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抬头,对面正好有间酒吧。

喝酒吧!

古人说的,一醉可解千愁,多少文人墨客都爱喝酒,不管高兴,还是失意,都赞酒是最能纡解情绪的东西。

可她不会喝酒,平常时候几乎是滴酒不沾的,也因此,常常嫌弃爱喝酒的韩启政,讨厌他喝了酒就闹事。

但今天,她忽就想喝了。

那就进去吧!

“给我一杯酒,我要最烈的酒。”

吧台上,她向调酒师要求着。

调酒师给了她一杯“醉生梦死”,是不是想隐喻,这酒喝了就能让人醉得像死了一样?

她喝了一口,吐了两口,而后,付钱,走人——借酒消愁,那也是需要资本的,没那喝酒的本事,哪能把酒喝进肚子里去,太难吃了,那简直就是自虐。

她想了想,自己已经这么惨了,又何必再自虐?

出来后,她就想回家了。

可是,她能回家吗?

保不准韩启政就在那里等着她,求她原谅呢!

这事,能原谅吗?

能吗?

不知道。

也想不出要怎么去原谅。

对于这件事,她完全没有经验可寻。

那么,接下去该怎么办呢?

住酒店。

而且还得是大酒店。

她要去吃大餐,要去睡豪房,要把这一切通通全给忘了。

对,她要花钱买个痛快。

可是,当她跨进边上那家名叫“丽枫大酒店”的情人餐厅时,就又不痛快了。

这里的环境,绝对是清幽的,低低的轻音乐流转,空气中泛着隐约的花香,非常的有格调。

人也不多,进进出出,一个个衣光鲜履,面容娇好,看着好似都有身份背景的,皆有涵养,不像那种低端的饭馆,各种喧哗声此起彼伏,热闹的就像菜市场,这里不一样,来客说话都很小声,偶尔浅笑轻吟,也都含蓄有礼,而让整个氛围显得很高端大气。

侍应生张望着过来问:“小姐,几位,可有预约?”

那眼神有点奇怪。

也是,因为她穿得寒酸嘛!

至少比在座的人都寒酸。

现在这世道,是看硬件的时代,穿得低三下四,就得遭人白眼。

不过他们这里的侍应生并没有因此而露出嫌弃之色,依旧很热情的招待着。

被侍应生带进去时,她的目光被一幕画面给生生勾住了:

一个清俊的男士,正在和一个年轻姣美的女孩共进晚餐,女孩含情脉脉,眼神里装满倾慕,男士微微而笑,说着什么经历似的,勾得那女孩听得出神。

这里是情侣餐厅,所以啊,来这里吃饭的,多半全是情人关系——眼前这一对,则堪称完美。

可芳华看着,眼睛却火辣辣的烧着了,就像被抹了辣椒粉,又辣又疼,而对这个男人的唾弃之情,以及体内那一口酒精的作怪,令她心头的怒火,猛得就熊熊燃烧了起来。

因为,这个男人是秦九洲。

一个男人,套着婚戒,一会儿在医院搂着一个美女编剧亲亲我我,一会儿在这情人餐厅和另一个年轻女孩恩恩爱爱——对,那是一个女孩,瞧人家那模样,估计比她还年纪小:简直就是老牛吃嫩草。

这世上的男人,怎么一个个都这么不要脸呢?

她忍无可忍,噔噔噔跑了过去,想都没想,拿起桌面上那半杯红酒,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这个男人身上泼了上去。

“喂,你干什么?”

那个女孩见状,惊呼直叫。

侍应生见状吓坏了,急切将她拦开,并用很公关的语气喝斥道:“这位小姐,你怎么能向我们的客人泼酒,请你马上向这位先生道歉,否则我们可要报警了,你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秦九洲怔了怔,反应很平静,在看到她时,目光闪了闪,心里自是很惊讶她这举动的:自己这是哪招惹到她了?大庭广众要这么辱人?

