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的时间很快就到了,大家收拾收拾准备走时,围绕在陈婉约旁边的江窈突然蹲下了身子,低声呢喃:“肚子疼……”

“肚子疼?”陈婉约下意识去扶她,“怎么回事,吃坏东西了吗?”

“不是……可能是大姨妈来了。”

江窈虽然这么说,却不动声色把手中的饮料罐往前一伸。

这样一来,陈婉约的目光从罐身移落到佳佳的身上。

在对方走之前,她一把将其包包抓住:“等等——”

佳佳没有回头,背影略显僵硬。

“这个包包是谁送你的?”陈婉约直言问道。

“我……买的。”佳佳缩头缩脑回答,“假货,五十块钱。”

“你在撒谎。”本来陈婉约对自己的验货不太有把握,听到这一句,果断地陈述,“就算是假货,这种高仿包也不可能只卖五十块钱。”

如果佳佳承认包是正品的话,陈婉约认为自己可能多想了。

但对方既然撒谎,就有她撒谎的缘由。

而且,不止是包包,佳佳的手机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最新版的爱疯。

“刚才我拧饮料罐的时候,感觉到盖子是松开的,我还以为是错觉,没想到。”

陈婉约面无表情地把对方的包包取下来,发现里面除了舞鞋还有大牌的护肤品和首饰。

佳佳的面色十分惨白。

看她这样子就知道没做过什么坏事,大家还没怎么盘问,她就已经跪了下来道歉:“对不起,我,我不想这样的,是漫柔姐说……”

陈婉约居皱眉:“她说什么了?”

“她说,她不想看你好过,她要你丢人现眼。”佳佳眼泪掉落在地上,“所以她把这个给我,给你喝下,想让你在台上出丑。”

陈婉约不惊不讶的听完。

她倒不意外江漫柔还有这个心思整她。

毕竟她现在什么都有,唯一不得圆满的便是前半生当做生命的舞蹈。

围观的舞团成员们唏嘘不已。

陈婉约没有犹豫太久,美丽的面庞平静如常,镇定自若地把江窈手里的饮料取下来,送到佳佳的手中,“把这个,给江漫柔喝了。”

佳佳一愣。

“怎么,怕她报复你吗?”陈婉约淡笑,“不知道她给你开了什么条件,我只能告诉你,你要是把这个给江漫柔喝了的话,你想要一百个包包我都能送。”

顿了顿,她指尖撩着头发,漫不经心道:“如果做不到的话,我可能让你连半个馒头都吃不起。”

美人狠起来,那就是个蛇蝎心肠,不带心慈手软的。

她可不管佳佳能不能做到这些。

时间不早了,陈婉约准备想法子送江窈去救助的时候,江窈却摇摇头:“姐姐我没事的,我只是喝了一点,刚才肚子疼可能是因为来大姨妈了。”

“这样啊。”

陈婉约再三盘问,确定江窈没事后,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大家现在都赶着上台,陈婉约走之前匆匆叮嘱江窈不要乱跑。

舞台帷幕拉开。

时隔已久的登台,陈婉约没有紧张,很是放松,也没有之前那样拼命,一切顺其自然。

她不需要别人的认可,她只需要自己的认可。

哪怕她今天喝了江漫柔给她掺了药的饮料,在台上丢脸,她也不会太过于动容。

跌倒了,站起来就是。

她怕的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葛蓓莉亚》是一部偏喜剧幽默的芭蕾舞剧,对主舞表演能力要求很高,陈婉约选这个作为练习时,熟悉她的人都挺意外,大家习惯天鹅一般的优雅美人,第一次看这样的角色,多少会不适应。

但没多久,因为融入角色表演,观众席上的人也跟着进入状态。

内行忍称赞动作的把握和变通之精美。

外行人只有两个字:牛逼。

表演结束,掌声响起。

有了挽月舞团良好的开端,大家对下一支编舞同样期待。

越是被寄予希望的话,一旦落败,失望和丢人指数就会越大。

陈婉约去后台换衣服的时候,不急不躁,其他人反而像群小鸡小鸭似的叽叽呱呱地说个不停。

“我觉得不行。”有人提出质疑,“佳佳人是没有坏心的,胆子小,不然刚才也不会被我们戳穿,江漫柔怎么可能上当。”

“我也觉得,婉约姐还不如换个人去做这件事。”

