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爱情,作者:仔仔秀儿

[正文 第一章]

1929年天津

她不停地跑,锐利的风刃刮啸耳旁,发出阵阵凄厉至极的惨白叫声。

隐约听着身后杂乱的追赶声,那样诡异地,她硬是听出了那军靴踩踏在地面的铿锵声。一声声。宛如凿子生生地一下下重创着心窝。

她的脚步已经开始踉跄,艰难地支撑着身子不停地向前,繁锦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可是,除了跑,除了逃,她别无选择。

身后,是比那豺狼还要可怕的野兽,嗜血的魔鬼。

终于,她体力不支,狠狠地摔在地上,脚踝传来钻心的痛,抬头,连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

前方,蜿蜒的小路的尽头是一堵厚实的土墙。

退无可退。

脚步声却越来越逼近,咫尺可闻。

心陡然一冷,繁锦绝望地闭上眼,耳边传来风声。

再度睁开眼,无以数计的枪口已对准了她。

这一刻,她才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沉重,狼狈的。

直到一双铮亮的军靴踏到了她的眼前。抬头,巨大的阴影罩在她的头顶。就算看不清他的脸,她怎么也无法忘记那双眼。

那双冰冷的眼。

那死一般沉寂的碧波无澜。

他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看着她因奔跑而绯红的脸,看着她因为绝望而不停颤抖的身子。

然后,她的身子被轻轻地抬了起来,负伤的脚踝让她只能无力地靠着面前的身子,感受着那隔着衣料传来的热度。

她竟有一丝恍然,原来,魔鬼的身体也是热的。

“为什么要逃呢?”他竟那么问她,

为什么要逃,任何人被掐住了咽喉都会挣扎。

为什么要逃?

她无言以对。任由面前的人把自己抱进了怀中,周围立即弥漫上一股淡淡的味道。魔鬼的味道。

“回去吧,你奶奶想你了!”冰冷的口气,却是字正腔圆。

叶繁锦闭紧了眼,苦涩一笑。脚踝的痛已经感觉不到了,痛到极致反而麻木了。

她想起了一个久远的故事,善良的东郭先生因为愚蠢的同情心帮助一条凶恶的豺狼瞒过了猎人的围捕。最终却被拆骨裹腹。

现在,她何尝不是,一时的心软却为她惹来了一生的纠缠。魔鬼的纠缠!

两年后,上海

夜色里的‘百乐门’,歌舞升平,纸醉金迷。

外间,不断蔓延的战事似乎丝毫影响不到这里的人寻欢作乐。比起在战火炙烤中已然麻木的灵魂,他们更多追求的却是‘今朝有酒今朝醉’。

这是一个厮杀和争斗的混乱年代。

活着。

仅仅是悲哀地活着都变得奢求。

圆拱型的大厅里,一盏巨大的水晶吊灯,灯光迷离,照射在每张脸上,展现着极致的狂乱,繁锦看着的时候,竟觉得心中闷堵地难受,那一张张扭曲的脸丑陋地让人窒息。

刚才山本在他面前耳语了几句,她还是注意到他脸色微变。他已经离开很久了,却迟迟没有回来。繁锦觉得乏味,于是想离开。

面前,小玉挡在繁锦身边。为难地看着她。

她知道,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敢自作主张,繁锦向来不喜欢给人难堪,又默默地坐了回去。

刚坐下,倒是看到宇野健硕的身影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

那是一个漂亮的女人,繁锦想,其实漂亮还不足以形容她给人的感觉,或者还有妖媚,特别是那一双细长的桃花眼,像一汪潭水般,深幽地像是要把人吸进去。即使她是女人,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而对方,看到宇野轻轻地拉过她的手坐下的时候,碧波无澜的眸子闪烁了一下,却很快地被微笑掩饰了过,她友善地向繁锦问好。繁锦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同时,宇野在她耳边轻轻地说“怎么样,好看么?”

