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婉约醒来的时候, 发现旁边的床铺竟然是热的。

不负责任地猜想, 土狗肯定趁她夜里睡着的时候, 来蹭她窝儿了。

可她没证据。

而且那土狗溜得快,她今天已经起得够早,他比她还勤快。

外头的阳光柔柔弱弱的,照得人舒适温馨。

陈婉约自己开车上路, 到约定的目的地后,在车里等上五分钟,副驾驶座的门开了。

来人上车干净利落,递了一沓文件, 直接开门见山。

“这个人的全部资料都在这里,托关系一直混迹于教育事业,但能力不足只能做后勤打杂, 管监控这一块。”

“周围邻舍说他天生好色, 这次进去并不意外,唯一让人生疑的地方是他被抓走后, 家门口被人贴了张纸条。”

“纸条上是一个【Y】字母。”

说完, 周肆翻开手机, 把拍摄的照片送给陈婉约看。

随意扫了眼, 陈婉约漫不经心问:“这个【Y】字是在针对我的吗?”

周肆:“这人总归不是好人,如果不是受到贿赂,他也不会把监控权交给别人。”

陈婉约把手机还回去, 轻笑:“我觉得,当年受贿赂的不止他一个人。”

把调查这事全权交给周肆,陈婉约很放心,一来他是受害人之一,会全力以赴地调查。二来,他的办事效率确实高。

周肆走后,陈婉约去了舞房。

这里的大致走向都没有变化,是她熟悉的路线,轻而易举便能找到曾经受害的地方,房门被紧锁着,自从她出事后,这个房间被视为不详,没有姑娘敢靠近一步。

因为监控的缺失导致调查毫无进展,刚才周肆所说蹲局子的教师便是当初管理监控的人,自称是受到贿赂,但没见过贿赂之人的面孔,连声音都是变声器,只知道是个女的。

能细节到用变声器伪装自己,江漫柔那种缺脑筋的人怎么可能想得到。

那么,到底是谁呢。

一时间,陈婉约毫无头绪,只能闷闷地自顾自练习两个小时。

因为需要学习的地方很多,她现在要比普通人更加努力才对。

陈婉约来得太早,练舞房没什么人,自己练完后,玩了会手机。

本来心情一般般,看到微信里贺其琛发来的信息后。

她的心情更一般了。

贺其琛:【中午一起吃饭。】

陈婉约思考过后,回了一个【微笑】表情包。

贺其琛:【你不生气了?】

陈婉约:【……】

这土狗是哪来的脑子认为她发【微笑】等于【不生气】。

他大概真的以为她不生气,所以也回了一个【微笑】的表情包给她。

陈婉约:【……】

这个土狗是生怕她今天心情不够糟糕所以来刺激她的吧。

陈婉约想把人再次拉黑,又觉此行为幼稚可笑,所以选择关闭提示音,专心练习。

两小时后,舞房零零散散来一些人。

人少的时候,因为陈婉约在这里,大家就算想说她坏话,也不敢随便议论。

新人多少能从老人那里听过陈婉约当年不是好对付的主儿,训练时对自己要求严格,对她们更是不心慈手软,每个动作都要求做到完美。

如果不行,那就反反复复的练习。

陈婉约选择主练独舞很大一部分原因确实是她们跟不上进度,但多数人心里不愿承认自己懒或者没天赋,只会怪她吹毛求疵。

九点左右,人逐渐到齐,人一多,声音开始闹腾起来。

“副团,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她既不是被认可的团长,又没有主舞的本事,对人态度还那么傲慢,看到她我浑身不自在。”

“一想到以后和她一起配合,我都不想干了。”

她们这边在议论到底要不要接纳陈婉约。

一开始,大家想要忽视她。

因为她没参与她们的排练,舞房宽敞得很,她不会打扰到其他人,她们只需要当她不存在就行。

但多数人心里仍是不自在,商讨着以群众的力量,把陈婉约排挤出去。

“就算赶出去,得找个理由吧。”有人提出异议,“你看容少对她什么态度就知道了,没理由的话,没准咱们被赶出去了。”

“就说她不合格,没资格参加我们的团队。”

“对对对,她现在的脚变成那样子,只要随便为难两下就行。”

收集群众意见过后,副团长决定起带头作用,试着把陈婉约赶出去。

因为上次马屁拍完,江漫柔一直在生她的气,让副团长天天担心自己的职位不保,这次必须得找个机会,给江漫柔一个欣喜,顺便治一治陈婉约。

虽然陈婉约现在能和她们一样站起来,但长时间的不规模训练,让她和她们肯定是有差距的。

以这个差距为由让她退出,合情合理,毕竟没有舞团愿意接受一个废人。

副团长大着胆子走到陈婉约跟前,态度还算客气道:“陈小姐。”

陈婉约抬头:“什么事?”

