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杨志年经营的虽然是小公司,但不代表可以让你们乱来。沈千星是我亲手签下的,虽然她当时没什么经验,但是我慧眼识英雄,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潜力,不惜血本跟她签了五年的合约,合同上白纸黑字写的很清楚,一旦毁约就要赔偿两千万的违约金。我这都是按合同办事,有法律效应的,你们谁要是不服气,就去告我,我奉陪到底。”杨志年这家伙说了那么多冠冕堂皇的话,很明显就是想在这事上狠敲一笔,虽然当年我是签了那个合同,但用脚趾头想我都不可能值那么多钱,谁知道会发生今天这种事。

“杨老板说的,都是基于合同的条款,但是如果贵公司违反合同在先,沈小姐就有权解除合约。”

“你说什么!”杨志年忽然拍案而起,“我们公司虽然小,但一直很规范,你说我违反合约就要有证据,小心我告你诽谤!”

“杨老板先不要激动,请看看这些。”顺律师把几份文件递到了杨志年面前,“这份文件可以证明,贵公司在沈小姐不知情的情况下,多次隐瞒她的实际工作报酬,从中克扣薪资。还有这份文件可以证明,贵公司在收取了沈小姐的个人所得税后,并没有将全部的份额如实上交。另外这份文件则可以证明……”

随着孙律师的滔滔不绝,杨志年的脸越来越黑,而我和乐姐则惊得瞪大了眼睛。就知道这家伙是奸商,没想到奸到这地步!过去我总以为自己赚不到钱是因为工作不够努力,今天才知道原来是这个姓杨的瞒着我做了那么多手脚!就连这次我参与《天使》的拍摄,他明着不干涉,其实早就找剧组要了报酬,搞得我还以为自己在当义工!

“如果杨老板觉得这些证据不够,我还可以别的资料,包括贵公司从创办至今的财税记录,有必要的话都可以请工商部门彻查。”

孙律师终于抛出了杀手锏,杨志年的脸早已面如土色,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这都是诽谤,这些证据都是你造……造假的……我不承认!你们要人可以,必须拿出二十万……不,两万违约金!”

刚才我还值两千万,现在竟然缩水了一千倍,不知为何,我突然觉得这种身价暴跌的感觉,比知道杨志年坑我还令人忧伤。

但是作为黎耀凡的律师,孙律师显然连一个子都不想给他,他竟然真的拿出了杨志年公司的财税记录!

这下别说是两万,杨志年那家伙简直恨不得倒贴了,刚才的高傲劲一扫而空,陪笑着巴结道:“孙律师您太认真了,我不能不服,既然你们那有诚意,我就做个人情,顺水推舟把人送给黎总,黎总您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从今天起沈小姐已经不是我们公司的人了。”

我擦嘞!你比副导还不要脸!

“等一下!”我叫住签完字,准备开溜的杨志年,“谁说我不值钱的!违约金是吧?我给你!”我说着,在随身的口袋里翻了半天,好不容易凑齐了二十块,丢到他面前。“拿着,我这是给自己赎身,你要再敢说个送字,我踢爆你命根子!”

大概是我的样子太吓人,杨志年终于崩溃了,拿了二十块,捂着裤裆飞快地跑了,速度之快连乐姐都没顾上。

我得意地朝他逃跑地方向“呸”了声,准备把刚才赎身多出来的两块钱放进口袋里,哪知道L.K突然过来,拿走了我手上的硬币。

“既然沈小姐不差钱,那这两块我就收下了,沈小姐您别忘了还欠黎总一万九千九百九十六块,虽然是分期付款,但也别拖太久。”

我定定地看着身上唯一两个硬币离我而去,突然有种想死的冲动。

苍天啊!大地啊!我为什么要给杨志年二十块啊?为什么啊!!!