他取了手帕,擦了擦脸上的酒水,示意侍应生让开。

芳华再次冲了过来,脸上皆是冷笑,丝毫没有追悔之意:

“我为什么要道歉,以后,我见到这种人,我就泼他一次…不要脸,一个个全都不要脸…秦九洲,原来你也这么不要脸。伪君子,通通全是伪君子。”

她恨恨的跺了跺脚,把美眸瞪得圆圆的,像一头发威的傲娇小豹子。

侍应生不敢吱声了,左右张望,生怕这是老公出轨、原配找上门的戏码,瞧瞧啊,这位小姐的表情,俨然就是一副你负我在先的模样。

“我怎么不要脸了?怎么伪君子了?”

秦九洲淡淡的接上话。

“你居然还有脸这么问?

“秦九洲,你是有老婆的人,朝三暮四,喜新厌旧,难道是要脸的表现?

“本来,我还以为你是个好人,现在,我算是看穿你了,你是人渣。不对,你是人渣中的人渣…”

叫得可响了,引得所有就餐客人纷纷回顾,窃窃私语之声,因为这句话,而悄然响起。

坐在秦九洲对面的漂亮女孩子顿时一愣,继而错愕的低叫了起来:“哎,你在胡说什么呀?秦大哥怎么就朝三暮四,怎么就喜新厌旧了?你有病是不是?没事跑来撒什么酒疯…”

话还没说完呢,就被芳华瞪着给吼断了,那莲花指直直戳着她的鼻子:

“你这小姑娘也不是好东西,没看到他戴着婚戒吗?

“明知道他是有家室的,还和他交往,你要不要脸?

“你想过他家里老婆的感受了吗?

“当小三当得这么开心,你妈没教你吗?做人得堂堂正正,你做人做成这样,你亏不亏啊你…”

骂得可凶悍了。

女孩很无辜的瞪大了眼,委屈极了。

秦九洲却微微勾了唇角,低头看了看自己无名指上的婚戒:明白了,原来全是它惹的祸。

“哎…你是不是从精神病医院里跑出来的?秦大哥戴着婚戒,那是因为他对亡妻情深,你什么都不知道,好意思在这里撒泼,还泼人家一身酒,你…你简直就是神经病…”

女孩实在气不过,很想骂人,可偏偏她不会说粗话,最后只骂了一句神经病。

她绝对有足够的理由恼,试问,好好的相亲晚餐变成这样,谁会不火?

芳华的脑子顿时就不够用了,因为她刚刚在人家的话里捕捉到了两个字,于是当场死机了。

“亡…妻…?”

愣在那里,她艰难的吐出两字时,看向秦九洲的眼神变得尴尬了,刚刚似小刚炮似的轰炸,一下就成结巴了:

“你…你太太…已经…”

后头的话,她都不好意思说了。

“嗯,我太太过世多年了。”

秦九洲觉得很有必要澄清这个事实,要不然自己太冤了。

芳华顿时难堪了,脸孔在酒精以及囧愧两重原因的冲击下,涨得通通红,红得就像三伏天的大太阳:

“对…对不起…我以为…我以为你和那些不要脸的男人一样,都爱背着老婆偷吃…我不知道…你单身…我…我这就走…这就走…对不起,打搅了…真的太对不起了…”

狼狈啊!

丢人啊!

要是有个洞,她会当场就把自己埋了,就此地遁了,并且一定永不再相见。

可惜没有。

她只能正正经经的鞠了一个躬,以表示最诚挚的道歉,而后慌慌张张落荒而逃,心里糗死,悔死自己这般冲动行事了。

瞧瞧啊,她闹了多大一个笑话。

完全是在打自己的脸啊!

她都不敢看周围了,一个个指指点点的,肯定都在嫌弃她。

嗯,连她都要嫌弃自己了:没事管人家什么闲事啊?人家爱偷人那是人家的事,她起什么轰啊…

*

秦九洲没把人叫住,只低低看自己的衣裳,不管是衬衣,还是外衣,全脏了,脸上却没有半点怒气,只道:“琬君,别和她一般见识。她喝醉了。”

他闻得出来,她嘴里喷着酒味,脸又红成这样,显然是喝酒了,且不胜酒意,醉得都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说什么了,完全是在借酒撒气呢!

