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在这一片黑暗中,我有点儿喘不过起来。

“莉香,我很贱吧。”猴子自嘲的笑。

“算了,”我走去猴子身边,握住他的手,轻声说,“别想了,感情这回事儿,没什么贱不贱的。喜欢一人是一件挺不容易的事儿,能犯贱也是一不容易的事儿,怕就怕铁石心肠犯不了贱了,那才完蛋了。猴子,我觉得你挺牛逼的,真的。”

猴子没再说话,咧嘴冲我笑了,可笑容转瞬即逝,很快他又依旧低着头继续那么坐着。

我起身开灯,把音响打开,塞入一张蔡依林的舞娘。

提高音量用一种特没心没肺的声音对猴子吼说:“来,蔫了的那位,让我来放一些振奋人心的音乐吧!COME ON,舞动你的身体。”

每次遇到身边的人不开心,我却无能为力时,我就用这样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虽然有些扮小丑的成分,可是,我无所谓,只要能让大家别再难过就成。

这一招果然奏效。猴子笑着,立马跟充了电似的跳过来,大吼,“我掐死你!。”

我灵活的躲开。掐着腰,指路明灯状说,“猴子,赶紧的,收拾收拾去见樱桃姑娘了,都几点了。”

猴子一听见樱桃的名字立马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辗转着开始打扮,刚才的憔悴悲伤瞬间就消失不见,我突然预感猴子以后一定会红,因为他进入角色实在是太快了,呵。

虽然我明白,猴子现在这幅活蹦乱跳的样子,有很大的一部分,是演给我看的。

不过看着他活蹦乱跳的样子,我也舒口气,微笑了起来。

亲爱的猴子,对不起。在你难过的时候,我除去同样悲伤的坐在你身旁,做这些活蹦乱跳的事情,实在是无能为力,我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

我和猴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收拾好自己,收拾好心情。

出门,打车,往积水潭医院窜去。

车上猴子一直一幅惴惴不安的样子,两只手的手指不停的打结,分开,再打结,仿佛一个处女心知肚明今夜要为自己爱的人失去自己的初夜的紧张与期待。

到的时候樱桃姑娘正在忙着给一个病人换药,她认真忙碌的样子很美,连我都觉得很美,再看看猴子,他此刻已经接近于傻了。

“樱桃姑娘不考电影学院简直是浪费了,搞不好她就是第二个赵薇,或者第二个章子怡,你说是吧?”我恭维樱桃姑娘,跟猴子没话找话,想让他赶紧跳出刚刚的情绪。

“恩,恩…”他敷衍的恩了两声,眼睛俨然不舍得移开,我就明白我是多虑了,低估了樱桃姑娘的吸引力。

樱桃姑娘忙完后,迅速来招呼我们。

“好点了吗?英雄?”樱桃背着手,微微嘟嘴笑说,那声音,那表情,那身段儿,再配合上制服诱惑,迷人的骨头都要酥了。

“恩,好了,好了不少。”猴子再次失语。

“是啊,樱桃姑娘你妙手回春,就算是他死了,只要是你给他治疗下,也能活过来。”

说完这句话,我的胳膊就被猴子狠狠的掐了一下,示意让我闭嘴。

说真的看见樱桃笑的那么甜我都想扑过去像个女流氓一样亲她,然后跟她大搞拉拉。

跟樱桃胡侃了一会然后顺利的拿到了病例证明,拿着那张单子我想起了莫愁大妈,并且突然原谅了她早晨对我的刁难,我甚至深刻的了解了,一个面容抽象的人对这个社会的怨恨和不爽。

假条到手之后猴子还是一脸想要赖着不走的样子,这让我在一旁很困扰。

不过,帮人帮到底,送佛送西天,为了猴子,我豁出去了。

“樱桃,晚上你下班之后我们请你吃夜宵吧,就算是感谢你让英雄重振雄风。”我再次化身为传话筒。

樱桃望向猴子,那小子正低头拿脚在地上划圈儿呢。看的我那叫一气,一掌又拍过去。

“赶紧给人樱桃姑娘跪下,求她赏脸一起吃个饭。”

“厄…樱桃姑娘,一起…吃个饭吧。”猴子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还捎带着结巴。

那样子把樱桃姑娘逗笑了。樱桃姑娘笑着矜持松口道。

“这个…我十一点才下班呢,可还得两个多小时呢。”

