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我去照顾一个人。”魏爷的脸上也有了笑脸,他的眼睛眯着,却射出了光芒。

诚哥开车带着阿来来到了一处幽静的别院。

阿来很好奇,在上海滩这个繁华的大都会里,会有这样安静的地方,周围是相对安静的居民区,清一色的小门小院,墙上爬着绿藤,衬着蓝天白云,真有一种世外桃源的感觉。

“不会是女人吧?”车刚一驶进这条小巷子的时候,阿来便有了一股子不祥的预感,他转过头去问诚哥。

诚哥只是呵呵的笑着没回答。

“唉,有女人是福气,女人多了是麻烦啊!”阿来挑着眉,表情夸张的叹了一声,心里却犯起了糊涂。

这个魏爷,要他来照顾女人?

――而且还是…他魏爷的女人?

诚哥被阿来逗得笑容更加的扩大了。

停了车,诚哥带阿来走进这间小院。

院子里,种着一株株的玉兰,树干婀娜有致,叶子青葱恰人,树上缀着朵朵法白如玉的玉兰花儿,花大似碗,倒如同碧水池边盛开的莲花,一朵一朵沾着露珠儿,让人恍若来到了仙境。

阿来一边仰头看着这些玉兰花儿,一边暗自猜测着这将是个什么样的女人。阿来见过的女人不少,在他的印象中,大佬级人物的女人,应该是那种珠光宝气,涂得红红绿绿又媚眼好丝的女人,那种露着肩,露着粉嫩大腿的、就像是没有骨头似的动不动就得往男人身上靠的女人,但是,那糟老头子派自己来做什么呢?他阿来又不是老妈子,能给女人做饭洗碗,也不是丫头,能洗衣叠被的,这叫他妈的怎么一回事啊?

诚哥敲了敲门,屋子里传来一个很好听的女声,两人推门而入。

阿来彻彻底底的倒吸了一口气。

这是一间,如同古代女子闺房般清新典雅的房间,弥漫着一股子清香之气。阿来还没有看清周围的摆设,就被一位端坐在窗前的白衣女子吸引了视线。

那女子穿着银白色绣花儿高领褀袍,漆黑的秀发烫成卷挽在脑后,一张素净容颜,两道柳眉微微上挑,那张脸上的五官还未被人看个仔细,全部的视线却早已被那双黑白分明的双眸强行吸了过去。那是一双,黑得如同深潭一般的眼睛,眼白微蓝,瞳孔间有两个亮得灼人的亮点,但那双眼睛给人的感觉却不是炽热,而是一股子彻骨的寒冷――从心里,冷到外面。

那女子见到诚哥,双眼一亮,一丝笑容拂上她的面颊,然而当她看到诚哥后面跟着的阿来的时候,这双美丽的眼睛,却又顿时黯淡下去、冷漠下去。

“云婉姑娘,这是阿来。”诚哥将阿来介绍给那女子,“是魏爷派来保护您的。”

阿来笑着跟云婉打了个招呼。

云婉却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阿来,转过头去,漠然的望着窗外。窗外是一片浓郁的绿色,映着她那张素净得不带一丝人间烟火味儿的面容,有一种极具震憾的美感,但是,这种美虽然近在眼前,却恍若隔之千里,容不得任何人去走近。就像是天上的嫦娥,别人上不了月亮,她自己也不愿意下来。

“这段时间,上海有一批新兴的帮派,做事手段毒辣,又没有规矩。”诚哥似乎并不对云婉这样的态度感到意外,他依然温和的笑着,转回头对阿来说,“这些年轻人,整天就想着冒尖儿,不断的威胁魏爷。几阵子,趁魏爷和云婉姑娘出门的时候偷袭了魏爷,连云婉姑娘的贴身丫头都没能逃过一劫,所以这段时间,要辛苦阿来你了。”

阿来点了点头:“你放心吧诚哥。”

云婉这才瞟了一眼诚哥。

一丝微笑却在阿来的心底绽放。诚哥的这些话,为什么没有在车上说,也没有在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说?偏偏要当着这云婉姑娘的面儿说,这话,像是说给阿来听的,似乎,又像是说给云婉听的。

