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六这才跑去喊人,不一会儿,桌前就多了六个人,账房先生回家去了,那两个干杂活的上不了桌,余舒让他们坐下,看还有几个空,又对贵六道:“去把掌勺的几位也喊来,让别做了,这一桌够我们吃的。”

贵六再跑一趟腿,带了厨娘三个回表,这下桌子才坐满了。

余舒左手边坐着林福,右手边坐着厨娘秀青,她拿起酒壶,先给两人满上,林福忙端了杯子,秀青却是神色淡淡地,不谦不卑地道了一声谢。

“来,都把酒倒上,咱们先喝一盅,就庆今日能够同聚一堂。”余舒站起身,举了杯子。

众人很给面子,纷纷起身举杯,相互碰了一个,贵六儿嬉笑道:“托莲房姑娘的福,小的还没和这么些人喝过酒呢。”

“呵呵,都坐吧,”余舒放下酒杯,看没人动筷子,一个个望着她,等她发号施令,顿时就让她乐了,意识到她现在大小也是个领导,这感觉还不赖。

“别愣着,都动筷子啊,掌勺的就在桌上,你们吃少了,可是要得罪人呐,哈哈。”

余舒打了个趣儿,桌上便有了笑声,气氛轻松不少。

边吃着饭,余舒时不时举杯子引他们喝酒,三巡下去,就有人露了醉态,她便出言试探,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

先说这林福,乃是个圆滑会看眼色的人,那厨娘秀青话不多,龚温人如其名的脾气温和,他娘子白氏腼腆,贵六嘴巴又快又油,贵七贵八憨奂,另外两个厨子貌似是唯厨娘秀青马首是瞻。

总的来说,这群人还是挺有意思的,称得上各行各业的精英,也不知道薛睿是怎么凑齐的。

一顿饭,不足余舒摸清他们底细,笼络人心,但好歹是留了个好印象,出师暂捷。

饭后,余舒回到她的休息间,将几本帐整理好,放在书架下面的柜子里锁着,摘了钥匙,下楼同林福打了个招呼,便揣着一大串钥匙从后门走了。

薛睿今早上不光给了她帐,还交给了她这忘机楼大小房门的钥匙,包括后院里的小金库,以表信任。

余舒知道薛睿不傻,这么放心她也是因为清楚她老巢在哪儿,不会携款潜逃,毕竟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初四,大街上还是没多少人,但到处张灯结彩,人人新衣新袄,喜气洋洋,年气儿是足足的,至少要比五百年后过年有气氛多了。

余舒午饭喝了两碗王八汤,这会儿身上暖气儿十足,就在附近街上溜达了两圈,找到一家开门的大易馆,想说再买一块龟板,晚上回去烧了,查查景尘大概去了哪个方向,明天她就上哪儿碰运气。

选好了一块龟板,余舒肉疼地掏了一大张银票,暗自咬牙切齿,后悔当初没有让青铮老头教她一招找人的办法,专门对付景尘这种长腿乱跑的。

回到家,正下午,贺芳芝带了余小修出门不在,赵慧同丫鬟在屋里面烤火,摆弄针线,沈妈也在,余舒还没有同她说,去帮忙薛睿开酒楼的事,一来不知该如何解释薛睿身份,二来她还想着能进太史书苑。

赵慧招手让余舒过来身边榻上坐下,将膝上被子分了一半给她,盖着腿,放下针线说话,正问到她中午在外头吃的什么,就听见门外头小厮说话:“夫人,有客来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带回去

前院客厅里,东西两对铺着普通蓝布背搭的椅子,纪孝谷坐在一侧,余舒坐在他对面,沈妈静悄悄地搬了个炉子进来,添好炭,便又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一盏茶前,听下人说外面来了客,余舒还当是谁,到前院看了便是一惊,原来是纪家老三找上门了!

贺郎中不在家,赵慧一个孕妇不能见外面的男客,余舒没法子,人家都进了门,总不能轰出去,只好磨磨蹭蹭来见。

再看见纪孝谷,余舒仿佛还觉得她在义阳击鼓爬堂状告纪家是前不久发生的事,她那日指着纪孝谷鼻子痛骂,一口浓痰吐在他身上,她至今都还记得那画面,更别说是纪孝谷了。

余舒回想当时纪孝谷一副恨不得抽死他的模样,现下却能面无表情的坐在自己面前,要说他心里没想着怎么教训她,打死她都不信。

她猜的倒不错,纪孝谷若非是纪老太爷交待了不让他动弹余舒,哪能容她眼下坐在他面前,先得让人绑出去吊上两天再说。

沉了沉气,纪孝谷不动声色地观察了眼前模样同半年前有一些变化的余舒,才板着脸开口道:“昨日我才打听到你们姐弟住在这里,为何搬了住处不报个信回去。你娘下雪那几天出去找你们,回来落了病,在床上躺了七八日不见好,每日昏沉沉的,闹着要见你们姐弟,你尽快收拾下行李随我回去伺候你娘疾病,不枉费生恩养恩,莫做那不孝不义的畜生形状。”

翠姨娘病了?余舒听他头一句话,就认定是扯谎,她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为身边的人判祸,尤其是那个不让人省心的“亲娘”,翠姨娘这段时间有没有病痛,她会不清楚吗?

