对的两人,小心翼翼地进去备好了热汤又点燃了熏香。刚准备去备好换洗衣裳,见衣物已经整整齐齐搁在架子上。透过屏风瞥出去,少傅在软榻上坐下。夏淳也翻着白眼在另一边坐下。

这么一会儿,屋里的两个人又闹起来。宋嬷嬷心累,自从离了周府,姑娘的这脾气就仿佛掀了顶。往日在公子跟前还收敛些,如今一个没看住就两爪子。小彩蝶那鬼丫头也是贼得很,少傅一来,她连面儿都不露。

幽幽叹口气,宋嬷嬷领着人赶紧退下,顺手还将门给带上。

这会儿天已经黑了,屋内掌了灯,四下里除了虫鸣就只剩风声。夏淳抱着一个似狗不是狗的抱枕直勾勾地盯着他脸瞧。少傅冷着脸拆了发冠,一言不发。

夏淳盯着他不放,眼睛从脸顺着他的脖子落到他手上。随着他白皙的手指落到腰上,那贼亮的眼一瞬间放出光。少傅搭在玉带上的修长的手指滞了滞,微抬眼帘,灯光下,一旁盯着他不放的夏淳果然一脸的垂涎。心中一脑,他顿时冷笑一声,当真是‘垂涎三尺’。

少傅脾气上来,娇得不行。虽说他跟夏淳赤.裸相见不知多少回,孩子都有了,但这会儿一负气,他将半解的玉带又扣了回去。

夏淳顿时一脸的可惜,少傅却看也不看她,冷着脸起身去往屏风后头。

当夜,周卿玉还是留了下来。

宋嬷嬷准备了一桌菜,亲自下厨。少傅近来吃得不好,但旁边夏淳吃得香,他不知不觉也跟着多吃了小半碗。吃得多便有些不舒服,好在凌风凌云这会儿已经将案牍卷宗都搬过来。少傅冷着脸看了一个时辰,夏淳早已经睡得人事不知。

少傅捏着朱砂笔突然茫然,他跟个没心肝的白眼狼计较半天,有什么用?

越想越觉得气,少傅把笔一扔,脱了衣裳便上榻。

他往日与夏淳同床共枕不在少数,刚一躺下,夏淳翻身就滚到他怀中。熟悉的气息包裹,夏淳自觉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脸一埋睡得更沉。少傅僵着脸想把人推出去,手刚碰到夏淳的胳膊,不自觉就往下移。

抚到那微微凸起的小腹上,少傅冷冽的神情还是软了。

……罢了,跟她计较个什么劲?除了把自己气个半死,能捞得着半分好处?有这个功夫生气,不如想想怎么将这驴的毛捋顺,省得一天到晚给他尥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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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翌日一早,少傅起身之时惊醒了夏淳。

迷迷糊糊的夏淳分不清今时往日, 抱着他脖子习惯性就送上红唇。少傅一手撑着枕头一手抓着被褥, 垂落的墨发铺满床头。他愣了一下,低头覆上去。时隔四个半月, 再次尝到甘甜的香唇,少傅温柔浅尝的同时心中难得生出一股失而复得的古怪情绪。

一吻毕, 少傅轻拍夏淳的背, 将挣扎着要睁开眼的人重新拍睡沉再轻手轻脚地起身。

少傅清晨有练武的习惯,雷打不动,风雨无阻。

夏淳的院子虽说不大, 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后院有个园子栽种了一大片的竹子和点缀了些开得绚烂的花。许是玉明轩里住习惯了, 夏淳的审美被少傅带偏,如今也觉得大片竹林看着更舒服。尤其天气闷热,竹林当真是消暑凝神的好去处。

练了一个时辰的剑, 周卿玉折回主院之时, 夏淳正黏黏糊糊地被几个婆子伺候着起身。

这几个婆子是周府送来伺候夏淳月子的。通些妇科的医理,也十分懂得如何照顾好生产的女子和刚出生的婴儿。只是送来得早, 夏淳月份还没到,便在夏宅闲着。怕老在夏宅吃干饭惹主子嫌弃,便被宋嬷嬷调.教着做些日常端茶递水的活计。

两人在忙活, 小彩蝶则在一旁挑选衣裳和配饰。

屋里忙得热闹, 小彩蝶惯来被夏淳宠着,说话咋咋呼呼的。宋嬷嬷老远听到她清脆的嗓音在问夏淳要穿那件衣裳,就看到她扭头一看到发梢微乱的少傅, 表情顿时一变。而后也不管衣裳哪个更好了,迅速挑出一件一溜烟又窜了。

宋嬷嬷看得直摇头,当真就不明白了,小彩蝶这贼丫头究竟为何这么怕周卿玉?

