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咬咬唇,忽然抬起头来:

“妈妈,您哪知道我们家的事儿,当年可不也是哥哥把我卖到府里头去的,说的好听,赎了我出去,他真舍得拿银子吗,那点小心思打量谁不知呢,知道我在老太太跟前混了些体面,说是赎,指定是计量着,老太太那会看上他那点银钱,说不得,还贴补些银两东西于我,他得了银子东西,转手再我把卖了,这一出一进,他们就又发了笔财,我的命贱,也不给他们白赚了这银钱去,我打早就想好主意了,这辈子就跟着姑娘,一辈子不嫁人便是了”

奶娘倒是笑了:

“你平日里劝姑娘倒是明白人,怎的到了自己身上却也糊涂起来,哪有一辈子不嫁人的,你便不想家去,回了老太太,寻个可心的人家也不难的,咱们姑娘就是嘴里那么说说,柳府那边可都在看黄历拟吉日了,过了年,姑娘便嫁过去,难不成你要等到明年姑娘嫁了,你再打算,明年你可就二十了”

如意放下手里的绣架子:

“妈妈,这事儿咱们先撩开,我这里正有件愁事要跟你说呢…”

便把今日的事儿原原本本说给了奶娘,奶娘一听,脸都气红了,恨恨的道:

“可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耗子生的孩子会打洞,怎么就跟她娘一样没脸呢,这样的事都做得出来,怎么说咱们姑娘也是她的亲妹子。”

如意哼了一声道:

“她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咱们在这府里住的日子虽不长,可我也瞧得出来,这位大姑娘别看庶出,心气可高的不行了,要不这些年,这么多上门说亲事的都没应,以前我听我们老太太就说过,姑娘小时候被她推进莲花池子里,差点淹死了,侥幸命大,才救活了,那时候才多大的孩子,就有这般歹毒的心思,这样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我倒是不烦恼她,便是她勾上了柳府少爷,也不见得能进了柳家的门,就是愁咱们姑娘。”

奶娘眉头也皱了起来:

“可不是,这事儿却棘手,不过,咱们瞒着也不成话,先知会了太太再讨主意吧…”

两人商量定了,忽听里面隔着窗子一阵清越的琴声响起来,奶娘叹口气道:

“若是柳家那位少爷,跟咱们承安少也一个性子就好了,即便比不上承安少爷知冷着热着姑娘,宫里的十一爷,可也不差呢,都说是个魔星,我瞧了几次,和姑娘在一起的时候,竟是个避猫鼠一样,那眼巴巴讨着姑娘的好呢,姑娘若是笑了,他便也高兴,姑娘若是不欢喜,他也皱着眉没个好脸色…”

承安一曲出水莲抚完,琴声寂落也没见宛若有声响儿,抬起头,发现她已在炕一头睡着了,歪躺着身子,脑袋靠在迎枕上,眼睛已轻轻闭上,呼吸匀称。

承安站起来,进到里头寝室,寻了一床锦被出来搭在她身上,坐在她一侧,仔细端详她,窗纸上花影摇曳,光亮洒在她脸上,有些粼粼闪闪,白皙的肌肤看上去有些透明晶亮的光泽,眉眼舒展,并没有因今日之事忧心烦恼,承安才暗暗松了口气。

承安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将来的事儿,更是无法预料,可让他这样眼睁睁看着宛若嫁人,他也做不到。

承安心里很有些愧疚,虽说宛若并不稀罕这门亲事,可若是退了亲,即便有那边老太太护着,不至于处境艰难,势必也要受点闲话上的委屈,名声上也不好听了。

可承安也不得不说,赵睎这个主意虽有些阴损,的确是个一刀两断一了百了的好主意,承安心里也清楚,只有宛若的名声不好,嫁不出去,他或许才有机会,他的机会要等,多少年他自己都拿不准,他等得,却怕宛若等不得。

因此,赵睎和他说这事儿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应了,当时赵睎那个表情,他现在还记得,说不出的复杂,说起来,他和赵睎之间也的确复杂,将来…