☆、第17章chapter17

虽然赶走杨志年让我解了一口恶气,但是对于恢复自由身的我来说,情况却不容乐观。我很清楚,做我们这行的一旦失去了公司,要想自己接活将变得非常困难。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一旦拍完这部《天使》我就很可能面临失业的危险。

就在我为了工作忧心忡忡的时候,却忽然接到了好几家公司抛出的橄榄枝,他们也不知道从哪儿得到的消息,通过各种途径找到我,向我表达合作的意愿。

面对突然而来的幸运,坦白我说我很吃惊,但同时我也可以理解。毕竟现在我正和黎耀凡扯着关系,这世上有哪个和黎耀凡扯上关系的女明星没有大红大紫过?像罗薇就是最好的例子。

当年她的名字还没跟黎耀凡一起出现在八卦杂志上的时候,充其量只是个长得比较清纯的小明星,后来也不知怎么的攀上了黎耀凡,运气便开始变得出奇得好。一时间各种电影、电视、广告……出现的全是她的脸,傻子也看得出这是为什么。

此刻,这样的“好运气”突然降临到了我身上,我却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我不想跟他扯上任何的关系,更不想借他的名气为自己炒作,我只想踏踏实实地走好自己的路,把他甩得远远的。

为此,我拒绝了所有联系我的演绎公司,就连找我拍广告的都不例外。

“你这简直就是傻到家了!”在得知我放弃了所有的机会之后,乐姐为我痛惜不已,“就算你真的那么痛恨黎耀凡,也没必要把送上门来的机会往外推,现在哪个明星不是靠炒作、靠绯闻出名的?况且你又不像罗薇那样为了出名不择手段,你行得正坐得直,有什么好怕的?”

“我不是怕。”我向她解释,“如果今天我坦然接受了这些,以后就会有更多的诱惑摆在我面前,如果不学会克制自己,人是永远没有底线的,到那个时候我和罗薇又有什么区别?所以你别劝我了,我自己的事自己会决定。”

“你忽然说的那么高深,我都不知道说什么,算了算了!你自己的事自己决定吧,反正现在我也不是你的经纪人了,作为朋友我挺你就是了。靠,姓杨又在催命了,我先挂了,有空再给你打电话!”乐姐说完,匆匆挂了电话。

“克制自己?看来这几年,你学得到不少。”一道阴影突如其来地遮住了我头顶的阳光,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我觉得自己快被他疯了,自从打了那个莫名其妙的赌之后,这个平时忙得全世界乱飞的大人物,就像阴魂一样频繁出现我的身边,时刻都能把我吓得一惊一乍的。继续这样下去,就算我不疯,世界的经济都要被我拖垮了!

我不耐烦地抬起头,看到此刻天气正好,他背对着阳光立在那里,夏日的耀阳将他挺拔的身姿映照得一览无余,怎么看都是个令人垂涎的美男,但我却表现得很镇定,我说:“就算你是投资人,也别到处走来走去,影响演员的工作行吗?我很忙的!”

“忙着打电话?”他挑眉。

忙得想掐死你啊!我咬着牙,在心里对自己说:冲动就是魔鬼,我要克制!克制!

“现在是午休时间,难道剧组不允许亲友探班?”他又说。

我终于克制不住地破口大骂:“探班可以,但麻烦你照照镜子,看自己哪里长得像亲友?就算你把亲友两个字翻译成十国语言写在脸上,我也看不出我跟你到底有什么关系!所以麻烦你以后别来烦我了行么?”

由于我的反应太过激动,以至于附近的工作人员全都朝我们周边看过来,离我们最近的那几个年轻女孩大概觉得我刚才的样子实在是碉堡了,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崇拜。

这让我多少有些成就感,挑衅地看了眼黎耀凡,用眼神示威:我就骂你了,想怎样?大庭广众的,有本事你咬我啊!

这家伙果然沉得住气,面对我的挑衅竟然可以面不改色,而且嘴角还抿起了一丝诡异的微笑。当时我正坐在台阶上,而他却居高临下,哪怕我气势再强,也不免因为这样的微笑而感到了一点点心虚。

早知道这样,刚才就应该站起来……不行啊!站起来也没他高,应该搬条凳子才对……不!还是站桌子上比较保险!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黎耀凡突然挨着我坐了下来,烈日当头,我们都穿着短袖。裸露在外的手臂有意无意地触碰到了一起,我以最快的速度地往旁边挪了挪。

他看了我一眼,揶揄道:“你好像很紧张?”