这里弯弯绕绕别说宋嬷嬷看不懂,就是夏淳其实也糊里糊涂。

小彩蝶憋得慌,她自然不好跟宋嬷嬷说周卿玉打小有怪癖,闻不得女儿香,一闻就吐。毕竟这事严格来说也是周家的密辛。怕影响周卿玉的亲事,周家主子当初可是下令封口。她娘老子是周家伺候的老人,自然是知晓的。不仅知晓,还一直耳提面命地警告小彩蝶没事别往大公子跟前凑。省得吃了挂落,连累一家子。

小彩蝶识趣地离了主院,屋里就宋嬷嬷和几个婆子。

少傅昨夜睡得好,眼睑下青影淡了,气色也看着好了很多。只是瘦下去的肉怕是得有段时日才养得回来。

夏淳这会儿已经完全清醒了。透过镜子看他着一身素净,两袖清风的装扮,端坐在窗边饮茶。乌发用一根木簪半挽,额角洒落些细碎的发丝,乌发雪肤,清隽雅美,将他那股骨子里的沉静显露得淋漓尽致,仿佛一抬眼能这尘世的喧嚣抹平。她静静地看着,心里点因怀孕而生的莫名其妙的怒与烦躁也渐渐消散了。

周卿玉就是那山间雪,崖上花,她得承认这男人他就是该死的秀色可餐!

秀色可餐的少傅饮了半盏茶,凌云凌风领着周家的马车就到了。

一马车的书籍和一马车少傅平日里用惯了的器皿用具,以及两三个伺候的下人。夏宅是夏淳在住,凌云凌风年轻男子轻易不会踏入。少傅平日里得有人伺候,丫鬟用不得,婆子多了也生事,所以送来两个纤细的少年送来。

夏淳看着这两略显阴柔的小厮表情很奇异。没办法,见多识广,总是会想歪。等两少年掐着尖细的嗓子来给她见礼,夏淳才恍然大悟这两小厮是阉人。

事实上,夏淳是知道周卿玉有恐女倾向的。虽说他从未表露,但夏淳跟他朝夕相处一年多,不可能没感觉。只是,她总觉得这厮平日跟她相处起来没什么特别举动,便只当是轻微症状。这会儿看他宁愿用太监也不用丫鬟才晓得周卿玉病得不轻……

两小厮东宫里,贴身伺候少傅的。用了三年,也算是周卿玉的心腹。少傅不知夏淳心里诽腹他,耐心等她洗漱好,两人一并去用早膳。

用罢早膳,洁癖症少傅又沐浴更衣,对夏淳道了一句过两日再来便带着凌风凌云回府。

既然决心退亲,少傅必然不会拖。拖得越久,这事情就越纠缠不清。他昨儿与温氏争执那一场,想必周家的长辈已经知道他的心意。这会儿回府,自然是当着周家人的面儿将事情阐述清楚。家中长辈如何打算且不论,亲事他是退定了。

少傅马车前脚刚走,夏淳后脚就吩咐下人备车。

这段时日她宅在宅子里从未出去过,老实说,她快待发霉了。要不是天儿实在是热,出去跟火炉子似的烤人,她早就满京城乱窜了。奶茶铺子已经在筹备中,夏淳出去还有个正事。夏三夏四找好了铺子,得夏淳亲自去签契书。

给夏淳驾车的是个老车把式,知晓主子怀孕,马车只求稳当不求快。

铺子在城东,靠近柳巷,正前方是个酒楼,后头有家客栈,处于京城最大的商业区中心。车水马龙的,人口流动量非常大,地理位置非常好。铺子虽不算大,但上下两层,且修缮得十分精美。夏淳掀了车帘这么一打量,就知道今儿这铺子价位不可能低。

马车到了铺子外面,转让铺子的老东家已经等候多时了。夏淳带了帷帽,扶着小彩蝶的胳膊下车,里头立即走出来一个八字小胡须的青年人。那青年本就被人打过招呼,这会儿看到人,未语先笑。他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随夏淳一道上二楼包厢。

果不其然如夏淳所料,价位比预料得高出一截。再添个六七十两,都赶得上一栋两进两出的宅子了。夏淳是个刷卡不眨眼的三代,不太会砍价,但小彩蝶战斗力惊人。

别看她人小还咋咋呼呼的,但当初给夏淳采买用具,都是她领着她家几个兄弟在外头跑。这会儿不必夏淳说话,小彩蝶一个人就能争得掌柜的面红耳赤说不出话。夏淳摸着圆滚滚的肚子一脸的纵容,小彩蝶胆气就更大了!

