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速进了洛氏的院子,就看到洛氏跟许妈妈一块坐在树荫下,看着惠姐儿学针线。

如今,惠姐儿也十二岁了,洛氏一直在张罗惠姐儿日后嫁人的事情。

李暮秋虽然偶尔去庄子里看白姨娘,却也不过分,洛氏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李诉柯去国子监上学了,家里能让洛氏操心的,就只剩下惠姐儿跟她了。

“跑得风风火火的,成什么样子?!”洛氏见到她,当即训斥了一句。

她立刻慢了步子,像模像样地走过去。

如今的李墨晗,出落得越发好看了,说她是娇嫩的桃花般的少女也不为过。

她被自己滋养得很好,加上孩子本来就皮肤不错,更是让人见之惊艳。

一头乌黑的发丝风髻雾鬓,绀发浓于沐,配上瓷白的肌肤,一双眸子好似灵动的鸟儿,蠢蠢欲动,未开口,已经有鸣唱表达自己的心情。她的鼻子生得很好看,翘翘的,也不显得夸张,嘴唇好似点了朱红,可仔细看了,就会发现她未施米分黛。

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

惠姐儿见她来了,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揉揉肩膀,晃了晃脑袋,休息劳累的身体。

“晗姐儿,什么事这么高兴?”惠姐儿问她。

她当即凑过去,张开嘴,跟众人展示:“你们看,最后一颗牙冒出头来了,过阵子我的牙就都长好了。”

她们还当是什么大事,当即叹了一口气,不感兴趣了。

“待我牙长齐了,还能更漂亮。”她开始自夸。

“可惜个子矮了点。”惠姐儿开始打击她。

“七仙女的个子都不高。”

“你啊你啊,脸皮怎得这般厚,日后可莫要去跟别人这般说,人家肯定笑话你。”

她当即笑嘻嘻地坐到了惠姐儿身边,挽着惠姐儿的手臂,用撒娇的语气说:“这不是没有外人嘛,在外人面前,我会谦虚的。”

这个时候,乔妈妈跟着进了院子,累得气喘吁吁的,口中还在念叨:“瞧我,还不到三十岁,身子就不行了,跟着小姐跑一段路,就累成这样了。”

乔妈妈原来是洛氏身边的侍女,前些日子嫁了,一年前才带着一家几口人过来。

如今年岁不大,已经做了李墨晗院里的妈妈。

也是真的没有其他人选了。

乔妈妈个子不高,身材丰腴,圆脸,眼睛不大,脸上有些高原红,但是人很不错,十分亲切,没有架子,跟柳香、柳衣也合得来。

“是晗姐儿太疯了,没个女孩子的样子。”洛氏逮到机会,就要说说自己女儿的不是,还白了李墨晗一眼。

她跟洛氏吐了吐舌头,也不恼,依旧笑眯眯的,脸皮真真厚得厉害。

洛氏又看了看惠姐儿手里的针线活,看着满意了,这才开口:“既然今天都在这,我也趁机说件事情。”

一句话说完,一院子的女眷都看向洛氏。

洛氏见大家都看她,这才满意了,说道:“我跟老爷商量了日子,打算过几天就去京里。”

惠姐儿第一个惊叫了一声:“要去京里?!去看二哥吗?”

“看你们的二哥这是自然要做的,其次,还有其他的事情。”洛氏慢条斯理地说道,“我的哥哥,也就是你们的三舅父,他的大儿子今年成亲,娶的是京里的女子,我跟他小时关系不错,自然要去参加的。”

“真的啊?!表嫂是哪家的?”李墨晗当即好奇地问。

“听说姓文,内给事家的四闺女,是个嫡女。”

“长得漂亮吗?”惠姐儿好奇这个。

“这个不清楚,只是听说,人有些瘦,身子单薄了些。”

惠姐儿听了,当即笑了起来:“这可是好事!”