而他正好撞到枪口上了。

“秦大哥,你认得她?”

路琬君很识趣,马上换了一种温温婉婉的语气。

“嗯,认得。”

秦九洲站了起来:“今天就到这儿吧…我衣服脏了,得去处理一下,就此别过,琬君,你在这里坐一会儿,等一下我让我三姐过来送你回去。”

他走的彬彬有礼,还把她等一下的归程都给安排好了,很会照顾人,但就是没说要送她。

路琬君挺失望。

对于这个男人,她是无比满意的,可人家并没有因为她是韩三梅介绍的,就特别对待,都说韩门的九少,既深情又冷情,果然如此啊…

她看了一眼才吃了一半的晚餐,郁闷极了。

好好的相亲,全被搞砸了,真是太气人了,小嘴立马翘了起来。

*

再说另一头,秦九洲走的飞快,主要是为了追芳华。

这不,没一会儿就追上了。

下一刻,秦九洲没多想,就将她给拽了过去:

“跟我来…”

“喂,你要带我去哪?”

芳华惊呼,只觉得自己整个人被拉着,软绵绵的双脚,被迫跟着往前跨大步才能跟上,在看清是秦九洲之后,她倒是不曾反抗。

“秦先生,我刚刚不是已经向您道过歉了吗?您还想干嘛?“

地下车库,他将她塞进了副驾驶,自己则坐到了驾驶座上。

“喂,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你疯了吗?快放我出去。”

芳华想下车,可车门被锁了,再看到他发动了引擎,紧跟着就惊叫了一声。

“喝酒的是你,不是我。刚刚被你倒掉的红酒,我根本没碰过。”

突然之间,他倾过了身,带来了一阵独属于他的男子气息,吓得芳华直往边上躲,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孔在眼底不断放大,她突然发现,这张脸,细细看的话,居然和韩启政有几分相像。

不同的是,韩启政生得俊秀文气,充满青春气息;而这张脸孔,很成熟,男人味十足,那眉是英气威武的,那鼻是高挺的,那唇,薄薄的,线条很硬,像是不长笑,不过,他笑起来还是挺好看的。

她发现自己头很重,有点支不起,看着看着,竟就往他唇角,撞了过去,眼见得就要黏上了…

哎呀,不好,又要丢人了。

正文 092,芳华醉闹秦九洲,倾诉:我们没上过床

一只手轻轻托住了她那颗毛茸茸的头颅,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秦九洲的心脏急跳了一下,差点又被她“轻薄”到了,还好及时叫他给托住了,只是女子的香气夹着酒味儿,杂糅着,幽幽的散发着让人想一亲芳泽的强大诱惑力。

其实内心深处,他也有那种借机沾便宜的想法,但,人性当中的道德底线在约束他,迫使他开口发问,打破了这种暧昧:

“你喝了多少酒,味道这么重?是隔壁那酒吧的‘醉生梦死’?”

芳华也暗暗吁了一口气,一边托着头,一边问:

“你…也喝过那玩意儿?”

头好像越来越重,难受呢!

“喝过。太烈。不会喝酒的一沾就能醉。你喝了多少?”

“不好喝。我只喝了一口。全吐了。”

像遇到了知音,她趁机诉苦:

“这世上,怎么有这么难喝的东西?”

秦九洲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想了想才问道:“你会不会喝酒?”

“不会!”

她笑白着牙回答,强调道:

“完全不会。”

“不会还跑到那种地方去点那样烈的酒?”

秦九洲眼皮突突的跳了两下,想到她要是今晚把那酒全给吃了,保准会出事——这样漂亮一小姑娘,又是吃得酩酊大醉的,那种地方,太多男人等着猎一段露水姻缘,她那是送羊入虎口。

这丫头,真是太没有自我保护意识了。

“以后不准再喝。”

那语气绝对是霸道的,就好像她是他的什么人似的。

等脱口后,他才觉得不妥:自己有什么立场勒令她?

“不喝,坚绝不喝。”

此刻的芳华,根本就没听出他话里那浓浓的占有欲,还很乖的作了保证:

“但你可以坐回你自个儿的座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