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爱情第 15 章

只是她不能相信，宇野竟然用这么激烈的方法。更无法明白怎么会有如此冷血的父亲。

“这三年来，司令根本就没当自己是人，他就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就算是受了伤，他也任由伤口恶化。他、、根本就是在等死。”

“老爷要他一辈子效忠，他也在用他的方式反抗。用他的命在抗争。现在的宇野司令只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你也看到了，他分明就是在放弃自己。”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当年他不和我们一起离开。一起远离所有的纷扰。”

听了她的话，山本自嘲的哼了哼“赵小姐，你太天真了，司令看似操纵着一切，可是，这一切都是老爷赋予他的，他就算可以对抗全世界，也无法对抗老爷。如果不是司令，这三年你们会过的更苦，老爷是何许人也，要找到你们，要毁掉你们易如反掌。就是因为司令在，所以，他也遵守承诺。老爷从不会让步，就算知道司令在自我毁灭，他也没有半分松口过。”

“司令是斗不过老爷的，你无法想象，我只能说，司令从小就在争斗中长大，以夫人的出身，司令根本不可能收到重视，就是因为司令倔强，他的个性最像老爷，才会在老爷众多子嗣中脱颖而出。司令也很好强，一直想要用成功来证明自己。”

“赵小姐，如果不是你，司令一定会朝着他的人生正常的走下去。结果，你成为了他的变数。司令是改变了很多，可惜，这种软弱对他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繁锦听到山本的话，眉头越蹙越紧，脑子里电光火石的闪过的是过去的种种，一切的恩怨情仇。还有多年前，对宇野淳一生父的那一眼。

她最终沉默了。心中乱麻一般的纠结。

“那现在．．我能做什么？”她也很清楚，当务之急，她应该做些什么。

“．．．”山本沉默了一阵，叹口气“赵小姐，或许现在只有你能让司令重新燃气生活的希望，这几次上战场，司令根本就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我希望，你能在他疗伤的这段时间好好的照顾他，至于之后，也只能顺其自然了！”

繁锦低下眼睑，她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确实没有办法可行，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照顾宇野淳一。

于是她点点头，心中的波澜起伏还是无法在短时间内平复。

她从来没想过，原来牺牲最多的，过的最痛苦的，是宇野淳一。

他“呼风唤雨”的背后，也不过是个任人摆布的工具。

身不由己。才是他的最佳写照。

告别了山本，繁锦在后院独自站了很久很久。她什么也没想，脑子里早已是一片苍茫与空白。

发呆了好久，她总算鼓起了勇气回到阁楼。

依旧是黑暗的环境，偶尔听到宇野淳一无意识的低语声。

繁锦轻手轻脚的走到他的床前，他睡的不是很沉，迷迷糊糊的，没有醒来。

繁锦的手掌在他的额头探了探，烧已经退了。

她轻轻地舒了口气。

眼前一片黑暗，她无法看清楚宇野淳一的脸庞。只能循着记忆中的样子，静静的注视着前方，静谧的空气中，他与她的呼吸纠结到一起。一下，一下。

繁锦的手忍不住伸出去，轻轻地放到他的肩膀，感受他身体的温暖。

过往的种种全部涌上心头。他的好，他的坏，他们那些少的可怜的，在夹缝中偷来的幸福。

少的可怜的幸福。

那一个夜晚，他们并肩走到马路上，牵着手，没有任何的恩怨。

路灯将他们的身影拉拽的长长的投射到路面。

她曾经多希望，时间就停留在那一刻，永远不要再变化。

可惜，就像这个残忍的乱世一般。

上天不断的在告诉他们的。只有现实是多么残酷。

“为什么哭！”低沉的一声猛的响起，让措手不及的繁锦吓了一跳。

她的身子一震，抬头，就算看不到，也能从呼吸中感觉到宇野淳一醒来了。

她忙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却依旧是沉默。

“你是护士？”宇野低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繁锦用力的点了点头，实在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快醒来。

“为什么不说话．．．”

繁锦还是沉默，用力摆了摆手。

“你是哑巴？”这次，宇野淳一的口气肯定了几分，繁锦又点了头。

对面沉默了一会。然后响起宇野淳一自嘲的声音“这倒是个保密的好办法！”

“你可以出去了，我不需要人照看！”

宇野淳一的语气满是冰凉，更是透着一股无所谓的态度。他的手在空中无力的晃动了一下，仅仅一个小动作让他已经开始有些气喘了。

毕竟也是血肉之躯。如何逞强也无法掩盖他的虚弱。

繁锦听到了他的话并没有离开。而是起身走到远远的角落，静静的坐在那里。

宇野淳一也没有再叫她出去。空气中又恢复了静谧。

静谧到只能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

繁锦看着床的位置。咬紧了唇，忍住抽噎。

再次，任由泪水蔓延了全脸。

．．．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宇野淳一默许了繁锦对他的靠近，也只有繁锦一个人可以在那间灰暗的房间里长期呆着。

也只有她可以给他换药，接近他。

宇野淳一能够起床的时候，他大部分的时间就站在露台的位置，因为暗，无法看清楚他的表情。只能从他平淡几乎飘渺的呼吸中感觉到他的绝望和迷茫。

他经常这样一站就是一天，就那么静静地站着。

繁锦简直无法想像，这三年他大部分的时间就是这样度过，受伤的时候昏迷，清醒的时候就发呆。

这样的生活．．．

繁锦的喉间又是一阵哽咽。默默的战在宇野淳一的背后，看着他寂寥的背影。

她狠狠地捂住嘴巴，不让自己的抽噎声蹦出来。

然后，她转身，悄悄地走出房间，几乎在跑进后院的瞬间已经让自己哭出声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上天要这么折磨惩罚他们。

