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俨然一切反动派的行为,都是有目的性的。

今儿他做完这些事情,就十分谄媚的跳过来,半蹲下,跟狗似的伸舌头,说,“莉香大红人儿,还有什么吩咐么?”

我则连眼皮都不抬,用倍儿慵懒的声音说,“左手!”。

猴子就“汪”的叫一声,左手就伸出来,我就跟逗狗似的,握握他的左手,而后再次冰冷的说,“右手。”

猴子便又“汪”的叫一声,右手再伸出来。

等做完“转圈儿”、“翻滚”、“趴下”,等一系列动作后,我说出诸如“徒手后空翻,再变身狸猫”、“去厕所吃屎”等高难度非主流超现实动作,猴子就甩手不干了,大叫说,“不待你这样的,你这样是虐待宠物!”

“虐待怎么了,我乐意!”我一语道穿猴子的目的,“无事献殷勤,非奸既盗,快说,你又要干嘛。”

“嘿嘿”,猴子挠挠头,有点儿不好意思,“是酱紫滴,偶是想,如果你去拍的那些杂志,需要清纯的小男生什么哒,可以找我哇,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小样儿!”我横他一眼,“本莉香是那种不顾你们死活的人嘛,我一直帮你们盯着呢,可是需要男人的地儿太少了,要不我给你介绍到鸭店去?”

“我跟你说正经哒。”

“好啦!我帮你留心啦。”

“你不帮我留心,也得帮帮晓林兄哈。”猴子一本正经。

“啊?”我心想关晓林什么事儿。

“晓林前几天回来了啊,你不知道啊?”

“啊?他没通知我啊。”

“您大忙人儿,他怎么联系的到你。”猴子又洋腔怪调起来。

我一掌挥过去,打的猴子怪叫一声,“快说!不然看我天马流星拳。”,我威胁道。

猴子捂着被我打的地方,特受欺负的说,“是这样啦,晓林前几天从家里回来了啊,是黄老师给他介绍了一个电视电影的试镜,他信心十足的去试了,结果被刷了。”

“厄…晓林基本功那么好,怎么会被刷呢。”我很傻很天真的说。

“拜托,这圈子基本功有个屁用啊,不都是运气的事儿。”猴子终于讲了句有深度的话。

“也是,那晓林现在嘛呢?”

“搁宿舍郁闷呢,说是明天要去电影制片厂门口蹲点去。”猴子深仇大恨状,“这年头红的怎么都是你们这种人呐,看看人晓林,最该红的就是他。”

“我们哪种人呐!”我恶狠狠的瞪猴子一眼,“蹲点?”

“对啊,他那天看《鲁豫有约》,受了王宝强的启发,准备守株待兔去,你赶紧劝劝他吧,让他别去丢人。”猴子痛心疾首的说。

“蹲点…”我念叨了这两个字儿几遍,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然后一拍大腿,“老娘陪晓林一起蹲去!有义气吧!!”

“啊!!…”猴子惨叫一声,“疯了,都疯了,你们这些病态的现代人!!”

我丢给他一个白眼,立即打电话给了晓林,用命令式的口吻跟他讲了我要陪同他一起蹲点去的想法。

晓林先是大骂了猴子的碎嘴,接着可怜兮兮的说,“莉香,我自个儿去吧,你别去了。”

“不成!”我一点儿余地都不给晓林留,“明儿早上九点,电影制片厂门口,不见不散!”,还没等晓林说个“不”字,我就迅速的挂掉了电话。

第一天蹲点,蹲的我特开心。

因为新鲜感,这于我就成了一件挺好玩儿的事情,我跟晓林蹲在电影厂门口,阳伞一撑跟俩小蘑菇似的,纯情的都要有樱花飘起来。

虽然跟周围众多穿着破烂面容朴实的群众演员相比,我俩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可老娘要的就是这效果,就是要吸引眼球,爱咋咋地。

