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家人觉得空前的震撼。夏老汉激动得嘴唇都在哆嗦:“刚,刚才那位贵人……”

“是我家公子,”张嬷嬷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态度恭敬道,“公子是个冷清的人。也就对着姑娘和孩子会笑一笑,杨家姑娘到了公子面前,提鞋都不配。”

“哦哦,”夏老汉脑子里嗡嗡地响,虽然不晓得出了什么事,但本能地意识到今日他们似乎做了一件错事。他身子也颤,腿也颤,求救地看向夏志文:“那,咱们还怎么出府?”

夏志文眼睛亮得出奇,盯着前方早已远去的背影漫漫道:“跟上去。二姐方才不是说过了?她会送我们回去的。”说着他回过头,突然对张嬷嬷笑了一下:“多谢嬷嬷提醒,以后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我们夏家一家子已经不是杨家的奴婢,往后不会再联系了。”

张嬷嬷这才真诚地笑出来:“这般也好,杨家也不是什么体面人家。”

夏老汉不晓得儿子在跟张嬷嬷打什么哑谜,听说杨家不是体面人家,惶恐的同时脚底下有些飘。看刚才那贵人对二丫的态度,难不成他一家子鸡犬升天了?

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夏老汉突然觉得腰杆子挺直了。他拽了一下鹌鹑似的老妻,又拍了一把夏幺妹的脑袋,抬起脚就脚下生风地追上去。

夏志文扭过头客气地与张嬷嬷李嬷嬷笑了笑,狠狠一扯跟木头人似的僵住的夏玲铛,似笑非笑道:“大姐,还不走?”

夏玲铛这时候才仿佛活过来,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她没计较夏志文扯得她手腕子生疼,满脑子都是方才见到的出尘绝艳的贵公子。她没读过什么书,也不会什么诗词,但此时就想到了一句话‘陌上人如玉,世无双公子’。夏玲铛就这么一路沉默着回到住处自己的屋里,才终于恨起了夏淳。

要不是她生病换了人,是不是二丫的今日就该是她的?二丫的一切都是偷了她的福气!

夏淳自周府回来就不知发了什么疯,勾着少傅没羞没臊地耍起了花样。

少傅十分诧异,虽然不晓得她到底受了什么刺激,居然将跑歪的心思又放到他身上。但不否认少傅对此觉得十分高兴,刺激得好,省得整日眼里看不到人。香肉送到嘴边,哪有不吃的道理?少傅任由夏淳解了他的腰带。先是矜持地推拘了一下,然后欣然享受起来。

又是一年十一月份,夏淳的火锅铺子整顿后重新开张了。

因着那日上官府闹得一出,夏淳的火锅铺子名气大得很。正巧‘夏氏丽人妆’日进斗金,夏淳不差银子,索性就多开了几家。

现如今大半的京城人都知晓夏氏火锅背后站着周家,再没人敢断她的原料。兼之夏淳试种的辣椒种活了。她买下的京城城郊的大片田地,也收成了不少辣椒原料。各类香辛料,夏淳干脆跟那个西域商人签了长久的合作协议,包他的所有香辛料。

夏淳的生意红火,夏家人来了京城许久不知道,却在去过一趟周家后突然耳聪目明了。

夏老汉如今不仅仅是腰杆子笔直,连使唤奴婢嗓门都大了不少。夏志文巴结夏淳巴结得更殷勤了,但是他这人也有些小聪明。知道夏淳跟夏家人分开得太久,没什么情分,便是上杆子他也做得很小心翼翼,并未让人反感他。

反而这一家子最令夏淳糟心的,是她从一开始就另眼相待的夏玲铛。

夏玲铛自周家百岁宴后,不顾大雪纷飞,顶着寒风已经跑了夏宅十多次。哪怕夏淳不是每次都会见她,她也乐此不疲。

她来呢,也不说其他的,就老送一些针线活计给夏淳。荷包,绢花,手帕都有,针脚和刺绣做得很精致,确实可以算得上别出心裁。姐妹情分她不太提,只巴巴地告诉夏淳这些贴身物件儿是她和夏婆子亲手做的。希望夏淳别嫌弃,偶尔能佩戴一下。

夏淳不好说她用的东西有绣娘做,收下东西就反赠她一些衣裳料子,首饰,玉器。夏淳的东西当然都是顶好的,毕竟少傅塞到她的小金库里的东西。

夏玲铛摩挲着这些好东西,又想起了顾家的那位贵女跟她说的话——你想不想取而代之?

