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对峙着,好怪——他俩又不是情人,不能靠的这么近。她的脸都烫起来了,想刚刚就差点又出事。

“安全带,是你自己系,还是我帮你系。”

哦,原来,他凑过来是关心她的安全带呢!

可她闻到了满鼻子的红酒味,那味儿皆来自这个男人的衣服上,薰得她很晕。

是的,头,越来越晕了,不舒服极了。

“我自己系。可是,我为什么要坐你的车?”

芳华一边系,一边咕哝着,也不知怎么的,插了好几下都没插上,整个人软的不要不要的,四肢百骸就像被注射了麻醉似的,她都没办法控制它们了。

唉,只是喝了一口而已呀!

“现在好像不早了,这个时候的你,要么就该在家里,要么就该在医院陪你那闺蜜。请问芳华小姐,你喝成这样,还在街让胡乱瞎逛,你就不怕出事?真要被人占了便宜,你还有力气自卫吗?”

他望过来的眼睛被来自外头的灯光折射出了一道尖利的眼神,直直的就往她双目中刺进来,会让人觉得,这一刻的他,就像一个威严的长者,而她是个做了错事的晚辈,就等着挨训呢!

她看着有点心虚,但细一想的话,又觉得没什么可怕的:

“要你管?你是我什么人?我们可不熟。一点也不熟。”

还挥舞着手,笑得没心没肺:

“你管不着我的。既不是我老爸,又不是我老哥,你什么都不是。”

这也是事实。

他们真不熟。

“我送你回家。”

喝醉酒的人,都是没理性的,被劈腿的人,更是没理性的。

而眼前这个女人,是一个被劈腿又喝了酒的女人,会借着酒劲耍耍脾气,正常人要和她一般见识,那就太没风度了。

秦九洲自然不会和她生气,把车开了出去。

“回家?”

重复着念出这两个字之后,这个小女人马上就像一头被激怒的小野马似的叫了起来,一边把安全带给解了一边直嚷嚷:

“不回,不回,我死也不回,秦九洲,放我下去,马上放我下去。我不回家。我要去住酒店…你停车…你要不停,我…我就跳车了…你这该死的车,门到底是怎么开的啊…”

拼命的拍着车窗,在发现打不开之后,她就疯也似的叫闹开了:

“救命啊,绑架啊,来人啊…”

这一幕,发生的是那么的突然。

唉!

秦九洲无语极了。

说句大实话,他这辈子还真没侍候过醉酒的女人,也没遇上过,今天算是让他见识了——喝醉的女人,那性情果然和平常完全两样啊!

想之前,她在他面前,都是小心翼翼的,文文静静的,哪像今天,又是叫又是嚷,又是泼酒又是任性胡闹的。

这差异,也太大了。

忽然有种想掐死她的冲动。

他是疯了才来管她的死活。

可要是把这样的她扔在大街上乱跑,他实在担忧:她还能不能活到明天?

说不定半夜就会有新闻发布出来:某某某大学学生因酗酒,在道路上乱走,被撞飞轧死…

只要一想到她被轧得鲜血淋淋的画面,他就怕——非常非常的怕。

安全起见,他只能先把车给停了,而后再度压了过去,一只手捂住了她那张碎碎念叨的小嘴,另一只手扣住了她胡乱挥舞的双手,嘴里喝了一句:

“不许叫了!”

“唔唔唔…”

她还在抗意,眼睛睁得大大的。

“你要再叫,我一定把你送回家去。”

他威胁,语气无比危险。

她拼命摇头,小嘴在他手心拼命的刷着,俨然像一种挑逗。

他只能加重了力道,将她的脸孔全给捂紧了,那手感…他控制着自己的心猿意马,正声道:

“如果你乖乖闭嘴,那我就带你到别的地方冷静一下。”

这话,她是听得下去的,小鸡啄米似的猛点头,眼神是那么的萌萌可怜,脸孔那么的红润多情,秀发那么的亮丽柔顺…那画面,真是让秦九洲移不开眼。

如果,这是他的女人,他一定会捧住她的脸,好好的吻下去。

可她不是。

并且,这还是一个正在为男人的劈腿黯然神伤的女生。

他不能碰,更不能吓到她。

所以,他唯一能做的是收回手,转开目光,喉节滚动了两三下,怒力克制内心小小沸腾的情绪好一会儿。

是的,这样的情绪,好些年没有过了。

它来得这么的迅猛,差一点就要把他给淹没了。

可能是因为车内太过闷热了。

秦九洲把车窗开了,降降温。

外面的冷空气送进来之后,他觉得自己冷静,这才重新又把车给启动了。

而她也不再大吵大闹,终于安静了,这让他暗暗吁了一口气,和她肢体上的接触,真心能让他溃不成军。

“现在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想回家了吗?”

车子很快就驶出了地下车库,汇入了车流。

芳华蜷缩着歪靠在那里,什么话也没说,秦九洲琢磨了一下,开始循循善诱,套她心里的想法。

芳华闭着眼,整个人懒懒的,晕晕的,就像坐在棉花上,好半晌才含糊的接道:

“不想说。你能让我安静的靠一靠么?”

