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把跟着少爷的小厮给我找来,我倒是要好好问问,彦宏平日里都去了何处?”

柳彦宏的小厮庆丰跟着陈嬷嬷过了垂花门,眼瞅着往太太院子里走,心里就开始嘀咕,打起一个笑脸道:

“妈妈可知太太唤了小的去有什么大事?”

陈妈妈笑了笑:

“瞧你这副担心受怕的猴崽子样儿,莫非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怕到了太太跟前,问你个服侍不周之罪?”

庆丰嘿嘿笑了两声,心里却开始嘀咕,难不成是那件事让太太知道了,不能啊!说话儿就到了陈氏院里,进了屋,庆丰伶俐的跪下就磕了一个头,陈氏皱眉看着他,脸色却还算和缓:

“今日找你来不为别的,便是问问你,彦宏这些日子除了读书骑射,可去了别处?”

庆丰眼珠子转了转忙道:

“年前陪着八皇子在郊外的山寺里头住了半个月,是回过老太爷的”

陈氏点点头,盯了他一眼:

“在山寺里可遇上了什么人?”

庆丰心里咯噔一下,他是柳彦宏身边伺候的人,自然少爷和那苏家大姑娘的事儿瞒不过他去,当初也不过一面之缘,哪知道就这一面,少爷的魂儿就被勾走了,变着法子的去寻那位姑娘。

庆丰原是琢磨,便是少爷稀罕美人,可那位说起来毕竟是大姨子,怎么着,两人也要估计些脸面,便是少爷这边糊涂点,那边的姑娘虽说是庶出,也是大家闺秀,何至于会做什么不妥当的事来,可谁知道这边少爷有意,那边那位大姨子也有心,两人眉来眼去,竟是一拍即合。

他也不是没劝过,可少爷毕竟是主子,他非得去会佳人,他也拦不住不是,好在那府里的老太太只住了十日便回府了,若是日子长了,真保不齐有什么不才之事。

回府了,庆丰才着实松了口气,可这口气还没松下来,这就被太太知道了,庆丰扑通一声忙又跪下,低着头一迭声的就知道磕头认错。

陈氏脸色黑沉,手拍在炕桌上,吓的庆丰一激灵:

“还不把事情细细道来,若是有丝毫隐瞒,皮肉受苦不算,你的老子娘也要受牵连”

庆丰一听,那还瞒得住,急忙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陈氏听了,真是气的不行,可也知道庆丰固然有错,也真拦不住彦宏,可这知情不报也委实可恶,让人打了二十板子施以薄惩,交代以后若再有此事,定直接打死了事。

庆丰养了小半个月才好了,因这顿板子让他长了记性,这日陪着少爷应礼部尚书家的少爷邀请,在街上茶楼吃茶,从二楼的窗子,望见对面胭脂铺子里出来的翠柳,就急忙忙的一侧身就挡在了窗边上,就怕自家少爷瞧见了。

自家少爷是没瞧见,对面柴子敬却瞧见了,手里的折扇向下遥遥一指道:

“下面这个丫头眉眼寻常了些,可穿的衣裳却俏丽,茜红的衫儿,翠生生的裙儿,配上头上这朵正艳的海棠花,不知是那府里的丫头,倒是颇有几分颜色。”

柳彦宏好奇的瞄了一眼,可不正是苏宛如跟前的丫头翠柳吗,这丫头的姿色确平常些,倒勾的他想起了宛如那张粉面花颜,心里正想着,就见胭脂铺子里一个婆子搀着苏宛若,袅袅婷婷走了出来。

到了马车跟前,略抬头和柳彦宏对了个正着,那一脸的幽怨情愁,一身楚楚可怜的风姿,柳彦宏早就把陈氏的训诫扔到脖子后头去了,蹭一下站起来,就要下去,却被庆丰拦在身前,小声道:

“我的少爷,小的那顿板子还没好利落,您若是再和这位有牵扯,小的这条命可就没了”

对面的柴子敬,倒是认出来道:

“那是苏家的马车,车把式我是见过一两次的,这位姑娘瞧着像是苏府里的小姐,对了,我倒差点儿忘了,彦宏兄哪位没过门的夫人,便是苏府嫡出的二姑娘,我远远瞧见过几回,也不怕彦宏兄你恼了去,姿色上,比下面这位稍差了一些,影绰绰听说过苏二姑娘上头还有一位庶出的姐姐,难不成是她,倒真是个绝代佳人。”

柳彦宏拱了拱手:

“子敬兄,在下忽然想起,有件急事要办,改日请兄台吃酒赔罪,这边告辞了,”

说着,没等柴子敬反应,几步就下楼去了,庆丰跺了跺脚,跟了下去,柴子敬不禁笑了,站起来也走了出去,却没下楼,直接去了旁边的隔间,里面坐着的赫然是十一皇子赵睎。

柴子敬躬身施礼,赵睎摆摆手,柴子敬坐到一边笑道:

“十一爷真是算的准,您怎的就知道,那苏家大姑娘今日要来买胭脂水粉的?”