之后一次也没见过周卿玉,但那张脸在她心里生了根。夏玲铛觉得,如若可以保住夏家今日的富贵,她取而代之也未尝不可。她也生得很美不是么?比起二丫生过孩子,她还是个黄花闺女。

心里有了定论后,她递了信给杨秀娥。

作者有话要说:吃饭吃多了,撑

☆、第八十二章

顾长楹跟杨秀娥搅和在一起,是杨氏也不清楚的事。杨氏近来在替周铭宇相看, 周铭宇翻过年也弱冠了, 再不议亲总是不像话的。况且周铭宇议亲之事得了老夫人的应允,杨氏心思都被儿媳妇占了, 没余力去管杨秀娥。

就算杨氏知晓她与顾长楹来往,估计也觉察不出杨秀娥在被人当枪使。

周家这两天很是热闹。每年腊月, 总是有络绎不绝的来客送节礼。周卿玉陪夏淳在住了小半个月, 就因急事匆匆赶回了周家。他本想带着夏淳一起回去,毕竟周岁宴夏淳也算被温氏带着正式见过客了,周家内外对她的存在心照不宣。

夏淳不想去, 虽然去了周家也不一定要如何, 她就是觉得待在自己的地方自在。

少傅难得生了闷气。

从来都老成持重的人,总是在夏淳身上受够气。这不,一大早寒着一张脸, 一言不发地打包了两箱书离开。彼时夏淳还窝在被窝里睡眼朦胧, 连起身送一送的丁点儿自觉都没有。张嬷嬷李嬷嬷先前还诚惶诚恐,如今见多了也习惯了, 甚至有些好笑。

大公子孤清了二十多年,可总算遇着一个热闹过日子的人。

天一冷,夏淳就不大乐意出门。

往日她自然可以窝在府中, 但自从那一摊子生意铺开, 便不能随意任性。夏淳在屋里猫了几天冬,不情不愿地做起了店铺巡查的工作。抱着手炉看车厢外扑簌簌的大雪,她心道, 还是缺了亲信和人手。若是有能全心信任的亲信,今日巡查铺子这事儿就能甩出去。

巡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马车上走了一上午,夏淳又后悔自己铺子与铺子之间间隔太远。水都没喝一口,她一上午就跑了两间铺子。

夏淳实在受不住,马车摇摇晃晃的,晃得她脑浆都要打浆糊了。

才去完两家奶茶铺子,就到了午时。早膳起得晚没吃两口,夏淳也饿了。正好路边就是一家不错的酒楼,夏淳干脆打发了护卫去开个包间。

大雪天,酒楼的生意冷清得很。夏淳一行人进来,整个一楼厅堂里一个人都没有。掌柜的缩在柜台后头翻看账本,小跑堂搓着手小跑过来,喜笑颜开前头引路。夏淳囫囵地扫视了一圈楼下,点点头就随他上楼了。

夏淳上楼没多久,楼下就响起了一阵喧闹。

守在门口的两个护卫对视一眼,蹙了蹙眉头,没有下去看。只是这喧闹声越演越烈,从楼下就一路闹到了楼上。

夏淳的包间儿在走道的第一个。一行人闹哄哄地就很快闹到了夏淳的门边儿。两护卫本不想管的,但冷不丁一瞅,瞧见一群人之中被拉扯得尖叫的,是主子的娘家姐姐夏玲铛!两护卫心里一悚,转头就敲响了夏淳的门。

夏淳才点了单还在等着上菜,扬声便问了何事。

这时候一群人早已从夏淳的包间儿门前过去,一路往里走,插.进回廊都不见了踪影。护卫心道坏事了,于是赶紧把刚才瞧见的事儿说出来。

里头夏淳心头一紧,匆匆起身便走出来。

护卫张望着走道尽头,夏玲铛不知是被人堵住了嘴还是打昏过去,已经没动静儿了。夏淳眉头一皱厉声道:“赶紧下楼去找掌柜的,问问看刚才那群人在哪个包厢!”