“还有就是,丘泽先生过阵子要及冠了,他是柯哥儿的恩人,我们必须去参加,就算坐不到宴席里,情分得到。”

这一回,所有人都不解了:“丘泽先生好像没到二十岁呢吧?只比哥哥大一两岁的样子。”

他们这里,女子十五岁及笄礼,男子二十岁及冠礼,可以取字。

像丘泽先生这样皇上赐字,寒哥儿那样为了吉利胡乱取字的,都是个例。

“他自然没到二十岁,但是圣上等不及,希望他不要再游学了,早早进朝为官,破例让他十七岁及冠。”

“啊?这也可以,那丘泽先生能做个什么官啊?”惠姐儿急切地问了一句。

李墨晗不紧不慢地回答:“丘泽先生擅长星相术,未朝信奉道家,他若是为官,怕是直接就是国师。”

“国师?!十七岁就……国师?!”惠姐儿难以置信地看向洛氏,想要知道答案。

谁知,洛氏也跟着点了点头:“没错,是国师。”

“我的天地老爷欸——”惠姐儿惊得嘴巴里能吞一个鸡蛋,这……这可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多少人累死累活,奋斗一生,最后也只能做到五品官,当朝三品官员,已经是天大的官了,没个世家背景,再有个五十多的年纪,是再难升上去了。

这丘泽先生,十七岁就做了国师了!太逆天了吧?

“也不知柯哥儿如今在国子监过得如何,跟丘泽先生关系好是不好,日后若是有丘泽先生照拂,官路自然不会差。”洛氏开始念叨。

李墨晗想起李诉柯报信的事情,就想笑。

李诉柯离开家之后,的确经常写信回来,可是写的话,都让洛氏摸不到头脑。

因为,李诉柯只会报平安。

比如:已是三月,京城雪停,一切安好,勿念。

已过五月,考试通过,一切安好,勿念。

诸如此类。

唯一一次,让洛氏觉得看懂了的信,是说:已穿秋裤,一切安好,勿念。

“这次会带明姐儿他们去吗?”李墨晗问了这个问题。

洛氏显然已经跟李暮秋商量过孩子的问题了,所以并未迟疑,直接回答了:“会带过去,明姐儿、冬哥儿、初姐儿都是好孩子,自然要带去见见世面。当然,在丘泽先生及冠礼上,是不能带这么多孩子去添乱的。”

李墨晗听了扬眉,她有些好奇,明姐儿去了京城,能不能依旧乖乖的。

确定了要进京的事情,李家又开始忙碌起来,订做衣服,购置新一些,可以减少颠簸的马车,安顿好家里的一切事物,还要安排人接替李暮秋手中的工作。

孝亲王府有不少人要跟他们一同过去,也能搭伴,所以忙碌的时候,也不至于乱了阵脚,还能互相提醒。

不过,孝亲王妃这些年迈的,就不宜再如此颠簸了,毕竟路途遥远,他们折腾不起了,就没一同前去。

去的,多是大舅父这一辈的。

到了出发的日子,惠姐儿还在往垫子里填棉花,嘴里念叨:“晗姐儿屁股娇嫩着呢,坐几日的马车肯定会磨出泡来,多垫一些好。”

结果,车厢里被惠姐儿塞了太多软垫,真的行路的时候,就发现车厢里热得厉害,身体没磨出包来,却起了痱子。

路上,惠姐儿跟李墨晗以及两个人的侍女在一个车厢里,洛氏跟李暮秋在一个车里,明姐儿、冬哥儿、初姐儿在一个车里,后面还跟了一个平板车,拉着随行的物品。

因为车上老少妇孺很多,导致他们停停走走,行路很慢。

每次到达客栈,都需要孝亲王府的人去问问有没有足够的客房,订好了房间,紧接着,小姐们要戴着帷帽进入客栈。

只是这日,进入客栈的时候,出现了意外。

李墨晗刚下马车,就听到了澜哥儿的嚷嚷声,似乎是在叫她。

还未待她反应过来,澜哥儿已经过来了,口中急切地说道:“晗姐儿,你不是也会些医术吗?快过来救人。”

“不知是什么人?”她迟疑了一下,问道。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难不成你要见死不救吗?怎么这么啰嗦?妇道人家就是如此误事。”

她只是理所应当地问了一句,却被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心中甚为不悦。

第51章 搭救

“澜表哥。”李墨晗突然冷了声音,压低了嗓音,使得说话时极有威严,“我愿意理你,是因为你我算是亲戚,我称你一声哥哥,也是因为你的年纪比我大,而非尊重你这个人。君子尚有所为有所不为,我身为闺阁女,岂能随意救人?若是诺姐儿,你会让她跳入河里,湿身去救一名男子吗?”

澜哥儿一听李墨晗这样的语气,当即就恼了:“这些怎可同日而语?如今就有一名老者躺在店里,生命垂危,你要眼睁睁地看着吗?你还有半点良心吗?真真是小小年纪,心思就如此歹毒!”

