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怪谁!”看着赛宁我莫名的火气上来,“他给人打破了头,你不知道先送他去医院啊,哭有什么用,你的眼泪能疗伤啊!”

直觉让我觉得,今天这事儿跟赛宁有关,猴子一进学校就苦恋她,砸了大笔的钱在她身上,可她却一直跟猴子暧昧个没完,就是不给猴子一准信儿。所以不免的,看到她,我就心中有气。

“莉香,别说了,是我不要去医院的,不怪赛宁,咱们走吧。”猴子忽然发话。

“猴子,你就是贱!”我扶起他,恶狠狠的一语双关。

“谁说不是呢。”猴子惨笑一下。

很少见嬉皮笑脸天塌下来当被子盖的猴子有这样的神色,我看了瞬间难过起来。

于是扶着他往外走,不再说什么。

赛宁就幽幽的跟在后面,像个丫鬟。

走到大厅,服务生看到流了满脸血的猴子,快步走过来问怎么了,要不要报警。

我还没等讲话,面目已然变得很可憎的猴子就嬉皮笑脸的回答服务生说。

“我们自己人闹着玩儿真人PK呢,没事儿。”

我心中有数,这里面必然有蹊跷,于是也跟着说。

“就不惊动警察叔叔了,这么晚了,警察叔叔也得休息。”

走到门口,只停着一辆出租车,猴子转身对赛宁说。

“你先走吧,我跟莉香再打一辆,到学校给我发一短信,好让我知道你到了。”

赛宁杵在那儿,楚楚动人状,说:“可是你的伤…”。

我看了又来气儿,出言讽刺道。“他的伤死不了,要死早死了。赶紧上啊,这会儿都是自己人,没人觉得你是小龙女。”

赛宁讨了个没趣,转身上车,头都没回。

我心想你刚刚“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的样儿哪里去了,但看着猴子望向她背影的眼神,我叹口气,终究一句话都没再多讲。

望着出租车缓缓开走。车灯在略微有雾的凌晨射出两道朦胧的光。

猴子叹口气,蹲坐在路边的台阶上。双手摸口袋,却什么都没摸到。

我知道他找烟呢,从包里拿出烟来,点上,递给他。

他在微弱的光线中,一口口的抽烟,眉头紧锁。我就静静地坐在他身边,静静的,静静的。

猴子抽完一根烟。又长长的叹口气。

侧过脸来,面色有些苍白的问我说,“莉香,你怎么不问我刚刚发生了什么。”

我理一下头发,看着猴子,笑道:“你要是想告诉我,自然会讲,你要是不想告诉我,我问再多也没用,不是么?”

猴子拍下我的头。“你这么伶牙俐齿,哪个男人敢要。”

“要是男人为了我抢破头,那我宁愿不去祸害人家。”我略带讽刺的讲。

“这点你大可以放心,你酿不成人间惨剧,谁不知道你是个纸老虎。”

“知道的人还真不多。”我嘴硬道。

“唉,不贫了,莉香,我惹事儿了。”猴子声音沉下来。

惹事儿了?我心中一惊,猴子家里有个小家族企业,父母把他当宝贝宠,给他大笔零花钱。猴子也乐善好施,不心疼花钱,在北京也算吃的开。他个性要强,很少认耸,这次他这么说,看来是真出事儿了。

猴子伸手拿过了我正抽着的烟,一边抽,一边给我讲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他晚上莫名的低落,就想去夜店玩儿,打电话给我,我同意了,他便又打给了赛宁。

