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疑地点点头,姜陈昱已不再做停留,径自转身朝那边阴森的楼底走去。

繁锦一直在后院的角落等着,这种煎熬似乎比两年来的每一个时刻都更漫长,漫长到她心中的惊惶开始让她的身体在冷风中颤抖,繁锦几乎就要以为姜陈昱再一次失言,自己再一次被抛下的时候,她终于看到前方的月夜两抹身影搀扶着过来。

“繁锦快走,山本已经回来了!”姜陈昱搀扶着的男人满身是血,衣履破烂,脸上的伤痕更是惨不忍睹。

繁锦听过无数次,却是第一次见到,不免震惊地站在原地,姜陈昱用力地拽紧她手腕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跌跌撞撞地跟着姜陈昱往出口的地方跑,背后,传来一阵喧嚣和狗叫,在身后,紧追而来。

三人跑了一段路,姜陈昱扶着的人显然体力不支,身子拖曳在地上,蜿蜒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血路。繁锦捂着嘴,不让自己的呜咽出声,太残忍了,太可怕了,她以为自己足够麻木,可是看到面前这个男人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时,她还是止不住身体的颤抖,无法想象,那群野兽如何地折磨他,折磨自己的同胞,也是第一次,繁锦感受到了那种血涌上头的滋味。心如刀绞。

“繁锦,三个人目标终究是太大,现在我们分开行动,我送他回去,你去法租界等我,”焦急地望了望身后,姜陈昱艰难地下了一个决定。

绝望立即蔓上了她的眼眸,那种恐慌再次降临,繁锦几乎脱口而出不要,可是,在看到面前奄奄一息的男人时,她犹豫了,片刻,艰难地点点头,也罢,再信一次吧,至少,他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繁锦,我一定会找到你的,不见不散!”临走,姜陈昱握紧她的手,繁锦木讷地闭上眼,睁开,一行清泪直下,下一秒,却在姜陈昱惊愕的瞬间,坚定地说一句,“我等你!”然后,决然地跑进了夜色之中。

身后,姜陈昱望着繁锦的背影,有一瞬间的呆滞,几乎就要忍不住叫住暮色中奔跑的身影,可是身边的人猛地抽搐,咳嗽着吐出一口鲜血。

他哽在喉咙的话又吞了回去,攥紧拳头,毅然地扶着自己的同伴离开。

这一段大家也许会觉得女主有点讨厌,我写的时候就想,怎么就那么不明白事理,可是,如果感同身受就不会那么想了,被不喜欢的人一直占有着,还有逼迫,之后还有一个大秘密,总之,女主只是个软弱的女人,不是什么爱国志士,所以原谅,不过慢慢地会变坚强。心里会慢慢变化

[正文 第八章]

繁锦在夜色中奔跑,耳边呼啸的风让她忆起了两年前的那一天,也是这样逃亡,也是这样和姜陈昱分别后,似乎,一夜之间,又回到了从前。

不变的是,身后狼狗和宪兵追赶的声音,不变的是,她依旧要独自面对这一切,不变的是……

“赵繁锦!!!!!!!”一声大喝,已然近在咫尺的践踏声。

繁锦停住脚,隔着一条街和宇野淳一对看,还是来了,还是追来了。

繁锦有片刻的绝望,可是很快。她退了一步吼道“不要过来!”下一秒她的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匕首。

此刻,夜晚的街道上寥寥无几的几抹人影皆被忽然出现的大批宪兵吓住,更是震惊地望着前方一脸决然的女子,如此弱不禁风,却是带着一抹厥冷的凄然,屹立在那里。

所有的人被困在中央,夹在其间,被迫做了看客,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一句话,那怕是一句,有的只是麻木,还有无休止的恐惧。

而这样的繁锦是陌生的,也是宇野从未见过的。两年来的逆来顺受,她更多的像个没有生命的玩偶,任由别人搓圆捏扁,不懂得反抗,可是现在,他分明在她眼中看到了抗拒,看到了反抗。

他们就那样隔着一条街对望着,宇野眼中是势在必得的阴寒,而繁锦,纤弱的身体直直地站着,手中的匕首抵在脖间“今日,要么让我走,要么让我死!”