这不是废话么?几百万的真皮沙发你不坐,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坐台阶,别告诉我这叫体验生活,傻逼才信!我一边想,一边故作镇定地冷哼了声:“紧张什么,我又不像你,没做亏心事。”

“是吗?”他顿了顿,忽然坐近了些。

手臂再次触碰到一起,我几乎从台阶上跳起来:“够了,你到底想怎样?没事我先走了!”说完,我便要走。

他一把抓住我:“你不是一直想我离你远点?”

“是啊,求之不得!”

“坐下陪我一会儿,我就让你如愿。”

我承认,这话对我来说实在太有诱惑力了,我怀疑地看着他:“真的?你又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你不必知道,只要告诉我坐还是不坐?”

如果坐下就能让您黎总离我远远的,别说是坐台阶,就是做钉板我也愿意啊!

我一屁股坐了回去,眼巴巴地看着他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虽然你不是什么君子,但说谎会没有小JJ的。”

“我有没有,你最清楚。”

“下流!”我红着脸骂他。

“是你先问的。”

“我……”我顿了顿,忽然意识到自己干嘛跟他废话那么多,已经陪坐了,还要搭上陪聊陪吵架,我他妈的都成三陪了!我说:“我跟你无话可说,麻烦你坐够了就赶紧滚,有多远,滚多远!”

正说着,剧务小何突然拿着两个盒饭朝这边走了过来:“千星姐,这是你的,今天辛苦了!下午的戏要加油哦!”

我笑眯眯地接过盒饭,正要回答,突然听到黎耀凡问了声:“我的呢?”

我和小何都被这句突如其来的话给唬住了,特别是小何,吓得手上的盒饭都差一点掉在地上,愣了良久才哆哆嗦嗦地伸出手道:“没想到黎总您会来,要……要不我把我的给您……”

“那我就不客气。”他这个不要脸的竟然伸手去接。

我顿时就怒了,一把拦下他:“小何忙了一上午了,你好意思抢她饭吃?要吃吃我的!”说完,把自己手里的盒饭递过去。

我的行为再次震惊了所有人,此刻大家看我的目光已经不能用崇拜了来形容了,简直就是膜拜,这令我倍感自豪。

然而这种自豪感仅仅维持了数秒,当黎耀凡真的接住盒饭的那一刹那,我忽然后悔了,双手紧紧地抓着盒饭,那可怜的纸盒都被我抓得变了形,我还是不肯放手,一脸心痛地问:“你到底什么时候走?”

“吃完就走。”他没放手,同我僵持着。

“别怪我没提醒你,这菜里用的都是地沟油。”我说完,黎耀凡面不改色,倒是周围在吃饭的人全都一脸吃了屎的表情。

我继续挣扎:“除了地沟油,还有瘦肉精、苏丹红、膨松剂……”

“我不介意。”他开了口,却显得毫不在意。

算你狠!我终于败下阵来,松手将盒饭送了出去,眼睁睁地看着他打开盒饭,感觉自己的在滴血。

曾经,有一份美味的盒饭摆在我面前,可我却没有珍惜,直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如果上天可以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对那个抢我盒饭的人说四个字:你去死吧!如果非要在这四个字上加一个期限,我希望是……

“拿着。”黎耀凡的声音,打断了我遐想。

我回过神,看到那盒饭纹丝未动地放在我手里,而黎耀凡早已站起来,准备走了。

“喂,你怎么又不吃了?”我实在忍不住好奇心,问他。

“你想我吃?”他停下脚步,反问。

“不不不!”我拼命地摇头,用手护住盒饭。

他勾了勾嘴角,笑容竟然没有露出以往的嘲讽,而是道:“我要出差一段时间。”

“去哪里?”话一问出口,我就发现自己又二了,赶紧补上一句,“去哪儿都不管我的事!”