承安叹了口气,这边所有的牵挂,他都能毫不犹豫的舍下,唯有宛若,他无论如何都放不开的,她就像一颗朱砂痣长在他心里,随着离别的日子越近,越鲜红,鲜红的,就像他的心头血。

承安低下头把她鬓边垂落下的几缕发丝,小心整理好,眼睛却不由自主落在她微微嘟起的唇上,她的唇上氤氲着漂亮的光泽,仿佛枝上粉色的桃花瓣…

承安脸有些发烫,身上也有些火辣辣的,手指不由自主伸过去微微一碰,温温软软的…宛若的眼皮动了动,吓得承安急忙收回手,只见她咂咂嘴,不知道嘟囔了句什么,却没醒过来。

承安觉得自己的心砰砰的,仿佛要跳出来一般,心里那种隐约模糊的渴望,逐渐清晰,仿佛要透体而出。

他定定望着宛若,脸红的几乎可以滴血,如意一进来,倒是吓了一跳:

“承安少爷,敢是在外面冲了风,怎的脸这般红?”

承安回神,紧忙站起来:

“若若睡了,你在这边守着她些,醒了,别让她即刻跑出去,我一会儿再过来。”

说完,几步匆匆出去了。

流言蜚语

王氏如今有孕,奶娘没敢把这事儿直接说出来,而是拐了弯,悄悄透给了王嬷嬷,打的主意是让王嬷嬷寻个机会缓缓的说,可即便再缓缓的,王氏知道了,也气的险些背过气去。

这消停日子才多长日子啊,就又出了这档子龌龊事,虽说有了肚子里的孩子,宛若也是王氏心肝上的闺女,她自己是从什么境地过来的,她比谁都知道,那样难的处境,那种滋味,她死也不会让自己的宛若再尝一遍。

可是退亲,于女儿家的名声,实在不大好,尤其这事儿又不能宣扬出去,宣扬出去,以后宛若该如何自处,若不退亲事,宛若嫁过去,不就生生是第二个自己,王氏真被难住了,左右都不是,还有宛如…

王氏就真没想到,处理了周映雪,最终她闺女依旧使坏在宛若身上,可她想就这么坏了宛若的姻缘,自己嫁进去也是做梦。

王氏目光一冷:

“那边老太太怎么说?”

王嬷嬷忙道:

“老太太这几日身上不舒爽呢,没敢惊动”

王氏叹口气:

“也好,先瞒着点吧,老太太疼宛若,知道了此事,心里还不知道怎么着急上火呢,毕竟年纪大了,等过两日,我亲自过去和老太太说便是了。”

王嬷嬷道:

“可真是下贱坯子生的下贱根儿,怎么就跟她娘一个个样儿呢,那柳家少爷,平日里我瞧着倒也算稳重,怎的能干出这等没脸的事来”

王氏哼了一声:“这男人家哪有几个不贪恋美色的,尤其那贱丫头有心勾引,他又年轻不进了套子才怪,我倒不是愁这个,宛如那丫头想个招就能制住她,就是愁宛,若嫁过去,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我以前的滋味,万不想让我的宛若再尝的,可若是退了亲,说不得也耽搁了宛若的名声,真真让人恨的不行。”

王氏这边纠结为难,柳府那边也出了事,那日彦宏回来,他身边的庆丰哪里还敢瞒着,直接就跟陈氏把事情头尾说了个仔细,陈氏真是气得手都哆嗦了,狠狠数落了庆丰的不是,严禁彦宏再出府去,想着在府里好好捐他几月,日子久了,便放下了。

哪知道,柳彦宏自那日又见了宛如,竟是日思夜想的,更放不下了,陈氏不让他出去,便在夜里坐在廊下,对着月亮唉声叹气的,竟跟魔怔了一样,春日多疾,一来二去,竟成了症候,且茶饭不思,日渐消瘦下去,本来好好的身体,也熬得瘦了许多,瞧着竟跟得了那相思病似的。