赵睎哼了一声:

“自然有耳报神,也不用瞒着你,是承安跟我说的”

柴子敬心里暗叹,这位苏家二姑娘真不知是幸运还是倒霉,惹上十一爷这么个魔星,家里还有个苏承安那样的胳膊肘向外拐的弟弟,这两人联手,非要把苏柳两家这场婚事搅合黄了不可。

不过这婚事一黄,苏宛若的名声可也耽搁了,柴子敬小心翼翼的道:

“若是柳苏两家退了亲事,恐于苏姑娘的名声有碍”

赵睎吃了口茶:

“正是不好才和我的心思,没人去求亲,等我能娶王妃的时候,直接去求了她来,岂不是好”

柴子敬愕然,要说这位十一爷,别的上面真算惊采绝艳,父亲让自己靠在他身边,他倒也心服口服,可就一沾上,那个苏宛若,就异常孩子气。

父亲曾和他说过几次,瞧皇上那意思,十一爷的婚事必不会轻率而为,苏宛若的外租家虽显赫,却是四皇子那边的,苏府那位老爷苏澈,如今也不过是自己父亲下面的左侍郎罢了,官位即便过得去,可着实没甚实力,由此可见,即便苏柳两家的婚事黄了,十一爷想娶苏宛若也着实不易。不过正妃不可,侧妃倒也不难,这些事儿,谁有说得准去。

再说柳彦宏,在苏家马车后面远远跟着,直到马车停在上古斋门前,苏宛若跟翠柳进了里面,他才随后也跟了进去。

这上古斋的掌柜一瞧进来国色天香的漂亮姑娘接着便进来一位锦衣的官家公子,眼珠一转便知道怎么回事了,这样的事他瞧得也不少,横竖才子佳人,公子小姐,在那宅子里不得见面,出了门,偷着会上一会也是平常事。

他倒是乐意碰上这样的,生意好做的紧,随便一件东西,都能卖个好价钱,急忙打叠气笑脸儿招呼,把那店里经年卖不出的货品拿出来,舌翻莲花,直到柳彦宏买了三四件,才满意的寻个托词,躲到一边看账本子去了,不再管这边的两人,却用余光扫着。

见这两男女也新鲜,明明郎有情妾有意,偏偏谁也不开口,就这么眉来眼去的瞧着。庆丰急的脑门子直冒汗,寻思怎生找个好由头,让少爷赶紧走了了事。

可事情就这么凑巧,庆丰正着急的时候,一眼就瞅见自家的马车停在对面,对面是个有名的点心铺子向林斋,他们府里就数着大姑娘最喜欢向林斋的点心了,隔三差五的,不是让丫头婆子来,就自己亲自来买点心。

庆丰眼睛一亮,心里琢磨,要真是自家姑娘就好了,姑娘和苏家二姑娘交好,又是个泼辣性子,想来少爷怎的也要顾及一下。

正想窜出去打个招呼,却看到对街的马车门一开,先下来一个头戴翠玉钗的稳重大丫头,扭身把苏家二姑娘扶了出来,庆丰就觉得脑子嗡一下,浑身都打了个颤。

这可真是那句话说得好,不是冤家不碰头,这事可怎么好,还是掩着盖着,悄没声息的走了最妥当,想到此,忙扯了扯柳彦宏的袖子低声道:

“苏二姑娘和咱们大姑娘在对面,刚下了马车,想是来向林斋买点心了”

柳彦宏一愣的功夫,对面的如意已经看见这边苏家的马车,扫了眼车边上两个婆子,是苏家大姑娘身边伺候的。

如意虽说如今跟了宛若,顶了春梅,成了宛若身边得用的大丫头,可毕竟不是苏府的人,现如今的月例银钱和身契都还在王府里呢。

她也明白老太太的意思,就是让她知道,她的主子就一个姑娘,其他的人都不用理会,因此,如今虽跟着宛若在苏府里头住着,苏府里体面的婆子丫头见了,都要客客气气叫一声如意姑娘。

如意也是个省事的,举凡姑娘以外的事都不理会,可不理会却不代表不知道,老太太把如意给宛若,就是看中了她稳重却又底细明白的性子。

如意心里说,瞧见苏宛如身边的婆子不新鲜,可透过对面上古阁招财进宝的窗棂子,见着庆丰和他身后的柳家公子就不对劲儿了。

甚合吾意

柳彦玲身边的螺钿,是个心思细,有计算的丫头,那日跟着柳彦玲从凝碧轩出来,一路上都在出神。

回了柳彦玲的研清阁,便遣推了身边的丫头婆子,悄对柳彦玲道:

“我这么瞧着,姑娘素日里对那边府里的承安少爷很是上心,若真有意,姑娘当早作打算才是。”

柳彦玲一楞,继而脸有些红:

“我哥哥和宛若的亲事与承安哥哥什么相干?这又是哪里起的?”