我一听这就是变相同意了,俨然咱们樱桃吃害羞的这款,猴子还歪打正着了。

于是高兴的两手一拍说。

“就算是凌晨一点我们都等你,樱桃姑娘,就这么定了哈,十一点我们准时来接你。”

说罢,我丝毫没给樱桃姑娘说不的机会,连拖带拽的就把猴子拖出了急诊室,出了医院。

一出医院,望着二环上茫茫的车流,看看表,还不到九点,我跟猴子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打法这两个多小时。

我都有点儿后悔,那么迅速的逃离冷气充足的急诊室,跑来着喧嚣的街上。

不过,现在也是没办法再折回去了。

我只能拖着猴子,在街边的椅子上坐下来说,“搁这儿等吧,抽根烟,数数车”,然后了递一根烟给猴子,把包里的IPOD也拿出来,分给猴子一边的耳塞。

我们就在街上傻兮兮的抽着烟听歌,十分青春片。

梁静茹的声音,结合着北京夜晚九时的车水马龙,缓缓流淌出来。

“这一刻突然觉得好熟悉,像昨天今天同时在放映。

我这句语气原来好像你,不就是我们爱过的证据。

差一点骗了自己骗了你,爱与被爱不一定成正比。

我知道被疼是一种运气,但我无法完全交出自己。

努力为你改变,却变不了预留的伏笔。

以为在你身边那也算永远…”

我听着这歌的歌词,每听一句,都觉得有点儿说不上来的不对劲儿。

“换一首?”我试探性的询问猴子,拿起来IPOD来,准备换下一曲。

“别,挺好听的。”猴子按下我的手。

“给我讲讲宝马大叔的事儿吧。”我们静静的听了一会儿,猴子又说。

“还真是没有什么好讲的,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就昨儿晚上在BABY认识的,我打不到车,他就送我去钱柜找你,为了感谢他,我就今儿中午请他吃饭呗。简单吧?纯洁吧?”我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不由自主的自动忽略了一些事情。

“厄…莉香…”,猴子有些欲言又止。

“恩?有话就说,你在那里装什么赛宁。”我拍他。

“那个…有句话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讲,你是我在电影学院认识的,最那个的女孩儿了,你可千万别像别人那样。”猴子低下头来。

“我哪个?别人又哪样啊?”我装傻。

“你明白的。”猴子有点儿严肃。

“真的是朋友,你放心吧,我心理有数的,还是说说你自己吧。”我也严肃起来,是时候跟他正经谈谈了,不然赛宁的坎,他还是过不去,这个牛脾气。

“我有什么好说的?”猴子也装傻,想避开问题。

“说说你跟赛宁,你跟她是打算怎么着啊?”我单刀直入。

猴子沉默了,低头又点上一根烟,抽一口,看着车流,缓缓的,仿佛自言自语般。

“莉香。我不知道,我的心很乱。好多次,我都告诉自己说,小子,算了吧,你放弃吧。可是再见到赛宁的时候,我就什么都顾不上了,我的脑子就‘嗡’一下坏掉了,什么理智都没有了,就想拼命的对她好,看到她满脸堆着笑,像咱们刚开学时候,那时候,大家在一块儿,那时候,咱们多开心啊。”

猴子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流出异常的光彩,恍若回到了当初的快乐时光。

赛宁刚进学校的时候就是一简简单单的好姑娘。清汤挂面,有礼有貌。可大一结束,大二再开学,这姑娘就跟变了一人似的,虽然大家都说不上来她是哪里变了,可心理明白,是跟以前不一样了,不是那个见人就没心没肺的冲人乐的傻姑娘了。

“猴子,人都会变得。”我叹口气。“这谁都不能保证,说不定有一天,我会变得,你也会变得,我们不能老是现在这样不是么?我们迟早得长大,变成我们不认识的人。”

“我就这样。我不变。无论别人怎么变,我还是老样子。”猴子有点儿孩子气的气鼓鼓。

“莉香。”猴子转脸过来,望着我的眼睛,认真的。“你也不许变。”

我看着猴子那已然是成熟男人棱角分明的脸,闪烁的却是少年人执拗又孩子气的眼神,忽然,有点儿鼻酸。

我别过脸去,狠狠抽一口烟。睁大眼睛,好让眼中的雾气散去。

“永远长不大的小屁孩儿。”我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骂他。

“哎,随便吧,不管了。”他大舒一口气,仰头躺在椅子上,双手交叉在脑后,微笑着,不再讲什么。

我们就这样听着音乐,有一搭没一搭的讲些无关痛痒的八卦,偶尔发呆似的看看车流,或者望向没有半颗星星的夜空。

原来,北京夜晚的天空,是没有星星的啊,我有多久没有看过星星了啊,我心想。

一个多小时过去,我感觉到我露在外面的半截小腿几乎要被蚊子给咬烂了。

虽然已经是晚上,但是空气里面依然是未散尽炎热的窒闷空气,这让我们两个大汗淋漓,仿佛刚刚从蒸汽房出来。

看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决定直接去医院里面等,那里有冷气而且没有蚊子,如果再在街边坐下去,我可能就会因为失血过多抑或中暑,被直接送进医院了。