护卫一激灵,拔腿就往楼下去。

夏淳心里有些不高兴,倒不是被打扰,而是觉得这个顶着她脸的夏玲铛太多事儿。她虽然也喜欢惹事,但她惹出来的事都能自己解决。夏玲铛没能力解决,偏生就夏家一家子就属她最不安生。

张嬷嬷也心惊肉跳,安抚地劝夏淳道:“姑娘莫慌,护卫亲眼看到,就这么一会儿出不了什么事儿。等一会掌柜的上楼,就能找着人了。”

夏淳没说话,耐着性子等。

与此同时,夏玲铛被拖进了一间带床榻的雅间。

她惊恐地缩在床榻里头发抖,色厉内荏地叫嚣道:“你今日胆敢冒犯我,周家不会放过你的!我二妹很是得少傅的宠爱,她还生了周家唯一的曾孙子,信不信今天你动我一根手指头,少傅便能叫你方家一家人下大牢!”

姓方的青年人生着一双三角眼,眼底青黑,很是凶戾的长相。此时他恶狠狠地瞪着夏玲铛,身上的衣裳被踹了好几个脚印子,脸上也带了抓痕,正准备抓夏玲铛过来。

听到夏玲铛叫嚣,他抓人的动作有些犹豫。

夏玲铛眼疾手快,趁他犹豫的空档儿反手又给了他一巴掌。

方悦气得要死,脾气一上来,冲上床榻就要撕扯夏玲铛衣裳。

夏玲铛手脚齐用地挣扎,尖锐的指甲乱抓乱抠,没一会儿将方悦抓得血肉模糊。方家下人都看傻了眼。还是方悦一声怒吼惊醒了他们,他们才一窝蜂扑上来按夏玲铛的手脚。

说来今儿这事儿,还要从顾长楹说起。

夏玲铛自从那日递了信儿给杨秀娥,莫名其妙就入了顾长楹的眼。顾长楹是真正的天之骄女,夏玲铛一个心高气傲又没什么见识的小地方姑娘,一下子就被贵女圈子的富贵迷了眼。兼之顾长楹言语的引导,夏玲铛渐渐地都忘了自己是谁。

她惦记着周卿玉不说,仗着美貌爱娇和夏淳给她的那些撑场面的金银首饰,越发的飘飘然,胆大妄为地消遣起了圈子里的纨绔。

京城皇帝脚下,什么都没有贵人多。夏玲铛时常跟着顾长楹去各种贵女组织的宴走动,还真的被她钓上了几个见色起意的纨绔。方悦就是其中一个。

但夏玲铛见过最好的,如何能瞧得上他?

一面想要人家送的好东西,一面又不愿意委身,欲拒还迎地叫他们不能得手。纨绔们也是贱的,得不到手的就是好的。见过多少女人都是逆来顺受的,夏铃铛这样吊着他们还真戳了他们胃口,一时间都颇吃这一套。但是方悦不一样,方悦是户部尚书家中幺子,祖辈溺爱,性子霸道跋扈得一般人都绕道走。

夏玲铛不晓得内情,见他哄她最嘴甜,也舍得花银子。只当他跟其他人一样,随意糊弄了就能驱使他做事。

事实上,方悦还真的替她做了不少事。甚至夏玲铛眼红夏淳生意做得大,也想搞个铺子露一手。方悦也给她置了铺子。

夏玲铛尝到甜头后,自然口头上给了他一些承诺。

方悦得了承诺就立即不客气地索要回报了。他虽然混账,人却也不傻。长这么大,从来都是他从别人手里头抢东西,还没有人不付出代价拿他东西的。方悦要回报的方式也很直接,就是把夏玲铛纳入后院。

夏玲铛不给,他便自己拿。

夏淳这不凑巧的,一出门就遇到方悦发狠,要将夏玲铛拖来抢占。

掌柜的来的也很快,护卫刚下去说完,他立即就亲自上来引路了。

夏淳自然不可能坐着等护卫处理,夏玲铛那张脸,她不亲眼看着没出事都放不下心。顾不上抱手炉,夏淳随掌柜的一起,浩浩汤汤就赶去方悦包的那间雅间儿。

大门一踹开,里头尖叫声刺破耳膜。

夏淳目光穿过珠帘,就看到床榻之上一个青年男子将夏玲铛压在身下,领口都要撕烂了。她看到自己的脸满脸痛苦,一下子怒上脑门,冲上去就一个耳刮子把满脸血印子的方悦扇蒙了。

方悦耳廓一阵嗡嗡作响,扭过头,就看到仿若怒放的花火的夏淳。

“起开!”