陈氏心疼的不行,也怕真有闪失,一时也不知道这事该如何,便只得偷偷知会了老太君知道,老太君也是气,可孙子毕竟是亲的,孙媳妇儿还没进门,远得多,思来想去便跟陈氏商议,就和彦宏说,先娶了宛若进门,等宛若进门后,再娶宛如当个侍妾也就是了。

柳彦宏这才渐次好了起来,可柳府这番曲折,不知怎的,就传到了外面去,虽说都是各府的女眷私下里嚼舌头,可毕竟说的有头有尾,这事儿自然传到苏府的大杨氏耳朵里。

大杨氏听了,倒是真惊了一下,宛如这些年养在自己身边教导着,性子着实收敛的稳妥多了,可这起子丑事,竟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来了,大杨氏思来想去才想起来,估摸丑事的起源就在年前那次山寺里头,真是大杨氏肠子都悔青了。

宛如一进来,就见祖母的脸色阴沉难看,心里就咯噔一下,如今各府里的留言,捕风捉影传出来,她身边的婆子没有不听了告诉她的道理,宛如心里虽有些害怕,却也是欢喜的,知道柳彦宏真心实意的待她,名声不好听又能怎样,横竖有她娘和外祖母前些年的事,她的出身也在哪儿摆着呢,名声也早就不中听了。

不然,以她如此姿容,即便是庶出,何至于来求亲的都是些不入流的角色,即便不是为了柳彦宏,只要宛若那丫头不好过,她心里这个口气也算出了。

再说,她早就细细的想过了,为了宛若的名声,王氏势必不会退亲,彦宏若是坚定,以后她和宛若一起嫁进柳家门是八九不离十的,她就不信。自己斗不过宛若,到时候,自己这些年憋屈的滋味,定让她好好尝尝。

想到此,本来害怕的心却安定了下来,福了福,立在一边,大杨氏微微眯起眼瞧她,宛如的确生的好,比她娘强,眉眼更像自己的亲妹子,只这生的好便罢了,怎的性子也一脉相传了来,竟让大杨氏平日里为她打算的心淡了许多。

也知道这些话不好听,让屋里的丫头婆子都下去,只留心身边的心腹婆子杨妈妈:

“外面这些日子,影影绰绰的都说柳府的彦宏公子得了相思病,这病却和咱们府里牵连上了,彦宏和你妹妹宛若是打小定的亲,即便是宛若,传出去都不免让人戳脊梁骨笑话,何况竟然是你,你如何跟祖母解释”

宛如扑通一声跪下:

“孙女儿平日跟在祖母身边,何曾有片刻稍离的时候,便是在山寺了见过柳公子一面,也知是妹夫,并没说话,只点点头便过去了,并无失礼之处,祖母这话从何而起”

“从何而起?”

大杨氏直直盯着她问:

“你倒是撇的干净,我问你,若是柳府来求娶,让你姐妹一起嫁过去,你可愿意?”

宛如心里一跳,低下头去,好半响说了一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孙女儿的婚事,全凭祖母做主”

“祖母做主?”

王氏一脚迈进来:

“姑娘如今人大了,倒越发懂了不少礼数,你不知我北辰的规矩吗,无论嫡庶,婚姻之事该着嫡母做主才是”

王氏的目光扫过宛如,虽是春日正好,宛若却忽儿觉得跟那数九寒天一样浑身冰寒,王氏刚要行礼,大杨氏忙道:

“快扶着太太,这都有了身子,行什么礼,快下吧!月份不大,自当将养,怎的今儿到过来了“

大杨氏明知故问,王氏心里哼了一声,却笑了笑:“瞧着今儿外头的天气甚好,便出来走走,也该给老太太请安的“

却再也不提宛如的事,只和大杨氏闲话了一会儿,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宛如,径自去了。

毕竟是在身边养大的亲孙女儿,大杨氏叹口气道:“起来吧,事儿既然做了,你再跪三天三夜也于事无补,若是你跪了这半个时辰,你嫡母的气便消了,也是你的造化,她说的不错,你的婚姻事,原是该嫡母做主,她若执意要管,纵是你爹也不能说话的,你好自为之吧,这些日子,便在你屋子里好生待着,不许私自出府,也不用再过来给我请安了,去吧“

