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后,逸哥儿每次想起那一天的不解风情,就悔恨得直拍大腿,真是年少无知啊……

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第47章 保命

一夜无话。

白姨娘屋里的侍女一去不回,她自然是忐忑了一整日,心中惶恐,便等着天一亮,就找刘氏商量,该怎么办。

她现在根本不敢去惠姐儿那要人,完全是不打自招。

同时,她还不忘记打听,李暮秋晚间是在哪里过夜的。

听闻李暮秋在书房里休息的,洛氏只送去了醒酒汤,她这才放心了些许。

也许,还有回转的余地。

谁知,第二日一大早,就传来消息,刘氏被官府的人抓了!

白姨娘一下子就慌了手脚,紧接着,一直未归的碧青就回来了。一进屋,就给洛氏磕了三个响头,嘴里哭喊着:“奴婢没有办好差事,连累了主子,求主子赐死奴婢吧,奴婢无颜再伺候您!”

白姨娘一听,就知道是计划失败了,身体失去力气,颓然地坐在了椅子上,问道:“你被她们抓住了?”

“夫人说要将奴婢卖到馆子里去,还说,要将奴婢的妹妹也跟着卖过去!奴婢也是被逼无奈,才……才……求主子赐死奴婢,奴婢罪该万死,可是我的妹妹是无辜的!”

碧青有个妹妹,年岁不大,如今在明姐儿院里当差,名叫桃香。

她平日里都挺护着妹妹的,会为了妹妹招认,也不奇怪。

白姨娘惨白了一张脸,眼睛无神,竟没有什么慌张的样子,反而是整个灵魂都被抽走了似的,没了半点精神。

她又问:“你都招了?”

“奴婢最该万死!”

她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一下子晕过去,碧青却又一次说话了。

“夫人一早就将奴婢带到了老爷那去,老爷听了勃然大怒,如今……弟夫人已经被抓进衙门了。”

“还惊动了衙门?!”

原来,刘氏是因为这个被抓起来的?

“是,老爷说,这简直大逆不道,说他们白眼狼,这是谋财害命,是骗婚……”

白姨娘整个人都虚脱了。

身边有碧橙扶着她,她才勉强稳住了身子,身体晃荡间,一颗豆大的泪滴地落下来。

万念俱灰。

她定然让李暮秋十分失望。

“主子!老爷定会念在您们多年的情分上,对您网开一面,你只要说是弟夫人指使的,你一时间乱了分寸,这样,说不定会好许多。”碧青急促地说道。

碧橙见自家姨娘成了这样,也乱了阵脚,只能跟着劝:“是啊,平日里老爷最疼爱您了,不舍得怪罪您,更何况,不是什么都没发生吗?”

是啊,什么都没发生!

计划未成功,反而有救!

她们几个说话间,院外就有人传话:“白姨娘,老爷叫您去书房里一趟。”

白姨娘听了,当即心里咯噔一下。

迟疑了一会,她才起身,踉跄着走了出去,去往李暮秋的书房。

李暮秋这边。

他昨日高兴,许多同僚,甚至是上级,都对他变了说话的语气,让他心情极为畅快,不由得多喝了些。

就算后来喝了洛氏送来的醒酒汤,如今也头疼得厉害。

结果,这恼人的洛氏,就哭哭啼啼地来了他这里,说了一通乱七八糟的鬼话。

没一会,惠姐儿还带着白姨娘院里的碧青过来,碧青竟然自己招认了。

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家里真的出事了,却依旧半信半疑的。

洛氏却突然硬了语气:“老爷您不信吗?那老爷一会莫要多言,就听听白姨娘如何说好了。”

“这种事情,自然要问清楚,把白姨娘叫来。”

过了一阵子,白姨娘终于来了。

昨日才见过的娇弱妾室,竟一日间憔悴了许多,还梨花带雨地落着泪,本就是一位娇媚娘,如今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当真让人瞧了心疼。

白姨娘进来之后,先是看了看洛氏跟气愤的惠姐儿,又看了看李暮秋铁青的脸色,当即哭得更凶了,偏偏不像洛氏那般撕心裂肺似的,而是娇柔异常。

“老爷,是婢一时间鬼迷心窍,听了弟妹的胡话,婢并非愿意的,只是……只是想着这的确是一门好亲事,也就……也就……老爷,婢知错了,您就原谅婢吧……”

竟然直接承认了。

李暮秋当即一惊,瞳孔都颤了颤,重重地一拍桌子,吓得一屋子女人都是身体一抖。

“混账!这……这是什么龌龊的事情,你……你竟然做得出!这算哪门子不错的亲事?你跟我说说,将明姐儿这般嫁了,你会同意吗?更何况惠姐儿是嫡女啊!”

