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棠犹犹豫豫,还没回答, 又听见陈婉约问道:“你说我今晚是去蹦迪好呢,还是去购物好呢。”

秋棠:“……”

贺太太您的良心真的不会痛吗,这就是您愁得要死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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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婉约一身干净利落的职装,踩着细高跟,午时出现在姑妈家门口。

陈姑妈最近身体抱恙,当侄女的一直没时间看望,因为那场车祸,他们都损失惨重,陈家司机的死姑且不提,从死神手里抢救回来的姑妈虽然幸运,却落下一些后遗症。

以前的姑妈身子利落干练,实打实的女强人,后来压力大,生出不少白头发,细纹也增多,保养的时间都用来工作了。

来之前,陈婉约没想到家里还有客人,观察久后发现他不是客人。

发现侄女疑惑的眼神,陈姑妈忙介绍道:“这是周肆,周司机的儿子。”

闻言,陈婉约垂下的手指不禁颤抖。

“你出国治疗后,这孩子和我一样孤苦伶仃的,我索性认他做干儿子了。”陈姑妈解释,“他也是个可怜孩子,家庭条件不好,还出了那档子事。”

周肆五官端正,个头清瘦,可能是家庭条件的缘故,身上总携带者似有似无的丧气,双眼也是无神冷漠的。

简单招呼后,陈婉约便和姑妈随便聊几句,唠嗑家常和琐事,周肆在旁边看着。

除了今天的下午两点的股东会,更令人关心的是那次并非偶然的事故。

“婉婉。”陈姑妈神色凝重地问,“你觉得是江漫柔设计的吗?”

“除了她,没别人。”

犯案必然有所动机,哪怕是报复/社会,这也是动机之一。

“我们可以从监控入手。”陈婉约建议道,“当初负责监控的人,姑妈你有查过吗?”

“查过,但负责监控的人说他并不知道怎么回事。”

如果可以轻松地查出来,早在出国治疗之前就有所线索,当初房间地面设有陷阱,碰巧没有灯光,监控又碰巧坏了。

不可能是偶然。

但是监控是被人黑掉的,意味着他们别无他法。

陈婉约建议:“不管怎样,先把负责监控的人搞了再说。”

陈姑妈皱眉:“现在没有办法搞,他进去了。”

陈婉约托腮:“为什么进去了?这人到底是谁?”

“他是中专教师,43岁,因为猥/亵女同学被关进局子里。”周肆代替姑妈回答,顿了顿继续道:“短时间内不会释放。”

短时间不会释放,意味着罪还不轻,不知是不是老天长眼让他进去了。

“如果查不出来就算了,婉婉,你还是以自己为重。”陈姑妈到底是心疼侄女的,“听说你现在的伤势恢复得不错。”

“一直都挺好。”

“那就好。”见时间不早,姑妈起身,问道,“你今天中午想吃什么,姑妈去给你做。”

“我帮您吧。”陈婉约说着站起来,又被姑妈一只手给摁下去。

陈姑妈自然知道她这个侄女没沾过阳春水,让她来厨房帮忙纯粹瞎凑热闹。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嫁人的缘故,这侄女比以前懂事亲人许多。

姑妈一走,客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说实在的,陈婉约面对周肆是很不自在的,没话找话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爸冤死的。”

周肆:“嗯。”

陈婉约:“你想要什么补偿,尽管说,我们陈家再衰败也不会亏待你。”

周四凉凉地看他:“我爸是你杀的吗?”

陈婉约摇头:“不是。”

“那就不用这样拘谨。”周肆站起来,面无表情陈述,“你也是受害者,我不会随便把责任推给无辜的人身上,这几年一直在找幕后人,从来没有放弃过。”

陈婉约下意识脱口而问:“你是从江漫柔身上调查的吗?”

“不止她,幕后还有其他人。”

“你怎么知道?”

“她太蠢了,一个人做不到那么缜密的计划。”

陈婉约沉默。

这小屁孩说得还挺有道理。

但就算有道理,也不至于这样莽撞判断吧。

而且,根据江漫柔之前的反应来看,她心虚得很,如果不是她做的坏事,她干嘛那么慌张。

陈婉约摁了摁眉心,一时半会想不出结果来。

周肆到底是陈家司机的儿子,做事勤快,办事稳当,这一点,从他帮姑妈去厨房打下手就能看得出来,旁边的佣人都没他忙得快。

陈婉约感慨,还以为是个高冷小弟,没想到烟火味这么足。

既然是姑妈认领的干儿子,一定是有本事的,不然姑妈不会这么随意认儿子。

询问过后,陈婉约才知道当年的事。

周司机去世后,周家顶梁柱没了,陈家给予的资金补偿都被周家一些不要脸的亲戚拿走,而年纪尚小的周肆没有抗拒能力,最后陈姑妈出面,亲自把周肆妈送到医院,发现周肆人虽小,却很聪明勤快,便认他为干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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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点的陈氏股东大会。