宛如眼里怨毒一闪而过,还是珊珊退了出去,杨妈妈见她走了,才道:“论说姐妹同嫁一门,也有先例的,说不准还是一段佳话”

“佳话?”大杨氏叹了口气:“这事儿在别家,或许也就掩着盖着糊弄过去罢了,咱们家却难了,不说那边府里的老太太,便是宛若她娘,这口气怎么忍得下去,再说,这些年你没瞧出来吗,宫里那位十一爷可巴巴的瞅着呢,宛若这亲事本就找不到借口退了,这一来,说不准就成了”

“成了?若是退亲,咱们二姑娘的名声可就不大好了”

大杨氏扫了她一眼:“咱们这样的家族,即便宛若是正经嫡出的姑娘,若是嫁给皇子,正妃的名头也难封,若是侧妃还可,再说,以十一爷的性子,便是非要,谁又能挡得住去”

杨妈妈一愣:“听老太太的意思,咱们家二姑娘说不准就是位王妃了?”

“大杨氏道:“朝廷里的事,咱们内府的妇人如何知晓,只我这么瞧了这几年,皇上对四皇子越发淡了些,连带的王家宅门的恩赐,也比那些年差了一大截,倒是十一爷越发得意,将来还不知怎么着呢,我倒乐意宛若嫁给十一爷,将来王家若有什么闪失,咱们苏家还能摘楞的出来,省的一下全牵连进去。”

“是呢,宫里的贤妃娘娘,这些年身子总不好,精神头也愈发差,只是大姑娘和柳府公子,这事儿?”

大杨氏道:

“我便管教的再严,毕竟是她娘的亲闺女,她人大心大,自己觉得计算好了,可毕竟是个小孩子,就不想想,有宛若亲娘在这里呢,又有积年的旧怨,怎能让她随了心意,弄到如今这地步,我也护不住她,祸福吉凶看她自己的造化吧!”

正式退亲

事情闹到如今这般地步,即便王氏想遮掩着,也遮掩不成了,再说,柳彦宏这样子,把宛若嫁过去,她如何放心的下,那边老太太听着了信儿,可是生了老大一顿气,不是王氏拦着,便要去柳府里头理论道理,可不糊涂了。

慢说这事只是传言,便是实打实,明白的告诉你,柳彦宏要娶个侍妾进门,也不算太失礼,人家没说先娶,是娶了宛若过门后,再娶个三房五房的,谁又能拦得住,不过是大面上的体面罢了,只是这体面王氏不在意,她在意的是宛若一辈子的安生。

妻妾即便少不了,也不能是宛如,再说,柳彦宏这种品性,如今她却真不中意的紧,年纪轻轻便为色所迷,成得了什么大气候。

只是宛若一向有主意,这是件大事,她当娘的,势必要来问问她的意思才妥,王氏转过连廊进了自己的院子,并没有回屋,而是从抄手游廊去了宛若的小跨院。

刚进了月洞门,就听见叮咚的琴声响起,王氏在窗下驻足,底细听了半响,是《山居吟》伴着悠然的琴曲是宛若清越的声音:

“依山傍水房数间,行也安然,住也安然;一条耕牛半顷天,收也凭天,荒也凭天;雨过天晴驾小船,鱼在一边,酒在一边;夜晚妻子话灯前,今也谈谈,古也谈谈;日上三竿犹在眠,不是神仙,胜似神仙。”

琴声止,宛若也念完了,好半响,就听承安道:

“这可是谁的诗?我竟不知?”