他笑了笑,没再回答我,转身留给我一个大步离开的背影。

我低头思索了很久,觉得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莫名其妙,他为什么来?为什么要坐到我身边?又为什么要拿我的盒饭?直到我打开盒饭,看到米饭上被放成心形的胡萝卜,才恍然大悟。

“千星姐,你真幸福。”小何在一旁羡慕地说。

幸福吗?我苦笑。

为了赢,为了让我爱上他,他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感情对他来说不过是场游戏,温柔只是赢得游戏的手段罢了,如果这我都当真,那还混个屁!

☆、第18章chapter18

黎耀凡虽然出差去了,但他留下的后遗症却不少,八卦杂志把他来探班的照片做成头条放在最醒目的位置,特别是那张我俩抢盒饭的照片,竟然被描述成他含情脉脉地给我送饭!送你妹的饭啊!你有见过身家上千亿的有钱人,追马子用盒饭的吗?也不怕人笑掉大牙!

但偏偏就是有那么多人深信不疑,以至于《天使》的关注度居高不下,简直成了本年度最受期待作品之一。

所有人都在好奇,我究竟有什么本事,可以榜上黎耀凡这样大人物。在公众的眼里,我简直成了“灰姑娘”的代名词,每个人都想从《天使》这部电影里,一睹灰姑娘的魅力。

可就在这时,一篇名为《昔日仇人女,今成未婚妻》的新闻横空出世,打破了所有人对王子和灰姑娘的幻想,也打破了我极力想掩饰的过去。

那篇报道是这样描述的:

经过多番调查,可以确定沈千星原名林千星,正是七年前曾轰动一时的“林氏集团融资案”的主角林仁义之女。当年林仁义在宣布了林氏集团破产之后就神秘失踪,警方怀疑他携款潜逃到了国外,但一直未能将其捕获。这起融资案在当时导致了至少八家公司倒闭,十几家公司面临破产,上千股民利益受损。尽管变卖家产,但林家母女还是背上了上千万的债务,笔者猜测,林千星正是为了躲债,才会选择改变姓氏,靠做替身谋生。

另据知情人士透露,林仁义在早年曾陷害好友黎中正,害其身败名裂,冤死狱中。传说黎耀凡东山再起之后,为了替父报仇曾在“林氏集团融资案”中做过不少动作,虽然只是传闻,但黎耀凡和沈千星两人绝对称得上是有血海深仇……

这篇报道还写了什么,我已经看不下去了,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媒体沸腾了!这世上有什么比在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里加上复仇、阴谋、两代恩怨……这样的狗血元素更具有卖点的呢?

可这恰恰是我最不想面对的事,因为当真相被曝光的时候,我所承受的将不仅仅只是那段过去,还有许多怀恨在心的谩骂。

正如那篇报道所说的那样,“林氏集团融资案”导致了上千股民利益受损,他们中的许多家庭曾因此而妻离子散,就算黎耀凡曾暗中动过手脚,但说到底还是我父亲利欲熏心,才会把别人害成这样。

那些人会骂我,我可以理解,但当几十个大伯大妈拉着横幅出现在《天使》片场进行抗议时,我真的不知道该做什么才能弥补一切。

“罪人之女“这是他们对我的称呼,也是我这一生所背负的痛。

此刻我唯一庆幸的是,我妈不在这儿,不用一把年纪了还受这种罪,她是个再善良不过的家庭妇女,当年我们本可以保存一处归在她名下的房产,作为我们孤儿寡母的栖身之所,她却执意要将其卖掉,赔偿父亲欠下的债。

我传承了她的性格,从不想欠人什么,但是现实却逼得我无法不欠。

“千星,你回去休息几天吧,现在这种情况不太适合拍戏。”导演委婉地向我提出了离开的要求。

而我也只能答应,在这里,除了没法静心拍戏之外,还会影响到剧组其他人的情绪。外头那些人的怨气实在太重了,继续拍戏只会连累别人,我所能做的只有躲一时算一时,希望他们平息愤怒之后,可以让一切恢复平静。