宇野身形一颤,愤怒地攥紧了拳头“赵繁锦,你连你奶奶也不顾了?”如非必要,他从不会轻易在她面前提及这个人。皆因为他知道,赵繁锦的奶奶是她的弱点,也是她的痛。

可是现在,大抵是慌了,繁锦眼中的那抹决然,真的让他慌了,乱了分寸,他不会怀疑,她会做的,如果逼她,她一定会做的。

至少,提起她的奶奶,她必定会就范。

但让宇野淳一想不到的是,前方的繁锦却忽然笑了起来,脸上带笑,眼中却是愈加的悲伤,愤然从怀中掏出一张丝帕“宇野淳一,你还想骗我,我的奶奶过世了。已经死了!!!!!!!!!!!”

她永远不会忘记,两年前,在她来上海之前,奶奶将一张丝帕缝制成两条,一张给她,一张留给自己,然后,她的手摸着繁锦的脸说。

“锦儿,生逢乱世,我们女人难有自己的栖身之地,世事无常,你我皆不能能掌控,不过凡事你千万要记住,活着,一定要好好地活着,奶奶不想拖累你,更明白,如果我过得不好,锦儿一定会难过,只是今日你离开,不知道何年何月再相见,这两张锦帕我们皆当生命般重视,如果有朝一日,奶奶这张交予你的手中,不要怀疑。奶奶必定已经过世。那时候,你一定要选择你自己的生活。”

现在,锦帕就在她的手中,并且,从她悲愤地吼出来,宇野片刻呆滞的表情,还有狼狈,她更加证明了心中的想法。心一沉,奶奶,果然去世了。

而此时的宇野淳一却是羞愤难当,想那老婆子临死还假心假意地说未免繁锦伤心,千万不要让繁锦知道她病逝的消息,然后就拿出那张丝帕,说是交付于她,日后也让繁锦有个念想。

没曾想,自己一时心软,却做了她的传话筒,怎叫他不愤怒。

但他更在意的是繁锦眼中的决然,他比谁都清楚,一旦繁锦知道她的奶奶过世,他就再没了要挟的筹码。除了无休止地禁锢,他根本再也想不到方法将她留在身边。

前方,赵繁锦已经开始移动脚步,泪水滑落到刀柄上,银光闪闪。顷刻,转身离开,可也是一瞬间,一声枪响,尖叫。混乱的脚步,濒临死亡的呐喊。

繁锦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还是忍不住,转过了身,

一回头,就看到了这辈子最让她惊悚的一幕,仓皇想要逃离的人群在宪兵围成的包围圈里,被一支支枪柄敲打着身体,而每一次被毒打,被踢到,却总是有一股力量让他们再恐慌地爬起来试图再次逃窜。

而一切皆因为,在这群人的中央,已然有人倒在了血泊之中,殷红的血海不断地从他中枪的位置噗噗流出,蜿蜒出一条血路。

所有的人,死亡的威胁,死亡的恐惧让他们像是一只只试图在狮口下夺路而逃的羚羊,到最后,又不得不纷纷蜷缩在角落。有的人压抑不住哽咽,呜咽地捂住嘴角,有的人已经昏倒在了人堆里,却没有人去关心,每个人,都面临着最残酷的死亡威胁。

而一旁的繁锦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了。心脏猛地一揪。

对面,宇野淳一握着的手枪枪管正冒着烟,血红的眼盯着繁锦,一字一句“你走一步,我就让一个替你铺路!”

狠毒的话一撂下,霎时。空气中已是一片哭喊,挤缩成一团的百姓们个个脸色煞白,生怕会成为下一个目标。

无妄之灾,在这大半夜的,竟也惹上了杀身之祸。

魔鬼,魔鬼……

繁锦呼吸猛地一窒,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疯狂的男人,他甚至面无表情,除了那双赤红的眼透露了他的愤怒,一张脸上竟是没有一丝动容,更不用说是愧疚。

愧疚?多么可笑,畜生也会有吗?