“碰见事情,我去救,是我的仁义,而非我的义务。你这样的态度并非请我去救人,而是拿着各种仁义道德要挟于我,你这样就能称之为善了吗?你饱读圣贤书,却句句狠毒,往一个小孩子身上套上种种罪名,还骂我心思歹毒。若我存心害人,我尚且可以领了这个罪名,但是,我没有做任何事,我不愿意领,也请你好自为之。”

“好!好!你就是不肯救人吧?还说这么多废话。晗姐儿,我今日就将话放在这里,以你这样的妇道人家思想,做不成什么大事。说来也是,你一介女子,能做出什么来?只能指望嫁个好人,生几个娃,过完你这愚蠢的一生!”

澜哥儿说完,再不逗留,而是去寻其他人了,似乎是想要拽着诺姐儿给那位老者看病。

惠姐儿看澜哥儿走了,这才气得牙痒痒:“这个澜哥儿,真是过分,自从二哥有了去国子监的机会,他看我们家的人眼神都不对了,总觉得我们家人都欠他的!尤其我们这些表少爷、表小姐去孝亲王府,他就一副见谁都想使唤的模样,完全就将别人当奴才使唤了。”

“何必与这种人计较?”李墨晗并未在意,而是回身去看车厢,确认有没有落下东西。

“不计较你还跟他争辩?”

“他正面侮辱于我,难道不反唇相讥吗?”

“也是……”

“走吧,进去吧。”

李墨晗扶了扶帷帽,透过半透明的轻纱,环顾四周。

这里尚未靠近城镇,只有一处村庄,以及几家可以歇脚的客栈、茶馆、各种店铺。

周围没有什么景色可言,只是泥土路,路边有毫无章法的乱树丛,野花杂草遍地,只是因为中间走得人多了,泥土路才极为结实,只有些被压扁了的小草。

她跟着惠姐儿结伴进入客栈,有孝亲王府的家丁引她们进入客房。

只是进入的时候,场面有些混乱。

李墨晗看过去,就看到大厅里面乱哄哄的,一群家丁模样的人将大厅围了个结实,之前在里面吃饭的人,全部被留在了原位,谁也不许动。

那生病的人,似乎有些权利,这大厅里被关押的,竟然没有人敢说半句不是。

那边,澜哥儿牵着妹妹,一个劲地让诺姐儿瞧瞧,诺姐儿顶多会开个伤风感冒的药单,其他就完全不会了,一个劲地说着“我不行,我看不出,哥,能让我上楼吗?”

“你不看看怎么知道不行?这附近村庄内都没有大夫,去城里还得赶一日的路,怕是来不及了。”澜哥儿拉着诺姐儿的手腕,不让她离开,一再执拗。

澜哥儿总是急于求成,这一路上,都很积极地跟路上碰到的人结交。

方才,就是澜哥儿首先下车,到了客栈也没有帮着订房,而是在里面寻找看似富贵,或者是读书人,跟其闲聊,然后就碰到了老者突然病倒的突发事件。

也是苦了诺姐儿了,有一个这样荒唐的哥哥,让她在这里这般为难,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李墨晗叹了一口气,还是走了过去,先是对那一行人行了一礼:“小儿会些医术,可以看看。”

那些人见李墨晗这般小,声音还这么稚嫩,都有些不信任。

这时,却传来一道柔和的声音:“那就劳烦姑娘了。”

她向那个人看过去,就看到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站在老者的不远处,面容俊朗,眉眼含笑,虽不如李诉柯、然郡王那般的男子出类拔萃,也算是五官看着极为舒服,让人莫名地产生了一股亲切感。

尤其,是他的声音极为温柔,彬彬有礼。

他的身上穿着上好的锦缎料子衣裳,银白色的衣衫,用金色丝线勾勒出图腾的图案,仔细看,会发现这些金色怕是全是真金,做工如此精致华贵,一看就价值非凡。

瞧这衣裳,就知道这位年轻人有些家世背景,也难怪澜哥儿这般积极地想要结交讨好。

澜哥儿见李墨晗过来了,居然没了之前的态度,而是道:“方才就叫你过来,怎么才到?”