宛若刁钻的回道:

“便是你学通古今,诗词歌赋皆能,难不成就没有一个你没读过而我见过的,你不知道也寻常啦”

承安低低笑了:

“是啦!定是你偷着看的那些杂书外传上的”

“杂书外传?切,焉不知好些道理都是杂书外传上的才通,举凡咱们平日里学的那些四书五经,都是为统治者服务的,难免失去了公正,有些偏颇,哪里比的上杂书外传,多是那些直抒胸臆的慷慨有识之士所著”

“统治者是什么?”承安疑惑的问

“哦!那个不重要啦!重要的是我的道理”

承安抵笑了一声:“就算你的歪理公道吧,我也不能和你再辩下去了,再辩下去,说不得,连孔孟之道都被你说出不好的来”

宛若瘪瘪嘴:“孔子还罢了,孟子却真真虚伪”

承安愕然:“你越发喜欢胡说,孟子可不是自古而今的大贤者”

王氏在窗子外头都不禁点头,却听她的宛若道:

“你没听过吗,乞丐何曾有二妻?邻家焉得许多鸡?当时尚有周天子,何事纷纷说魏齐?”

王氏听她说的越发刁钻不像话,自己若再不出声,还不知道要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急忙道:

“宛若可又淘气了…”

宛若和承安吓了一跳,急忙迎出来,一左一右扶着王氏进了里屋,宛若把如意团花的靠枕拿过一个来,放在王氏身后,让她歪倚着,王氏扫了他二人一眼笑道:

“你姐弟两个倒悠闲,还有心思弹琴论诗,承安的琴艺越发精进,可就宛若这喜欢胡说八道爱抬杠拌嘴的毛病还是没改,亏了承安肯让着你”

王氏这话说出来,边上的如意和王嬷嬷都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承安瞧眼色知道王氏有体己话要和宛若说,便知情识趣的寻借口退了下去。

等他出去了,王氏才道:“这些年你和承安倒是真好,原先,我还说是小时候孤单无伴的缘故,现在瞧着,倒实打实真的好呢”

宛若一愣:“娘亲这话新鲜,我和承安是亲姐弟啊!”“亲姐弟?”王氏哼了一声:“你和宛如还说亲姐妹呢,她何曾拿你当过亲妹妹了,真真比仇人还可憎。”

宛若便知道,娘亲这是来和她说柳府亲事的,如今外头的流言蜚语传来传去,宛若的心反而定了,有些侥幸的大大松了口气,她都觉得自己该谢宛如,不是她,自己和柳彦宏的亲事就再也拖不过了,这样一来,倒顺了宛若的心思。

因此,这几日,即便下面伺候的丫头婆子都战战兢兢瞧着她脸色,她心里却分外自在,如意说她心大,奶娘干脆说她没心少肺,不管如何,只要不嫁,怎样都好。

王氏略度量她的神色,见毫不在意的样儿,不禁摇头轻叹:

“小时给你定柳府这们亲事的时候,原也是机缘巧合,后来娘亲瞧着彦宏的性子倒也稳重,便放心了不少,如今这事闹到如今的地步,娘亲是来问你的主意,你若是嫁过去,娘亲自然会为你打算妥当,宛如你不用忌惮,我自有去处发落她。”

宛若一愣,和着绕了这样大的圈,还得嫁,那自己不白高兴了,想到此,宛若忙道:

“他喜欢的是宛如,我干嘛还嫁过去,若是我嫁过去了,娘亲必不会让宛如再嫁过去的道理,若他心里念着宛如,必定恼我恨我,那岂不成了冤家,这样的人我不嫁,宁可老死闺中也不嫁”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

王氏心疼的呵斥了她一声,心里却暗暗点头,宛若是处处随了自己,若是当年自己知道,苏澈前面有个周映雪,说下大天来,她也不会嫁过来,闺中好坏不过匆匆数载光阴,这一辈子的荣辱祸福,还是要看嫁的人如何,知冷着热,重情重义的男子为上。

王氏道:“娘也是这个意思,嫁过去受罪,娘亲倒情愿你不嫁”

王嬷嬷不禁笑道:“太太还说姑娘呢,您不也是这个心思吗?”