第三十五章 抓狂的阿来和绝代的青衣

更新时间2008-3-610:00:00字数:2247

诚哥走了,只吩咐了阿来一点事情,旁的一句话也没有交待。弄得阿来就像是一个被扔进了荒地里的傻小子,四处望也望不到个头。

眼前倒是有一个天仙似的美女不错,但若是你在荒地里碰到这么个身穿白衣的美人儿,你也只能把她当成从坟堆儿里爬出来的女鬼,感觉好不到哪里去。

况且这美人儿一身的清高,一脸的熟视无睹,仿佛阿来完全不曾出现在她的视线里。自顾自的发着呆,看着书,把玩着桌上瓶子里的玉兰花儿。

这女人的来头和有关于这女人的一切,阿来知道,是断然不可能从诚哥嘴里透出来半分的了。诚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茶壶,心里有得是物什儿,但怎奈终归是个小口的容器,半分也倒不出来。不过,这或许就是魏爷如此信任诚哥的原因吧?

但是阿来有种感觉,这个云婉姑娘真真儿的就把自己当成了月亮里的嫦娥,水袖一挥,飞上了清辉四溢的月亮,她的眼睛里就再没有人间的凡夫俗子,只剩下自己了。

一楼是客厅兼书房,只有一个沙发,一个茶几,一个临窗的桌子和椅子,其他的,就只剩下倚着墙的一柜子的书和其他一点小摆设,清一色的红檀木质地,古色古香。窗子对面的那一面墙上,铺展着一件淡粉色的水纹绣蝴蝶儿的戏服,戏服旁边是一枝梅花,似是被画到墙上去的,甚是雅致。

阿来咂着嘴,欣赏着这一切,他完全想像不到,魏爷的女人会是这个样子。难道那老爷子不怕这冰美人儿硌手、冰人吗?

这样想着,他未免有些乐不可支了。

咧开的嘴还没合上,云婉姑娘已经看过来了,她淡淡的扫了一眼阿来,眼睛里的,是明显的不悦成分。阿来忙收敛了笑意,规规矩矩的在沙发上坐好。

云婉慢慢的站起来,白云一样飘向楼上。

外面已经有落日的余晖洒进窗子了,阿来看了一眼外面,从窗子看出去,恰好看到那金黄的余晖从玉兰繁茂的枝叶透过来,像是跳跃着的珠子一般,从洁白的花朵和翠绿的叶子上滚落到屋子里,还真是美到无话可说的地步。

这个时间,意味着阿来身为保镖的第一天,已经熬过去了。

楼上传来了阵阵菜香,引得阿来口水直流,他有点坐立不安了。

门轻轻的被敲响了三下,阿来一下子蹦起来――他的救星到了。

阿来重重的打了一个饱嗝儿,倒在林阴架的长椅上。看着从昏黄灯光里透出来的那个纤细优美的人影,打从心眼里的不解。

普通的女人不是都喜欢锦衣玉食的吗?怎么偏偏这个云婉姑娘却不施粉黛,静的吓人的?

“来哥,你可别小看这个云婉姑娘!”阿德往嘴里丢了一粒花生米,边嚼边说,“想当初,她可是红遍了整个上海滩的一个绝代青衣哪!”

“青衣?”阿来直起半个身子,“那不就是戏子喽?”

阿德乐了,“来哥,你可别小看戏子哪!当初这云婉姑娘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啊!走到哪儿,都跟着一屁股的戏迷,可是个风头浪尖儿上的人物!可惜这云婉姑娘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儿,得罪了不少的风流阔少和黑帮老大,被人暗中下了药,登台的时候嗓子倒了,硬生生的被哄下了台。免不了大病一场,从此再没有上过台。唉。”

阿来听得来了兴致,不由得坐起身来。

“偏偏人世道就是这样,甭管你当初是怎么个绝代风华,嗓子一倒可就不值钱了,戏班子的班主就要给她卖到大户人家做小妾,她死活不从,还偷偷的要上吊。班主急了,打得她皮开肉绽,要卖到妓院里去,到底还是魏爷花了几百个大洋买了回来,养在这儿的。”