这是在邀功。

若是李墨晗成功救了人,功劳就是澜哥儿的,因为救人的人是他叫来的。

“我不应要挟,我是不请自来。”李墨晗回答了一句,便走到了老者的身前。

“你!”澜哥儿作势就要发作,最后硬生生地作罢了。

那名少年打量着这些人的行为,一副了然的模样,并未有所行动,只是静静地看着。

她看着那名老者,老者应该是坐着吃饭的时候突然晕倒的,额头有些红色的痕迹,是磕到桌子上留下的,只是此生被人扶着身子,让他靠在了一个家丁的身上,气息微弱地喘息着,气若悬丝,似乎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她走过去,抬起老者的手腕,坐在另外一张椅子上,为老者把脉。

“他前几日有咳喘的症状,怕是持续了几天吧?”她问道。

“这是老毛病了,每次都能持续个三个月左右,咳痰。只是最近赶路,提前复发了。”扶着老者的家丁说道,似乎对老者十分了解。

她诊了脉,又扒开老者眼皮看了一眼,最后看了看舌苔。

不仅仅是呼吸道不好,而且心脏也有些不好,都是些老年病。

“六脉沉滑搏指,舌红无苔而干,大气失运,阳衰于下,益气助阳破阴为安,只是……”她又看了看老者的脸色,以及一些症状,有所迟疑。

“是中毒吧?”那名少年突然问了一句,声音依旧波澜不惊。

她也因此断定,这少年并非老者亲人,恐怕交情也是一般,不然不会这般波澜不惊,若是真的关心,会很紧张地来问她。

“只是什么?真的是中毒?”那名扶着老者的家丁急切地问道。

嗯,这才是真正关心的反应。

她只是缓了缓说道:“请等我片刻。”

说完,就急匆匆地去寻柳香:“去把我的药箱拿来。”

其实看到李墨晗过去,柳衣就已经赶紧去去取药箱了,她刚要,柳香就递了过去:“柳衣可真够聪明的,已经拿过来了,只是此时又不知道跑哪去了,怕是给小姐收拾房间去了吧。”

“嗯,干得不错。”随后摆手,“跟我过来。”

她说了一句,便回过身,到邻桌打开药箱,从药箱中取出银针。

柳香也在这个时候,点燃了蜡烛。

她将银针烤了一会,又在银针上涂抹了些药物,接着走到老者身边,分别将三根银针扎入老者的耳边、颈部、手指。

除了手指上的银针没有反应外,另外两根银针都变得殷红,后期则是有些发紫。

“是中毒。”她笃定地说。

“这……姑娘可有办法解毒?”

“解毒需要解药,不过,这位老爷爷中毒尚且不深,还未到手指,我行针后,可去七成毒,余下的三分,怕是需要解药才能根除。”

“不知姑娘可能配出解药?”

“这需要知道他中了什么毒,才可解毒,如果无从下手,只能从各种症状分析,待真的研制出解药,怕是要一阵子了,我在跟家人赶路,怕是难以帮忙。不过,去了七成毒,维持到附近的城镇,是可以的。”

那家丁也知道,这小姑娘是个孩子,一介女子,只是出手相助罢了,哪能留下来给自家老爷解毒?

看刚才进来的那些人,怕是也是个大家族的人,更不会耽搁路程了。

瞧着,这小娃娃都能解七成的毒,到了京城,请了大夫,就很可以轻易解除吧?

他是这样认为的。

于是,他道:“那就劳烦姑娘行针。”

“好。”

“我们要将老爷抬到楼上客房吗?”

“不要,这样搬动他,会加速毒扩散,用凳子拼接一下,用帷幔挡上,就在这里行针。

她也是为了自己考虑,进了一群生人的房间,被传出什么坏话来怎么办?

那些家丁行动也快,很快就做好了,还取出了帷幔来,在四周挡上。

李墨晗进入其中,挽起袖口,准备行针,却看到那名少年也走了进来,就站在一边看着。

诸多家丁,没人敢阻拦。

她并未在意,进入帷幔中,将帷帽取下,递给柳香,又从柳香的手里接过烤好的针,走过去解开老者的衣衫,漏出胸膛来,找准穴道,毫不犹豫地行针,接着,用火烘烤过的小罐子扣在上面,逼出毒血。

少年一直看着她,觉得这样貌甜美的小丫头,做起这些事情来,倒是轻车熟路,面不改色,就连碰到中毒的人,也没有什么惊讶的样子,还真是有趣。

第52章 王爷

行针到了一半,老者就醒了。

他皱着眉,□□了一声,似乎是觉得疼痛,又或者是觉得难受。

睁开眼睛后,瞳孔有些浑浊,他扫视了一眼周围,看了看李墨晗,又看向那名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