螺钿道:

“姑娘可不糊涂了,哪有两家儿女亲事都通了的,便是寻常人家也不会如此做的,听我娘倒是提过,那穷乡僻壤的山沟沟里头,家里头穷的叮当响,儿子若是娶不上媳妇儿,倒是有用家中女儿去换的,称作换亲,因此忌讳呢,何况咱们这样的府邸宅门,万万没有这样结亲的道理。”

柳彦玲低头想了想道:

“可不是,就我知道的,竟没一家结了两门亲的,你的意思是…”

螺钿后面的团花缠枝引枕放在她身后,让她倚靠着,凑在她耳边嘀咕了一阵,柳彦玲伸手推开她:

“这怎么能成?我哥哥和宛若是自打小定的亲,如此一来,我哥哥倒没什么,宛若的名声可不坏了去,我们好了这些年,难道为了我自己的亲事,忍心害了她不成。”

螺钿瘪瘪嘴:

“姑娘好糊涂,有道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您便是和宛若姑娘好了一场,却不过是闺中女儿家的小事,这亲事可是干系到姑娘一辈子大事,若您不欢喜承安少爷,便当螺钿今儿的话是胡说八道了,若是真有心,少爷和宛若这婚事黄了,姑娘的亲事才有望成的。”

柳彦玲叹了口气:“即便宛若和哥哥的亲事不成了,我和承安哥哥也不易的,你忘了承安哥哥是庶子,便是嫡出的,苏府的门第,爹娘纵然不挑拣,祖父祖母哪里也不一定能应,即便咱们这边应了,承安哥哥对我却也淡淡的,我也吃不准他的心思…”

说到这里,双颊不禁染上些许绯红,螺钿倒笑了:“我听我娘说,这男人即便心里有你,嘴上也断不会说的,便是嘴上说的那些男人,心里却不知道是个怎样花花的心肠呢,这样说来,会说的倒不如找个不会说的好。”

柳彦玲扑哧一声笑了:“你娘倒是什么都跟你说,只是承安哥哥虽和我没话,可跟前若只有宛若的时候,嘴里的话却不少呢,时常我去找宛若的时候,刚走到宛若的窗户底下,便能听见他们说说笑笑,可我进去了,承安哥哥便不说话了,不仅不说话了,还会寻个托词躲出去,我想着,必是他心里不喜欢我的,因此见了我便要走,也不和我说笑的缘故。”

螺钿扑哧一声笑了:“姑娘可真是个多心的,奴婢在一边瞧了这些年,承安少爷和宛若姑娘实在少见的亲近,可再亲近,也是亲姐弟,这个醋姑娘吃的可真没道理。”

柳彦玲也不是吃醋,就是觉得,只要承安和宛若在一起的时候,她和赵睎就只能在一边巴巴瞧着的份儿,两人那种举手投足一言一行,那么契合,契合的别人根本插不进去。

虽是这么想,螺钿的话却也真入了心,赶上次日便落了雨,一场春雨淅淅沥沥直下了两天,才放晴,柳彦玲也屋子里整整闷了两天,这两日却没干别的,就琢磨这件事了。

虽说自己和承安哥哥的事还不知道成不成,可娘亲总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宛若和哥哥的亲事便是成了,哥哥不喜宛若,以后说不准也是怨偶,倒不如现在不成的好。

想好了,心里便定了主意,先是偷偷让人知会了宫里的赵睎,一边让螺钿寻个外头的小厮盯着点哥哥的行踪,因此这场看似随意的巧遇,却是多人有意为之的结果。

如意瞧见对面宛如的身边的婆子和柳府的大少爷,心里就不禁忽悠一下,还没来得及知会宛若,柳彦玲已经跳下车,她身边的螺钿道:

“姑娘,您瞧,咱们少爷在对面上古阁里头呢?”