我抢了猴子的NDSL,跟晓林一起联机玩儿玛利奥赛车,虽然天气热的要死,可是我们俩沉溺在游戏里,也就忘了时间。

路边有饭馆卖盒饭,虽然简单,可是味道还真不错,以至于我中午吃过后,天黑时又跟晓林蹲路边儿吃了一宫爆鸡丁盖浇饭。

刚一回到家,猴子问,“吃了没?我饿死了,陪我吃饭去。”

我把我蹲点的全套装备往地上一丢,特云淡风轻吐出俩字儿,“吃了”。

猴子大叫,“太没义气了,自己吃独食儿。”又跟我撒娇,“我不想一个人出去吃嘛。”

“找樱桃陪你吃去!”我没好气的说。

“樱桃得上班,不然我们俩早出去吃了。“猴子嘟囔。

“好吧,我下个方便面给你吃好了。”说罢,我特好心又主动的走进厨房,扎上围裙,开始给猴子下面,想感动他下,让丫明天也跟我蹲点去,凑个三人组合。

“明天跟姐姐一起去蹲点吧。”我朝气蓬勃的冲猴子嚷。

悠闲的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猴子冷笑一声,张嘴就来了一句让我绝望的话,他说,“我不去,我又不是民工。”

我被他一句话堵的差点休克了,心想民工怎么了,民工怎么了呀,我们民工招谁惹谁了!

为了给广大民工朋友争口气,我恶狠狠的说,“你当然不是民工,你哪有民工红啊,面给我自己煮。”

说完这句话我就优雅的飘去洗澡了,锅里煮的面也被我使劲儿搅和了几下后,优雅的抛弃了。

猴子吃着一碗几近烂掉的面,欲哭无泪,跟我叫说,“你煮的这是面么?!是鹤顶红、孔雀胆!是毒药!!”

“我们上流社会吃方便面只喝汤,把面倒掉。”我在浴室跟猴子道,再次把丫堵了个半死。

三十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起床了,洗澡之后,我不厌其烦的往脸上一层层的涂防晒霜,嘴里还哼着“我是一个粉刷匠,粉刷本领强”。

临出门之前我往包里塞了三瓶矿泉水,然后看着镜子,笃定的告诉自己:我是民工,我是,I DO。

而后潇洒的出了门。

赶到电影厂门口的时候才早晨九点多,我跟晓林撑起小阳伞继续角色扮演小蘑菇,北京的八月天就跟一烤箱似的,怎么烤怎么糊的那种。

今儿是一桑拿天,随着日头的渐渐升高,我几乎都要融化了,突然觉得自己很傻逼,猴子以前总是说我想起什么就干什么,脑子就算没坏也是一重伤的。

现在想想猴子说的多对啊,多未卜先知啊。

不过,看看身边儿愁眉苦脸,在我百般逗乐下丝毫都没有笑意的晓林。

我还是拍拍她的肩膀,十分大姐头的说,“年轻人,要耐得住寂寞嘛,机会永远是给有准备的人的。”

话音刚落,晓林“哇”一声就吐了。我就呆住了,想说我也太牛了吧,《大话西游》里的唐僧什么样儿啊。

又一看晓林的脸色,这才发觉不对劲儿,丫脸白的跟白雪公主似的,我手往他额头上摸过去,一摸之下,吓了一跳。

晓林的额头烫的要死,俨然是中暑了。我赶紧跑到路边,招一辆出租车过来,要送他回学校。

结果这哥们,死死拉住我说,“学校那么近,我走回去好了。”