“你不觉得以你现在的水平,和我们相差甚远吗?”

“相差甚远的水平?”陈婉约微顿,“你是说你们的赖床水平,还是有事没事就爱嚼舌根的水平?”

论这些,她自然是比不过她们的。

陈婉约认为自己做得已经很给她们面子了。

现代社会,新人排挤是正常的事情,她试着和她们相处,甚至在容寄的建议下,和她们一起吃饭。

以后毕竟是要一起训练相处的,陈婉约不想闹得太难堪,但她们却没有和平相处的意思。

尤其是副团,带头制造矛盾。

被陈婉约怼得好一阵没说话的副团长回头看看给她加油打气的姑娘们,最终又鼓起勇气,“我是说,你的舞蹈水平和我们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陈婉约面无表情:“所以呢?”

“你要是想融入这个大家庭的话,那就把自己当个新人,接受我们的考核吧。”

“考核?”

“对,就算不说你的脚。”副团长眼里闪过不屑,“以你现在其他的业务能力别说来担任团长,怕是连普通的成员都比不过吧。”

沉静一会,陈婉约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她难得这样好说话,态度还卑微下来,让副团既惊讶又欣喜,难免得意洋洋,“算你有自知之明,还懂得识大体。”

陈婉约温温地笑:“但是我想知道谁是考核官。”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舞团根本就没有考核这回事,因为平时训练严格,谁都不会掉以轻心,谁要是不想干了直接走人就行。

至于招领的新人考核,那更不存在,因为这里的人都是舞团主动招进来的,不接受熟人介绍,或者学校专业上的分。

简单来说,陈婉约认为哪个有天赋,就会收哪个,一切看眼缘。

现在她不在,反而多了许多奇奇怪怪的规定。

舞团本来就是私人组织模式,弄得这么正式,是显摆自己官大吗。

副团长迟疑地说:“考核官的话,我觉得应该是漫柔姐说了算。”

其他人小声提醒:“漫柔姐不喜欢陈婉约,不管她有没有能力,都不会让她通过的吧?”

副团长佯装公平起见的样子,“那就用全体投票的形式来考核吧。”

如果是群体投票的话,看起来更公平些。

但实际上,和江漫柔一个人当考官没什么区别。

因为她们都是江漫柔的人。

陈婉约哪能看不出她们的心思。

大部分老人都是江漫柔的人,而部分新人对她并没有敌意,但在环境的催使下,就算没敌意也可能变为敌意。

知道她们这样针对她是为了讨好江漫柔,陈婉约并没有生气:“考核制度可以实行,但是我想提醒下你们。”

“提醒什么?”

“自古以来凡事都讲公平,我希望你们不要因为子虚乌有的误会做出恶意的判断。”

论矛盾,陈婉约和她们并没有实际矛盾,论情分,陈婉约以前不是没帮过家境困难的团员。

“我接受考核,是我想让你们知道我的水平,而不是给你们踩我的机会。”陈婉约语气温淡,“你们懂吗。”

难得心平气和做一次交流,场子安静许久,大家没有再递眼神搞小团体,都有自己的想法。

“说那么多废话干嘛。”副团长怕大家被说服,不耐烦地打岔问道,“陈婉约你到底要不要考核?”