“老爷!”她当即扑到了李暮秋的身边,跪在他的身前,抱着他的腿,哭诉起来,“婢入门这么多年,一直老老实实地伺候您,不敢有半点逾越。每日早上,都会到夫人那里请安,出嫁几年,都未曾回娘家看过一眼,只因不舍离开您。婢什么样的性情,您最了解了,弟妹最开始说的时候,婢是拒绝的,可是她一再坚持,婢便答应试试看,实则并未想真的这样做,只是想让弟妹死心!”

李暮秋也是知道白姨娘胆子小的,当初提出让她做贵妾,她也是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生怕招惹了洛氏跟孝亲王府。

平日里,看到虫子都会害怕,为了孩子,也愿意坚持吃素,抄写佛经。

他只能按照夫人定的日子去她那里,偶尔在其他日子去一次,她都会将他赶走,不敢让他住下。

她也最是心软,被弟妹撺掇几句,说不定就会不好拒绝,象征性地帮一下忙,只要没出事,就行了。

她总是这样,像一只战战兢兢的梅花鹿,引人心疼。

于是,李暮秋的心又软了。

“就算你是这样想的,却也有害惠姐儿的意思。幸好没成功,不然,我定然饶不了你!”李暮秋故作严厉地说道,实则,已经不准备往大了追究这件事情了。

恐怕,也只是象征性地惩罚一番。

听到这里,惠姐儿跟洛氏的心都是一寒。

还真让李墨晗说中了!

紧接着,白姨娘继续哭诉,越说越动情,说着之前的委屈,说着只是想糊弄刘氏,并非真的想使坏,还一个劲地发狠誓,说再也不会跟弟弟有任何来往。

李暮秋象征性地训斥了几句后,只是罚了白姨娘以及明姐儿、冬哥儿这些日子的吃穿,再无其他。

让人惊讶的是,洛氏居然没有半点气恼的样子,竟然妥协了,沉默地带着惠姐儿离开,不再争执。

李暮秋看着也觉得奇怪,这并不是洛氏平日里的风格,却并未多问,而是出门处理事务了。

甚至,并未如何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李墨晗早就说过,李暮秋肯定不会如何追究白姨娘的责任,毕竟这么些年的宠爱不是演戏,不可能因为一件没发生的事情,真的去责怪白姨娘什么。

想这样就让白姨娘伤筋动骨,并不容易。

得了这样的答案,母女二人只是心寒,却并不惊讶。

但是,她们要的,就是李暮秋对白姨娘的维护。

李暮秋离府不久,洛氏便备了马车,也匆匆地离开了。

明姐儿一早就察觉了家里的不对劲,到白姨娘的屋里,看到碧青后,想方设法地问了出来,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听完了整件事情,她只觉得眼前一黑,心里暗骂姨娘糊涂!

怎么能跟着那种贪婪妇人,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就算成功了,也彻底得罪了洛氏,府里也会对白姨娘非议。如今,不成功,更是处境艰难,什么都没捞到,却落了一身的罪名。

白姨娘回来后,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看到明姐儿,便抱着明姐儿,嘤嘤哭泣起来。

明姐儿无奈,轻轻拍着白姨娘的后背,同时询问事情如何解决的。

知道了事情的结果,明姐儿却并未轻松下来。

这个时候,有侍女禀报,洛氏乘坐马车出府了。

“夫人这是去孝亲王府告状去了吗?”白姨娘用虚弱的声音问。

“恐怕不是。”明姐儿听了,反而越发忐忑了,“她们恐怕是要去族里告状,说姨娘谋害嫡女,父亲宠妾灭妻。”

“什么?!”白姨娘一下子傻了。

平日里洛氏性子软,她们并不害怕洛氏,但是这一次,因为受害者是她的女儿,还关系到女儿的后半生幸福,洛氏才是真的愤怒了。

这一次闹到族里,族里的长辈可不会给白姨娘留半点面子,他们跟白姨娘也没有半点情分,做了有辱家族的事情,他们很可以将一个小小的姨娘处死。

贵妾?

当初就不该提!