我连威逼带利诱的,才把他哄上车,跟师傅说电影学院,师傅愣了下,一分钟后,顺利的停在了二号公寓门口。

晓林强撑着要付钱,手被我差点儿一掌打断,我付了钱,把他扶上四楼,又以百米赛跑的速度跑去医务室拿了藿香正气水,让他给喝了。

看他昏昏的睡过去,我本来想把他们房间里的空调打开,让他好睡得舒服点,结果拿着遥控器按半天,空调都没反应,细看之下,原来是没电了。

我于是又“蹬蹬蹬蹬”从四楼跑到一楼楼管那里,给他们宿舍友情贡献了一百度电,把空调设定好了两个小时的运行时间,才悄悄的关门走了。

马不停蹄的做完这些事情,我走出校门,考虑是不是要回家。

三十秒过后,我决定善始善终,起码蹲完今天,画上一个圆满点儿的句号。

顺着西土城路,走回电影制片厂门口,不到三分钟。

俨然我的板凳和伞什么的都还在,让我感慨了下周围人们的淳朴,好歹老娘的板凳也是宜家买的,伞也是天堂伞呐,竟然没有人顺手牵羊,实在太感动了。

我坐下来,把伞撑起来,拿出IPOD来听,看着周围脸上满是期待的各色人等,忽然往事涌上心头。

记得小的时候我妈要带我去算命,我虽然觉悟比较高,觉得我妈这是在搞封建迷信,可是百事孝为先,我最终还是十分乖乖女的尾随我妈去了。

结果那算命的一看见我就说我以后会遇见贵人会有一番成就,说的我心里那叫一个美。然后他又说:但是必定会有一番波折,波折之后的路,就要看她自己了。

说到这儿的时候我就迷茫了,我不知道是要相信还是不相信,要是不相信就没有一番成就了,可是要是相信了就得波折,我那么瘦一女子,哪经得起波折啊。

想着想着我就纠结了,纠结之后直接把一腔怒火发泄到了那算命身上,冲着人家嚷说,“你懂什么呀?你知道什么啊?你看时尚杂志吗?你知道星座和心理测试吗?什么都不知道还算命…”

我妈一看我疯了赶紧拖着我就走了,幸亏我妈及时把我拖走了,她要是不拖走,估计我接下来“傻逼”二字就要脱口而出了。

那个时候的我,在我妈眼里还是一纯情小少女,我要是骂出来估计我妈准得把我给废了。

我正沉浸在回忆中无法自拔,忽然就有一人的声音仿佛从天外传来,他声音天籁一般,缓缓飘入我的耳中,他说,“你想拍戏吗?”。

我抬头一看,是个墨镜男,三十多岁的样子,留着小山羊胡。

我被那人问傻了,心说老子要是不想拍戏我没事儿蹲这儿干嘛啊?傻逼也知道我是想找个角色演演,赚俩小钱什么的。

不过,当即我还是既迅速又机灵的点头说,“想。”

墨镜男问说,“你叫什么名字?”

“大家都叫我莉香。”

“莉香…。”他沉吟一下,“你跟我来。”

我就这么跟在墨镜男屁股后面进了制片厂的门,也不想想对方是不是坏人。

这次不是我很傻很天真,而是我宁可相信是我的真诚感动了上天,所以老天派墨镜小胡子男来拯救我。

毕竟,他是我代晓林苦苦蹲点两天得来的唯一希望。

我宁可晓林的希望被别人毁掉,也不肯亲手掐灭。

顶着烈日,提着板凳儿、阳伞和装满矿泉水的小包,我跟着墨镜小胡子男,左转右拐,走进了电影厂西侧的一个摄影棚。

我不知道是要演什么戏,不过估计也就一群众演员,跟着人群跑两步什么的,不过,不管怎么着,那都将会是我的银幕处女作,我得重视。

一会儿,墨镜小胡子男把我叫到摄影棚的一个小屋里,说是试镜。

试镜其实特简单,进去之后,一排儿桌子,几个人模狗样的人坐桌子后面,先让我对着镜头说几句话转个圈儿什么的,随后,坐最中间一位平头大叔,微笑着发话说,“给你出个题目,演你家人死了。”

我心说你家人才死了呢,你们全家都死了。

心里骂归骂,演还是得演啊。

我深吸了口气,就幻想我们家太后挂了,我千里迢迢的赶回家,这一幻想不要紧,瞬间就入戏了。

我在原地做一个缓缓推门的动作,迟疑着走了进去,而后一句“妈…我回来了”,还没说完,眼泪就飙了出来。

我正蹲在原地哭的昏天黑地,忘记了这是在演戏,平头大叔拍起了手,起身递了一张纸巾给我,柔声说,“什么学校的?”

“电影学院的。”

他一愣,“本科?”