争了半个多时辰,小彩蝶愣是靠着她混不吝的脾气把价格给砍了一半。那掌柜的不知是真的认输还是有急事要用钱,当真跟夏淳签了锲书。

铺子正式拿到手,夏淳领着辛苦了多日的夏一夏二等人去隔壁的于满楼犒劳一顿。小彩蝶砍价立了功,夏淳特地额外奖励她二十两纹银。小丫头拿到银子跟老鼠偷到油似的,笑得见牙不见眼。

来得不凑巧,于满楼今日刚巧就有人包了场在办诗会。

夏淳原本也没打算为难,见掌柜的一脸难色便打算换一家。也不知是凑巧还是不凑巧,楼上诗会的组织者是顾家的顾长楹。秋高气爽的时节,顾长楹邀请了一众京中贵女聚一聚。王家姑娘,谢家姑娘,京中名流家族的姑娘都在,甚至苏皖也在。

这原本跟夏淳没多大关系。只是端坐其中的王娇看小彩蝶模样眼熟,心里一动,打发了个丫鬟匆匆追上来就拦住了夏淳:“这位……夫人?我家姑娘有请。”

八月初,衣裳穿得还算单薄。夏淳的肚子没衣物遮,自然十分显眼。挺着肚子的自然不能是姑娘,摸不清底细,那丫鬟态度自然恭顺些。

夏淳这会儿肚子已经有些饿了。且她跟上头那些贵女也没什么交集,自然不愿上去。

两厢一僵持,想起什么来的王娇已经扶着下人的胳膊下楼来。王娇是王家的嫡长女,哪怕脾性不好,身后跟着巴结的人不知凡几。她一动,自然带动了楼上的姑娘呼啦啦下来一大半。顾长楹心里不快,但人都下去了,她们自然也跟着下来。

夏淳一行人莫名其妙地被一群贵女给围住了。彩月彩月警惕地前后挡着夏淳,生怕有谁不长眼的,冲撞了夏淳。

王娇一手捏着丝巾掩着嘴,吊梢眉扬起来神情蓦地变得尖刻起来:“本姑娘想起来了,你是那个通房。卿玉公子养得那个通房。”

那日在周家出的丑,王娇印象深刻,估计这辈子都忘不了。

夏淳头上还带着帷帽,表情藏在纱幔里看不清。晚一步跟上来的苏皖闻言心里一咯噔,挤过几个贵女,直接站到了前排来。夏淳的身形已经因为怀孕损了许多,但看轮廓也可看得出,未怀孕时她身段有多窈窕。

“怎么?帷帽不能揭?”王娇的跟班立即接茬道,“都说你生得一幅天仙的美貌,迷得卿玉公子独宠你一人。不如将帷帽揭开给大家瞧一瞧,一个狐媚子到底能多惊人。”

她话一出,四周便开始哄笑。

夏淳眨了眨眼睛,刚要说话,身旁气得脸通红的小彩蝶忍不住反驳:“你这人好没道理,我家姑娘又不是你家什么人,由得你说摘帽子就摘帽子?公子都不这么跟我家姑娘说话,你算老几!况且,我家姑娘自然是美貌无人能及,能叫公子捧在手心里的肯定不是你这样的!你这说三道四的长舌妇,比我家姑娘一根头发丝都不如!”

哄笑声顿时炸开,有几个跟王娇相熟的一伙人不对付的,笑得前仰后伏。那跟班没想到夏淳身边一个小丫鬟都敢刺她,顿时气得通红。

她眼神剧烈闪烁,憋不住羞恼,扬起手就要扇过来。

小彩蝶被夏淳养野了,小身板灵活得不得了。那跟班别说扇了,衣角都碰不到。倒是王娇自觉被夏淳给蔑视了,娇脾气上来,上来就掀夏淳的帽子。

苏皖心里复杂,既觉得一群人欺辱个怀了身子的女人过了分,看到夏淳的肚子又觉得心里酸。深吸了几口气,她将那股子止不住的嫉妒咽下去,准备拦下王娇。

只是她动作快,王娇动作更快。手这么一扬,连彩云彩月都没挡住就揭了夏淳的帷帽。纱幔掉落,夏淳一张妖冶绝艳的芙蓉面就暴露在众人眼前。作壁上观的顾长楹故作冷淡地眼扫过来,瞳孔剧烈一震。在座所有没见过夏淳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个妖精吧!