她只是笑,耳根因为他滚烫的呼吸吹拂微红了起来。

此刻,两人的动作在一旁的人看来却是说不出的亲昵。

至少,初来乍到的金壁辉是这么认为的。

原来宇野淳一身边已经有了个亲密的女人,不过,有一点,她不会看错的,他看着那个女人的时候,眼中闪现的依旧是征服。

一个只是想征服女人的男人,显然比爱一个女人的男人容易攻陷。

何况在她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失败’二字。

注视着面前那张俊逸的侧脸,她缓缓地扬起嘴角,一个誓在必得的笑

[正文 第二章]

宇野的别馆有很多空置的房间,平时也是专人打扫。忽然来一个客人留宿也不至于让下人手忙脚乱。只是因为宇野少将特别吩咐,既然是重要的客人自然不敢怠慢,什么都拆下换新的。就听到木屐踩在楼板上来来回回的声音。

繁锦在车上的时候已经觉得疲惫异常。进了屋子,看着下人们忙进忙出,坐在沙发上的时候就感觉到睡意不断地侵袭,倒是宇野淳一主动让她去洗漱休息。

繁锦忙不失地点头,给金壁辉告辞,回到房间的时候,几乎是一躺到柔软的铺上就不想再动弹一下。想强打起精神,也是力不从心,最后干脆放弃,脱了鞋子就缩到棉被里蜷成一团。身体接触到自己冰凉的手指不住地打颤。

上海的冬天明明比天津暖和,她却越发地觉得寒冷了。

迷迷糊糊的时候,身边的位置凹陷了下去,紧接着就是熟悉的味道包裹住了四周的气息。沉睡中的繁锦微微蹙了蹙眉,身子向一边挪开,没有意外地又被扯了回去。一双手臂已经霸道地缠上了她的腰。

宇野淳一双手撑在床上,手掌按在繁锦的腰部,眯起眼看着她紧皱的眉头,不管是否是对方无意识的动作,他还是大力地抚上繁锦的额际。引来她不适地低吟。却没有醒来,意识模糊地挣动了一下腰身,擦过他的身子,宇野淳一喉头一热。手圈住她不安份的身子。唇急切地就覆了上去。沿着她的眉眼一路向下。最终到达她温热饱满的唇瓣,轻咬辗转。修长的手也窜进了她还未来得及卸下的衣内,接触到她冰凉的身子,蹙眉。这个女人,体质偏寒,这两年来,无论怎么地滋补总不见成效。

偶尔的温热也只是在燕好的时候。

脱掉自己身上的大衣,掀开被子同她一起靠了过去。长腿压着她的下身,手臂从后环住。慢慢地搓。竟渐渐热了起来。

此时,不知是否是他完全禁锢了她的身子让繁锦感到不适,娇小的身子本能就往一边逃。身子更是防备地蜷成婴儿状。后腰好死不死抵上了身后已然坚硬的热铁。

宇野哑然一声,再也控制不住浑身的燥热,细细探寻了下去……

繁锦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里烟雾缭绕,一抹抹的身影飞闪而过,越是想看清楚,却越无法看得真切,直到她绝望地瘫坐在地上,旋转的画面忽然禁止了。一抹似曾熟悉的身影从白雾中渐渐走了出来。

越来越近,终于对上了那双墨黑的眼。以及眼中满溢的温柔。

那熟悉的笑,象阳光一般地投射到她的脸上,温暖。

他向她伸出手,一双厚实的手掌就摊开在面前,触手可及。

繁锦欣喜地抬手,想要抓住,却是一瞬间,那抹身影就飞离了,几乎就在她快碰上指尖的时候,他却一下子消失了!

她试图爬起来追赶,却怎么地用力都无济于事,她站不起来,于是她拼命地伸展手臂,想要去触摸,拼命地伸开手臂,拼命地……

手掌却在此时猛地被攥紧。她甚至感觉到抓住自己手掌的人手里的厚茧硌得掌心生疼。那沉重的力道似要硬生生地把她撕裂。拉扯着。让她无处可逃。

繁锦清醒过来的时候。看着自己的身子被他压制着,从镜子里折射出一幅糜烂的图画,当宇野的脑袋靠了上来,汗泽粘稠着她的肌肤,繁锦听着自己几乎快虚脱的喘息声。手掌想用力却发现被他牢牢地包裹住。

“做了什么梦?”宇野淳一出其不意地在她耳边问,语气里还带着一丝气息不稳。

她大惊,莫非他能看进自己的梦里?