想必有病是假,哄她回去才是真的。

心中有数余舒面上还是做出一副惊慌状,起身询问道:“我娘病的如何,有请了郎中吗,吃药了吗?”

纪孝谷没那么容易让她打岔冷哼一声,道:“问这些,不如你自己去看。我只劝你一句,如若再见不到你们姐弟,你娘这‘病,就没得治了。”

余舒暗自冷笑,这还没两句话,就威胁上了是在警告她如果不老老实实跟他回去,翠姨娘就要小命不保吗?

倘若不是因为余小修,余舒断然不会去管翠姨娘的死活,她早算出纪家要对她不利,这一去就是以身犯险,然而翠姨娘万一有个好歹,回头余小修知道了她“见死不救”,怨她倒是其次就怕他伤心自责,落下心病。

翠姨娘不算什么,余小修才是她的软肋。

看来这一趟她是非去不可了。

余舒起身,满脸正色道:“三老爷严重了,你且稍等片刻,我到后院交待一声,这就同你去回去看望我娘病情。”

纪孝谷大概是没想到余舒会这么听话,回过神,待想再说什么,人已经急匆匆地撩帘子到后面去了。

至于余舒为什么会答应的这么干脆,她首先想到是纪家一时半会儿不会对她怎么样,毕竟他们还等着套她的六爻术不然不会先后派了翠姨娘和纪孝谷来哄人,而不是直接强行带走逼问。

再者,她打从年前就一直等着纪家出招,反正躲不过去,是阳的是阴的,总得见识到了她才能想办法化解。

到了后院,余舒把话那么和赵慧一说,不提其他内情,只讲翠姨娘生了病,她得过去看看,嘱托赵慧先不要告诉余小修,有事等她回来再说。

赵羁固然是担心纪家为难余舒,但总不好拦着人家女儿回去探娘的病,叮咛一番,才放她走。

“三老爷,我都说过了,我们走吧。”余舒又回到前院去喊纪孝谷。

纪孝谷皱眉:“不等你弟弟回来吗?”

余舒急躁道:“他同人去串门,要到晚上回来,我哪等得及那个时候,我先去看看娘怎么了,回头再接他。”

开玩笑,要把余小修送到纪家面前,那不等于是让人捏了她的命根子吗。

纪孝谷今天来,主要是带余舒回去,看目的达到,就不计较余小修是不是跟来了,当即带着她出了门,坐上等候在街边的两顶轿子,抬着回了右判府。

一路上,余舒就在轿子里摇摇晃晃地掷着铜钱,倒还处忧不惊。

纪怀山身为司天监右判,官居正四品,上有朝廷赐下的官邸,在安陵城中经营十几载,是有几分风光,但大小和门面比起来纪家在义阳城那座祖宅,却要相差几筹。

余舒第一回来,认不得前门后门,下了轿子就紧跟在纪孝谷后面,一路走,一路看,记着来时的路。

路上纪孝谷没同余舒说半句话,直接将她领到了西院一道拱形小花门前,停下,说:“你先进去探视你娘,我去禀明你祖父,说不定他老家还要见你。”

余舒心里嗤骂:你爷爷的,乱认亲,纪家那老头是谁祖父,也不会是我的。

纪孝谷又交待守园子的丫鬟带余舒进去,就转身走了。

这院子外头看着小,里面挺宽敞,朝南朝北各有一排屋子,雕栏窗花,门头上还悬挂着大红的春灯,有个春节的喜庆。

丫鬟将她领到最里一间房门外,余舒看见朝南两间屋有人探了头出来看,心道是纪孝谷房里别的女眷。

丫鬟没有进去打招呼,直接开开门,带余舒进去后,才朝里面喊一声:“巧穗,你们姨娘家的姑娘来了,还不出来。”

接着就听到卧室里叮叮咣咣,跑出来个小丫鬟,余舒定睛一看,辨认出是之前一直伺候翠姨娘的那一个丫头。

“姑、姑娘!”巧穗惊叫一声,倒像是给吓着了,丢下余舒,一扭头又钻进屋里,“姨娘,姑、姑娘回来了!”

带金舒进门的丫鬟啐下嘴,没好声道:“毛手毛脚的。”

余舒暗叹一口气,抬脚自己走进去,一到卧室门前,便听里面咳咳嗽嗽的说话声,正是翠姨娘的声音。

绕过了屏风架子,就看到翠姨娘盖着棉被半趟在床上,白帕子系着额头,脸上惨白惨白的,红着一双眼睛,盯着进来的余舒。

咦?余舒心头纳闷,这怎么瞧着是真的病了?难道她又给算漏了?