经过这些年的风吹雨打,陈氏不如以前丰实,股东会成员也有不少江家的走狗。

这次审议除了监事会、经营层工作报告还会有选举新一届高层及监事管理,陈婉约和陈姑妈一同进来的时候,委实让在场不少人唏嘘。

陈家人作为第一控股大股东,手握陈氏实权,偏偏没男丁,唯一继承人前几年还发生事故,以至于担子都落在姑妈头上,现在陈姑妈身体欠佳,不少人摩拳擦掌,对执行官这一职早就虎视眈眈。

陈婉约坐在姑妈的旁边,也就是主位的右侧。

底下传来老油条们的议论。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没人通知这丫头回来了。”

“慌什么,两个都是废人,她还能把陈家独吞不成。”

“也是,咱们以后的靠山还是江总。”

“江总,您怎么看?”

几番议论下来,总结不过就是有意无意地,不露痕迹地拍马屁。

被称为江总的是江漫柔的爹,也就是陈婉约的舅舅,这几年没啥竞争力,混得风起云起,小日子很是潇洒。

在陈婉约来的时候,江老舅难免会慌张,但被人拍过马屁后顿时轻松很多,也是,他干嘛怕一个小丫头。

这样一想,他根本不把陈婉约放在眼里。

股东大会先是披露上年实现的利润区间,以及增长区间,随后是其他事项,约摸四五个小时过后才是候选执行官的项目。

在来之前,陈婉约就已经备好姑妈给她准备的资料。

她是最大持股人,哪怕没有管理能力,也有一定话语权来评选代执行官,按照姑妈的意思,周肆做总经是完全没问题的,他有这个能力,也值得依赖。

因为准备齐全,律师和法务都是顶级聘请的,把握就算没有百分百,百分之七八十是有了。

陈婉约以前是登过台的,哪怕面临这些比自己长上许多辈的人,依然对答如流,毫无畏惧。

但是意愿投票环节开始之前,坐在江老舅旁边的高管开口体温:“陈小姐未免太天真了,你现在的名声一败涂地,让你来管理公司,你是怕陈家衰败得不够快?”

突然从公事谈到私事,这是陈婉约没有预料的。

很快,其他人跟着附和,“是啊是啊,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哪能把公司交给一个黄毛丫头来管理,这是想把上辈人心血毁了吧。”

“代执行官更没必要雇佣,陈董身体不好既然想退休,那就退位给江总吧。”

“江总也是自家人,你们说是吧。”

听着他们的议论,陈婉约表面上冷静,手心里早已捏出汗意。

这些人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而她的好舅舅,更是一副佯装慈善无辜的模样,“婉约,不管你在国外还是国内,好好养伤就行了,何必掺和那么多,过你的大小姐日子不就行了?”

顿了顿又道:“这样吧,每个季度除去你的分成,舅舅再分外给你一百万,就当是零花钱,如何?”

闻言,陈婉约没忍住,笑出了声,“每个季度一百万?一年就是四百万?”

“对啊,够你花的了吧,女孩子家家的过几年再找个男人嫁了,花不了多少钱。”江老舅建议道,“至于容寄,你就别惦记了,他和柔柔是真心喜欢的。”

江老舅这样的中老年人,平日里看看西瓜视频,美女直播啥的,对于主媒体新闻都没关注,自然不知道他未来女婿胳膊肘外拐的事情。

但是陈婉约从五年前开始身败名裂这事,他们都是懂的。

毕竟那是死人事故。

而死因就是陈婉约。

“陈小姐,说好听点,别人是为救你而死,难听点,你就是间接的杀人凶手。”有个蓄短发的女人冷声开腔,“这样的人,以后少露面的好。”

这时,一直站在陈姑妈作为助理的周肆淡淡开口:“我会为她澄清,当初的事故和她没有关系。”

这话一出,全场安静不少。

周肆继续道:“我会澄清我爸的死和陈婉约没有任何的关系,也会公布可疑凶手的所有线索。”

那就等同于给陈婉约洗白以前的不良报道了。

这让在座的人哪能容忍。

陈婉约的名声只是他们找的借口罢了。

陈家已经四分五裂,产业摇摇欲坠,衰败前人人分一杯羹离开算了,谁想扶持一个小丫头。

发现这个理由无效后,有人干脆不顾情面,直言道:“我不管,我是绝对不会同意让她管理公司的,代执行官也是,要么陈总您拖着病重身体继续,要么咱们合计合计准备破产。”

“对,陈婉约无论如何是管不了这么大公司的。”

质问声接连响起。

头一回遇见这样的情况,陈婉约嘴唇逐渐泛白,这个时候已经在强撑着和这些人抗衡了。

自家的公司,被人搞成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陈氏就差改成江氏了。

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

就在大家准备激昂的言语准备抨击时,一道男声轻缓缓响起:“她管不了,不是还有我吗?”