阿来“哦”了一声,难怪这个云婉姑娘会有着这样冷冰冰的眼神了,原来这其中还是有一番隐情的。

阿德陪阿来吃了晚饭,便告辞了,阿来来到一楼的客厅,百无聊赖的坐在那,索性一下子倒下来,和衣而睡了。

接下来的几天,一如既往。

阿来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个鬼一样了。眼前的云婉姑娘整天都是不温不火,却又冷冷冰冰的,也不跟自己说话,也从来不看自己。就仿佛是开在枝头的玉兰花,兀自芬芳,兀自清高,兀自美丽着。

有趣的是,魏爷,似乎也并不到这里来。他们的关系真是那种那种关系吗?倒很让人费解的。不过,像魏爷这样的人,怕是有太多的女人忙活不过来了吧?阿来想着,忍不住又要笑来。

胡思乱想,大概是阿来每天的必修课了。如果不是阿德每天还给自己送点饭,陪自己说点话的话,那他可真就要疯了。

他每天做的事,就是对着窗户发呆,其实阿来是很想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或者是大喊一声,大骂一声的,可是他不敢。

他怕惊了这个月宫里的嫦娥,她的眼睛是折磨人的最好的东西,这一点阿来不得不承认,那双眼睛只要一看你,那灼人的亮点就会瞬间把你冻成冰。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一天,云婉像是来了兴致,她婷婷袅袅的走下楼来,手里端着一个黑色的盒子。阿来正盯着窗外落在枝头的一只鸟,那只鸟正吱吱的叫着,梳理着身上的羽毛。听到身后有响动,他不由得回过了头,却见云婉姑娘正站在楼梯的最后一个台阶儿上,目光烁烁的看着自己。

今天的云婉姑娘似乎与平日里不同,她的脸上带着笑意,焕发着一种神彩,似乎有一种高兴的神情和一种无法言语的期待神色。倒让阿来看得傻了眼。

“我唱戏与你听好么?”云婉伸出了一只手,挽成兰花儿,指向阿来,她的柳眉上扬,双眼透着一股子水样的波光,衬着那亮点有如飞落入水中的星子。那只伸出来的手,如玉琢一般晶莹通透,细致动人。云婉拖着京剧的韵白念着,似是在对阿来说话。

阿来,彻底的蒙了。

第三十六章 生日

更新时间2008-3-79:39:00字数:2317

阿来瞠目结舌的看着云婉姑娘,她脸上的神情与平日里清高孤傲的她不一样,这是一种兴奋的,期待的、陶醉的神情,与她给自己的印象完全不相吻合。

云婉,却无视阿来的诧异,径直走到桌子前,小心翼翼的将那箱子放在桌上,轻轻的打开。

一股油彩之气顿时冲淡了屋子里的清香。

云婉将一面镜子放在对面,用两根手指轻轻的按住眼眉上方,将眼睛往上推,然后用一块黑布左一圈右一圈的缠住,看得阿来真咧嘴,这种勒法,还不得把脑袋勒下来?

可是,缠完了布的云婉,眼睛却立刻灵动起来,妩媚起来了,云婉左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意的轻叹了一声。然后取出一个小盒子,用中指去醮那里面的东西,一点一点的在脸上晕开来,再用笔轻轻描画,她认认真真的上着妆,一丝不苟的贴上一大堆亮晶晶的贴片和花朵。左一个,右一个的,仿佛乐在其中。

阿来皱着眉看着眼前这个云婉姑娘,心里不知为什么升起一股子悲凉的感觉,这种感觉很隐约,是阿来这辈子没有感受到的。他平生第一次去观察女人,感受女人。这个云婉姑娘,此时正像是一位准备舒广袖,飞入月宫的嫦娥,带着兴奋与期待的神情,欣赏着自己、端详着自己,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丝毫看不到外面。

那个世界,似乎比现在的世界更加的多姿多彩,喜、怒、哀、乐也更加的明显和剧烈,这些个情感似乎在她的脑子里、心里汹涌的翻腾着,让她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了。

云婉慢慢的转过了头,涂着胭脂的樱唇微微的上扬着,眼睛里流光溢彩,似是转动着无数的星辰,那双眼睛里饱含着热切,荡漾着秋水,看得阿来根根汗毛都立了起来。

这、这真的不是平常的云婉姑娘了!