结果赛宁接了电话说,她正跟同学家玩儿呢,猴子也没多想,嘱咐了几句就把电话挂了。

他穿衣服出门,结果在学校门口看到赛宁上了一辆银色奥迪TT的跑车。

猴子顿时疑窦丛生,鬼使神差的,便打车跟了上去。

结果车子往北上了二环,又往东走,他就这样一路尾随,跟到了雍和宫钱柜。

接着便看到赛宁跟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孩子下车,俩人呈亲密状去了三楼。

猴子向服务生问清楚,赛宁他们在309,于是便开了308的房间,在房间里给赛宁发了短信,说他在308,让赛宁过来…

赛宁看到了短信之后自然花容失色,就跟309房里的人讲说,有朋友在308,她过去打个招呼。

两人见到面之后,猴子冷笑一声,直接开门见山,质问赛宁为什么撒谎,骗他说在同学家。

赛宁支支吾吾,想随便扯几句,撒个毫无技术含量的小慌,就像以往那样把猴子给糊弄过去,可这次猴子铁了心要问出点儿什么来,丝毫不再吃这一套。

看赛宁欲言又止的样子,猴子的怒火就“腾”一下从心底直冒嗓子眼儿,于是就牙一咬,心一横。放狠话对赛宁说,如果她今儿不给一交待的话,以后,连朋友都做甭做了,大家各奔美好前程去。

赛宁瞬时落下泪来,对猴子和盘托出。

原来来接他来的男孩儿,是一家上市公司老板的儿子,俩人上个月,在赛宁班里某个女生的生日聚会上认识了,一聊之下竟然挺投机,就若有若无的保持着点儿联系。

结果今天晚上那男孩儿打电话给赛宁说,让她陪着自己招待几个朋友,然后暗示赛宁说,可以让赛宁在他爸朋友的新剧里露个脸,做个小小的女三号。

赛宁也是那种小城市考来电影学院,凭着自己生来的一幅好脸孔,想一圆明星梦,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女孩子,想说去了也不会少块肉,陪喝酒又不是陪上床,自然也就半推半就的同意了。

没想到赛宁一进房间,就只看到几个啤酒肚的半秃中年男人。

屁股还没坐热,就被灌了三杯没勾兑过的芝华士,有一个长相最为猥琐的,还偷偷的捏了她的屁股。

正说到这里,那小开看赛宁一时没回来,便过来寻觅。

刚推门进来,看到猴子,就问说,赛宁,这是谁啊,怎么就一人啊,不如去我们那屋一起玩儿啊,人多也热闹。

本来这话没什么,还透着一股子客气劲儿。可刚听完赛宁控诉的猴子,听了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几步上去,就撕住了小开的衣领,说,我是你猴子爷爷。

小开也是个从小被人当佛爷供的主,一看这阵势,就有点儿懵。连声说,哥们儿,有话好说啊。

赛宁赶紧上来扯猴子的手,说猴子你喝多了,你赶紧放开。猴子这才松开,刚撒手,那小开转身就逃了。

赛宁叹口气,咬着嘴唇对猴子说,猴子,这人,咱们惹不起。

猴子刚要说点儿什么,只见小开带着几个人就进来了。

人多势众,小开瞬时也换了一幅嘴脸,张扬跋扈的冲着猴子嚷说,孙子!你丫刚刚放什么屁了!

猴子做无辜状,说,我说什么了?

小开中招,说,你说你是我猴子爷爷!

猴子见小开中计,立即道,哎,好孙子。

听到这对话,连刚刚还在委屈里眼带泪花的赛宁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小开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看到笑着的赛宁,伸手就是一巴掌。

猴子一看赛宁被打,顿时急了,冲上去,却给跟小开同来的那几个中年男人捉住了手臂,小开顺手拿起一个酒瓶,就朝猴子头上抡了过去。

酒瓶应声而碎,猴子的头破了,血顺着脸流下来。赛宁被吓到,一时无语。

这事儿咱们没完。孙子。

小开跟赛宁打听了猴子的身份后,恶狠狠的撇下这么一句话,招呼那几个中年男人走人。

他们走之后,赛宁才像如梦初醒一般,大哭起来。

一边哭,一边骂猴子,说猴子这下你惹出事儿了吧,让你招惹他们,他们你惹的起么。

被人撂在地上的猴子,自己缓缓坐起,倚到沙发上,他脑袋嗡嗡响,晕呼呼的,但忽然想起我还在BABY等着,便打电话让我来收拾残局。

听完猴子的讲述,我无名火起,跟猴子嚷说,“早知道是这情况,刚刚就应该报警,这是首都,还和谐社会呢!有本事等奥运打外国人去啊。丫们这是扰乱社会治安,还加故意伤人,咱们有伤证明,少说也得拘留那孙子十天半月的。”