方悦表情懵得厉害,看到夏淳身后两个身高马大的护卫,耳边充斥着他的小斯鬼哭狼嚎的求饶。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很乖巧地就松手了。

夏玲铛一把捂住胸口嚎啕大哭。

夏淳额头青筋突突地跳,但问夏铃铛发生了什么她也不说,就一个劲儿地掉眼泪。夏淳看得糟心不已,也懒得哄她,就看向方悦。

方悦这会儿也回过神来。他不傻,虽然没见过夏淳,但看这架势也猜到了她的身份。不想说的太难听怕夏淳记恨他,就直说夏玲铛这贱人一直骗他。

夏玲铛自然不承认,哭着说方悦见色起意,强抢民女。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夏淳又不是居委会的,没那个耐心主持公道。事情的结果,自然是方悦等人狼狈地离开,夏玲铛衣衫褴褛地被夏淳送回了住处。

但今日一事,却彻底叫方悦记恨上了夏玲铛。夏淳他不敢恨,少傅不是好惹的,他混账也混账得有生存智慧。当日回了府,方悦在上完药后就找了他祖母抱怨。

方家老太太是个宠起孙子没有底线的人。且先不说今日之事不是方悦的错,就算是方悦的错,她也能把这事儿记在别人头上。方家老太太看着孙子俊俏的一张脸被抓得血肉模糊,心疼得当夜差点没犯中风。

寒冬腊月的,户部尚书府传了两趟大夫,闹得家宅不宁。

方尚书没管这点事,倒是方家老太太在一碗药灌下去后幽幽醒来。看着守在她床榻前不愿走的宝贝幺孙儿,拍拍方悦的手便道:“孙儿你且放心,今日吃得这么大一亏,奶奶总会替你报仇的。那姓夏的贱婢说是说靠着周家。但周家家大业大,要管的事儿多了,哪有那么多闲工夫都管?周卿玉那小子教导太子,忙得妻都没心思娶,哪还有闲心管个丫头的娘家姐姐?”

她沉吟道:“祖母总是能替你好好收拾那贱婢,给你出气的。”

方悦哼笑了一声,道了声:“还是奶奶疼我。”

作者有话要说:唔,我今天三更了呀!!!

☆、第八十三章

夏玲铛受了一次教训,再行事就知道收敛了。但尝过被人追捧的滋味委实戒不掉。兼之方悦那日被夏淳吓回去, 她小心地观察了几日发觉没人找她, 这心就又放下来。

顾长楹知晓夏玲铛出了事,当个乐子笑了好几日。

夏淳那边一计不成, 总会有其他办法。夏宅那边她插不进去手,但夏家这边要做什么就太容易不过。不过顾长楹如今觉得, 不需她亲自出手, 单凭夏玲铛这虚荣不安分的性子,她自己就能叫夏家一家子吃不了兜着走。

顾长楹特地冷了夏玲铛一段时日,叫夏玲铛很是惴惴不安。等夏玲铛以为自己被贵女圈子彻底排除在外, 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转时顾家一张请帖, 夏玲铛感激涕零,就跟抓住救命稻草似的一把抓住就不愿放。

说来,京中的贵女当真很盛行组织诗会和赏花宴。

这边顾长楹的诗会刚过去没几日, 那边谢家又组织。夏玲铛跟在顾长楹身后, 虽然听不大懂那些风花雪月,但丝毫不妨碍她心生向往。时常从旁听着看着, 在见一见京中各色‘贵公子’,听他们说些听不懂的赞美之词,夏玲铛自觉这才是她最适合的人生。

因着相貌出众, 时常有公子明里暗里向她示好。但是这回夏玲铛学聪明了, 等闲不给他们承诺。这般若即若离,反倒叫她被捧得更盛。夏玲铛享受着这种瞩目,心气儿和胃口被养得越来越大。原本还诚惶诚恐伺候杨家人, 她如今连杨秀娥都不放在眼里。