她还没闹清楚,翠姨娘那边张嘴就骂上了:“你这没良心的死羔子!说是考完试就回家来,结果不知鬼跑到哪里去,还说要我等着享你清福,我看你真忘了谁生你谁养你,谁屎尿拉扯你长大,竟想要丢下我不管,咳咳咳,死丫头、死羔子!”

余舒听她骂的痛快,不觉得气,反而可笑,看一圈屋里,到窗子下拎了个圆凳,放在床边坐下,气定神闲地看着她骂人。

这么中气十足的嗓子,蘑来有病也不大。

翠姨娘又咧咧了几句,见余舒不羞不恼的,大概是觉得没意思,哼了一声,住了嘴。

余舒这才开口解释,满脸的无奈:“娘,您也知道,我年前忙着考试,晕头转向的哪想的了那么多,挪了地方忘记让人通知你是我不好,您先消消气,本来就生着病,这一气更严重了。”

“咳咳,”翠姨娘扶着胸口,又使劲儿咳嗽两声,但听余舒这话,气儿是顺了不少,扭头瞟一眼站在门外的丫鬟,哑声道:“巧穗,我同你们姑娘说几句话,你到外头去守着,别让那些阿猫阿狗地乱溜进来。”

“是。”巧穗低头去了,关上门,房里就剩下母女两个。

余舒看翠姨娘不再溅唾沫星子,才离了圆凳,坐在床边上,去拉她的手,伸手要探她的额头,口中心疼道:“您怎么病成这样了,吃药了吗,给郎中瞧过了吗?”

翠姨娘别别扭扭地的撇过头,拉下她的手,胡乱点了点头,随即关心地问道:“你大衍试考过了吗,考的如何?好不好?”

余舒道:“过了春才放榜呢,现在还不知道考的好不好。”

翠姨娘急道;“这怎么说的,之前不是讲你一定能考上易师,让娘扬眉吐气的吗,这又没准儿了?”

余舒对这妇人是彻底没了脾气,那脑子里一天到晚想的恐怕就是她自己,这才真叫个没心没肺,好在不是她“亲娘”,不然她一定会跟着余小修一起伤心。

“娘,您先别急,虽说还没有到放榜的日子,我是觉得自己是考的不错,应该榜上有名。”

奇术一科不好说,但那算学,她是铁定了会上榜。

翠姨娘被她哄住了,脸色稍霁,余舒又问她:“我听三老爷说,您是下雪那两天出去找我才病着的,怎么回事,您那会儿急着找我做什么?”

“唔,没事,就、就是想去瞧瞧你们。”

余舒看她支支吾吾的样子,就知道她有所隐瞒,哪晓得,翠姨娘那天是同院子里的女人隔气,然后就闷跑出去,想说看看余舒考试的怎么样,回来再眼气那几个蹄子。结果扑了个空,回来她怕挨纪孝谷的骂,就索性装病,涂了霜粉卧床不起,恰好就被纪孝谷当做现成的理由去找余舒回来。

翠姨娘怕她再问,赶紧挑过话头:“小修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余舒正要答话,就听到外间丫鬟禀告:“老爷来了。”

片刻后,纪孝谷的身影便出现在卧房门口,朝里扫了一眼这对母女,视线落在余舒身上,道:“你同我出来,你祖父要见你。”

第二百四十七章 老姜最辣

余舒还在义阳城的时候,就听说过纪家老太爷的大名,但凡是城中有点耳闻的,谁人不识纪怀山名讳,那可是在京城司天监做右判的大官。

余舒从没见过纪怀山,但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看看纪家这群子孙是什么货色,就知道当老子的就好不到哪里去。

果真是个修身正行的老人,也做不出来以权谋私、盗取大衍考题的勾当。

“到了你祖父面前,记得说话要恭敬,切莫没规没距冲撞了长辈,知道吗?”在去见纪怀山的路上,纪孝谷如此叮嘱余舒。

“哦。”

余舒看着纪孝谷背影,心里琢磨,这纪老三不知告没告诉纪老太爷,她状告他们纪家造假八字贴害人,公堂上败尽纪家颜面的那桩旧事若是说了,那纪怀山指定要记恨她,待会儿见到面要是提起来,她是装傻呢,还是充愣呢?

横躔了半座宅子,才来到花园后一栋独立的楼阁前面,纪怀山站在门外向内说话:“父亲,我把人带来了。”

屋显传来一声低应,就有书童从里面卷起帘子,让他们入内。

余舒跟在纪孝谷身后进去,这楼里暖和,一股茶香味道,苦巴巴的,余舒不大喜欢,皱了皱鼻子,就听到头上一声缓慢慢的问询:“你便是余舒?”