阿来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云婉姑娘,却伸出一根葱心儿似的手指,举到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手腕微转,眼睛望向窗子对面的墙上,手慢慢的指向那里。阿来顺着她的手看过去,却见云婉姑娘指的,正是那件水粉色的水纹戏服。

他恍然大悟,急忙走过去,将那戏服摘了下来,双手捧着拿给云婉姑娘。

云婉姑娘却并不伸手来接,而是挺直了腰背,伸开双臂,面带微笑的转过身去。阿来愣了愣,立刻反应过来,赶情这云婉姑娘是在等着自己伺候她穿衣哪!

阿来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但见面前的云婉姑娘煞有介事的样子,却也只得配合她,便将戏服展开,轻手轻脚的为这号称“绝代青衣”的云婉姑娘套上了戏服。心里还不由得连连暗叹――

瞧见没有?角儿就是角儿,骨子里就透着这么一股子角儿的劲头儿!怕是死都忘不了端着这架子呢!

见这姑奶奶已经穿上了戏服,阿来便立刻转身退下去,人家角儿都上了行头了,咱这伺候角儿的,还不赶紧下去?却不想还没等他来得及走开,那云婉姑娘突然“喂呀――”一声叫板,吓了他一跳。

屋子本来就静,阿来又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真真儿的跟野坟地里的鬼嚎一样。阿来没看过几场戏,穷人命贱,哪里懂得什么戏的?见云婉姑娘徒然一个亮相,俏生生的站在那里,阿来感受得到的,只是她一身的鬼气,令人抓狂。

却见那云婉姑娘玉手挽成兰花儿,一指窗外,整个人也做成向外看的姿势,阿来也忍不住伸着脑袋,顺着她的手向窗外看去。

“梦回莺转,乱煞年光遍,人一立小庭深院。注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云婉姑娘兀的唱了起来,如同玉琢的手指头轻颤着,头轻轻的摇着,眼睛里似是含着点点泪珠儿,衬得那双美目璨若繁星,樱唇红艳欲滴。

什么什么跟什么?阿来糊涂了,他看了看窗外,还是翠绿的枝子衬雪白的玉兰花,哪里来的什么莺,什么线的?

“嵌雕栏芍药芽儿浅,一丝丝垂杨线,一丢丢榆荚钱。”云婉姑娘又唱,她的声音有如黄莺,婉转、凄美、含着凄凄切切的悲,浸着清清凉凉的怨。

嗐!阿来一拍大腿,转身走到沙发前,一屁股坐下来,哭笑不得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姑奶奶。

难怪魏爷瘦成这样,八成都是这云婉姑娘给闹的!

正在阿来忍无可忍的当儿,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何人敲门?”阿来还没有来得及跳起来去开门,云婉姑娘倒抢先应了。只是她似乎还没有从她的世界里出来,依然拖着韵白念道。

门开了,诚哥面带笑意的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大束花儿。

阿来刚还想冲上去好好感谢诚哥,却被他手里的花弄得愣住了。

然而愣的显然不仅是阿来一个人,云婉姑娘见到这束带着露珠儿的娇艳花朵也微微的愣了那么一、两秒,但随即脸上绽开了如花般明艳的笑颜,这笑,是阿来在这的几天里完全没有看到过的,那样动人,那样妩媚。

“你还记得?”云婉姑娘终于用正常的语调说话了,她的眼睛里依然转动着繁星,但却仿佛是闪动着感动的光芒。

“云婉姑娘,今儿是你的生日。”诚哥脸上含着笑,不卑不亢、不温不火的说道,“魏爷叫我把这些花儿送来,顺便让我告诉你一声,晚上七点他在‘梨香苑’点了你爱看的几出戏,到时魏爷会派车来接你过去。”

