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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深深鞠了一个躬。

靳恒远也跟着站了起来,眼底隐隐带笑,心上似放下了大石一般,轻松不少,还暗自嘘了一口气。

而后,他恭恭敬敬的开了腔:

“爷爷奶奶好,我叫靳恒远,现在是苏锦的丈夫,您二老的孙女婿。

“没能按照常规的结婚礼节,事先上门向二老提亲,而直接和小苏领了证,是我失礼。

“但您二老放心,再段日子,我一定请家中长辈,过府商谈结婚细节的问题。

“虽然小苏已离开苏家,可苏家养育了小苏那是事实。小苏的婚礼,到时还要仰仗二位。”

言辞相当的得体,语气诚恳真挚,同样是深深一鞠躬。

但是,在这种微妙的场合里,谈到婚礼,这让苏锦整个儿为之一僵——萧苏两家的恩怨,不单单是苏家有怨,萧家更有丧子之恨。

在这种前提下,说真的,她真的看不到会有齐乐融融的婚礼。

她能看到的是一片剑拔弩张的讨伐。

而她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之上,成为无辜受罪的羔羊。

想想那光景,她就心生恐惧。

“怎么?你不信?”

靳恒远对上了她眼中的质疑,以及隐约浮现的担忧:

“你在怀疑我不能给你婚礼。”

她以沉

默表示了心里的难以相信。

“你放心,我会带你去见萧家人,也会带你去见靳家人。

“至于婚礼,萧家可以不给,靳家给就足够了。

“小苏,你也看到了,我现在身份证上是靳姓,不是萧姓。我最多能继承的也就是靳家的家业。萧家的,以后肯定不会有我的份。”

这几句话,清冷异常,且话中带话。

看样子,这个男人,和他父亲真闹得非常非常的僵。

她深深看他。

他回以轻轻一笑:

“吃饭了好吗?难得遇上爷爷奶奶。我还想和爷爷干一杯呢!听说爷爷年轻时候那可是号称千杯不倒的啊…”

男人主导起餐桌上的气氛,并开了酒。

“爷爷不能喝酒…”苏锦马上阻止。

“没事没事,就一杯!今天高兴,一定得喝一盅…老婆子啊,你也别来扫我兴了…总之,孙女婿这杯酒,我是一定要喝的…”

苏老爷子语气极轻快的看着靳恒远倒起酒来,心下满意的很。

这一顿饭,吃的还算融洽。

苏老爷子和靳恒远颇有话题,谈到了一些法律上的事;苏老太太则和靳恒远提到了他母亲靳媛的近况。

苏锦不说话,低着头,听了之后这才知道:奶奶和她那个还没见过面的婆婆是认得的,曾几次在慈善义拍上见过面,还一起吃过饭。

“当年苏家遇上经济窘境时,靳女士曾出手帮过一把。至今我还记在心上。”苏老太太委婉的表示了一下感激之情。

靳恒远微微一笑,接话道:

“我母亲脾气比较直爽,不是死板之人,懂得变通之道,若非她是女人,想过几天简单的相夫教子的小日子,她的作为,在商场上,应该比萧家人来得的更大。”

这句话,明显敬着母亲,心也是向着母亲的——在萧家,只有他父亲萧至东是经商的。

是的,聊天的时候,靳恒远提到了他母亲的豪爽,提到了他外祖父外祖母的宽厚,就是闭口不谈萧家任何人。

这是为什么呢?

苏锦不得而知,只觉得里头的原因,怕是极其复杂的。

饭后,苏老爷子听了一个电话,就带着苏老太太离开了。

这当中,这对老夫妻,也是绝口未提苏暮白的事。

可见,他们此来,不是来拆姻缘的,而是来表关心的。

临走,靳恒远一身恭敬,给了一个承诺:

“爷爷奶奶,出孝之后,我一定请上长辈登门拜候。”

苏老爷子颇为欣慰:

“好,我一定在家敬候!”

车子驶离,靳恒远、苏锦、苏暮笙在路边挥手目送。

“我…去商城买点东西。姐夫,你带姐去好好谈谈吧!”