最终,繁锦哑然地笑了笑,手中的匕首滑落。始终,她狠不下心,她是人,不是畜生,她没办法做到如此冷血,没办法啊……

身体却是瞬间虚脱,瘫坐到地上。

宇野淳一满意地走过来。

果然,

果然还是同两年前一样,一样啊。

不管她如何地挣扎,不管她怎样地反抗,最终,还是逃脱不了,逃脱不了这场魔鬼的束缚。

只是,当宇野淳一走到她的面前,将她从地上拉扯起来,繁锦的眼前却是忽然的晕眩,在失去意识之前,她悲仓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如果,从此就这样一睡不起,那该多好……

[正文 第九章]

可惜,她始终不能如愿,宛如两年前,她的命运就不再属于她一般,身不由己。

醒来,繁锦身下是熟悉丝绵的触觉。上面有他的味道,耳边,有人在说“恭喜少将大人,小姐怀了身孕!”

“山本,打赏这位医生!”

片刻,身边的位置凹陷下去,一双手伸过来,抚摸住繁锦已然呆滞的脸,“听到医生说的了。你怀了身孕!”

繁锦没有表情,被宇野淳一搀扶着半坐了起来,前方,因为宇野淳一的一句‘打赏’而滔滔不绝的大夫,忽然嗅到了空气中的一丝诡异,看着面前的女人,那死灰一般的脸上真的有半丝怀孕的喜悦?不自觉的,嘴边的话慢慢小了下去,几乎就含在嘴里。

繁锦此时的脑子里一片浑浊,医生的话不断地在其中盘旋,怀孕,为什么?为什么这个时候告诉她这样一个噩耗,为什么偏偏这样对待她?

为什么?!!!!!!!

“我不要这个孩子!”半响,她冷冷地说,面前,所有人的动作一窒,空气中瞬间弥漫上尖锐的气息。一片死寂。

甚至有抽气声,是那位医生,他眼看着宇野淳一的面色沉了下去,狰狞的表情,这日本人的残暴是亲眼所见,就算今日被招来看病,没半丝惊喜,反而心惊胆战。禁不住身子轻缠着,更是为面前这个瘦弱的女子捏一把汗、

“由不得你!”四个字,冰凉。

繁锦却笑,满眼凄楚”“那你是要告诉他。她的妈妈是个卑微的中国女人?他留着一半血脉的国家正被残暴的野兽吞噬?!”

“赵繁锦,我宇野淳一的孩子一定是最高贵的血统,他当然是日本人!”

“是啊,那是‘你’的孩子,不是我的!!!!”繁锦敛了笑,面无表情地说,冷哼着看着面前的宇野淳一。

前方,宇野淳一高硕的身子背脊绷得死紧,捏着拳头,咬牙切齿地瞪着面前的繁锦,不会有人怀疑,他凌烈的眼神已经将面前的女人‘杀’了好几遍。

“啪”地一声,巨大的碎裂声和重物落地的声音同时响起。

头一声,是宇野淳一砸了桌上的花瓶,撞击到木质的地板上,晶亮的碎片砸了一地,后一声,是医生吓到跪在地上的声音。此刻,他连头也没有抬,嘴里一遍遍地低喃着“饶命,饶命……”

大抵是真的吓住了,宇野淳一似乎也有点愕然,蹙眉看着,却听得耳边一声嘲讽的笑。

转头,就看到繁锦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眼中辛辣的讽刺,分明述说着,野兽,嗜血的畜生。

此时,一个日本宪兵匆匆跑了上来,“报告少将,有个叫姜陈昱的说要见赵小姐!”

宇野淳一一怔,转身,冷笑。他倒是自动送上门来了?

繁锦也吃惊地抬头,眉头缓缓地蹙起……他一直知道,自己是亏欠她的,作为一个男人,他亏欠她很多很多,两年前,宇野淳一带着大批的宪兵搜藏来的时候,放在他面前只有两条路,是去通知毫不知情的战友还是去接自己正在家中的未婚妻。为了大义,他选择了前者。可是这两年来,却是每每被良心谴责。

这原本就是一道无解的习题,不管他选择什么,他都欠下了债。

而两年后,他竟又面对了同样的问题,他知道,一直知道,他只是在赌,赌宇野淳一有没有重视到为了繁锦放弃机要重犯,而他,权衡之下对繁锦说了那样的办法,其实,就是开始了一场疯狂的游戏。