进来的男人一身深色系的手工西装,里面是纯正干净的白色衬衫,暗纹领带系得一丝不苟。和在场的人兴许是差不多的打扮,但在男人宽肩窄臀的身形下,是一目了然的鹤立鸡群,在众人注视下,大步走来,从容不迫,举手投足间象征男人的卓越风韵。

商圈的人到底比外行人懂得多,一眼便认出即便没见过几次面也具备极高辨识度的男人,有人不禁低呼:“是贺其琛。”

早在之前便传闻贺家长子贺其琛回A城发展建筑业和服务业,没曾想这么快就见到真人,还是在这样的场合下。

只是,他和……陈婉约是什么关系?

自从那个男人到来时,陈婉约刚才紧绷的下颚顿时松懈似的,尽管没什么情绪变化,眼底却是明显的把握和自信。

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刚才被那么多老油条围攻,说不害怕是假的,谁都能看得出来是强撑过来的。

没人敢提问,江老舅不得不开口,顺便刷一波存在感:“贺总这是……?”

“本来还想留着你们。”贺其琛漫不经心朝在座的眼扫过去一眼,“但是这么多人围攻我的女人,我怎么能不给她讨个说法。”

划重点——“我的女人”。

各个上流富豪圈花尽心思想让千金攀富贵的贺家继承人,有女人了。

还是令大家完全意想不到的陈婉约。

不管是混影娱圈还是社交圈的人,都知道贺家少爷禁欲多年,别说身边是否有女人,那几个哥们称他身边的蚊子都是公的。

光是男人的出现就让人大跌眼镜,爆出这样一个消息后,在座的不知道该吃瓜还是担忧他们自己的将来,纷纷惊愕住。

“你终于来了,我好累啊。”陈婉约一边说一边从座位上站起来,揉了揉酸痛的胳膊,然后直接往门外走。

留下一烂摊子给贺其琛。

而且留得理所当然。

当然对于贺其琛来说他们不算烂摊子。

他是带律师和管理人的,该怎么办他们都知道,只要所执行的是他的命令就行。

于是一帮人看着贺其琛刚才还man到极致,下一秒就跟在媳妇后面走了。

走了…………?

走什么啊,你两不是来抢公司的吗。

这两人是当着中老年人的面秀恩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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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长走廊。

陈婉约走了几步后发现贺其琛并没有跟过来,他在分叉走廊口便停住脚步了。

陈婉约主动朝他挥挥手,示意他过来,但男人无动于衷。

不得已,她只能踩着高跟鞋慢悠悠走过去,环手抱胸,半哼唧半撒娇道:“有人不是说很忙嘛,不会过来帮我,怎么还是过来了啊?”

哼哼的调调又甜又气人,听得男人拧眉,盯着她的红唇看了会,克制住想将她摁在这里亲吻的冲动,轻描淡写:“碰巧路过而已。”

“是么。”

“是。”

“那你没有想我吗?”

贺其琛没有回头,低头扫一眼腕表上的时间,语气凉薄,“我还有事,得走了。”

似乎要证明他真的是碰巧路过,贺其琛没有在这里多停留的打算,就算是来帮她,大部分的事务都交给其他人,而他的秘书也刚好从会议室出来。

他们看上去确实是有事情要忙的样子。

所以真的是碰巧路过?怎么可能,她才不信,他肯定是因为还介怀昨晚的事。

陈婉约拧着眉头追上去,毫没掩饰内心的委屈,“那你至少给我五分钟解释时间吧。”

贺其琛反问:“解释什么?”

陈婉约:“解释下昨天晚上我昏倒……”

贺其琛:“不是因为害怕吗?”

是因为害怕,但不是因为害怕他的触碰。

更不是因为被他x晕过去……

秘书在这里,陈婉约不知道该怎么含蓄地表达,只能瞪了眼秘书,想让他暂时离开一会。

谁知道秘书表示他啥都听不懂,并且还傻笑了下。

陈婉约:“……”

这个笑就很让人着急了。

“有事晚上再说。”贺其琛语气不喜不怒,“我先走了,晚上也没空吃饭,你别等我。”

“好吧,既然如此……”陈婉约深呼吸,强颜微笑,“你确定你没有一句话想和我说吗?”

贺其琛盯着她看了会,“你今天穿的职装有点像保洁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