秦九洲不勉强,自顾自开车,还开了车载音乐,很清幽的古典乐,悠悠然流淌着,就像那涓涓细流一般,可以抹平人心灵上的怆伤。

黑暗中,芳华一个劲儿的在落泪,隐隐的还有呜咽声从嘴里溢出。

她很克制了,但还是没办法完全控制情绪。

各种灯光,从车窗外折射进来,形成了一个光怪落离的世界。

车子行驶了多久,她的眼泪就淌了多久。

对于未来,她更多是茫然的,对于那段感情,她不知道如何取舍,所以才显得越发的彷徨无计…

车子在海边停了下来。

边上有路灯,可以让她泪淋淋的脸孔照得十分清楚,一颗颗眼泪,珠子似的挂在脸上,晶莹剔透的,衬得她是那么的楚楚生怜。

秦九洲瞄了一眼,感觉心的地方,没来由的钝钝的疼了几下。

想到那眼泪是别人流的,他既无奈,又烦躁,沉默良久,方递了两张纸巾过去。

“谢谢。”

她哑着声道谢。

紧接着,一瓶水递了过来,瓶盖还是拧开的。

“润润喉子,这么哭,喉子都哑了…”

“哦…”

她默默的接过,小口的喝,就像某只受惊的小猫,在河边小心的啜水。

刚刚哭了一通后,她好像清醒了一些,虽然头还是疼的晕的。

“现在能说说你在哭什么吗?”

他再度发问。

她不说,死死的咬着下唇。

“还是不想说?”

“我说了,我们不熟。”

她闷声的应着:

“我只会向我的朋友倾诉。你算什么?不合适。”

说的直白。

要是换作往常,换作其他人,他早就甩脸走了:太给脸不要脸了,但,面对她…

唉,他不和醉猫生气,没格调的事,他不做。

“那你怎么不在医院说给你闺蜜听?”

“我不想和她陪我一起伤心。”

“没其他朋友了吗?”

“其他都不能算是真正的朋友。这世上,知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就像爱情一样。”

提到爱情,她的声音颤了颤。

这话,秦九洲赞同,无论哪种感情,皆如此,想找一个真正懂自己的友人、爱人、家人,都是不容易的。

“那我随便猜猜吧,情绪坏成这个样子,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了?”

秦九洲没有放弃这个话题。无他,实是不想她闷着,会闷坏的,他会心疼。

虽然,他的心疼,在她那里根本就不值钱。

她一呆,继而苦笑,双手抚住自己的脸孔轻轻揉了揉,含糊的嗫嚅着:

“我…表现的很明显是不是?”

“是。”

“唉…”

“女人是感性动物,很容易被感情困住。多大的事,一男一女相处,偶尔吵吵架,很正常。”

他故意把话说得很风轻云淡。

“这不是单纯的吵架。”她难受的纠正:“如果只是吵架,我也不会难过成这样。又不是小孩子了。这件事情很严重。”

“哦,既然不是吵架,那又是什么?”

她闷着,不说,只是拼命的喝水,好像要把心头的委屈全都给压下去似的,可,就是压不下去,她有太多的话,想一吐为快,想找个人帮着分析一下,想知道接下去自己该怎么做是正确的选择。

“秦先生,我能问您几个问题吗?”

她转头目不转睛的盯视起他搁在方向盘上的手:那枚婚戒,一直一直套在他的无名指上。在阅读灯下,它闪着幽幽的光,提醒她,他有过一段婚姻,他曾是围城中的一员。

“嗯,你问吧!”

秦九洲很好说话的同意了。

“会很冒昧,如果您觉得不合适,可以直接拒绝。”

“好!”

“您…什么时候结的婚?”

“七年前!”

他低低回头,数字记得非常的清楚。

“您很爱您太太是吗?”

“嗯。”

“您太太什么时候没的?这问题问的有点侵犯隐私,如果您不想说…”

“五年前过世的,这没什么不好说。”

他回答的很快。

芳华呆了一下,目光一直看着那婚戒:“哦,竟那么久了?那您一直戴着婚戒吗?”

“是啊!一晃就是五年多,这枚婚戒,我从未离过身。”

秦九洲轻轻摩挲着那枚铮亮的素戒。

可见他是真的很深爱他妻子。

“这些年,你没想过再婚吗?”

“想过,遇不上合适的。”

“哦!”

“家里倒是很急,一直想让我再娶一个。刚刚你看到的那个小姑娘,就是家姐介绍的相亲对象。”

“那只是一个小姑娘。”

她突然刻意这么一提。

“我知道。”

“你想吃嫩草?”

她歪头问得好实在。

其言下之意让秦九洲接不上话了,半天才反问:“我很老吗?”

“…”

怎么扯到这个问题上去了?

她又歪头瞅了一瞅:“还好。不算太好。但,比起那小姑娘就太老了。年纪差得太大,代沟就大。你以为你们能玩得到一块去吗?”

“嗯…”秦九洲点头,其实他也是这么觉得,三姐这次介绍的人,真是有点离谱:“所以,你看着不爽了,直接泼了我一身酒?”

“呵呵…别提这事了…纯属误会…我以为你是渣渣…那渣那种…渣得我看不下眼去了…实在没想到您是那样一个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