苏皖不平静的心口骤然一滞,脸渐渐惨白。这就是,那个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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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顾长楹虽说嘴上标榜着自己从不注重外表,看中学识教养, 实则心中十分以自己姿容出众为傲, 更为自己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自得。但眼前这低贱的女人帷帽一摘,这般绚烂的丽色, 顿时就叫她心情不喜了起来。

她冷着脸站在楼梯之上,以挑剔的目光从上至下打量夏淳。

夏淳挺着肚子, 因着宋嬷嬷看顾得紧, 周身并未吃得肥圆。除了肚子比较明显外,四肢背脊依旧纤细。唇上涂了些口脂,脸上并未上妆。此时站在光影交错之下, 她肤如凝脂, 白净清透。顾长楹越暗暗自比脸色越难看,半晌才冷哼一声甩着袖子上楼。

王娇原本还怒火中烧,但见顾长楹黑脸突然就不气了。她王家与顾家都是四大家族, 她与顾长楹年龄相仿, 自然是从小攀比到大。她王娇是傲,是骄纵, 但顾长楹能比她好多少?她才是最目中无人最蛮横无理的人!就因为这贱人生得一副好皮囊,会装模作样,旁人都信她。王娇厌恶顾长楹也厌恶夏淳, 但夏淳能叫顾长楹变脸, 她便看夏淳顺眼了。

那跟班还要动手,王娇手一拦,瞪了她一眼。

跟班一缩脖子, 不明所以。

一群看热闹的贵女团扇遮脸,饶有兴致地看着。

王娇却不理会她们,捏着帕子掖了掖妆面,莲步轻摇地走到夏淳跟前。

王娇生得高瘦,骨相大。因着颧骨较高,盛气凌人时看着格外得摄人。用夏淳的话说,这就是个纯血的强势御姐,斜眼看人之时,从骨子里发散出逼人的强势。若是能擦掉脸上粉嫩的妆容换上大红唇高挑眼线,绝逼是个母仪天下的气势。

夏淳搞不懂这些贵女在想什么,睁着无辜的眼。

王娇帕子掩唇上下扫了夏淳,忽然道:“既然来了,也不必换地方。于满楼被我们包场,你不若随我们上去坐坐。”说着不等夏淳同意,径自叫来了掌柜道,“一楼空着也是空着,不若你们招呼这位太太的身边人用些酒水吃食。”

说罢,扭头看了一眼谢家姑娘。谢家姑娘弯了弯嘴角淡淡一笑。王娇没说什么,轻哼一声,带着跟班一伙人上了二楼。

谢家姑娘倒是对夏淳很有兴趣的样子。尤其谢西楼跟周卿玉是挚友,谢家姑娘对少傅的了解要比一般姑娘多得多。所以夏淳这个周卿玉二十多年才有的第一个女人,还得幸在正妻进门之前怀孕,谢家姑娘对她自然兴趣浓厚。

谢家姑娘淡笑着冲夏淳颔了颔首,扶着下人的胳膊也上了楼。三个天之骄女走了,其他姑娘自然赶紧跟上。苏皖落在最后,舔着嘴角犹豫要不要上前与夏淳说话。

她喜欢好看的人,这一点,是苏家人的共性。在苏皖心中,好看的人是不分男女的。虽说夏淳是她未来夫君宠爱的女子,因她才叫她婚事有了瑕疵,但看在夏淳这张美得令人心折的脸,苏皖实在对夏淳生不出厌恶来。

犹豫了许久,她还是上前说了一句:“一会儿你就坐我身边吧。”

丢下这一句,她扭头就走了。

夏淳一行人看着她别扭的背影,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宋嬷嬷没跟着夏淳出来,彩云彩月是个木讷性子。小彩蝶嘟着嘴想了很久,有些悻悻:“这安澜郡主,好像人还可以?”

人是不是可以看不出来,但就目前这个情况看来,至少是个顾大局的做派。

夏淳摩挲了一把下巴,抬脚就往楼上去。

小彩蝶吓一跳,赶紧伸手抓住她。夏淳愣了一下回头看她,小彩蝶肉包子脸皱成了一团,两道淡眉跟毛毛虫似的拧着:“姑娘您打算就这么上去?”