余舒两手抄在袖里,抬起了头,只见前面不远处并着两张雕桌,上摆着各种茶具,后面一张威虎太师椅上坐着一个神态威严的老者,双目有神,额堂饱满面有红光,一看便是饱学之士,倒是同她想象中那个阴险的老头形象大相径庭。

纪孝谷见余舒不答话,便推了推她肩膀余舒反应过来,这才抬手端正地行礼,低头道∶“余舒见过太老爷。”

在人家的地盘上就得放尊重点,心里怎么样是一回事,面子上总得过得去。

纪怀山道:“你抬头,说起来老夫还未曾见过你面。”

翠姨娘早就改嫁进了纪家,但是余舒姐弟一直在外过活真迁到纪孝谷名下,才是前年不久的事,纪怀山长住京中,因来回路途遥远,三年五载方才返家一次,是说他没有见过余舒,倒是真的,只不过依着他的身份就算是回乡里,也轮不到余舒见。

余舒听了纪怀山的话抬起头,是不知对面那老人将她面相一观心中便有结论,道是此女发际不齐、眉毛松稀,乃是个双亲无缘之相,鼻挺翼短,额嘴丰厚,却是有个有些小聪明的人,可惜太过自满,易招损。

“老夫常年住在京中,忙于司务而少理家事,之前听说你父将你们姐弟送出家门已过数月,若非星璇偶然得见,还不知你们辗转来了安陵,老夫不忍你们姐弟在外无依无靠,年前派人去接你们回来,你们却不肯了。我问你是不是记恨当时赶你们出去,所以不愿意回家。”

纪怀山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脸色也和缓,若不是余舒早认清纪家脸孔,怕要以为他是个慈祥的。

余舒心里冷笑,她就看不惯这道貌岸然的样子,分明现在是图着什么,才来惺惺作态,把话说得那么轻松,合着当初痛打他们姐弟皮肉的,威胁她给人家抵命做小妾的,事后毫不留情轰人走的,不是他们纪家人。

于是回道:“不瞒太老爷说,记恨是不敢有的,我和小修本就是外姓人不同你们一家,您凡高兴了,赏我们一口饭吃,不高兴了,要打要撵,那也是我们活该。”

此言一出,纪怀山和纪孝谷同时皱起了眉头,他们哪里听不出余舒这话里讥讽。

纪怀山见她不识相,便没游说的心思,磕了磕手中的紫纱茶盖子,眉间陡然一厉,喝斥道:“那你为何要胡言乱语,在大庭广众之下,诋毁我们纪家名声?”

看这老人突然翻脸,余舒倒是没被吓的乱了方寸,来时路上就想到会有这么一遭,想也不想就装傻道:“太老爷说的什么,我何曾诋毁过纪家?”

看看纪怀山脸色,纪孝谷顺势冷声道:“去年六月初九在义阳城县衙,那个代人告状,口口声称我们纪家欺世盗名的乞丐,不就是你吗?”

余舒一脸糊涂道:“六月初九,我那时候已经乘船往京城来了,怎么上公堂去告状,想必是三老爷您认错人了吧。”

一面装傻,她一面暗笑,这不是公堂判案,是她又怎么了,她就不承认。

纪孝谷看她这死不承认的无赖样子,忽就记起了那日公堂上被她指着鼻子破口大骂,又当众人面前遭唾弃的画面,心里恼火压不住,当场就翻了脸,训斥道:“你这白眼狼子,枉我纪家供你姐弟吃住上学,竟是喂不熟的混账东西,到头来反咬人一口,我真后悔当日心软接了你们姐桨两个来家,即便是喂两条赖狗也比喂养你们强。”

听这谩骂,余舒当场拉下脸,若她还在纪家寄人篱下就罢了,然她现在自立门户,又吃喝自足,不沾他纪家半毛便宜,凭什么要受他的委屈,这便一冷笑,道:“我倒要问问三老爷,我和我弟弟在你们家吃有几斤米,使过几两油,上学又念过几天书?我和弟弟本就不是你们家人,得你施舍一口饭吃,我谢谢你,可是我们两个也不是奴才,在你们家吃住却连个下人都不如,还要挨你们打骂,死活不理,你可不就是拿我们当成狗在喂么。”

听到她满口尖酸,纪孝谷气急,瞪起眼,按他的脾气,早就恼的一巴掌盖过去,可是他尚有几分自制力在,知道老爷子不开口,他就不能对她动手。

“再说了”余舒话锋一转,嘲笑道:“那次你拿鞭子抽了我弟弟,我不是都和你清算过了吗,全折成银票还给了你是你撕了不要,现在回头又来忿忿不平,怎么着,是要让我再给你算一回利息吗?”

纪孝谷恼羞成怒:“你给我闭嘴!”

刚进门还风平浪静,一转眼,厅中老少三个人,是个个都翻了脸不得不说余舒这炮仗,哪点哪着。

静了片刻,纪怀山沉着脸,将手中茶杯重重搁在桌上,他今天总算是见识了这几度听闻的贼丫头有多目无尊长,牙尖嘴利,胆在他面前大呼小喝,软硬不吃真是毫无德性,尽不知青铮道人是癔症了么,会将六爻术教给这等市井无赖一般的丫头。

“休得放肆老夫找你过来,本是想问你几句话,却不是听你耍嘴皮子。”

见好就收,余舒没再继续恶心纪孝谷,转身面向纪怀山,道:“不知太老爷要问什么?”