如意盯了螺钿两眼,柳彦玲却一把拉住宛若的手:“走,咱们待会儿再买点心,先去对面上古阁瞧瞧去,听府里的官家说,上古阁可也有些个能入眼的玩意儿…”

说着话儿,已经把宛若直接拽到对面去了,门口伺候宛如的婆子,忽然见二姑娘和柳家姑娘过来,心里慌了一下,急忙见礼。

宛若这才发现门口竟然是苏府的马车,扫了眼婆子的脸,像是宛如身边伺候的,这倒真是巧了,进了上古阁,就见柳彦宏和宛如两人一左一右,一个看挂在墙上的字画,一个低头看掌柜拿出来的几件玉器摆件,倒是一副不相干远远避嫌的样子。

落在宛若眼里,却不禁好笑,到底是年轻男女,这样子岂不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这两人之间明显不对劲儿,而且…

她一回头正好对上柳彦玲,柳彦玲目光闪了闪,拉着她道:

“宛若,在这里不仅遇上了我哥哥,还有你家大姐姐呢,好巧是不是?”

宛若却笑了笑没说话,彼此见过礼,宛如忙道:

“我出来一会子了,恐府里的老太太惦记,先回去了,妹妹和柳姑娘再逛逛吧!”

柳彦宏急的不行,可宛若和彦玲都在跟前,他也不好再跟出去,只是眼睛还是不由自主追着宛如的影子出门,上了马车,再一回头,却对上宛若的目光,宛若的目光澄澈清明,就这么盯着他,嘴角含着个清淡的笑意,竟令柳彦宏忽然心生愧疚起来。

“宛若妹妹若是喜欢这里的玩意儿,彦宏哥哥买给你可好?”

宛若笑了,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落在那边宛如刚挑的几个玉器摆件上,挨个看了一遍,道:

“都是好东西,却没我能瞧上眼儿的,今儿不早了,想来娘亲也要惦记,这便回府去吧”

说着,冲彦宏福了福,带着如意出门走了,彦玲倒是没想到,她是这么个反应,迟疑半响,追了过去,柳彦宏也有些呆,刚头宛若瞧他那一眼,仿佛有些讥诮的意味。

不知从何时起,对宛若,他便没法当个小孩子一样看待了,尤其被她那双眼睛一瞧,总觉得即便最隐秘的心思,也能被她瞧出来,很奇怪。

男人不喜欢太聪明的女人,彦宏也是,宛若姿色不算出众还罢了,偏偏聪明灵慧过了头,还给他惹了不少麻烦,彦宏心里实在不怎么喜欢她。

“少爷,咱也赶紧回去吧!”

庆丰在后头急的直搓手,这可算怎么回事,打了个三头对案,最坏的是,以后这样的烦心事指定还少不了,就少爷和那位苏家大姑娘这意思,肯定撂不开手去,这男人谁架得住勾魂的,再说少爷本就有心。

宛若回府见过老太太和娘亲,便回了自己屋里,坐在炕上,就把今儿的事儿从头至尾细细想了一遍,不禁笑了起来。

如意捧着茶盏进来,正好瞧见她肘支在炕几上笑的模样,不禁道:

“姑娘的心可真大,我就不信,姑娘没瞧出今儿的事儿,这可关系到姑娘的终身大事呢,那彦宏少爷糊涂还罢了,府里这位大姑娘真真不想要体面了,竟然勾搭自己的妹夫在外私会,这算怎么回事,前些年,我瞧着彦宏少爷的性子还算持重,虽说房里有伺候的人,也见像其他那些公子少爷一样花天酒地的,这可真是说嘴打嘴了,眼瞅着明年姑娘就要嫁过去,这可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宛若道:“大不了退了亲事呗!你不乐意我便休,没得牛不喝水强按头的道理”

如意素来知道宛若是个主意大的,隐约对这门子亲事,也不怎么上心在意,可如此轻飘飘便把退亲的事说不出来,却也大是不妥。

好在姑娘平常不喜跟前人多,这会儿屋里就她一个,却也几步到外头,把坐在廊凳上两个打络子的小丫头远远遣开,让心腹的丫头福儿在外守着,才又进来道:

“姑娘这话可说的糊涂,您不在意这门亲事,可若是真退了亲,即便不干姑娘事,传出去与姑娘的名声也有碍,何况若是彦宏少爷糊涂,退了亲事,却要娶姑娘的庶姐,可更把姑娘置于何地,不定传出多难听的话呢?”

“难听才好。”宛若凉凉的道:“大不了一辈子不嫁人,也好过嫁给个朝秦暮楚三心二意的男人。”

如意倒是惊了:“姑娘越发胡说了,寻常人家的莽汉子,有了闲钱,还打算多娶个媳妇儿呢,何况官宦大族,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房里房外的一大群。”

宛若脸色一暗:“所以我才说不嫁更好,省的到时候,看着心烦眼乱的”

如意倒是被她的歪理气乐了:“那依着姑娘的意思,不嫁便当如何?难不成您真打算,将来指望着承安少爷当一辈子的老姑娘?”