“专科太贵了,上不起。”我破涕为笑,把自己逗乐了。

他也笑起来,伸手出来,“我是你师兄,不过早你十几年,七八级导演班的。”

“哇!七八级,那岂不是张艺谋和陈凯歌的同学。”我的下巴几乎都掉下来。

“恩,是的。”他笑着,很大牌很宽厚的笑容。“好了,你去外面等吧,我们几个商量下。”他摆摆手。

“厄…导演,我有个事儿想跟您说下。”我犹豫了下,还是说了。

“恩?什么事儿?”

“是这样的,我们班有个男生,我今天是陪他来电影厂门口蹲点的,可他刚刚中暑回学校了,您能让他也来试下镜么?”

他笑起来,很大声,摇摇头,一脸无奈,“你很有趣,让我考虑下。”

“成成成,谢谢您了。”我点头哈腰,跟日本女人似的,特别有礼貌的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墨镜小胡子男微笑着出来,朝我做了一个我国著名电视主持人李咏常用的,表达胜利喜悦的手势。

我就知道这事儿成了,连忙上去连声的谢谢他,说了一些谢谢您栽培什么的客套话。

他从包里拿出一剧本,递给了我,说让我带回去看。

我心中一喜,想说难道还是个有台词的丫鬟小配角?就拿着剧本特鹌鹑的问他说,“请问,我是要演哪个角色啊?”

“女二号。”墨镜小胡子男微笑着,嘴里轻松的蹦出这仨字儿。

我瞬间觉得自己的体温都一下子升高了,又是对着墨镜小胡子男一顿猛谢,而后想到晓林,于是又厚着脸皮问,“那我那个朋友…”

“哦,导演说让你留个电话,明天下午让他来试镜看看。”

“啊啊啊,实在太感谢您了。”听到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我当即差点儿给墨镜小胡子男跪下。

从电影制片厂门口出来,我忍不住的捏了捏自己,用痛来告诉自己这不是一场梦。

随后发短信给了晓林,告诉了他试镜的消息,让他明早好了,就赶紧联系墨镜小胡子男。

机会已经有了,成不成,就看这小子的造化了。

我在出租车上,默默的为晓林祈祷,他比我应该红。

三十

回家后我张扬跋扈的把门踹开,正准备跟猴子炫耀呢,就发现屋子里空的跟一鬼屋似的,洁白的窗帘还十分配合风的吹动,特别像跳楼后的现场。

我想猴子一定是跟樱桃出去吃饭了,丫们吃饭竟然不带我,正怨恨着,他就回来了。

我看见他一脸的沮丧,情绪也不太对,就问他发生什么事情了。

猴子往沙发上一躺,缓缓说,“我去见赛宁了。”

我一听就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开始骂,“你丫有病吧,你就是贱,你去见她干嘛?”

“她打电话来,让我出去见她。”

“猴子你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是不是?你是没被人杰小开打过瘾。你说你都那么大一人了怎么还那么傻逼呢?你…”

“莉香,”我骂的正爽呢,猴子就打断我说,“这次真的是赛宁要找我。”

我坐在沙发上点了跟烟尽量平静的问,“那贱货找你干嘛?”

“她跟我说,以后我们俩一点关系都没有了。”猴子说着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我看着特心疼,他说,“莉香,我真的觉得很难过,而且觉得自己特别贱。”

“你也知道自己贱。”我恨铁不成钢的说。

“可我依然想对她好,真的…”猴子也点上一根烟。

猴子说完这句话,我就跟小时候找不到回家的路一样难受,但是我什么都说不出来,我想一个大嘴巴就抽过去,打醒丫的。

但是我做不出来,爱一个人本来就一点错都没有,多天经地义啊,可是为什么我就是觉得胸口堵的慌。

“猴子,你还是很爱她吗?”

“嗯。”

“那樱桃呢?”

“我也爱。”猴子想了会儿,缓缓吐出这三个字儿。

“傻逼吧你。”我一下子急了,“樱桃是个好姑娘,你这样对人家不公平。”

猴子长长的舒口气,“从今天开始,我会努力的每天告诉自己少喜欢赛宁一些,把我的心,全部给樱桃,我会对樱桃好的。”

我摇摇头,“猴子,哪里有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