我好不容易从剧组脱身,回到公寓时已近傍晚,天色看起来不太好,沉重的乌云压迫着天空,就像我此刻阴郁的心情。

电话还是一个接一个的响着,全是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记者,当然也有不少威胁要将我置于死地的人。我心烦意乱,索性把手机关了,这才终于有了片刻的宁静。可这时,外头却突然开始起风,愈刮越烈,远处的天空隐隐传来轰鸣的雷声,向人们预示着一场狂风暴雨的来临。

我从小便怕极了这样的电闪雷鸣,低着头,加快步伐往楼上奔去。此时此刻,我只希望有一处安身之所,至少可以为我抵挡一时的狂风暴雨。

可现实却容不得我有片刻的安宁,我看到公寓的门敞开着,房东周阿姨正拖着我的行李箱往外走。

“阿姨,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周阿姨看了我一眼,我从没在她的眼里看到过这样的冷漠,“问问你爹做了什么?当初我看你们孤儿寡母很可怜,才把公寓低价租给你们,哪知道你们就是那个畜生的妻女,当年我家老头辛辛苦苦了一辈子赚的钱,就是让那个畜生赔光的!现在还改名换姓地骗我,你还要不要脸啊?”

“阿姨,我不是故意的,你听我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报纸上都写了,你还想编什么谎话骗我?今天算便宜你了,你的东西都在这儿,我本来打算去丢掉的,既然你来了就赶紧拿着东西给我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和你妈,滚啊!”

雷声划破天空,我从没有感到过这样的难受,这个在我印象里永远慈祥善良的妇人,竟会对我失望到如此地步。此刻,她那的冰冷的眼神,就像一把锋利的刀深深刺入我的胸口,痛得我无法呼吸。

我几乎跪下来,拉住她的衣角:“阿姨!我求你了,别赶我走,这都是我的错,但我真不是故意骗你的,我不知道你们家的事,我一定会想办法把钱还给你们的……”

“你别碰我!我不要你还钱!你走啊!我不想看见你!”她用手狠狠推我,叫骂声引来了周围的邻居。

“快走吧!真是害人精!”

“就是啊,枉费周阿姨对你们那么好,真没良心!”

“再不走就报警了啊,快走!”

……

我在这里住了近三年,哪怕生活再苦再累,也坚持对每一个邻居笑脸相迎,我曾天真的以为,只要忘记过去就能重头再来。直到此刻淹没在无数冷言冷语中,我才幡然醒悟,原来一切不过是我的痴人做梦罢了,罪恶之血将永远流淌在我的血液里,诅咒我永生永世。

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那里的,天空落下豆大的雨滴,狠狠地砸在我的身上,我忍泪紧咬着嘴唇,直到嘴里溢满血腥的滋味。这是我第一次那么痛恨自己的身世,哪怕七年前都不曾如此。

如果可以选择,我愿从出生便是个穷人,即便吃不饱饭,也总有个完整的家。这世界那么大,为什么容不下一个渺小的我?只因为我父亲犯过错,所以我活该要背负一切的罪?

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雨下得越大了,闪电伴随着雷鸣,每一下都捶打着我的灵魂。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脚都在发抖,那种从内心深处蔓延出来的恐惧,让我根本无法控制。

我找了个可以避雨的角落蹲下,雨水早已将我的全身打得湿透,接上偶有行人走过,也只是将我当成一个流浪汉罢了,不曾有同情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片刻。

世态炎凉——是我活到现在体会最深刻的一个词。

我想,或许我这种随遇而安的心态从一开始就错了,人们只会记得一时的好,却会牢记一世的罪,谁都不会把同情施舍给一个罪人之女,要想获得尊重,就只有靠自己从谩骂中一步步走出来!