宛若歪歪头:“如意,你这个主意甚合吾意”

窗外嗤一声笑,如意倒是唬了一跳,刚要出去,便见承安一脚迈进来。

情难自禁

承安唇角弯出一个弧度,目光闪了闪,落在宛若身上,宛若挑眉看着他:

“承安,你笑什么?养着我,你不乐意啊?”

承安坐在她身边,点点头:

“乐意,只要是若若,养多久都成。”

如意扑哧一声,掩着嘴笑了起来:

“只怕如今承安少爷应的痛快,不过是为了哄姑娘一笑罢了,将来少奶奶进了门,这话就不知扔到何处去了呢”

宛若挥挥手:

“不管了,过一日算一日吧,若是日日都要愁以后的事儿,岂不头发都要愁白了,承安,不是说让你和赵睎陪着那位南夏的太子爷吗,我听彦玲说,这位南夏太子爷是位风雅的不得了的人物,且文武全才,在南夏素有美名,不知比咱们北辰的睿亲王如何?”

“睿亲王?”

承安微一愣:

“怎的若若觉得,睿亲王爷风雅吗?”

宛若却也不扭捏:“当然啊,满京城不都说,风雅最是睿王…”

“倜傥当属十一”

如意笑着接了下半句:

“姑娘不欢喜十一爷,奴婢却觉得十一爷挺好,真心实意的待着姑娘呢,若是十一爷…”

说到此,忽而觉得不妥,便停住话头,叫小丫头重新捧了新茶进来,便退到了外面,端着个针线笸箩靠坐在廊子上绣花,一边心里琢磨着,这事儿是不是提前知会那府里的老太太,若是瞧着今儿白日的光景,姑娘这桩亲事便是成了,也难说好到哪里去。

虽说男人没几个不贪恋美色的,可为了美色,忘了规矩门第的,却也着实过了些,偏自家姑娘如意是知道的,别瞧着面上大方,心性却高,别说柳公子,便是十一爷这实诚上心了六年多,姑娘不也就淡淡的,柳少爷怎入的了姑娘的眼去。

莫瞧着我不好,我看你也不顺眼,即便嫁过去,姑娘这一辈子可要如何呢,姑娘又是从小富贵窝里,掌上明珠一样长大的矜贵主子,那样的日子又怎么过的来。

这一出神,手里便没了准头,一针扎在手指头上,疼的钻心,奶娘忙坐过来道:

“怎的扎着了,这做针线活的时候,可不兴想事情,刚头我在那边远远就瞧见你出神了,可不要扎手的,我瞧瞧”

奶娘捏着她的手指对着日头看了看,不禁赞了声:

“倒是不妨事,只如意姑娘这双手可真真漂亮,跟咱们小厨房里刚剥开的葱白一样。”

如意脸一红,缩回去:

“妈妈今儿可怎了,怎的到拿我取笑了起来”

奶娘道:

“非是我拿你取笑,这些年,我一边瞧着,咱们姑娘的事儿,你实实在在是放在心里了,忠心实在,你是个灵透孩子,我也不多说,前几日太太把我叫过去,略露了点风,让我悄悄过来讨你个注意…”

如意一愣,继而就明白过来,脸上染上些许绯红,院子里的梨花虽谢了,那边架子上的紫藤却开得正好,串串垂挂下来,一阵风过飘来花香沁人,日头清浅,半明半暗落在如意身上,竟有一种别样沉静的美好,倒把奶娘看的有些怔了。

如意生的出挑,加上性子好,即聪慧又稳重,这些年真有不少人惦记她,前些年,那边舅太太还想着,把她要过去给王府里的大爷,做个房里人呢,可一则是宛若这边使唤惯了,没个能替她的人,再有,旁敲侧击的问了问,她自己竟也不乐意。

后来说了几家,都摇头,这一耽搁,十三跟着姑娘,都十九了还没个婆家,太太也着实怕耽搁了她,知道宛若奶娘和她近些,便让奶娘来和她说,这若是再耽搁下去,过了二十便再难找好人家了。

奶娘叹口气道:

“我知你舍不得咱们姑娘,如今我瞧着福儿禄儿虽小些,也能帮衬着些了,不比刚来时毛毛躁躁的,你就放心吧,你便不想嫁人,你家里的哥哥跟老太太提过几次了,说要个恩典,赎了你出去,好好找个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