她怎么不知他想问什么,了不起就是那两件事,青铮道人和六爻“我且问你,你正经回答不要做谎,你当日在纪家曾经被罚去景伤堂打扫同那里的一位仙长青铮道人有过接触,他有没有教过你一套金钱卜算之法,名为六爻?”

余舒眼皮不眨一下:“没有。”

纪怀山将目一眯,声音沉下:“到底有没有,你可想仔细了。”

“没有就是没有。”

闻言,纪怀山不怒反而笑了笑,突然问道:“今年大衍试,我知道你有参加,有心争胜,想做易师?”

余舒反问道:“学易的,哪个不思进取?”

纪怀山道:“那你知不知道,如何才能考中易师?”

听他岔开话题,不达上意,余舒心头一疑,但还是说道:“六科之中,除了算科,任有一科能进百元就可以晋得易师。”

谁想纪怀山摇摇头,别有深意道:“那你可知,大衍试有‘易理一科不考,五科尽废,之说?”

余舒皱眉,这她倒是清楚,甭管是精通奇门遁甲还是术数面相的,都必须要考易理一科,不然其他科目考也是白考,她此前凭着刘炯的名帖拜访过一位大易师,受人再三叮嘱,所她才会连日恶补的易学理论,又每天练字。

纪怀山看着她神情,便知她晓得,不等她作答,伸手取了茶几上倒扣的纸张,叫她道:“你来。

余舒上前,不明所以地接过那几张纸,低头一看,起初没觉得什么,随后脸色便“刷”地一下青了,这纸上字迹她不认得,可那内容,一字一句,分明是她易理一科的答题!

“你已看到,老夫既有本事让人抄了你的卷子,就有本事让人抽了你的卷子,每年大衍试中,易理一科考卷遗失现象,总有几例,老夫知你善奇术,或能在这一科入榜,想来你也不愿白忙一场,前功尽弃,你说呢?”

余舒绷着脸,捏紧了手中的纸张,心中一团闷火,熊熊灼了起来,想要发作,却是生生忍了下来,因为她清楚,这老头不是说着玩的,他是真能抽了她的卷子!

“你或许想再去衙门告一回,老夫明说,这京城不比外省,老夫身为命官在职,你去击鼓爬堂,要挨五十铁棍,到时候能存一口气,便是你命大。”

纪怀山神色自若地提醒了余舒一句,又端起茶盏,轻吸了一口润润肺,须臾,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再问她:“你现在再答老夫,青铮道长究竟有没有教你六爻术。”

余舒狠咬了一下嘴唇,藏起眼中厉色,憋着嗓子,嗡声道:“有。”

第二百四十八章 多谢成全

茶室内,纪怀山看着站在他面前,隐隐愤慨却不得不向他低头的余舒,满意地捏着下颔胡须,语调缓和下来:“能识时务方为俊杰,非是老夫逼问你,你可知那位青铮道长受我纪家供奉多年,渊源已深。五年前他云游至南,便一直做客在我纪家,老夫引其为上宾,全家上下刻恭毕敬,青铮道长所以才多有照拂我家眷,他又看重我孙女星璇资质,收她为外门弟子,教授星学奇术,不然你以为我如何得知你学了道长的六爻术?”

余舒此刻心思百转,只不吭声,绷着一张脸听他在那里自圆其说。

“实话告诉你,原本道长师下的六爻术也是要传给星璇的,但因她那年大衍中榜,考入太史书苑,不得不离辞去京,才暂且搁下此事,谁想一过三年,青铮道人竟等不及,不辞而别,归返仙林中。而你却在此之前,平白得了一份机缘,原不该是你,无非捡了个现成的便宜。我今日同你说起这番缘由,别无他意,只是想要你做个顺水人情,将那六爻术再转交给我孙女星璇,一来本该如此,二来也算是成全了青铮道长当日口诺——你以为如何?”

狗屁!

余舒心中冷笑,青铮老头的确是当着她的面夸过那纪星璇资质绝佳没错,可什么时候收了她做徒弟,什么时候说要将六爻断法传给纪星璇?

照那老头说法,他活到现在就只有两个徒弟,一个是那不知是死是活的大师兄,剩下一个就是她。

这倒好,她这正儿八经叩头拜师的,反倒是成了那个偷师学艺的!

这就好像是自己花钱去街上卖了个烧饼吃,却有人揪着领子说那个烧饼是他先看上的,非让她吐出来,这纪家人,还真是“讲道理”!