杨秀娥也跟着顾长楹后头,被昔日的奴婢瞧不起,可叫她气得够呛。可她再气也没法子,夏玲铛不是个好相与的,杨秀娥敢跟她甩脸子,她都能当众挤兑得杨秀娥哭。

顾长楹笑眯眯地看着两人明争暗斗,偶尔对着杨秀娥叹气:“若非她有个有本事的姐妹,你堂堂一官家千金如何会被个奴才秧子欺辱?唉……”

杨秀娥眼睛立即就红了。原本就恨夏淳抢了她心上人,此时是恨不得夏淳立即去死。

逍遥的日子没过多久,方家还是出手了。

方悦的脸伤着,躲在家里很是养了一段时日才出门见人。这段时日里,方老太太耐着性子很是打听夏家人。虽然她嘴上说着周家没闲心管夏家,但周卿玉那对宝贝龙凤胎可是出自夏家二女儿的肚子,到底很忌讳。贸然出手,招惹了周家就不好。

但事实了解一番后,方老太太彻底放了心。夏家这个二女儿跟夏家人分离多年,根本就没多少情分。如今养着这家人,不过是那丫头厚道罢了。

方老太太没有直接去见夏玲铛。一来她觉得夏玲铛不配,二来她一下手就没打算给夏玲铛留活路,自然没有露脸的必要。

夏志文没赶上,夏老汉一把年纪却染上了赌。

夏家一朝暴富,夏家人都颇有些找不着北。尤其夏老汉,被人老爷老爷地唤久了,他便自以为是有身份的人。为显财大气粗,旁人引着他做什么他都敢做。

起先夏老汉是没想沾染赌的,小心翼翼地活着,一辈子从未做过出格的事儿。但人老了总有些想头,身边溜须拍马的人多了,三两句话一激,他一想如今确实也有家底兜着,撸了袖子就上。开始赌的小,玩个乐子。等夏老汉赢得越多,这赌局越开就越大。

即便开的大,夏老汉一开始也是赢面大过输面的。但好运气不会总是眷顾他一人,自夏老汉开始输便如同滚雪球,越滚越大,越输越惨。

夏淳孝敬他的那点银子以及夏婆子手里头维持生计的银钱,甚至夏淳单独塞给夏幺妹的私房钱都被夏老汉找出来,填了进去。可这些哪里够?京城的赌坊是跟小地方的草台班子可不同,看似简单的一个小赌坊,背后极有可能站着想都不敢想的大势力。

夏老汉赌债还不上,又不敢去找夏淳。他心里清楚夏淳对他们一家子没多少情分,只满脑子浆糊地求赌坊的东家放过他。

赌坊的打手就是为了今日,如何会放过他?

“你家里不是有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还没嫁人么?”赌坊的打手怂恿道,“那么俊俏一姑娘,卖去好地方至少值个一两千两雪花银。若是路子好,翻到三千两也是使得的!夏老爷啊你可想好了,如今还只是四百两没还上,再拖个一两个月,怕是要滚个十倍出来。”

夏老汉就是一脑袋浆糊,窝里横的,这么听立即就这么应了。

在他看来,夏家最宝贝的就是夏志文这根命根子,其余三个姑娘连牛马这等金贵的畜生都不如。夏淳如今是攀上贵人了叫他高看一眼,夏玲铛夏幺妹那就是他手里头的货。之所以养着,是知晓家里女儿皮相好。养得好,有大用途!

“那东家看京城哪里行情好?”夏老汉想都没想就卖了女儿,说话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我大女儿虽是个黄花闺女,但到底年岁大了。”

“这就要看你想高卖还是低卖了。”打手见他上钩,眼睛都要眯起来。

夏老汉自然是要高卖。夏玲铛这女儿自小就心眼儿多,不如幺妹听话,也不贴他的心。说出来也不怕旁人说他冷血,夏玲铛这女儿当真是跟家养的扒手没两样。家里有什么东西就想扒自己怀里,弟弟不扶妹妹不顾的,卖了她还清净:“还请东家给条路子。”

打手立即就将凶神恶煞的嘴脸收了起来,揽住了夏老汉的肩……

夏玲铛尚且不知夏老汉出去一趟就把她给卖了,正黑着脸在家里发作夏幺妹。

先前夏老汉在家中翻箱倒柜地找银钱,一家子能搜的都被他给搜走。夏幺妹这蠢的,见老汉还要,就傻不愣登地将夏玲铛的藏得小金库给翻出来交出去。

虽说里头银子不多,真正值钱的金银首饰早被夏玲铛藏起来,但四十五两纹银也叫夏玲铛心疼得滴血。这些银子,可是她早先从方悦送她的铺子里抠出来的私房。如今铺子被方家收回去,她就剩这点银两留着在外头充阔绰。

“谁让你动我的东西!”夏玲铛恨不得打断夏幺妹的腿,抄起一根烧火棍就照着夏幺妹的小腿上敲,“你自己蠢不晓得给自己藏嫁妆,还偷摸地动我的嫁妆?我今日损失的银子,往后你就是卖儿卖女也得凑齐了还我!”