说罢,我就要拿手机报警。

猴子迅速按下我的手,叹口气说,“莉香,你怎么就是不懂呢,有那小开的爸爸在,丫就算杀了人,也能无罪释放,说不定,被杀的那人,还得判赔钱。”

我一口气噎在那里。

猴子继续说道,“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觉得那孙子肯定不会就这样罢休,这种事儿你见的还少么?”

“…”我彻底泄气了,想了想,对猴子说道。

“这样好了,我们家钥匙给你,你去我家里住几天吧,我先回学校住,课你也别上了,我帮你搞病假条,你失踪几天,小开又不是闲的没事儿干,估计找不到你,过几天也就忘了。”

“这…方便么?”猴子面有难色道。

“猴子,咱们俩都算来闯北京的,我在北京也没什么亲人,你就算我半个弟弟了,少跟我客气。”我拍他头。

“可…”

“打住!”我把钥匙塞到猴子手里,起身拍拍屁股说道,“咱们先去医院,把头包一下,万一得破伤风翘辫子了,那就彪悍了,你的人生也就圆满了。”

“这算是咒我么?”

“你觉得呢?”

“我觉得是,最毒妇人心啊…”

“这话应该用在赛宁身上吧!,猴子,有句话我早就想说了…”

话还没讲完,猴子就打断我说。

“莉香,别说了,赛宁也是个可怜的小女孩儿。”

我望向猴子的脸,只看到一脸的怜惜和心疼。叹口气,也便闭嘴了。

亲爱的猴子,无论如何,你这也算是幸福一种吧。起码在这个空旷又满是人烟,处处兵荒马乱的城中,你还有惦念的人,和存在的理由。

而我呢…

我没有继续想下去,一辆出租车在我们面前缓缓停下,我让猴子坐在后面,自己坐在了前排位置,往最近的积水潭医院开去…

我们刚一上车,司机用后视镜瞥了一眼头破血流的猴子。说道。

“我去!这哥们儿怎么了,大晚上的怎么负伤了,喝多了给摔了啊,怎么摔成这样啊。”

我一向爱跟北京的出租车司机师傅逗贫,于是随口说。

“师傅,这您可冤枉他了,刚我遇一流氓,人英雄救美来着,没想到让流氓反手给了抡了一板儿砖,跑了,我这不送人去医院嘛。”

“啧啧。”那师傅赞叹道,“还是咱们北京好小伙子多啊,这事儿,要是搁我身上,让我给遇着了,肯定也二话不说,奋不顾身的救你。”

“师傅,我不是北京人。”猴子略微没好气的说道。

“那来了咱北京,喝了咱北京的水,也算是半个北京人了呗。”师傅丝毫没听出猴子语气中的不爽。

猴子无语了,于是我接上话说。

“师傅,那您见义勇为过嘛?”

“那简直了,我年轻的时候,可是混南城的,那叫一侠义心肠啊,郭靖知道吧?郭靖什么样儿,我什么样儿。”

“您赶上了,我还真不知道郭靖是谁。”我继续逗司机师傅。

“嗨,我忘了姑娘不爱看武侠小说了,得咧,就是一古代的雷锋吧,还会武功哒,水平特高的那种。”

“那要是郭靖耍流氓,您救我么?”