终于等到樱桃下班,她换了衣服,BABY JANE的卡通白T恤,纯蓝色的水洗牛仔裤,搭一双白色的匡威鞋,清爽的一塌糊涂。

我自惭形秽的看看自己,俨然是个典型的在京务工人员的打扮。

经过短暂的商议,我们决定去簋街吃麻辣小龙虾,我提醒樱桃姑娘这可是一种吃起来非常不淑女的食物,结果樱桃姑娘淡然一笑道,“我就是武汉人来的,从小就吃这个,没什么淑不淑女的。”

这话说的我是心花怒放,立即在心中暗暗的给樱桃加了不少分,想说就算樱桃姑娘看不上我们家猴子,也能铁定成一好朋友。

出租车顺着二环一路走,七拐八拐,大约二十分钟后,就到了簋街上,我们“御用”的麻辣小龙虾觅食场所——通乐。

虽然簋街上有一百多家卖小龙虾的馆子,可真正内行的人都知道,最好吃的,还是这家面积也就二十几平,十分不起眼的小店。

今儿不是周末,还好人不多。我们十分豪迈的点了一百五十只两块的。

浩浩荡荡的两大盆麻小很快上来,特别壮观。

我跟猴子都给辣的呲牙咧嘴,几乎要上演吐火绝技。

可樱桃姑娘却一幅处乱不惊的样子,手法极其熟练的剥着小龙虾的皮,还捎带着把剥好的放到我跟猴子的碗里。

正酣畅淋漓的吃着,有人推门进来,我抬眼一瞥,心就凉了半截,人杰小开和赛宁还有一群小小开赫然一起螃蟹状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我心说人生真是何处不相逢,都是倒霉催的,一天都遇见两次了。

本想装作没看见,埋头苦吃。可许人杰眼睛倒是很尖也很贱的看见了我,他晃晃悠悠的朝我们走过来,看起来像个嗑了药傻缺不倒翁。

“哟,这不是我们的莉香小姐吗?哦,不对不对,我是应该叫莉香二婶吧。”

人杰小开诡异的语调让我的鸡皮疙瘩一个劲儿的往外冒,猴子抬头看见赛宁也站在旁边神情也有些儿不自然,我仿佛都能看见他的小宇宙燃烧了,于是我赶紧站起来按住猴子,冲许人杰说:

“这里不是闹事儿的地方,你最好闪远点儿,少在这碍眼。”

“二婶生气了吗?”

“怎么,那你是要跪下道歉吗?要是的话,你要不跪下,要不就赶紧带着你的小婊子滚蛋,不然我想你叔叔应该很有兴趣知道你的光辉事迹。”我拿宝马大叔出来压他。

“莉香,你不要这样。”赛宁在一边轻声说。

她不说话还好,她一开口我也觉得火大,我想她今天下午打电话约猴子出去,一定也没什么好事儿,估计是又下套呢。

“你闭嘴,都知道护主了啊,你还真敬业,不过这儿还轮不到你讲话,滚一边儿去!”我恶向胆边生,面目一定很是狰狞。

赛宁一看我几乎翻脸,就不再说什么,识趣的默默退到一旁。

我跟许人杰继续瞪着彼此,像是在进行一场漫长的无声眼神战役。

我知道经过下午在电影学院的事情,他现在总还是要让我三分,起码表面上看上去,张扬跋扈的他还是很怕他叔叔的,所以我下定了决心今天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再欺负人,不然猴子这事儿就没完了。

终于许人杰决定放弃,轻蔑的笑笑,说,“二婶你慢慢吃,还有你小子,慢慢吃,小心噎死你。”

他边说边用力拍了拍猴子的肩膀,而后转身揽着赛宁,挥手道,“哥们们,咱们换一别的地儿吃去,搁这儿影响我的食欲。”

猴子的眼睛里面几乎都要喷出火来,我朝猴子使了个眼色,在桌下踢他一脚,让他不要冲动,这才算是过去了。

等一切重新恢复正常,我知道樱桃姑娘目睹着一切一定满肚子的疑问,但她没问什么,只是默默的剥着她的小龙虾,真是个乖巧的好姑娘。

为了别让樱桃姑娘对我们造成恶劣的印象,真以为我跟猴子是流氓团伙了。

我解释道,“樱桃,刚刚那伙人….”