王氏站起来道:

“若是亲事退了,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声,和那边府里的彦玲,今后也要远着些才是”

王氏叮嘱完,便走了,送走了王氏,如意还道:

“姑娘瞧,我说的原不差,那位柳姑娘的心思可不小,打量咱们真糊涂呢,就那天去点心铺子,定是她故意拉着姑娘去的,不然,能那么巧正恰好就遇上,那日在郊外,她一鞭子抽惊了马,奴婢就看出来,她面上和姑娘好,心里不知道怎样呢?”

宛若白了她一眼:

“好,好,我知道你是个最忠心不过的丫头,处处都为着我好,以后我一定都听我们如意的可好了”

如意哧一声:“姑娘这话说的,让我们当奴婢的怎生受得起。”

“受得起,受得起…”

奶娘扑哧一声笑道:“如意可真是为着姑娘好,姑娘还是不要嘴上应的好听,入了耳,进了心去才是,可我就是愁,姑娘的亲事退了,往后可怎么着,明年可都及笄了。”

宛若走到琴案后,拨了拨琴弦,一串悦耳的琴声从指间跳跃而出,她笑了笑开口:“明日事来明日愁,如意添香。”

王氏走刚进了自己的屋里,便听到跨院隐约传来琴声,不禁摇头失笑,王嬷嬷也道:“怨不得如意总说,咱们姑娘是个心大的,可不是吗,这么大事,姑娘竟是一点不上心的。”

“不上心才好”王氏轻道:“不上心便不会伤心,我倒放心了。”

柳府自然也没想到这事能传出去,且传的这样不好听,流言传了不过三日,王府的老太太就亲自登门来退亲了。

说起来,当初定亲的时候,也不算太正式,且是两边府的老太太牵线定下的,这样退了,倒也合乎情理,这样退亲,也不至于弄得太沸沸扬扬,这是王氏和老太太商量了半日的结果。

柳府里头一开头不怕闹起来,就是想着这亲事退不了,退了于宛若的名声不好,才那么十拿九稳的,如今人家上门退亲,老太君才知道,这事儿远没有她们想的简单,想再私下说和说和,毕竟这不是件多体面的事 ,可王府的老太太根本就不给这个机会,急巴巴怒冲冲就把亲事退了。

退了亲,柳彦宏倒是高兴的不行,还打算过些日子,等事情平息平息,再缠着母亲去说和宛如的亲事,哪里想到,才不过十日光景,皇上的圣旨就直接降到了苏府,选苏宛如进宫为太子妾。

柳彦宏就觉脑袋嗡一下,这下可彻底没了指望。

这圣旨下的突然。就连苏澈事前都不知道,太子妾,论说也不是个很差的出路,前提是太子能登上大宝,可北辰这位太子十拿九稳是当不成皇上的,这个谁人不知道。

这个便不提,这位太子的好色荒唐行径,那可真是天下闻名,太子宫里的正妃侧妃侍妾都加起来,比皇上的后宫嫔妃还多,这还罢了,这位太子还残暴非常,一个不顺心,打死妻妾都是好的。

传说去年八月十五,有个妾不知怎的惹了他,太子就让太监把那个侍妾脱光了衣裳,困在木桩子上,用鞭子直接抽死了,丝状凄惨无比,那也是个大臣的庶女,出了这档子事,皇上不过申斥了几句罢了。

有这个例子在前头,这道圣旨简直就跟催命符一样,哪是什么好事。

歹毒心思

圣旨既下,便再不可转圜,宣旨的太监前脚走,后脚宛如就扑在苏澈脚边上,呜呜咽咽哭的好不凄惨,苏澈还没说话,苏家老太爷先皱起了眉,对后面的婆子喝道:

“还不把你们姑娘扶回房去,在这里哭哭啼啼,倘若传将出去,有辱皇家体面,咱们满府上下都落了杀头的罪名。”

宛如的奶娘和丫头翠柳急忙上来扶她,谁知道宛如却有些疯魔起来,挣脱两人,直直撞向前面的王氏,宛若吓了一跳,眼疾手快,挡在娘亲身前,伸手一推,宛如踉跄一下,被她推开,头抢在地上,抬起头来额头碰破了,鲜红的血顺着额角滴滴答答淌下来,看着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