云婉姑娘的脸刹时变了颜色,她那双美丽的眼睛圆睁着立了起来,秋水般的光芒消失了,星辰们也慢慢的向瞳孔中间收拢过去,凝聚成灼人的亮点,透着冰一般的光芒,牢牢的盯住了诚哥。她伸出了一只手,颤颤的指着诚哥,嘴唇轻颤,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诚哥默不作声的看着云婉姑娘。

“罢、罢、罢!”云婉姑娘突然一甩水袖,转过身,云一样飘上楼去。

诚哥脸上的笑意也在慢慢的褪去,他的眼睛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愧疚。但只那么一小会儿,诚哥便自嘲的轻笑一声,回过头来,拍了拍阿来的肩膀,道:“怎么样?还习惯吗?”

第三十七章凄婉如云

更新时间2008-3-916:14:00字数:2711

“梨香苑”是上海滩最有名的戏班子,不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花了大价钱,是点不到戏的。

云婉姑娘一袭银白色绣蝴蝶图案的旗袍,外披一件藕荷色的披风,面色淡然的坐在看台上。她的眼睛从不向两边看,只是直直的盯着戏台子。魏爷坐在云婉姑娘的旁边,手握着一个袖珍紫砂茶壶时不时的举到嘴边,抿一口。

这场子,被魏爷包下来了。所以几层楼的看台,就这么空着,只中间那个圆型空起的看台上,坐着这两位金贵的客人,还有他们的几个手下。

阿来坐在最后边,无聊得直犯困,根本不想去看戏台子上的戏子的惺惺作态。

“来哥,跟美人儿做伴儿,可舒服得紧?”阿德凑过来,揶揄的笑着,捅了捅阿来。

“他妈的!”不提还好,这一提阿来就是一肚子的气,“我他妈都要成保姆了!”

阿德乐得嘴咧得老大,悄悄说:“听说那云婉姑娘小时候就被卖到戏班子里,为了成角儿可吃了不少苦,见天儿的挨打。好容易成了角儿,又被人从戏台子上给哄了下来,脾气难免有些古怪。角儿嘛,终归是角儿的!”

阿来刚想骂一声,戏苑的灯,突然间灭了。

就在灯熄灭的一瞬间,突然响起了几声枪响。

一切似乎都随着这声枪响乱了套,一时之间,枪声、惨叫声、怒骂声、尖叫声、杯碟落在地上的声音以及慌乱的脚步声在黑暗里响成一片,阿来顿时精神了起来,他迅速站起身来,想要往前赶,灯,却在这时又亮了。

阿来看到地上倒了三、四个兄弟。魏爷却依然坐在那儿,面不改色。诚哥早已经赶到魏爷身前,用身体挡着魏爷,面色紧张的看着周围。包括诚哥在内的所有的兄弟们都亮了家伙,警惕的看向四周。

云婉姑娘不见了。

“魏爷,您老可好?”一个略有些沙哑的声音从众人的脑袋上方传了过来,众人抬头看去,却见一个高个子男人站在六层高的看台上向下俯视。他前面站着一个女人,被他勒着脖子,用枪指着脑袋。

“你是什么人?”诚哥大喝一声,“胆敢偷袭魏爷?”

“你闭嘴!”男人挥枪就是一下,这一枪正打在诚哥的左腿上,诚哥闷哼一声,就要跪下,却强行支撑住了自己。

众兄弟都怒喝一声,想要冲上去。阿来更是怒不可遏,他快走了几步,冲到了诚哥旁边,却被诚哥一把抓住。

“慢。”魏爷慢条斯的举了举手。众人方略后退了半步。“小伙子,我与你素昧平生,你何苦做这样的事?”

“哼哼,魏爷您老这样的大人物我是不敢高攀,”那男人冷笑一声,又突然朗声道,“我今儿惊了魏爷的驾,主要是为了向您讨一个人。”

“哦?”魏爷听得奇怪,问道,“讨什么人?”

“就是你旁边的那个人!”男人的口气突然间凶狠起来,他恶狠狠的盯着诚哥,扼住云婉的胳膊也突然间加大了力道。“那个叫什么诚的!上次的交火,他一枪打死了我大哥!这个仇,我不能不报!”