副团旁边的小姐妹们跟着附和,“是啊是啊,话再多有什么用,拿本事出来证明吧。”

“舞团不养闲人,这句话可是陈婉约你自己说的。”

沉默的人则考虑陈婉约所说的话。

她们不知道做出怎样的选择,她们不敢得罪江漫柔,又觉得陈婉约没有任何的错。

一切,还是看水平吧,如果水平不行,哪怕陈婉约说的再好也没用。

没有助手,陈婉约便自己去放音乐,检查地板。

她接受她们的考核,接受她们的为难,这让一些人趾高气扬。

殊不知陈婉约只是把这次的考核当做一次时隔已久正式的表演。

她没有半分怯意,顺其自然,跳的是《葛蓓莉亚》斯万尼尔达一小截,入场动作行云流水,步伐轻快,四肢配合灵敏,没有丝毫的生疏感,仿佛在此之前她把这部剧演练千万遍一般。

身上浅蓝色的舞裙跟着节拍飘动,每一帧都是镜头下极美的画面。

陈婉约跳的时候,已经有人私底下不可思议地讨论着。

这完全出于她们的意外。

陈婉约被江漫柔之前吓得可以直接跌到,还以为她的后遗症很严重,但眼下看来,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副团,这怎么办?”有人小声问。

副团压根就没看陈婉约的舞,不屑地冷嗤:“这还用问吗,当然是不过了,她就算跳上天,我也不可能投票通过的。”

副团都这么说了,自然有人附和。

等表演结束,到了投票环节,大家根据副团的脸色,想法基本保持一致。

陈婉约把音乐声关掉之后,随口问道:“好了,接下来就是大家决定的时间,你们觉得我刚才的水平能过考核吗?”

“不能。”

“为什么?”

副团随便找出几个理由:“毫无难度可言,小学生水平,而且和我们编排的舞蹈不同。”

其他人跟着附和。

“这些都好说。”陈婉约做出退步,“我知道我现在的水平没有以前强,但我以后可以弥补,至于你们的编排,我会虚心学习,努力和大家一起配合。”

她说得已经相当诚恳了。

愿意放下尊严,和她们一起学习配合。

并且保证自己不会拖后腿。

“那也不行。”副团继续为难。

陈婉约:“为什么?”

副团直言:“我不喜欢你,不想和你合作。”

她是江漫柔的人,这样说实属正常,陈婉约看向其他人,“那你们的想法呢?”

其他人犹犹豫豫的:“我们……”

见她们如此,陈婉约建议:“这样吧,觉得我刚才的水平能加入你们的就往左边站,如果觉得不行的话,就往右边站,可以吗?”

话音刚落,副团长一个箭步往右边挪去。

见此,其他人跟着一起挪。

没多久,右边便站了不少人。

至于左边,只有三三两两的新人。

保持中立的人始终摇摆不定。

最终,在陈婉约期待的眼神下,她们选择了左边。

其中七成的姑娘们选择了右边。

只有三成愿意承认陈婉约刚才的水平足够入团。

“从人数算投票的话,陈婉约你已经输了。”副团得意洋洋,“我们大部分人都不希望你入团。”

“是吗。”陈婉约不慌不忙,“你们知道挽月舞团的负责人是谁吗。”

大家脸上逐渐漾起疑惑。

舞团的编导和总监是容寄,团长是江漫柔,两个人的职位和负责内容都差不多。

不管负责人是容寄还是江漫柔,这都和陈婉约没关系吧?

从大家疑惑的表情可以看出,她们还真的不知道舞团是陈家的娱产之一。

陈婉约温笑陈述:“挽月舞团的负责人是我。”

在大家错愕的注视下,她又慢悠悠道:“既然有些人不想让我加入你们,那不好意思,我只能把你们开除了。”

☆、24

大家被陈婉约的话弄得云里雾里。

她离开得太久, 她们对她的印象仅仅是一个衰败的芭蕾仙子,而忽略她本身就是天鹅公主, 是陈家的独生女。

姑娘们过于年轻, 没有人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没人考虑饭碗这种东西很重要。

她们此时反对陈婉约,相当于敢开除老板的员工。

进入舞团,让自己走向舞台,说好听点是梦想。通俗点就是混个饭碗钱, 偏偏有人吃饱了撑的,自个儿把饭碗丢了。

“副团,怎么回事?”小姐们拉了拉副团的衣角,小心询问, “我们要被开除了?”

副团长顿时反驳:“胡说八道什么,漫柔姐才是负责人,她算什么东西。”

陈婉约不急不慌地提醒:“你现在可以给江漫柔打个电话, 问问她最近为什么知道我回来了, 却没有来这里阻止我入团。”

“好,我不和你多说废话, 现在就给漫柔姐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