“没……有!”她还真想不起刚才梦到了什么,更不明白额际的冷汗因何而来。

身子只是疲惫,酸痛。

宇野抬起了头,微微眯起眼看她,那探寻的眼神让她心悸,不敢直视,于是躲闪。以为他会逼问,却只是轻轻地擦去了她额头上的细汗,然后翻过身子,依旧搂住她。淡淡地说“睡吧!”

她显然还是不能习惯他过于强势的拥抱,想要挣脱开一些,却被楼得更紧。无奈,只得妥协,或许真是疲惫之极了,渐渐地也有了睡意。

恍然间,好像听到了悠远的枪声。没有震惊,身逢乱世,哪一天没有听到枪声那才奇怪。

昏昏沉沉的,却是一夜无梦。

[正文 第三章]

第二天起床下楼,没见着宇野,倒是看到金壁辉着一条嫣红色的格子旗袍坐在餐桌边,她很有眼光,那条旗袍把她身上妖媚诱人的气质发挥到了极致。

“赵小姐,睡得可好?”

繁锦有点尴尬地点头,觉得自己反倒像个客人。

刚坐下,小玉就端着一碗参药走了过来,“小姐,趁热喝了吧!”

繁锦拧了拧眉头,还是端起瓷碗喝下去,抿抿嘴,比上次的还要苦,这两年,宇野寻了无数方子治她体寒的毛病,可是成效不大。她依旧是一年四季手脚冷凉。医生说过,她这样的体质不易受孕。

她想,基于这一点,上天还是蛮眷顾她的。

把碗递还给小玉,瞧见金壁辉疑惑的目光,繁锦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我体虚,常常要吃药!”对面的金壁辉若有所思地点头,眼神扫过繁锦略显苍白的脸。有点不明白,这个病怏怏,脸蛋儿也只是勉强算得上清秀的女孩,怎么就有本事让宇野淳一那样的男人带在身边数年,还一路从天津到了上海?

想必她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她向来不打没把握的仗,于是她决定好好地和面前的女人相处相处,随后提议去街上逛逛。

其实繁锦认为,这兵荒马乱的,根本就没有值得闲逛的地方,更不用说还有那份闲情逸致了。只是,金壁辉期盼的目光让她不忍拒绝,身后,小玉迅速地走向了后厅,一会回来说“小姐,少将说山本会过来接两位!”

繁锦垂下眼睑,这小玉倒是愈见机灵了,怎么她还没有开口吩咐的事情,她却自作主张地做了。

而一旁的金壁辉把一切看在眼里,心里诧然,看来,这宇野淳一的控制欲不是一般的强,看似没有丝毫自由的限制,却是处处受阻,而且,短暂的相处下来,她绝不会认为这个女人从头到尾表现出的样子是一个受宠的女人该有的。那平静地几乎麻木的表情下到底隐藏的又是什么?

繁锦和金壁辉走到门口的时候,山本的车已经等在了那里。

“小姐打算去那里?”

繁锦看着金壁辉询问她的意见,其实街上大多地方都封锁了,要说热闹的地儿,就只有百乐门附近的法租界,那里有一家专供达官贵人采购的百货公司,宇野带她去过一次,都是些西洋玩意儿,她不是很感兴趣。

“去法租界吧,那里有家百货公司!”繁锦还是提议,虽然金壁辉穿着旗袍,但看她的举止,发式,想必也是受过国外熏陶的人,再说,除了那里,她还真想不出还有其他的地方可去。

乱世中,想要寻找一丝净土,那是何等的困难。

黑色的车身缓缓驶出了车道,车头的两侧插着两面日本的小旗。嚣张地迎风摇曳。轿车缓慢地在街道上穿流的时候,窗外望进来的眼神有敬畏,谦卑,献媚,更多的却是鄙夷。

是的,在别人的领土,豺狼一般地凶狠,用血铺满他前进的道路。畜生,怎么会受到爱戴?