“哈哈,”魏爷听着那男人的话,不仅不气不恼,反而笑了起来,“小伙子,那你想怎么报这个仇?”

“很简单,只要魏爷把他交给我就行了!”那男人大声道,“怪我手笨眼拙,刚才没有一枪结果了他。只要魏爷把他交给我,我保证不仅放了这个女人,而且绝不会再出现在上海滩。”

“小伙子,你太天真了。”魏爷乐呵呵的掀起了长衫的下摆,翘起二郎腿,笑吟吟的抬头看着那男人,“刀枪都是不长眼睛的,两批人马交火死伤是难免的。你看你刚才也毙了我几个兄弟,你说,这个账要怎么算?”

那男人一时有些语塞。

阿来身后有一个小子轻轻的动了一下,似乎是想偷偷的溜上楼去。

“砰”的一声,一枚子弹径直打向那小子脚边的地面,惊得那小子一动也不敢动了。

“况且,”魏爷不紧不慢的接下去道,似乎根本不把刚才发生的事放在眼里,“阿诚是我的左右手,没了阿诚,就像是卸了我一条胳膊。你觉得我魏爷会为了区区一个女人,而断了我自己一条胳膊?”

“更何况你也看见了,我这帮小子们一个个的都想生吞活剥了你的皮,你觉得你即便是杀了他们两个的任何一个,都能活着走出去吗?”魏爷的眼睛里含着笑意,盯着戏楼上的男人。

那男人的神色立刻大变,他的眼神开始慌张起来,紧紧张张的在下面看台上的几个人身上打转,似乎还没有拿定主意。

戏苑里顿时变得安静起来。

阿来只能听得见自己粗重的呼吸,他被诚哥紧紧的抓住,动弹不得,只能抬头瞪着戏楼上的男人和他身前的云婉姑娘。云婉姑娘面色有些痛苦,横在她脖子上的胳膊勒得她喘不过气来,不过她一句话也没有说,既没有求饶,也没有哀求,只是定定的望着下面的看台。

她在看着诚哥。

诚哥也在看她,诚哥的眼睛里含着焦虑,含着担忧,他的腿在流血,手却加大了力道,紧紧的抓着阿来,疼得阿来不由得咬紧了牙。

“哈哈哈哈,”男人突然间爆发了一阵大笑,他笑得浑身发颤,笑得歇斯底里,笑得在场的人全都皱起了眉头,许久才略略的停了下来。

“好!”他大喝一声,又猛的勒紧了云婉,举枪指向诚哥,“那咱们就同归于尽,反正老子也不想活了,咱们一起下地狱!”

空气刹那间冻结了。

云婉姑娘,却在这些抬起了脚,狠狠的踩在男人的脚上。云婉姑娘穿的是高跟鞋,流金攒珠,二寸来高的尖细跟上裹着金边儿,这一下子踩下去,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疼得那男人杀猪般嚎叫起来,手也不由得松了。

云婉姑娘,突然间纵身从戏楼上跳了下来。

一时,那个男人连同看台上的人全部被她的这一举动惊得呆住了。云婉姑娘的脸上却含着笑,她的眼睛依然看着诚哥,那双眼睛里没了冰,没了雪,饱含着深深的爱恋与柔情。她在下落,如一只翩飞的蝶,似一朵轻渺的云,眼看就要落在地上。

“砰”,戏楼上的男人突然间回过神来,他恼羞成怒的举起枪,对着云婉开了枪。云婉姑娘下落的身子微微的颤动了一下,她的表情也微微的一顿,眼里的柔情夹上了一丝惊愕,脸上的表情刹那间凝固。

她的身子,落在了地上。

“我操你姥姥!”一声怒骂,紧接着是一声枪响,阿来咬着牙,鼻孔野兽一样张合着,他的手里举着枪,目不转睛的看着那男人左胸开立刻绽开了一朵红花。身边立刻又有兄弟反应了过来,枪声接二连三的响起来。

阿来没有再去关注那个如同抽搐的蚂蚱一样的男人会不会变成蜂窝,他只是转过头去跌落在地的云婉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