“明姐儿啊,娘都是为了你,娘怕你日后没有嫁妆,过得不好,这才鬼迷心窍,我已经后悔了!”白姨娘立即撕心裂肺地哭喊,现在,她才是真的怕了。

“娘,做错了事,就该受到惩罚,你以后莫要如此了。”明姐儿很是心碎,为什么自己的姨娘看着聪明,却做这么愚蠢的事情?

“一定不会了!”

“现在通知父亲,还能救你一命,不过,这段时间里,姨娘要受委屈了。”明姐儿说着,叹了一口气。

自作孽不可活,她也只能保住白姨娘的性命了。

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材烧,她日后再想办法就是。

第48章 处理

李家在濠州并非本家,却也有一部分亲戚。

当初,李暮秋也是靠着这些关系,才在这里谋得了一官半职,且这么多年,都没人能够撼动他的位置。

当然,也没有升职。

洛氏听了李墨晗的安排,去到李家族人那里,一连请了两位长辈。

这两人,都是德高望重的主,年纪大了,有些威望,脾气也执拗,甚至是秦氏的长辈,李暮秋跟秦氏,一般都不敢招惹他们。

他们二人听闻李暮秋家里发生了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都气得不轻,当日就坐着马车,跟着洛氏来了府里。

他们到达的时候,是下午申时。

洛氏请来的两位长辈,都已经年岁大了,受不得颠簸,以至于来得有些晚了。

原本,洛氏并未着急,按照往日的时间,这个时辰李暮秋还没有回府,到了李家,她也在慢悠悠地招待两位长辈到里面休息,却看到李暮秋满脸堆笑地从里面迎了出来。

“两位老祖宗,什么风把您们给吹来了?”李暮秋说话的时候极为客气,昨日李家宴请,这两位也都来了,没想到,次日,就又来了一趟。

“是我将两位老祖宗请来的。”洛氏挺直了腰板说道。

李墨晗早就叮嘱过洛氏,这次说什么都得硬气起来,绝对不能软弱,只要迟疑了半点,之前的准备便全部功亏一篑。

“你看你,这么小的一件事情,还惊动了二老,简直不像话。”

这个时候,较为年长的那位首先开口了:“依我看来,这已经不是小事了,也不知是不是你父亲去得早,才让你没了管教,做出这么不懂规矩的事情。”

李暮秋被说得面容铁青,清了清嗓子,有些许的不自在,表情略微尴尬了片刻,这才继续笑着说道:“二老有所不知,就在中午,那位做错事的姨娘,已经主动请求去庄子里悔过了,如今,已经过去了。”

听到李暮秋这么说,两位老人直接愣了,不解地看向洛氏。

洛氏也是一脸的惊讶,她并不知情。

李暮秋见气氛有所缓和,并不似方才那般剑拔弩张,两位老者兴师问罪的态度去了大半,这才继续说了起来:“的确是晚辈疏于府中管教,竟然在家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今天知晓的时候,也十分恼火。思来想去,直接派人给她送到庄子里了,一年半载的,我是不准备将她接回来了。”

这也是白姨娘自己要求的。

中午的时候,他原本并未在意,还觉得白姨娘如此做大惊小怪了,如今看来,白姨娘的选择是对的,这二位处置白姨娘的话,可不知是什么结果了。

在这些人的眼里,妾的生死,跟家族名声,简直不可同日而语。若是妾做出任何不规矩的事情,甚至是对嫡女有所不敬,告到族里都可以处死,更何况白姨娘这种恶意使坏的妾了。

见李暮秋这么说,两位老人这才消了气,却未就此罢休,紧接着表示:“这贵妾的名头也该去了,妾就是妾,她一个道德败坏的妇人,何德何能,能做贵妾?我们李家这么多年,也没出过一个贵妾来!”

他听了一愣,不过为了保住白姨娘的性命,也为了不背上宠妾灭妻的名头,还是点头答应了,同时看了一眼洛氏的反应。

洛氏的反应很淡,淡到没有任何惊喜,似乎没能将白姨娘彻底处理,她并没能开心起来。

不知为何,李暮秋竟然有些生洛氏的气了。

真是越发不懂规矩了!

他完全不知,洛氏此时是听傻了,原来告到族里,白姨娘连贵妾都不是啦?还有这好事?她以前怎么没想到?

她前些年都干嘛了?傻了吗?