只是,这样的眼神,繁锦见得太多,多到她已经由愧疚变得麻木。不管她怎么想,不管她为何如此,作为中国人,她的确坐在日本人的车里,作为中国人,她的确站在宇野淳一身边。

在恶魔的羽翼下艰难地习得一丝安身之所。

这样的她还有什么资格来痛斥他人的鄙夷。她要做的只能像以往一样,轻轻地闭上眼,不去碰触窗外的目光,自欺欺人地把自己蜷缩进冰冷的外壳里。直到……窗外闪过的一抹身影猛地让她无神的目光一炬。身子竟不由自主颤抖了起来,她几乎以为自己是不是还在梦境之中,那张刻进心里的脸庞。她甚至害怕就像梦中一样,他会忽然消失,坐直了身子,想要看得真切。

她的动作惊动了身边的金壁辉“怎么了,赵小姐?”

半响,她才回过神,惊惶地看她一眼,虚弱地笑“没……”前方,那抹影子已经消失在了视线里。

她转回头。身子一下子软了下去,是错觉吧,一定是错觉。怎么可能。

后视镜里,山本投射来的目光让她心又是一紧。躲闪开,拳头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到了百货公司,人不多,多是些官绅,穿得也是不伦不类,中西结合。偶有几个穿着洋装的女人陪在一侧,却多是亚洲人的面孔。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样的打扮在这个圈子里风靡。似乎这样做才是潮流。这么做就会忘记自己的祖国正被禽兽瓜分,自己的同胞还在战火中哀嚎。

金壁辉的兴致颇高,大手笔地挑了好几件高档的服饰,繁锦不得不佩服她的眼光独到,每一件穿在她身上都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不管是婉约的旗袍还是华丽的洋装。举手投足间,霎是风情万种。

一旁的好些男人都不顾身边的女伴,贪婪地打量着金壁辉,猥琐的目光毫不掩饰心中丑陋的欲望。让人作呕。

繁锦恍惚地在一边站着,方才见到的让她心绪不宁,正想移开步子,身后有人贴了上来,淡淡的一声“好么?”

只是一声。甚至飘渺的不像是现实中的声调。她却像被施了定身术立在那里,感受到那通过大衣传来的温热。还有那熟悉的麝香萦绕在鼻间,刹那间,眼里已漫上莫名的泪水。左胸腔的位置猛地一抖,深深地就陷了下去。

他问她好么?她好么?她会好吗?每天受着煎熬的日子,她会好吗?

她已无力摇头,只是站在那里。手掌紧紧地攥在身侧。

此时,山本似乎注意到了什么,慢慢地从那头踱步过来,繁锦心里一慌,却不敢转身,只感觉到一双温热的手掌伸了过来,包裹住她的,却只是一瞬间,塞了一张纸条到她的手中又离开了。就连身后的温热触觉也一同消失。

她失落地叹息,山本已经走到了她身边,目光久久地停在她身后,然后再看她“小姐,你不添置几件衣物吗?”

繁锦摇摇头,攥紧的拳头揣进衣袋里,又望了不远处正和老板谈笑风生的金壁辉“待会金小姐买完,我们就回去吧!”

山本迟疑地点头,目光又环视了大厅一圈,也不再看她。就走向了门外,繁锦暗暗松口气,手掌抓紧了包里的纸条。

[正文 第四章]

一回到别馆,繁锦就以身体不适回了房间,努力平息起伏的胸口,拿出纸条,颤抖着展开在眼前。

‘守得云开见月明’

一张皱巴巴的小纸条,几个苍劲有力的楷书。

寥寥几字却道出了无尽的沧桑与悲哀。一滴泪狠狠地砸在纸上,沿着纸张慢慢地晕开……

两年,两年的等待。

只是,什么时候,云才会散开?什么时候,这一切才会结束。

没有人知道……

甚至,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活着等到那一天!