苏暮笙识趣的走开,很快在人来人往的步行街上隐没不见。

城市是这么的繁华。

各有各的故事,各有各的忙碌。

悲伤离合,喜怒哀乐。

每个人都在忙碌中写着属于自己的宿命似的人生故事。

有人幸,有人不幸。

机缘无处不在。

有人峰回路转,人生再现一片精彩。

有人乐极生悲,生命只剩一抷白灰。

有人平平淡淡,至死庸庸碌碌。

有人生于富贵,游刃于名利之间,一生风光无限…

世有万万人,万万人的境遭皆不会相同。

这就是生活。

阳光有点发烫。

靳恒远环视了一圈人流、车流绵绵不息的街道之后,转头看静立身边的苏锦。

以后,她就是他生活的中心。

他凝睇着她。

虽画了妆,可脸上的红肿还是看得分明的,爷爷奶奶大约是老眼昏黄了,所以才没有留心到。

真要看到了,恐怕又是另一番担忧。

此刻,她的脸色无比平静,可心底呢?

可像她脸色这样毫无波澜?

两人不约而同开了口。

靳恒远笑容温温的:

“太太先说。”

这句话烫到了苏锦的心。

“我想一个人走走。”

她低声说:

“今天,我们就到这里吧!我想一个人冷静的想一想。”

“你确定?怀着一肚子的疑问,不和我说说话,你就能自个儿想清楚?”

靳恒远挑眉反问,语气没有半点不快。

“是,我确定。

“我想独自梳理一下自己的情绪,更需要时间压惊。

“靳恒远,你带给我的这些让我意想不到的真相,不是我一下子说消化就能消化,说接受就可全盘接收的,你知道吗?”

她抬头,目光轻盈,带着请求之色:

“想当初,我和你相亲时,我要的只是一个简单的婚姻,一份简单的生活。

“可你已经把它复杂化了。

“而那份复杂,已经超出了我本来对于未来的预算。

“现在,我得重新考虑一切已经定型的情况。

“冷静的思考,有助于我迅速从现在这个状况走出来。”

目光交接时,她没闪躲:

“有些事,我的确需要和你沟通,但不是现在。

“最大的杴,不在你,在我心里。

“心结不是你可以解开的。

“它需要我自己想透想通。”

说到这里,她又深深吸了一口气:

“其实,光想透,也没用,还得有足够的勇气去接受以后可能面临的一切。

“那才是最难的。”

靳恒远听明白了:她指的是萧家的态度。

“需要多久?”

“不会很久。”

她轻轻说:

“到时我会联系你。然后,我们再好好谈谈。用比较理智的心态说说话。我现在的情绪,其实还是很不稳定的。也许现在,我们谈着谈着就能谈崩。”

她垂下了头。

他双手插袋,定定看她:

“好。那我等你电话。你走吧!我看着你走。”

“再见。”

苏锦抓着包,投入了茫茫人海。

靳恒远看着,眼中是满满的包容。

她从来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

小的时候如此,长大后,还如此。

他记得她还是小书的时候,曾说过那么一句话:

“二斤哥哥,人身上怎么就没壳呢?就像田螺。要是有壳,被人欺负了,我可以躲在里头。就不用怕挨打,也不用担心被罚着淋雨生病了…”

长大后的她,因为在感情上受了严重的伤,她真的为自己造了一个保护壳。一感应到可能会危及她未来安宁的事要发生,她就会进行自我保护。

她在害怕受到伤害。

因为有前车之鉴。

更因为,在她的世界,与她来说,谁也靠不住。

所以,她已习惯了凡事靠自己,哪怕遇上可能是自己力不能及的事,她也要冒险靠用自己的方式去解决。

要是实在解决不了,就只能忍气吞声。

可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常常去忍气吞声,怎么办呢?

只能防患于未然。

在可能发生伤害前,进行自我保护。

其实,活在世上的人,谁又没受过气,受过委屈呢?

只是有些人强势,会有后来的扬眉吐气;有些人弱势,日子常过的战战兢兢,过的窝囊;有些人很努力的做着本份的工作,但求无过:不张扬,也不低声下气,努力经营生活的同时,把自己严严密密的保护着。

她是第三种。

求着平淡,求着安稳,求着不受伤害。

所以,她才会抗拒。

这丫头啊,真是太让他心疼了。题外话第一更!