纪怀山看她默不作声,就知她不情愿,喝了口茶,又道:“老夫保证,只要你老老实实地将六爻术教给我孙女,便不会动你易理一科的卷子,不仅如此,我纪府还会以客待你,让你暂住在宅中,不拘你出入,他日星璇学成,再赠你五百两银子作为酬谢——你自己想想罢。”

此情此景,由不得余舒说不,恼过了头,她反而冷静下来,分析眼下处境,考虑着对策。

纪怀山对六爻术是势在必得,他既然敢拿大衍考的卷子来威胁她,那必然是不怕她去告发,纪家在京城中不至一手遮天,但拿捏她一个什么都还不是的小小易客,却是手到擒来的。

除非是她有更硬的后台,不怕纪怀山耍花招,暗中抽了她的卷子。

余舒想到去求助薛睿,但随即就将这个念头除去,有言道,不在其位不谋其事,且不说薛睿身为大理寺的职官,和司天监八竿子打不着,就算是他能帮得了她,那必然是要同纪家磕上,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她没那么缺德,自己倒霉,还要将一个无关的人拖下水。

这么一来,她现在只有两条路好走,要么将六爻教给纪星璇,便宜了纪家,要么就和纪家死磕到底,放弃今年的大衍试,再等三年。

可是,三年过后是个什么样子,谁又知道,说不定那时候纪家发展的更加枝大叶大,纪老头一样能把她揪到面前,甩了她的卷子威胁她。

三年又三年,就为了赌一口气,值得吗?

余舒闭了闭眼睛,这么一想通顺,很快就有了决定。

睁开眼,余舒没在脸上露出丁点的心思:“我怎知道你说话真假,万一我教了她,你却还是背后毁我的卷子让我落榜,我岂不冤枉?”

纪怀山看出她有松口的迹象,心中已笑,面上冷喝道:“老夫焉是言而无信之人!”

余舒皮笑肉不笑:“太老爷什么为人,我可不清楚,你不如现在就对天发个誓,我便答应你。”

看她坚持,纪怀山皱了皱眉头,叹气道:“罢,你既多疑,老夫便立个誓下——我纪怀山今日依你所言,他日若有违背,必当有报。

余舒“哈”了一声,摇头道:“您这么说可不行,哪有誓是这么立的。”

“那你说要怎么立?”

余舒两手慢慢抄回袖子里,眼里闪过邪气儿,清了清嗓子,朗声朗气道:“您就说——你纪怀山今日立誓不会在我大衍试中作梗,若有违背此言,他日死后轮回畜生道,下辈子做个秃毛瘸腿瞎眼睛的老赖狗!”

茶室中一静,犹响着一点回音,余舒看着纪怀山瞬间拉黑变绿的脸,心中一阵痛快,今日受迫非得已,他日必报!

“放肆!你这孽畜!”纪孝谷旁听了半晌,因老父说话不便插言,这下听了余舒的放浪之言,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大步上前,面色凶厉,扬起蒲掌就要打。

余舒眼疾地躲开了,飞快地绕到了纪怀山身后,弯腰一把抓了这老头面前桌上价值不菲的紫砂陶壶,劈手摔到了纪孝谷脚上,“嘭”地一炸开,吓了他止住脚步,伸手指着他鼻子,口沫横飞道:“你招我一下试试!敢坏了我一根头发,我就不教了,大不了这大衍试我不考了,我一辈子大街上摆摊算命过日子,你们也甭想学我的六爻!”

纪孝谷活了半辈子,也没见过这等泼辣的丫头,气的歪了嘴,纪怀山亦是恼火,他岂不知余舒刚才是在辱骂他,坐到今时这个位置,何曾再受过这气,直想让人绑死了拖出去打,然而不能他是要逼了狗听话,不是要逼得狗急跳墙。

纪怀山眼中寒光一闪,沉声喝斥:“孝谷!休要吓她。”

纪孝谷瞪了余舒一眼,退到一旁站着。余舒也瞪了他一眼,从纪怀山身后走出来,笑道:“太老爷,我知刚才那话不好听,您不愿开口复述,心里应了就是。”

想占她便宜,当是那么轻巧的吗,她不好受,他们一个个也别想着高兴!

纪怀山没有上她话套,心中郁气,就没给她好脸,冷淡道:“老夫一诺千金。”

余舒知道不能真把这老的给惹毛了,见好就收,清了清嗓子道:“我这儿还有两件事,您要是答应了,明儿我就搬过来开始教纪小姐六爻。”

纪怀山看她还有后话,心中已是不耐,道:“你说。”

“头一件,五百两银子太少,买一张龙马河图都不止这个价,何况是六爻这等独门奇术呢,您让人准备两千两,明儿我就要。”

听她狮子大开口,纪怀山仅是犹豫了一下,便应了,先给她又如何,人在安陵,她还能跑?

“另一件呢?”