门外响起了沉稳的脚步声,那是军靴踩在地板的杂杂声。一下下,敲击着耳膜。繁锦飞快地把手中的纸团撕碎,顺手扔出窗外。

抹掉眼泪坐到床边的时候,刚好看到宇野淳一推开房门走了进来。一身威严的军装,她知道,他一定是刚从军部回来。每次他这样穿着的时候,这个世间的某个角落又会增添无数亡魂,她厌恶那身军服,讨厌那让人作呕,又沉闷的色彩。明明不是猩红,却像血一般地刺痛着眼。

宇野淳一看了她一眼,径自走到衣架前,一边慢条斯理地脱下军装一边问“今天玩得痛快么?”

她轻轻地‘恩’了声,宇野正解下腰胯上的枪,同样挂在衣架上。然后转身过来坐到她身边“买了什么?穿来我瞧瞧?”

她一时哑然,半响摇摇头“都是金小姐买了,我没有!”

宇野有点扫兴,缓缓拉过她的手,摊开,指尖在她掌心摩擦,指腹一再地撩拨着掌中的纹路。一股酥麻的感觉在手肘蔓延,繁锦的心中一阵颤然,不敢去看宇野那漆黑如墨的眼,其实,她最受不的这样的时候,她可以麻木地活在他身边,可以无耻地享受着他的优待,甚至没有尊严地在敌人身下曲意承欢。可唯独那样的眼神。带着一丝渴求和讨好,那样的温柔,本不该在这样一个嗜血的恶魔眼中出现。

“明天,我要去天津”宇野淳一终于放开了她的手,改搂着她的腰。修长的手指随着曲线沿沿而下。繁锦黯然的眸子猛地一亮,甚至没察觉到两人之间过于亲昵的姿势,欣喜地就说“那……”

“你不能去!”察觉了她的想法。宇野淳一直接打断她的话“这次我没有空闲的时间陪你过去!”

“可是,我可以……”本想辩解,但太熟悉他眼中那不会妥协的坚定,难得的喜悦也在眼中渐渐消散。

既然不行,为何又要告诉她?

“你可以捎点什么,到时我叫人送过去!”宇野的声音再度响起,原本没有打算,但看到她失望的样子,忍不住就让了步。

繁锦猛地抬头,奇怪地巡视他一番,轻轻地蹙眉,然后点点头。走到一边的书桌前,摊开宣纸,捻起毛笔,有什么,比一封家书来得贴切呢,只是,握着笔的时候,却感觉笔杆似有千斤重,怎么地也落不下笔。

要写什么?很好?那是彼此都知道的谎言。徒增伤感而已。

蹙了眉头,迟迟地没有下笔,恍惚地发呆。丝毫没察觉到宇野已经走到她的身边,立在身后看着她的手捏着笔停在宣纸之上。上面,一滴墨汁垂落到纸上,点染,缓慢地晕开。宇野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个画面,家乡的樱树林,在繁华盛开的三月,满枝的妖娆美丽。树下那轻歌曼舞的人儿。

他的视线又落到她握笔的手肘。柔荑似雪。

她长得不是顶漂亮,却有副酥软的身骨,总是轻易地挑拨起无尽的欲望。想到这里,宇野已是喉头一紧,那延绵直下的白皙颈项,就在自己的面前,忍不住,身子抵了上去,嘴就落到了她的后颈,吮吸。

面前的繁锦轻吟一声,直觉想逃,却被他抢先一步地圈住身子,顺势一靠,就以一个屈辱的姿势被她压趴在了书桌上,看不到他的脸,却能感觉到他滚烫的呼吸在自己的后颈处乱窜。然后是身下疼痛的触觉。

宇野淳一在她的耳边轻语“想写点什么?”

繁锦无言地咬唇,想要挣脱开,却奈何被圈地更紧,到最后,宇野淳一的手掌伸过来,覆住她捏着毛笔的手,微微让她站直了一些身子,后脊紧紧地贴上了他的胸脯。没有空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