“换个人一搞,江漫柔还不得死翘翘。”

她们的担忧对陈婉约来说都是白担忧。

陈婉约不赞同她们的想法,弱小的人不代表一直弱小,如果有坚持要做的事情,反而会全力以赴,拿出前所未有甚至集聚所有的勇气。

她们没等太久。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外面便传来躁动。

有人出去观看一圈后,兴致勃勃地告诉她们,江漫柔摔倒了。

换好衣服的陈婉约出去时,刚好看见最狼狈的一幕,江漫柔和她的副团以及姐妹们都倒在地上。

“不会吧,佳佳竟然能把饮料给她们全喝了?”有人提出质疑。

陈婉约一边往贵宾席走,一边继续观看。

佳佳肯定没有这个本事。

导致这次严重的舞台事故原因是江漫柔。

她自己跌倒不说,还用手把其他人都给拉倒了,以至于场面乱糟糟的,男演员和老师编导们都上台拉架。

江漫柔像个喝醉酒的疯子似的,不知怎么冲到主持人这边,摇摇晃晃地拿起话筒,像个酒鬼似的吆喝。

“恕我直言,在座的都是垃圾。”

“粉丝们,给我听着,你们以为我江漫柔很喜欢你们吗,把你们当家人吗,天真,可笑。”

“如果不是因为你们口袋里有几个钱,没事帮我打打榜,老娘才懒得理你们。”

全场哗然。

有的粉丝都哭了。

为了维持秩序,台下的灯不得不灭掉,只有移动led灯闪着五颜六色的光。

台上的江漫柔被人泼了一身的水才冷静下来,可能意识还不够清醒,她依然醉醺醺,失去理智似的横冲直撞。

以至于负责人不得不动用两个保安把她给架住,免得再惹出什么祸端来。

江漫柔被人架着在长窄的走廊走着,嘴里依然呢喃念叨,直到前方有个穿黑裙的女孩挡住道路。

视线从对方的小皮鞋上飘忽到她的脸上,认出来是谁之后,江漫柔含糊不清道:“你……你……干嘛??”

女孩笑容灿烂:“姐姐,忘恩负义,是要遭到报应的。”

…………

贵宾席上。

陈婉约穿着轻便的裤裙,外披一件毛衫外套,穿过窄小的过道,直奔某个位置。

若不是位置太小,陈婉约可能直接扑到他的怀里。

周围还有人,每经过别人面前陈婉约低笑抱歉,好不容易来到男人跟前,掐着腰哼唧:“哟,某人不是说不来的吗?”

他们包的位置还挺大,贺其琛却孑然独坐,孤漠又清冷,和眼里蹦出喜悦的小女人截然不同,男人冷静而自持:“闲来没事就过来看看。”

“哦豁——”

“你知道的,我对这类的艺术都没有兴趣。”

“但你对我有兴趣啊——”陈婉约说着,没有坐椅子,而是蹭他身边的座,端起桌上的杯子慢条斯理啜了一小口,“男人果然都是口嫌体直的生物。”

“什么是口嫌体直?”

“就是你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每天晚上说不要的人是你。”贺其琛按照段子的表面意思给她分析,“贺太太,一直以来都是你一边说不要一边自己动起来。”

“噗——”

陈婉约没忍住,一个不小心把口中的水给喷出去。

不是,好端端地咋还开起车来。

害得她的优雅端庄风范维持不了,一口水多多少少溅落在桌子上,还有男人的衬衫上。

“我说你这人……”陈婉约想骂人,又怕被身边的人听见,只能不甘心地拿出纸巾帮他擦衣服上的水。

擦着擦着,她手下的动作慢了。

贺其琛不动声色地从她手里抽出袖口,把桌上的手机递过去,“刚才随手帮你拍的照片,你要不要看看。”

陈婉约像是没听见他的话,眸光继续一动不动地落在他身上。

最后,再看向男人隐于昏昏暗暗中的轮廓。

他面色温淡得很,“怎么了?”