我把脸上的雨水擦干,打开手机,想给乐姐打个电话。此刻,我无依无靠,唯有她还能帮我一把。

可就在我打开手机的那一刹那,我妈的电话却打了进来。

我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咬牙摁下了通话键,母亲的声音隔着无情的风雨从电话那头传来,听起来是那么的温暖。

“女儿,你怎么把电话给关了?出什么事了吗?”幸好,她远在乡下,对我的事毫不知情。

“没事,我刚才没电了。”我哽咽着,雨声很好的掩饰了这一切。

“你那边怎么那么吵啊?是下大雨吧?我听广播说你那儿今天有大暴雨,你可要小心啊,打雷闪电就在家呆着,千万别出门!”母亲叮嘱着,她虽然患有严重的失忆症,却始终记得我惧怕风雨。

此刻,为了不让她担心,我只能骗她:“妈,你放心吧,我在家哪儿都不去!”

“这我就放心了,妈现在啊最怕的就是你光顾着工作,不好好照顾自己。要不是怕连累你,我早就回去了,女儿妈真的很想你!”

我的眼里快憋不住了,咬着牙说:“我也想你,妈!等我攒够钱了,就把你从乡下接回来住,你也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想吃什么千万别省着,我会给你寄生活费的。”

“傻孩子,妈现在在乡下吃喝都有,你担心什么?钱你自己留着,该花就花,千万别亏待自己……”

挂了电话,我的心情久久无法平复,感觉眼泪哗哗的往下流,有感动更有悔恨。

我恨自己不争气,努力了那么多年,不仅还不了债,还连唯一住的地方都没了。如果母亲知道我此刻如此狼狈的坐在街角,向她编造着谎言,不知会怎样失望……

雨还在下着,街的那头响起了车鸣声,紧接着两道车灯亮起,灯光穿过之处,全是朦胧的水汽。

一道闪电又亮了起来,我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但几秒钟过后仍有巨大的雷声炸进我的耳膜里,吓得我浑身发抖。

风把雨水都吹进了我简陋的庇身之所,打在我的脸上、身上,冷进心里。

忽然,耳边响起刹车声,车门打开,有人从车里走了下来。

我睁开眼,迎着刺眼的车灯,看到一个伫立在雨中高大的身影,他撑着一把黑色的伞俯视着我,脸的三分之二全都埋在阴影里,那如猎鹰般锐利的目光,穿透风雨落在我的身上,那感觉再熟悉不过。

我并没有因为他的出现而做出任何过激的反应,冰冷的雨水麻木了我的思维。

闪电又一次亮起,瞬间照亮了一切,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他面色凝重,一动不动,气势凌厉犹如天神。

我低下头,将脸埋进膝盖里,再一次用手紧紧捂住耳朵。雷声依旧响起,但雨水却没有再落到我身上。我抬起头,黎耀凡已走近我,用身体挡住呼啸的风雨。

“起来。”他冷冷地说。

我没理他,继续用手捂住耳朵,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蹲下身拉住我,声音稍柔了些,“走吧,我带你去车里。”

当他的手触碰到我的时候,我的精神终于崩溃了,我鼓足力气,用力甩开他的手,在风雨中歇斯底里地喊,“走开!我不要你假惺惺的同情,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他们一样,都恨我!讨厌我!我到底做错什么了?难道父母可以自己选吗?是不是要我死了你们才甘心!是不是,你说啊,到底是不是!?是不……是……”

风雨早已将我的体力透支,而这样的疯狂也终于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在最后一个还未说完的时候,我眼前一黑,倒进了黎耀凡的怀里。

☆、第19章chapter19

我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知道醒来时整个人就像死过一回似地,头晕脑胀,浑身无力,只要稍动一下,身上的每一处肌肉便酸痛无比。

“你醒了啊?”有个面熟的中年妇女站在我面前,手里端着水,对我说,“你醒了也别乱动,医生交代要你先把药吃了。”

她这一说,我才发现自己原来正挂着水,但这儿看起来却并不像医院,倒像是个装修精致的房间。

我开口,用干涩地喉咙艰难地问:“这是哪儿?你是谁?”

那女人看了我一眼,似乎不是很乐意回答这样白痴的问题:“这是我们少爷的房间,他交代我要照顾你,你什么都别问了,先把药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