“厄,这估计悬,我要是打不过,这不成飞蛾扑火了。这样好了,我打110,让警察叔叔救你去,有困难,找警察嘛。”

“敢情您也靠不住,一郭靖就给您吓趴下了。”

“叔叔老啦,家有妻儿老小,保命重要。”

“哈哈哈”我跟司机同时大笑起来,就连在后排一直不屑我们俩臭贫的猴子,也忍不住心底漾出来的笑意,微微的撇了撇嘴,以掩饰他嘴角的笑意。

转眼到了积水潭医院。猴子下车,我付钱。叔叔找钱的当口,小声的跟我讲说。

“姑娘,他英雄救了美,你可别脑袋一热就给以身相许了,咱北京姑娘可不能跟了一外地小伙子,虽说他长得也有个人样儿。”

“成,我记住您这话。”我含笑接过司机手里的钱,继续贫道:“我就按照您这样的标准找,低于您的我都不拿正眼瞧他们。”

“嗨,我哪儿成啊…”司机挠挠头,被我讲的不好意思。

“跟您聊的很开心,开车注意安全哈。”我撂下最后一句话,下了车。

凌晨的积水潭医院不知道为什么显得格外的阴森恐怖,灯光白漆漆的,还有门口那一溜儿冬青,看一眼,我打从心眼里觉得发毛。

猴子故意头也不回的往医院奔去,我快步跟上去,很无尾熊的拉着他胳膊。

“看不出来啊,你连个中年出租车司机都开始勾搭了哈,饥渴成什么样儿了都?电话留没?”猴子一上来就劈头盖脸的给我来了这么一句。

“何止电话啊,家庭住址都留了。我二十芳龄,寂寞芳心,貌美如花,自然要时刻向异性发动攻击”,我故意气他。

“怎么没见你攻击我啊?”

“我不恋童啊,再说了,近亲之间不能结婚。”

“一路上就看你跟那司机臭贫了,还假装北京女孩儿,我都服了,敢再不要脸点儿么?”

“那下次我假装一美国的,还得用伦敦音讲普通话,如何?”

“…”猴子无语了,瞪我,做咬牙切齿状,“莉香,说真的,有时候,我真想咬死你,直接咬脖子下的大动脉,咔嚓一声,一口解决。”

“你有獠牙么?有晚礼服么?有古堡么?有棺材么?没有就别装吸血鬼了,看着寒颤”,我白他一眼。

“吼。”猴子怪叫一声,甩开我,不讲话了,只是默默的加快了步伐,甩开我,装不认识我。

“哎,你别走啊,俗话说,胜不骄败不馁啊,真是没有幽默感。”我一边笑着,一边快步跟上去说道。

急诊室里,接待我们的是个很和善又漂亮的年轻女孩儿,让我跟猴子大舒一口气。

虽说当今是和谐社会,可是按照我以往的经验,这时段在北京的医院的急诊室,有太多态度恶劣到可以上演真人版天生杀人狂的医护人员了。

不过这姑娘不错,且是相当不错。

不到三分钟的简单检查和消毒之后,手脚倍儿熟练的就给猴子开始包扎了。

一边包扎,一边还很关切的问猴子疼不疼。

一向在赛宁的忽冷忽热中成长起来的猴子,哪儿受过漂亮女孩儿的这等待遇,平常的伶牙俐齿也不见了,跟个情窦初开的小处男似的,语言都省了,直接红着脸鹌鹑状点头摇头。

我撇了一眼那姑娘胸前的挂牌,一看之下差点儿吐血,那白底黑字的横条胸牌儿上,赫然写着俩大字儿:樱桃。

天底下竟然有人叫樱桃,我被雷到了。

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类叫这名儿的,中国之大真是无奇不有,物种和人名真是多样性啊,要是给我一机会,我就叫冬虫夏草,听着多珍贵喜庆。

话说我小学时一直憎恨我的名字,觉得太过普通,满大街孩子都叫这名儿。

某年冬天,因为我特喜欢吃橘子,就鼓起勇气回家跟我妈说,妈,我要改名。

我妈就笑眯眯甜兮兮且十分和善特别鞠萍姐姐的问我说,宝贝儿,你想改成什么名字啊。

我说,橘子。

我妈觉得自己听错,就又问一遍,什么?

于是我清晰而又大声一字一顿的重复道,橘!子!!

结果我妈笑得差点儿背过气去,且在每年年后亲戚聚会时,一边跟众人发放橘子,一边把这事儿当暖场笑话讲,每每都会引发哄堂大笑,丝毫不考虑我这个第一当事人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