而他果然赢了,宇野淳一将所有的兵力都调去了围阻繁锦,他们轻而易举地逃脱了,竟和两年前一样,同样牺牲了自己最爱的女人。

只是这次,他不想再失约,他说过,一定会带她走,不见不散。

那么,如果死,能偿还他的亏欠,又有何不可。

“我不得不佩服你勇气可嘉!”这一刻,一个日本人将自己的母语用得如此精准,何尝又不是一种讽刺,姜陈昱看着宇野淳一缓缓地从楼上走下来,身边,是繁锦,面无表情。

甚至,目光根本没有看向他、

“繁锦!”他喊了声,甚是苦涩。

后者没有回答,只是木然地站在宇野淳一的一侧,像是一个失去了生命的玩偶。

“宇野淳一,如果你是个男人就把繁锦放了,我任由你处置!”

“你?”宇野不屑地挑眉“你别高估了自己,你觉得你够格吗?现在的你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剩下的,只有一泻我心头之恨!”语末,身后的山本忽然发作,一脚将其不备的姜陈昱踹到在地上,接着朝着他的面部狠踢两脚。身后,飞快地围上一群宪兵将他从地上拖曳起来,架住,顿时,姜陈昱被踢中的面部血流如注。

此时,繁锦连眉头都没有蹙一下,身子没动,就那么伫在那里。

宇野淳一看她一眼,又转回看着姜陈昱“你现在应该祈祷,祈祷我的愤怒没有那么快消失,让我好好地折磨,一旦我消了气,你连小命也保不住!”说完,手一扬,山本等人冲着姜陈昱又是一阵拳打脚踢,姜陈昱不肯屈服,奋力地挣扎还击,嘶喊“日本狗,畜生,有种和我单打独斗,欺负女人算什么……混账!!!”

登时,四处乌烟瘴气,谩骂声,喊叫声,大喝声。

空气中响起了一声叹息,几不可闻。

“放了他吧!”轻轻地低喃,没有温度的口气,背对着繁锦的宇野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嘴角如愿地扬起,终究是沉不住气啊。上天就是如此倦怠他,总是在适时的时候让他抓住她的把柄,让她永远只能在他的掌控。

“放了他吧,作为条件,作为我再也不逃离的条件!”繁锦闭上眼,将所有的绝望阻隔在眼中。

就这样吧。越是挣扎越是痛苦。

她能怨谁?怨他两年前的抛弃还是两年后的执着、

怪只怪,是她,亲手释放了魔鬼。两年前,那把原本应该插入这个恶魔胸膛的刀柄硬生生地刺进了她的胸口,鲜血喷流。

从此失了魂,死了心!!!!!

[正文 第十章]

“夫人,外间风大,还是进屋吧!”背后披上了厚厚的毛皮大衣,繁锦望了一眼晦暗的天空,这个冬天似乎特别长,以为过了很久,空气中的冰冷却依旧没有消散。

“谢谢,何妈,以后叫我繁锦就好!”繁锦收拢了衣袖,缓缓地踱步走回房间,看了一眼面前这位体态稍显丰盈的中年妇女。半个月前,她被带到了繁锦面前,专门服侍她。

只是,不知道小玉给她说了什么,她向来夫人夫人地叫,繁锦听着别扭,更是打心底里的觉得厌烦,说了几次,大抵是老人家记性不好,时不时地忘记。

“你看,小姐,瞧我这嘴巴子的,”何妈立即是轻轻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笑嘻嘻地望着繁锦“老婆子明白,以后就是小姐了!”

繁锦也只是轻轻地点点头,笑得苦涩,也难为了别人,瞧着这肚子渐渐地显山露水了,指不定别人还怎么想呢,小姐?怀着孩子叫小姐?未免可笑了些。

只是,就算被笑,她也不愿听到一声‘夫人!’