我还没等说完,樱桃就微笑着打断我说,“甭说了,一看他们就不是好人。”

这一句话说的我是心花怒放,恨不得即刻扭转自己的性取向跟樱桃姑娘搞蕾丝边儿。

吃完麻小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多钟,我跟猴子很绅士的打了车送樱桃回家。

不过,虽然许人杰滚蛋后,猴子一直都在强颜欢笑,故作幽默,讲了无数个冷笑话。

可但凡樱桃姑娘看不着他,他的脸都会霎时黑的跟包拯一样难看,就赶上川剧的绝活变脸了,我知道他仍然在对刚才赛宁的事情耿耿于怀。

送樱桃送到家门口,樱桃儿有话要交待。

樱桃姑娘跳下车后,转身半蹲下来,对着车窗,微笑着对猴子说:“后天白天是我的班,记得来换药哦。”

风轻轻的吹过来,樱桃姑娘的秀发散落到了额前,她伸手拨回耳后,十分完美的一个画面。

看见樱桃甜美的跟桃花儿一样的笑脸,猴子的小嘴也立马呈现出一个不太完美的弧度。

我坐在旁边看着猴子对着樱桃离去的背影傻笑,就特想给他一巴掌,想说猴子你有意思吗?就你那个腆着脸笑的贱样儿,整个儿就是一老年痴呆的状态。

樱桃走了以后,猴子又霎时把脸拉回包拯的状态,对我说,“莉香,咱们喝酒去吧。”

我心说为什么对人樱桃是老年痴呆,对我就是包拯了,虽然透着不把我当外人的劲儿,可这差距也忒大了点,不过考虑到猴子此时此刻的心情,我还是很善解人意的说“成,可是我哪儿都不想去,买酒回家喝吧,经济又实惠。”

说罢,我觉得自己真是一位勤俭持家的美少女,忍不住洋洋自得了起来,但实际情况呢,我只是不想醉醺醺的,再从喝酒的地儿打车回家,铁定得给人司机吐车上,要醉还不如直接搁家醉。

“好。”

“师傅,麻烦您前面超市停一下行吗?”我对司机师傅说。

车子在超市门口停下来,猴子轰轰烈烈的下车,不一会功夫就提着两箱啤酒出来了,我打开车门说,“猴子你有病吧,买那么多干嘛?”

“里面还有一箱呢,你进去提出来。”

我一听就傻了,想说猴哥,您今天晚上是抱着玩儿命的心态要跟我喝酒哪。

从汽车的观后镜里,我看见自己类似待宰果子狸般的眼睛,觉得此时此刻我的眼神儿是那么的悲壮和惨烈。

我从超市提着一整箱“青岛”出来,捎带着还有一堆薯片、花生和泡面。

这一切,很有小学时,元旦开联欢晚会的感觉。

我想要是喝酒怎么也要有点吃的给老子垫垫胃,就算醉了吐了睡了,明天醒来也一定会饿,东西也是要吃的。

老娘懒得跟蛇一样,酒后铁定宁可饿死也不会肯下楼吃东西的。

出租车停到楼下,猴子跟个苦力一样“哼哧哼哧”把一堆的东西搬上楼,他一边搬,我一边在边上掐着腰骂,“让你买那么多,干脆把超市搬回家好了,不知道物价涨了么!”

搬完后,我铺一条宜家的布料地毯在地上,跟猴子席地而坐。转身流利的打开电视和DVD机,随手丢入一张碟,电视屏幕上立马上演起了王菲的演唱会。

真好,文艺小青年,都热爱王菲,多适合对酒当歌,感叹人生几何。

开场曲和歌迷的尖叫声响起时,我俩已然一罐啤酒下肚。我们就是这德性,每次喝酒都会上演真人版饿狼传说,瞬间先把自己放个半挺,等到进入了状态,再开始小酌。

“莉香,你有没有觉得今天赛宁打电话来,其实是要帮那小开约我的。”猴子突然说。

我吓了一跳,心说这小子什么时候脑袋变得那么灵光的,吃了什么补品啊。

我装傻,支支吾吾的说,“不知道,我还真没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