“这第二件嘛,就要请三老爷了,”余舒扭头,看向纪孝谷,道:“适才见过我娘,听她说了,三老爷极不待见她,又常苛刻打骂,我娘生性胆小,心有离意而不敢提,我这当闺女的越俎代庖,求三老爷一个恩典,且写一封休书,放了我娘出门吧。”

这一点是余舒一早就打算好的,留着翠姨娘在纪家,始终是一个把柄,正好借此机会将她捞出来,同纪家断个一干二净。

听了她的话,纪家父子皆知她心里打什么主意,纪孝谷冷哼一声,道:“亏你想得出来,你娘是我摆酒席正经纳回家的妾室,若我休了她,你让她以后有何脸面过活。”

余舒道:“这就不劳三老爷费心了,我娘自有我们这做儿女的孝顺。”

说老实话,余舒还真没想过翠姨娘乐不乐意离开纪家,但有余小修在,她保证他能儿孙满堂,安享晚年就是了,不比窝窝囊囊做个不受宠的小妾强上百强么。

纪孝谷看向了纪怀山,他是不想放翠姨娘走,但还要看老爷子的意思。

老人沉默片刻,道:“你还没有教会我孙女什么,就提这些条件出来,老夫若是一一答应,岂不可笑,这样吧,你明日先搬来住,待星璇学的差不多,再让你娘出府。”

余舒看他无意阻拦,心说不急一时,便点头道:“好,我明日就搬过来住。

此事总算落定,纪怀山暗松一口气,神色已有些倦乏,实在不想再看眼前这糟心的东西,摆手道:“孝谷,带她下去,其余的等明日再说。”

“是。”

恰此时,门外传来通报声:“大人,四小姐在门外。”

纪怀山看看屋里两人,又改了主意,心想一回交待完了罢,就说:“星璇进来。”

余舒盯着门口,就见帘子拨动,一道蓝影,让她受困今日的罪魁祸首走了进来。

“祖父,三叔。”纪星璇先向两位长辈行礼,一扭头看到余舒,并不惊讶,显然是知道她在这儿。

“余姑娘。”

余舒嘴角讽笑,没应,这大家闺秀的派头她没有,也懒得装。

“孙儿,你来的正好,”纪怀山招手,让纪星璇到他身边,指着余舒对她道:“余姑娘已经答应要将你师父传下的六爻术交还给你,明日起,余姑娘就要住到咱们府上来,你可好好跟着她学,知道吗?”

闻言,纪星璇面露了一些惊讶,看向余舒,好似没料到她会答应一般,接着便恢复了神色,点点头,一双琉璃似的眼睛波光几转,对着余舒温声道:“多谢余姑娘成全。”

成全?余舒眯笑了一下,心说道:

六爻术是保不齐了,可他们谁知道那术法里原有四篇,想让她全教给她,门儿都没有!

第二百四十九章 实话告诉他

纪孝谷带着余舒走了,茶室里剩下祖孙两人。

纪星璇看看地毯上洒的碎杯子和茶水,暗拧了下眉头,再看纪怀山脸色不好,便提了炉上炕的热茶,倒水递给他,问:“祖父,这是怎么一回事?”

纪怀山不愿多说,他拿抽卷威胁一个小丫头,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手段,接过茶喝了,叹气道:“应了她两件事罢,星璇,我看此女心思狡诈,你跟着她学,可要当心她瞒哄你,一旦发现有不妥便立刻告诉我,我另有法子治她。”

纪星璇道:“您放心,这六爻术的真假孙儿还是能辨识的。”

纪怀山看着眼前比男儿更要出色的孙女,心中顿感宽慰,消了气,道:“明日初五,我让管家备了礼品,你早上先到欣阳街别馆去拜访夏江先生,再顺势探一探夏江家的五小姐。”

纪星璇道:“年前我便去过两次,只是夏江敏称病,不曾相见,料然还在丧姐的哀痛中,明日年节我冒然去拜访,是不是不妥,不如放在十五过后?”

纪怀山摇头:“那时就晚了,你必得去一趟,代我观一观她面相,探个虚实。

“媾?”

纪怀山看她不解,遂点明:“之前宫中送到司天监几对八字,责人探卜女命,想来皇上要趁中秋赏月,赐下几桩婚事,我暗对上名号,这当中就有夏江家五小姐的,八字又用金漆签头封印,八九要配给哪一位皇子,你去观她面相回来,我好心中有个底,来日你结交她,未必不是机缘。”

纪量璇恍然大悟,点头应声:“如此孙儿明日便跑一趟。”

纪怀山这会儿消了气,又同纪星璇交待了几句便让她下去:“还不到晚饭,去找你姑姑说会儿话吧,别整日闷在房里,大衍已过该给你自己歇歇的空当,如今只等六科揭榜的日子定下了。”

听出老爷子关心,纪星璇笑了笑,道:“听说表弟昨天又闯了祸,姑姑正气着呢,我还是到花园里转转,不去给她添乱了。”

纪怀山道:“伟博那孩子不懂事你姑姑却只得这么一个儿子,眼下你姑夫一家暂住在府里,你做姐姐的有空就多教教他,别由他乱跑着胡阄,等过了年,便让你姑夫挑了学堂送他去。”

纪星璇答好,便出去了,到门口有丫鬟上前给系上呢绒斗篷并拿了一只陶花儿手炉,揣着去南院。

话说纪孝谷将余舒领到翠姨娘住的小院门前,冷着脸交待了几声说是让她晚上回去尽快收拾行李,明天一早会派马车去接她,便皱着眉走了。

没了纪怀山在前,余舒没再招惹纪老三,进了小院儿,刚到房里,便被翠姨娘招到床前问话:“老爷子找你说什么呢?”