将两位老人带到里屋休息,秦氏急急忙忙地出来接待,得知了白姨娘做的事,当即慌了神。

她在一众晚辈面前,的确嚣张得厉害,可她终究也只是嫁进来的媳妇。家族的长辈,可不管她的外甥女、外甥,进了李家做姨娘,就得听李家的规矩。

这个时候,官府的人也跟着来了。

李暮秋跟洛氏自然是要去接待一番,就连两位老人、秦氏,都听到了刘氏家的罪证。

“我们在刘氏家里搜到了几份地契,以及一个盒子,里面有大量金钱。”衙门的人将东西全部递给了洛氏,洛氏拿在手里看了看,不由得心惊,这都是她嫁妆里的地契,甚至还有然郡王送给晗姐儿的小盒子!

小盒子里的金元宝下面刻有字迹,彰显着主人的身份。

赏赐给郡王的金银,都会刻上专属的文字,旁人不敢偷窃,也花不出去!

恐怕也是见了这金元宝上的刻字,这些官差才不敢怠慢的。

紧接着,官差又说了关于刘氏一家的事情:“这位前任主薄,是在地方犯了事,才被赶出县令府的。他平日里就胆大妄为,收些贿赂,就□□不公正地解决一些事情,结果这种事情越做越顺手似的,后来人命案也敢插手,平日里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县令,这才发了火。”

“居然是这样?!”洛氏听了,不由得一惊。

“可不就是,可是县令下手还是晚了,萧大将军到他们那里查案,查到了这县令府的一些事情,连同县令,以及县令上头的一系列人,都被押送京城砍头了。这主薄是跑得快,才幸免于难。”

就连李暮秋都惊出了一头冷汗。

这白家小弟只是一条漏网之鱼,难怪这些日子里不敢出去露面,是怕被抓啊!

亏得他还让白家小弟住在家里,这要是让外人知道,不得是窝藏罪犯?

于是,李暮秋急急地解释:“我们并不知情,只是因为相识一场,不忍心看到他们露宿街头,才出手相助。”

“结果你们出手帮忙,他们还偷了你们家这些个东西,这事闹的。”官差笑呵呵地说,本是想开玩笑,却看到李暮秋脸色十分难看,这才发觉玩笑一点也不好笑,立即收敛了笑容。

一直在一边听的两位老人也有些坐不住了,一边拍着桌面一边骂:“这算什么亲戚?以后都莫要再联系了。这姨娘道德败坏,弟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亏得你还整日护着,还抬成了贵妾,真不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秦氏,你嫁进李家几十年了,我从未说过你半句不是,可是不证明可以任由你,将你那些不三不四的亲戚往李家子嗣身边带!你看看你的那些后生,都是些什么东西!?幸好柯哥儿有出息,不然啊,李家这一波晚辈,就得让你带歪了!”

秦氏也挨了骂,心里不舒服,却不能反驳,只能硬着头皮承受,心中却将外甥女跟外甥骂了个遍,就知道给她添乱,一个个看着聪明,实则都没脑子吗?

做的这叫什么事啊!

秦氏嫁到李家这么多年,虽然为人不得人待见,平日里也从未挨过这样的骂。

她年纪也大了,比较要面子,被严厉的长辈当着自己的孩子跟儿媳妇的面,以及官差的面,就被训斥了,她有些没面子了。

思来想去,最后她决定明哲保身,不管这件事情,她本就不知情,就装成她也很委屈的样子好了。

官差其实也挺尴尬的,傻看了一会,这才又说:“这前任主薄也不算什么重要的犯人,萧将军恐怕都没把他当回事,直接办完差事,往京城去了,你们也不用担心。只是吧,这刘氏偷了这么多东西,还不承认。”

“这……她会被抓起来多久?”洛氏比较关心这个。

“这人赃并获的,怕是得关一阵子了,主要还得是你们看看,损失了多少东西,我们也好定罪不是?”说着,指了指那盒子,“那里面的金元宝……是你们的吗?”

“是前阵子然郡王赐给府上孩子的。”

“哟,这可是天大的赏赐啊,这么多金子,能买了半条街的商铺。”官差说着,也松了一口气,“我们最怕的还是这刘氏吃了雄心豹子胆,偷到王爷那去了,那可就不能轻饶了,我们还不好寻人去还金子。”

“我回去再看看,有没有其他的东西没了,再跟你们说。”洛氏说完,又思量了一会,迟疑着问,“坐大牢不会被判得很重吧?她一介女子,怕是受不了这个苦。”

“她偷了您的东西,您还同情起她来了?”官差觉得有趣,当即问了一句。

“也不是……就是,毕竟相识一场,还是亲戚……害她坐牢……”

“她若没犯错,也不会有此刑罚,说到底,不过是咎由自取,您也不必在意。”官差继续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