“不然呢?”掌柜的已经安排座位,正搓着手在一旁巴巴地看着夏淳。夏一夏二夏三夏四没得夏淳的准话,还站着没动。夏淳摆了摆手,他们才犹犹豫豫地过去坐下。

“不去啊,”小彩蝶理所当然,“世家贵女都骄纵得很。姑娘您如今身边没有能护着您的人,跟她们去坐,谁知道她们会不会欺负您?便是没欺负,您也不知道她们会不会拐弯抹角地挤兑您。到时候您被气着了怎么办?还怀着孕呢,气不得!”

有人能气到她才怪!

不是她吹,从来只有她气得旁人半死,还没有人给她气到过。夏淳无所谓地摆手,直接点了小彩蝶和彩云上楼。剩下的就留在楼下用饭,酒水差点都不能少。夏淳还特意嘱咐了,吃食随他们点,不必管银两。

夏一夏二夏三夏四一阵笑闹,夏淳转身就上了楼。

楼上是一个大雅间,特地设成了圆形。这会儿谢王顾三个姑娘各占一头,将屋子隔成了三个区域。夏淳推了门进来,三方人的眼睛都看过来。

顾长楹眉头拧得打结,谢菲神色淡淡,倒是王娇难得热情。招呼夏淳过去她的位置坐。夏淳左边看看右边瞥瞥,坐在谢菲旁边的苏皖也冲她招手。苏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她既然是要嫁进周家,做周卿玉后院的主母。那夏淳这怀了少傅孩子的女子就是周家的功臣。周卿玉不在,她自然就得护着。

夏淳犹豫了一下,低眉顺眼地坐到了苏皖身边。

另一边王娇翻了个白眼也没说什么,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不得不说,姑娘多的地方容易空气不好。各色香粉味道杂糅在一起,汇成了一股奇特的味道。若是平常夏淳定能面不改色,但这会儿怀孕对气味极为敏感。夏淳坐下就没憋住,当场打了个喷嚏。

苏皖吓一跳,紧张地看着夏淳,连声问她哪里不对。

夏淳没敢说你身上香粉味道太浓了,只憋着一口气摇摇头。小彩蝶小心翼翼地隔开两人,态度谦逊地请求:“主子怀了孕不宜饮酒,不知可否以茶代酒?”

苏皖愣了一下,脸颊有些红:“是我的疏忽,这就将你这边的酒壶撤下去。”

夏淳没想到这安澜郡主这么容易脸红,心里还诧异了一下。摇摇头感谢她的照顾,叫彩月亲自下去取茶水来。

彩月起了身,苏皖脸又红了。不仅苏皖脸颊红,她身边伺候的丫鬟脸也红了。不过她并非不好意思,而是气的。这通房什么意思,自家主子说替她换茶不好,指使自己下人下去换。是觉得她家姑娘会对她肚子不利么?小人之心!

夏淳没想到自己一个小举动惹来误会。不过就算知道了,估计也不在意便是。她不着痕迹地与苏皖拉开一点距离,眼观鼻鼻观心地听众人说话。

都说是诗会,姑娘们争相比试的自然是诗词歌赋。夏淳就是个学渣,上辈子记得最牢固的诗就是春眠不觉晓和鹅鹅鹅。这会儿听她们聊什么押韵什么对仗,跟鸭子听雷似的,听也听不懂。巧了,她身边的苏皖就没比她好不了多少,两人跟傻鹌鹑似的,都一脸的茫然。

苏皖手指在桌案上抠,抠着花纹假装冷淡。夏淳就默默降低自己存在感,假装自己不存在。但显然苏皖可以蒙混过关,夏淳却不行。

这时候这群娇娇姑娘似乎忘了夏淳是个大字不识的通房丫鬟,你一言我一语的就在挑着夏淳接话。夏淳不说话,她们就各种阴阳怪气。尤其是顾长楹,她素来以才女自居,此时恨不得将一肚子墨水都砸在夏淳那张狐媚的脸上。

夏淳面上淡笑,心里有一万句MMP想说。要不是骂人太低级,她都想当场口吐芬芳。

苏皖脸涨得通红,抓耳挠腮的窘迫异常。她手伸在桌子底下扯了扯夏淳的袖子,惹得夏淳看过来,露出一脸如丧考妣的表情道:“对不住啊,我就认得几个字,四字成语都用的乱七八糟,帮不了你。”

夏淳盯着她一双清澈的眼睛,突然认同了小彩蝶那句话,这苏姑娘人还不错。

顾长楹逮着夏淳的软肋就一个劲地戳,仿佛要将心里的不悦和不喜全撒出来。一旁谢菲低头抿茶笑得温婉,仿佛听不到顾长楹如此不留情面的奚落。王娇都听不下去,只觉得顾长楹这女人心眼儿未免太小,旁人还没说夏淳比她生得美呢,她自己倒先坐不住。

嗤了一声,王娇将手中杯盏重重往桌上一搁,掀了红唇就讥讽道:“顾长楹你恶不恶心?人家夏淳是下人出身,认得字已经算聪慧了,没你那等三岁名师开蒙的好运气。一个劲儿地拿诗词贬低人家有意思么?掉份儿!”