夏幺妹被打得爬不起来也不敢哭,一旁夏婆子手足无措,不敢上去护一下。

夏家除了夏幺妹,最好欺辱的便是夏婆子。夏玲铛当着她的面儿殴打夏幺妹,夏婆子别说开口劝,看不敢看就躲在一边抹眼泪。夏志文才从外头回到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出大戏,话都懒得说。冷冷扫了一眼夏婆子,抄起板凳往地上狠狠一摔。

夏玲铛吓一大跳,抬起头看是夏志文脸色也没好多少:“不关你的事,你管好自己就行!”

夏志文也不想管,家里乱成这一团多半都是自作自受,他从小看到大早就习惯了。叉着腿往板凳上一坐,看夏玲铛越大越用力,夏幺妹眼皮子翻啊翻的都要厥过去。顿时一脚就踢向了夏玲铛:“打几下出出气就得了,你难道想打死她?”

“她偷我的银子,今儿我就是打死她也是她活该!”

夏志文懒得跟她争吵,抬起长腿直接一脚把夏玲铛给踹出老远,扯着脸色泛紫的夏幺妹就往外走。夏婆子这时候倒是跑出来,抹着眼泪跟在他屁股后头追。

夏志文根本不管夏婆子腿脚不好,头都没回地拉着夏幺妹就往东边儿去了。

夏淳缩在屋里捧着热奶茶就听到外头下人传话来说,夏志文领着夏幺妹来夏宅了。与张嬷嬷对视一眼,诧异地挑了眉。少傅这段时日都在周家,铺子上的事情也料理得七七八八。这个天儿也没什么别的事,于是就准了两人进来。

夏幺妹被夏志文拖了这一路,人早就昏过去了。

夏淳看小丫头这般狼狈,赶紧就命人去请了大夫。夏志文站在夏淳面前倒是乖巧,腼腆得仿佛在家嚣张跋扈的其实是另一个人:“二姐,幺妹儿往后可否留在夏宅伺候?幺妹儿虽然被家里养得脑筋不好,但是烧饭洗衣样样都利索。二姐不嫌弃,叫她替你烧饭……”

夏淳:“……”莫名其妙托孤的既视感?

她眯起了眼睛,冷淡地盯着夏志文。夏志文的品行姑且不论,但这段时日的距离把握得还算有分寸。夏淳不讨厌他,却不意味着他可以上门来指使她做事。

夏志文说着也觉得不妥,渐渐地,嗓音越说越小。

夏淳没搭理他,就又看向了软榻上的夏幺妹儿。这丫头比起之前见到的模样来已经长了不少肉,但还是瘦的厉害。夏淳的目光在她枯黄的头发上落了落,又看到她浑身青青紫紫,以为她是遭遇了家暴。

夏淳回想了下夏老汉,那窝里横的模样确实挺像家暴男,于是也有点心软。

“她留下可以,但你不行。”

夏志文心里一惊,抬眼看向夏淳,显然也被夏淳好说话的态度给弄愣了。今儿他是脑袋一热才把幺妹儿连拖带拽地拖来了夏宅,回过神就觉察做了桩蠢事。他心里莫名有点热,像是高兴又像是奇怪:“我自然在那边,幺妹儿留下就很好。”

夏淳淡淡地‘嗯’了一声,转身准备要离开。

“二姐不问问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么?”

夏淳回过头:“跟我有什么关系?”

夏志文一下子哽住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对着夏淳冷淡的脸色到底没敢开这个口说。低着头声音嗡嗡地嘀咕了一句:“确实没什么关系。”

夏淳听到了也当没听到,转身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夏淳还是渐渐有点像少傅了。

☆、第八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