陈婉约呼吸沉重,过了许久,带有严重鼻音的语气慢慢陈述:“这个衣服是我买给你的吧……你穿的时候没感觉……有点不对吗?还有你的袖口……好像有点长。”

贺其琛的袖口被他随意的卷起三两段,不细看的话未必能发现,如果不是替他擦水,陈婉约也不会注意到这个不容易发现的细节。

这其实是个对她来说,从来没有放在心上的事情。

“还好吧。”贺其琛答得简单,岔开话题,“你先看看照片——”

话还没说完,脖子突然被她的两只手抱住了。

陈婉约下颚抵着他的肩头,呼吸加重,眼圈泛红,半晌没有出声。

贺其琛抬手,几秒犹豫后,在她后背轻轻拍了两下,问道:“怎么了?”

她好像在哭。

“老公对不起。”陈婉约轻咬唇,声音发颤,“我真的不是故意忘记你生日,也不是故意送你七个钱包,更不想每次买衣服尺码都错掉……”

“没事。”贺其琛心平气和,“下次注意就行了。”

“我这样对你,你不介意吗?”

“你不是很体贴地给我做过营养汤吗?”

提到营养汤,陈婉约更难过了,“对,还有你的营养汤,被我做成月子汤了,对不起——”

委屈巴巴地低泣好一会儿。

“婉婉。”贺其琛略觉好笑,哑声安慰,“你对我不上心,我还没委屈,你怎么哭上了?”

虽然陈婉约没闹出太大的动静,可前后左右都是人。

一个不小心被大家看见他们这样子的话,难免不太好。

贺其琛还没来得及把小媳妇哄好,旁边很快有人问道:“这位先生,你怎么把你女朋友搞哭了?”

其他人跟着附和。

“是啊是啊,赶紧哄哄吧。”

“大家出来玩一趟不容易,干嘛对女朋友发脾气。”

“哎,现在的男人就知道让女人流泪。”

贺其琛沉默。

他简直比窦娥还冤。

作者有话要说:西湖的水,土狗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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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不管哪个场合都少不了好事者, 在价格高昂贵宾席上的观众依然摆脱不了吃瓜的本能,美人哀怨起来, 男看客哪能坐以待毙。

遭到纷纷指责的贺其琛揽过她的腰, 正方位抱着摁在怀里, 哪怕让人误会公共场合不知收敛,也不能被人误会他欺负媳妇。

陈婉约眼圈依然泛着红,黑眸忽闪,睫毛挂着小颗晶莹的泪珠, 说是哭又不想哭,只是委屈巴拉地掉几颗豆子罢了。

见别人对他们产生误会,她没有解释的打算,依然放着自己的性子, 窝在他怀里,眉眼低垂,一副受欺负的小模样。

指责声多了, 贺其琛不得不拧眉质问小媳妇:“你真的知道对不起我吗?”

陈婉约:“嗯——”

贺其琛:“那咱们回家慢慢说, 在外面哭让别人看见笑话。”

“没事。”陈婉约:“他们笑的是你。”

“……”

贺其琛开始怀疑她刚才的眼泪是不是真的了,她刚才所说的对不起是不是真的感到抱歉。

前一秒嘴上说因为对他的忽视而感到歉意, 后一秒又继续不把他当人了。

“乖, 婉婉。”贺其琛用被磨得差不多的耐心压低声, 语气正经地哄道, “省点力气,床上哭不好吗。”

“……”

陈婉约泛红的眼周一僵,怔上几秒后三下五除二地从他怀里利落地滚出来。

土狗要动真格的, 她哪能不乖点。

之前,这个大一禽一兽不止一次的惹哭她,还在她耳边振振有词地呢喃,婉婉,你哭的声音真让人。

欲罢不能。

她晚上哭的次数还真不少。

累哭的,疼哭的,困哭的,当然绝对不可能有他所说的那种爽哭的,绝对不会有。

捕捉到男人眉眼的轻佻,陈婉约没有坐以待毙,在其他旁观者或多或少的注视下,委屈巴巴地叫一句:“亲爱哒,不要生气嘛。”

顿了顿,又小声道:“我给你喂葡萄还不行嘛?”

说着,拿起果盘里的青葡萄,一本正经地递到他唇边。

这样一来,她给自己塑造成一个温柔体贴的受气包女朋友,而贺其琛,则是被人指责的坏脾气男友。

小媳妇的情绪说变就变,刚才还沮丧难过得好似别人欠她百八十万的样子,现在又笑得如春天般灿烂,眉眼弯弯,棕黑的瞳眸跃着光,刚才的难过早被一扫而空。

明知道他不喜欢吃葡萄还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