吐出这一句,她不客气地一个白眼就甩过去。

顾长楹被她刺得语塞,白嫩的小脸儿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在座谁不知道她故意在羞辱夏淳,偏她王娇没皮没脸地点出来!

果不其然,顾长楹与王娇就又掐了起来。

吵吵嚷嚷的,走廊上忽然响起了脚步声。姑娘们还没留心呢,就见一个一身绯红衣袍头上束了红缎带的公子斜靠在门边。他的身后站着一众身高腿长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其中还有好几个夏淳都见过。

这些公子哥儿笑得矜持,顾城易淡淡地扫了一眼顾长楹。顾长楹脸色微变,抿着嘴不情不愿地坐下去。顾城易收回视线勾起红唇:“都在吵什么呢?外头听着似乎很热闹?”

王娇似笑非笑:“在说顾姑娘以自身之长毫无情面碾压旁人之短,真是落落大方呢。”

“你!”顾长楹脸一黑,就又要站起来。

外头顾城易眸色一厉,她没敢起身。

顾城易与谢西楼对视一眼,两人弹弹衣袖率先走了进来。身后一群身高腿长气质卓然的公子哥也跟着进来。顾城易仿佛这时候才注意到夏淳,眼瞎了似的完全忽视夏淳的肚子,诧异地直呼‘姑娘’道:“夏姑娘离了周府,可有旁的打算?”

夏淳没说话,身边苏皖盯着红衣蹁跹的谢西楼,眼睛噌地放出了光。

她目光很纯粹,直勾勾又火辣,直盯得谢西楼回过头抛来一个媚眼。苏皖却仿佛被什么击中了似的,夏淳看到她忽然捂住自己的左胸,一脸的陶醉。

阅尽千帆美色的夏淳:“……”

苏皖迷醉:“他是谁啊?他笑起来可真好看……”

“……”讲真,夏淳这么粗神经的人从来懒得管旁人。但此时苏皖就在她身边,她看到她蜜色脸颊上浮现淡淡的粉红。所以,这是情窦初开?被那一身红的骚男人撩的?不是吧,一个媚眼而已,周卿玉比这厮好看一百倍好吗,苏皖这是搞毛啊!

冷不丁被噎住,夏淳死死低着头,面目有一瞬间的狰狞。

顾城易见夏淳低着头没吭声,转着折扇靠更近,表情温和却又不是强势地问道:“我顾家也是名门世家,夏姑娘觉得我这个人如何?”

夏淳:“……”这年头撬墙角都如此直白。

作者有话要说:苏皖,一个没有原则的颜狗。

☆、第六十四章

谢西楼是个非常风情的贵公子。出口成章,风趣诙谐又进退有度。虽说行为举止颇有些浪.荡不羁的意味, 但他浪荡得恰到好处, 不会叫人觉得被冒犯。夏淳缩在一旁看着原本兴致勃勃看顾长楹一伙人奚落她的姑娘们,此时都端庄优雅地听公子们说笑逗趣。

苏皖攥着衣裳裙摆下意识用力, 攥得手指都发白。她好似头一回见这些公子,这个看看那个瞧瞧, 目不暇接的模样叫夏淳都无语凝噎了。

“苏姑娘往日没见过他们?”夏淳不想管她的, 但苏皖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太引人注目,弄得在座公子都看过来。两人坐在一起,夏淳脸蛋都要被人盯出洞来。

苏皖确实没见过。她去年初才随祖母归京, 却因举止粗放, 大多时候都是被祖母拘在府里学规矩。兼之苏皖的父母还在北疆,也没人替她张罗。

定北王确实是一等勋贵,但到底离京太久, 与定北王府相熟的世家和影响力都在北疆。这般陡然回京, 苏家人摸不清京城盘根错节的家族势力,家里的小辈与京城世家的公子姑娘也是格格不入。

苏家迄今为止走动最勤的就是周家, 苏皖自然没有机会见识京中的名流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