“小姐平常就该笑笑的,母亲常笑,以后孩子也快活些,以前我照顾的那些孕妇,但凡笑呵呵的,出来的都是健壮的胖小子。小姐是太闷卒了,应该多出去走走!”何妈边说边打理着繁锦床铺上的换洗衣物,比起这屋子里的下人,何妈算的上聒噪的了,但是意外总是能让繁锦郁烦的心情好不少,以前感觉整个房间都是让人窒息的死寂,自从何妈来了,倒是活跃了不少。

“哎呀,瞧我这记性,补药呢?”何妈正碎碎念,猛地一拍大腿肚子,恍然大悟地喊一声,转身,胖硕的身子就在阁楼的楼板蹬蹬之响。半响,气喘吁吁地上得来,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汁

“来来,趁热喝了,补身子的!”

浓稠的味道,繁锦不适地蹙眉,身子退了些,这阵子她的食欲越来越不好,晚上更是失眠,自从何妈来了后,照着她的方子熬了汤药滋补,效果倒是不错,只是这味道实在大了些。每次都让繁锦觉得如同在喝药、

“瞧瞧,都当妈的了,还怕喝药啊。而且这不是药,好东西呢!”何妈边说,又将手中的碗抬了些“我们那时候,那有这些吃,乖乖的!”半哄着,繁锦捏着鼻子咽了下去。

何妈收拾妥当却见繁锦脸微红地望着自己,露齿一笑,眨巴下眼“小姐,定是想听听婆子嚎几嗓子吧!”

繁锦点头,紧蹙的眉头松散了些。

“好,我想想,今天念那段!”

“斗虫虫,咬手手,飞到家婆的菜园头。吃家婆一根葱,把家婆气得倒栽中,吃家婆一窝蒜……”半响,有些变调的民谣唱了起来,是四川的歌谣,与繁锦家乡的定是不同,但是,听着却是觉得格外舒畅,听着听着,倒有了睡意。梦里竟有了一抹身影,矮矮瘦瘦的,慈祥地笑着,温暖地一次次摸着她的脸颊“锦儿,锦儿!”嘴角抿着笑,繁锦模模糊糊地想,自己好似是变小了吧……

朦胧的时候,感觉到额头微微的一阵热,忽闪着惺忪的眼,竟看到一双深邃的眸子,失神,片刻,猛地惊醒,脸上的表情马上沉了下去。

“见着我就那么不乐意?”宇野淳一一边站起来,一边脱下外套挂好,然后坐到繁锦身边,繁锦早已半坐起了身子,咬着牙不语。自然也是没有看他一眼。现在他们的相处向来都是如此,不冷不淡,少了之前的一丝顺从,多了一些无言的抗拒。

宇野淳一不是没有感觉到的,甚至,她最近的脾性也变得有丝古怪,看着横竖不对,何妈说那是正常反应,怀孕的都这样,想着的时候,宇野淳一望了一眼繁锦还平坦的腹部,那里有他的血脉。

嘴上的紧绷松了些,抬头却迎上繁锦厌恶的眼神,那天,从她嘴里说出再也不逃离后也是这样的眼神,还有一丝憎恨,恨。

深深地恨,入了骨髓,噬了心。

不过,找来何妈倒是对的,那些人说,她照顾孕妇很是在行,这阵子有她在,繁锦倒是自在了不少,至少他知道他没在的时候,她还是蛮快乐,唯独面对他。

想着的时候,不免又觉得有丝可笑了,想他费尽了心思,表面地装着满不在乎,背地里,变着方儿地讨好,为的什么?为的就是那天这个女人能够想明白,都说,一个女子,可以不爱男人,一定会爱她的孩子。

他坚信,总有一天,不管怎样,繁锦自会接受他,毕竟。现在他的手里掌握着最重要的筹码。

或许那一天很遥远,可是,他有足够的时间。

[正文 第十一章]

这日清晨,早早地和何妈去院子里溜达了一圈回来,繁锦就看到一辆轿车正好停在了宅子门口,车门打开,一抹嫣红的身影提着行李走出来。

她认识,上次的来的金小姐。

她也见到了她,特意停在那里,待她近了,热情地打招呼“赵小姐,好久不见!”

繁锦只是笑。随后点了点头,小玉急急匆匆地跑了出来,“小姐,找到你了,少爷方才打了电话回来,说是今天要在外边设宴,你也要参加,去准备一下吧!”