这就是报应吗？

报应。

．．．

就这样纠结的日子过了半个月，前方又传来让宇野淳一出征的命令。

宇野淳一的伤势并没有全好，繁锦每每为他清洗伤口是时候，都能闻见伤口血腥味。哪怕宇野淳一怎么的压制，也能从他身体不自觉的颤抖中感受到他的痛。

而没有意外的。宇野淳一马上就招来了所有的部下商议，明显一副要出征的样子。

丝毫没有提半点自己伤势的意思。

而山本的表情似乎已经见怪不怪。

这三年来。宇野淳一都是这样。

基本上，除了在那间昏暗的房间里，繁锦没有和宇野淳一见面的机会。

而这一天，似乎变得特别沉重，因为明天，宇野淳一就要带着部队出来了。

攻打的是她的同胞。

繁锦默默的进行着手中的动作，将纱布小心翼翼的缠上他的腰部。

“你很恨我们日本人吧！”宇野淳一的声音幽幽的响起，繁锦手中的动作顿了顿。片刻，又若无其事的开始缠绕。

“是啊，怎么会不恨呢，曾经．．．”宇野淳一的话停了很久，最终缓缓的叹口气。无限的惆怅。

“如果这次我死了，也当是为你的同胞报仇了吧！”

死，繁锦的手一抖。

接着又是死一般的沉寂。

最终，宇野淳一挥了挥手“你出去吧。明天开始就自由了。”

繁锦在原地站了一会，然后默默的转身出去，最后一眼，宇野淳一瘦削的背影映入她的眼睑。

眼眸一阵生疼。

出了去，山本远远的站在那里。

“明天你还是走吧！”山本说着将手中的纸袋递给她，“这是司令让我给你的，他说，放你自由。”

是钱，厚厚的一摞钱。

“很，危险吗？”繁锦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山本苦涩的笑了笑“你觉得会有安全的战役吗？每次，都是一次生命的堵住。只是，司令更像是一个狂徒！”山本叹口气。

“山本，你劝劝他好吗？其实．．．其实．．．”繁锦拼命的在脑子里想要找出一个理由，可惜，却是那么无力。

她也彻底慌乱了，真的不知道要如何。

山本只是摇头“我想你比任何人都明白，司令根本就没有半点求生的意识，他没有选择。这几年，对于任何事他都是麻木的。赵小姐，或许，我们真的没有办法了，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

仅仅四个字，已经让繁锦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她的身子摇晃了一下。

“这笔钱你拿好。以后会用上的。赵小姐，或许我真的不该带你回来，万一被老爷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你还是离开吧。”

繁锦摇头，离开，让她看到了这一切，让她如何离开，如何能够离开。

“山本...我求你，让我呆到明天，我想要看着他出征。”

山本脸上一片难色，最终艰难的点点头。

“好吧，明天司令出发后，我会安排你和小少爷离开，至于以后，你们好自为之了。”

繁锦沉默的低下头。

前方，尽管是明媚的阳光。

心中却是那么阴暗。

漆黑一片。

一如他们的未来，看不到一丝希望。

第二天，军部的车早早的来到了宅子的外面等候。

依旧是那件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繁锦默默的看着宇野淳一忍着伤痛将军装一件件的穿起，庄严肃穆的样子。

凝重到让人无法呼吸的感觉。

“山本把钱给你了吧，拿那笔钱好好的生活吧，没必要再为日本人服务。”

宇野淳一边说边套上军靴。那种沉重到似乎在践踏的脚步声曾经在繁锦的生命中是一种阴霾。

像是锥子一下下的戳着她的胸口。

最终，繁锦在宇野淳一步出宅子后，匆忙跟了上去。

宅子的门口停了三辆黑色的轿车，车旁都是全副武装的宪兵，一个个凶神恶煞。

见到宇野淳一纷纷行礼。

宇野淳一不为所动。

背对着繁锦，立在车旁很久很久。

繁锦站在一旁的角落，和所有的下人站在一起，紧紧地攥紧手掌。

为什么，她有了那么可怕的念头。

为什么，她的脑海里会有那么可怕的预感。

组后一次，

...

不...

繁锦无法面对，忍不住冲出人群的冲动。

眼角却突然瞟见对面宪兵的人群中有一个人，他的表情不对，而且他的手正迅速的从腰上取下配枪。

繁锦惊恐的顺着那人的目光看过去，更让她惊愕的是，宇野淳一分明是觉察到了的，可是他却没有任何反应，甚至，他的嘴角微微的扬了扬，表情里竟是有了一种解脱的感觉。

她眼睁睁的看见，宇野淳一缓缓的闭上了眼。

不...

几乎是在枪声响起的同时，繁锦只听到自己的尖叫声。然后就是背脊钻心的痛。

让人麻痹的痛瞬间蔓延了全身。

“繁锦！”有人在叫她，多少熟悉的声音。

然后，在一片尖叫声和怒吼声中，她感觉自己被搂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繁锦艰难的睁开眼，眼前是宇野淳一惊恐和错愕的脸。

这也是她第一次在这么光亮的地方看宇野淳一的脸。

一张瘦削的脸，满是沧桑。

还有耳际那些已经无法褪去的疤痕。

宇野淳一紧紧地抱住她。

“繁锦，繁锦，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

宇野淳一的手上全是血，猩红的血。

全是她的血。

他们的背后，宪兵已经乱成一团，叫嚣声，呼救声。

繁锦几乎使劲了最后的一丝力气，伸出手缓缓的抚上宇野淳一的脸。

“答应我，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