余舒怎会告诉她实话,就哄道:“说让我入府来住一段时日,陪陪你,娘我今天先回去一趟整理衣物,明天就过来。”

翠姨娘还要再细问,余舒便站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再不走天该黑了,娘您歇着吧。”

说罢忽然伸手搂了她一下,趁翠姨娘发愣,退出了房里。

到外面自有下人引送,可是出府,外头却连顶送人的轿子都没有,余舒叹口气,对纪家的人品是没啥指望了,算了,就当是溜腿儿了,走回家吧。

刚迈开腿,余舒就听见街对面有人唤她:“姑娘!”

余舒扭了头,黄昏里看到老崔驾着马车停在路边,惊喜了一下,赶忙跑上前:“老崔,你怎么在这儿?”

老崔咧嘴一下,指了指身后车里,就见一只手撩开了厚重的皮帘子,里面露出薛大少爷半个玉树临风的身形,微微皱眉看着她,道:“先上来再说。”

余舒了一声,满心狐疑地上了车,心想:他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一上车,不等余舒发问,薛睿便开口,问道:“我办完事,下午去家找你,听慧姨说你去了纪府,又说你娘生病,便顺路过来看看,怎么样,你娘病情如何?”

其实薛睿是听赵慧说,纪家三老爷来将余舒领走了,才不放心赶过来看,担心她会被纪家扣下。

余舒不知薛睿心想,她这会儿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把纪家办那破事儿同他讲,说吧,让他跟着她一起烦,可是不说吧,怎么同他解释往后一段日子她要住在纪家。

薛睿看她脸色,就知这丫头现在心里一准正想着法要糊弄他,遂道:“你也不用瞒我,我都听贺郎中说了,你替赵慧爬公堂告状,得罪了纪家,要被他们知道那回事,一准不会放过你,你老实和我说,他们是不是为难你了?”

余舒心里嘀咕,为难是为难了,可不是为了告状那茬。

“咳,这里面有几件事,不大好说清楚,不过现在没什么事,你就别问了。”余舒含糊其辞,口气稍显不耐烦。

她还是打算瞒了薛睿有关纪家拿大衍试威胁她那段子,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被欺负了回去要告家长,再说了,薛睿也不是她家长啊。

薛睿目光一闪,当即冷笑,道:

“我同你认识这么久,从义阳到安陵,够不上知交,也是好友了,你平日喊我一声薛大哥,我自愿照应着你,凡你有事我能帮得上忙,绝不说二话,那是我欣赏你的为人,愿同你结交。我诚心待你,你却处处和我见外,如今问你一句实话,你都不肯和我讲,实在寒了我的心,往后你也别再叫我薛大哥,听着刺耳。”

余舒一听这话,就知薛睿是真生气了,想想也是,谁高兴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关心还遭嫌弃的。

知说错了话,她立马坐直了身子,急急忙地一口否决道:“哪里,我这不过是怕说了让你心烦,才懒得讲,你可别误会。”

薛睿两手交臂,睨着她道:“我不心烦,你说,我听着。你要还当我是你薛大哥,就老实地说。”

余舒郁闷了,这爷难得使一次脾气,不讲还不行了是吧。

罢了、罢了,和他说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纪家今天这口气把她给憋得难受,有个人诉诉苦,好过她一个人独吞。

“其实,是这么一回事,”余舒泄了口气,娓娓道来:“这事说来话长。”

就这么一句,薛睿支着耳朵等了半晌,她却没了下文,他可气地挑眉道:“说啊,怎么又不说了。”

余舒挥手道:“别打岔,都说了话很长了,你得让我先想想怎么讲啊。”

薛睿便不再催她,藏了嘴角的笑,等她慢慢想。

心道这小无赖,也不能总对她好了,真当他是个没脾气的,才总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余舒组织好语言,再开口:

“这前头还有一段故事,我不就不细说了,简单点,一年前我还在义阳老宅住的时候,纪家的堂口里供奉了一位老道长,因缘巧合就看中了我,传授我易学本领,当中有一门奇术很是了得,就是那次我同你去定波馆赌易,猜酒杯用的铜钱卜,真名叫做‘六爻断法,,乃是真传不露世的绝学,可是那次被纪星璇给认出来了。”

她讲到这里,薛睿打岔:“不是真传不露,她又怎么认出来的?”

余舒撇嘴道:“那老道长之前教过纪星璇一阵子星学,想来是在她面前露过这手本事,又提到过,她就怀疑了我。那天过后,她有一次找到回兴街,试探了我真假,就提出让我教她,还拿出东西交换,我当时没答应,谁想她回去禀明了纪家太老爷,那老东西就把我给惦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