138,后妈从来是最难当的:初见他女儿

苏锦漫无目的在街上逛了一圈,只买了一束鲜花——养母最爱的白色郁金香。

一辆出租车,将她带去了育才小区。

开门进房,苏锦很惊讶。

“暮笙,你怎么回来了?屋”

那个从来不知道要整理的苏暮笙,竟在养母的遗像前擦着台面,正目光深深的睇着照片上的人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得叫,回头也惊怪的叫了起来:

“姐?你也来了?不对,你怎么一个人啊?”

他往外头张望着:

“姐夫没跟过来吗?”

苏锦去找玻璃花瓶,装水,把花插了进去,送到养母遗像前。

“谈的怎么样?”

苏暮笙像跟屁虫一样,追着问。

“没谈!”

“为毛?”

苏暮笙眨眼,满面不解。

苏锦静静看着遗像:

“我需要…想一想。”

她给养母上了一柱香,去拧了一瓶水,一边喝一边往房里走。

“想什么啊?”

苏暮笙继续追着。

这光景,就像小时候一样,这孩子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追着她,打破沙锅问到底。

养母看了,常常发笑。

现在,她依旧在笑,只是挂在墙上了。

苏锦没答,进了自己的房,先是把房间整理了一下,暮笙懂事的帮忙,然后,她从床底下拉出整整齐齐一大包。

暮笙的注意力转移掉了,看着苏锦仔仔细细的把捆在上面的绳解开,展开外头那一层牛皮纸,全是画——她的画。

最上面的那张,被裱了起来,里头是一对年轻男女。

娴静如水的女子,笑脸若芙蓉,清雅之极,那是她画笔下的姑姑;英俊不凡的男子,笑得明亮,温润如东升之旭日,那是她画笔下的萧至诚…

事隔多年,他们的音容笑貌宛似还在耳边在眼前,可他们,到底已经不在了。

“姐姐,你别难受了。姑姑和至诚叔叔都过世那么多年了…你要这么想,害死姑姑的不是萧家,是那个该死的傅世淳。全是那混蛋,毁了姑姑,第一次婚姻报销在他手上不说,还毁了姑姑另找幸福…”

苏锦坐在地上,抚着那张画儿,似水流年,好像又在眼前重演了一遍似的,经过了那么多年,记忆不是模糊了,而是越发清楚了。

轻叹,自嘴里幽幽飘出来:

“是啊,全是傅世淳害的。

“那场错误的婚姻,姑姑早不想要了。

“一直想离,离不了。

“我进苏家的第二年年底,姑姑就在动那心思了。

“那时,傅世淳早在外头养人了。只是保密工作做的相当好,根本让人查不到养的是谁?

“既然都有了其他人,就该把姑姑放了。

“可他为了钱,为了姑姑陪嫁的那些股份,拖着死命的不肯离婚。

“姑姑和他谈离婚,他就要全部的股份,你知道那是一个怎么样的概念吗?

“要是让步了,就等于把半个苏家全给了傅世淳。

“姑姑哪能把苏家的股份给了那败家子。只能忍了。

“后来呢,是想拖着分居三年。

“结果,分居两年,姑姑遇上了至诚叔叔。

“本来,姑姑是不用死的。

“如果再晚一年遇上的话。事情也许会不一样。

“可他们就是在不恰当的时间里遇上了,还相爱了。

“爱的那么的深。

“暮笙,姑姑是给他们萧家怀过孩子的。

“那孩子本来是能好好生下来的。

“却没有好的结果。

“姑姑连她心爱男人的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你说,这到底算是谁的错?

“难道真的得怪姑姑自己咎由自取吗?”

她无比苦涩的笑了一笑:

“这句话,是萧家给的。我至今记得。”

暮笙看得心惊肉跳:

“你已经嫁给姐夫了,夫妻关系可不能被那些事影响到。

“何况,现在,姐夫姓靳。

“姐夫的表现还是不错的…

“呃…您别这么看着我啊…昨晚上的事,你都还没给姐夫解释的机会呢…

“我觉得,他不是那是花心的男人…”

苏锦抿紧了嘴,收回寂寂的目光,一不小心,就落到了被这张画压在底下的那些作品上,好些张是姑姑教她画的。

她一张一张往下看,却被压箱底那张吸引住了所有目光。

那画的是暮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