繁锦听着正蹙着眉头,这厢,金壁辉也附和说“正好呢,今晚我也受了邀请,我们正好一道做个伴儿!”

其实何谓做不做伴,这种场合,金壁辉势必将自己八面玲珑的本领发挥到极致,作伴倒是有点讽刺了,一桌子的人,官绅,军阀,特务头子,走狗,什么都有,难得没有讲究那可笑的身份了,繁锦安静地坐在宇野淳一身边,冷漠地看着这群牛鬼蛇神,这样的场合她原本就是鲜少参与的,她不喜欢,宇野淳一更不喜欢,但是今天是怎么的,她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可是很快,再见识了金壁辉过人的口舌本领之后,门口忽然拥进来一群宪兵,个个手持步枪,接着,有人进了来,所有的人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繁锦只听得身边宇野淳一恭敬地喊了声“父亲!”

后来繁锦想,宇野淳一大抵是像他的母亲吧。面前,这个被宇野淳一唤作父亲的男人长着一张标准的日本脸,宽颧骨,细长眼,威严中透着一丝冷漠的顽固。但宇野淳一不同,他有日本人少有的清秀面孔,不可否认,不掺杂任何的感情判断,他算得上是个美男子,可惜,泯灭了人性。

自从上次,宇野淳一已经鲜少在她面前展示自己凶残的一面了,可是,野兽如何地影藏始终还是改不了嗜血本性。噎着藏着,反而更是自爆其短。

就在繁锦闷着缩在一边,胡思乱想的时候,前方,又是一阵规律的脚步声,军靴踩踏的身影,不消片刻,繁锦已经看到宇野淳一的死对头侧田忠雄出现在了门口,低低一笑,这下,才是所有的禽兽都到齐了。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繁锦自始至终没有弄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是要让她像金壁辉一样侃侃而谈,那自是不可能,可是,因为这次,她却对她刮目相看。一个女子,一个生逢乱世的女子,言谈举止竟是如此大气豪迈,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绝不会像外表一样简单,一如她之前的感觉。这是个有野心的女人,无时无刻,她都在将自己身上那沸腾的血液浇注。混在一群男人里面竟是丝毫不逊色。

是山本送她和金壁辉回的宅子,其他人继续高谈阔论,刚下了车,繁锦就感到腰部一阵肿胀地痛。下身坠着,身子很不舒坦。

着急了何妈,将她扶上床,忙活了半宿,她的不适总算缓解了一些,想是以后再不能参加这样的场合。倒是找到了好借口。想着的时候,只得苦苦地笑。

然后就是半夜里的喧嚣,隐约听到楼下嘈杂的声音,半响,卧室的门打开,没有意外一股酒气扑面而来,繁锦有些受不住,身子蜷缩了下。宇野淳一刚坐到她身边,就看到她面色苍白,似是要呕吐一般。蹙眉,刚想叫人,繁锦却是阻拦了他,何妈忙了很久,刚睡下。

“没事……只是闻不得你身上的味道!”

宇野淳一低头嗅了嗅,嗤嗤笑,半响,站起来,步子有些恍惚,可能是有些醉了,却是径自去了洗漱间,片刻,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等出来的时候,味道是消了不少,连衣服也脱了。

就着一条短裤,繁锦脸一黑,猛地转过了身去。下一秒,身子却被拉了过去,她感觉到身后异样的触觉,心神有些慌乱,忙说“医生说了,现在不宜……”

话还没说完,宇野淳一的手又收紧了些,在她耳边说“我就抱着你!”说完,把她的身子翻转了一下,让她朝着他的位置。彼此的呼吸短暂的纠葛。

空气中有沉沉的喘气声,宇野淳一忍不住擒住面前的嘴唇,一下下地咬,一下下地含。竟有些欲罢不能了,手也沿沿而上,伸进了她的睡衣内,满掌盈柔,似是大了些,然后两指轻轻地捻沾花蕾,再覆上嘴,面前的人儿低吟了声,推开身子,他没有阻拦,怕是再这么软玉温香下去自己就快控制不住了。

两人的距离松开了些,彼此都重重地吸口气。他的手仍枕在她的头下,一头的手掌抱着她的肩头,繁锦着实疲累了,

[正文 第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