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这人偏偏喜欢碰别人不要他碰的东西。

薛定被脏辫死死摁在车窗上,脑后是黝黑的枪//口。

小车的引擎盖上,刀疤男将祝清晨推倒在上,枪//口抵住了她的太阳穴。

络腮胡不紧不慢走到车前,捏了捏祝清晨的下巴,忽然一把扯下她的衣服。布料清脆的撕裂声突兀地响彻耳畔,引擎盖上的女人已然没了遮蔽物,只剩下那件布料少得可怜的黑色胸衣。

他笑着吹了声口哨,目露贪婪,说nice boobs(好胸)。

枪//口就在脑袋边上,祝清晨很反常地靠在引擎盖上,没有挣扎,只是仰头对上他的视线,轻声说:“Let him go. we have a better time.”

(让他走,我们会玩得更开心。)

她的冷静叫人吃惊。

络腮胡看着她,愣了愣,随即笑了,说no way,他就喜欢当人面干这活儿。

祝清晨一动不动躺在那,她一早说过,皮囊而已,并没有什么了不起。

儿时也曾看过法制节目,不少轻生少女在被人侮辱后痛不欲生。

那时候她反常地抬头问姜瑜:“她们为什么要死?”

姜瑜奇怪地说:“被人侮辱了,心里痛苦,身体和名誉都受到毁灭性打击,寻死觅活无法理解吗?”

她摇头,确实无法理解。

人活一辈子,摔一跤会疼,被人强行进入也会疼。

哪怕是被人侮辱了,身上也没少一块肉,就当自己被狗咬了一口,好好活下去不行吗?生命这种东西,由来奇妙,来去无踪,为什么要因为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

在这个节骨眼上,祝清晨反倒并不那么怕被人侮辱。她从来都没有太多期盼,毕竟一生很短,很少圆满。

她只想让薛定脱险。

她只是不想让薛定看见她被人侵犯。

可避免不了这两件事,她就只能做到保持冷静,横竖挣扎与否,下场都是一样,何必像个贞洁烈女挣扎不休,反而讨来一顿打骂?

络腮胡的脸已然凑到她眼前,埋首于她白皙的肌肤之上。

胸衣的黑与皮肤的白形成鲜明对比。

她甚至闻到了男人身上的汗味,混合着血液的腥甜气息,令人作呕。

可她没有动,只是平静地问他:“When you finish, would you let us go?”(完事以后,你会让我们走吧?)

车边的薛定几乎咬碎一口牙,拳头攥得太近,指尖都陷入掌心,泛青泛白。

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一枪崩了这群畜生。

可他没有动。

他费尽全身力气克制住自己,眼睛涨得通红,却慢慢地伸手去够地上那把扳手。

因为引擎盖上的旖旎风光,不论是拿枪抵住祝清晨的刀疤男,还是压制住薛定的脏辫,都目不转睛盯着络腮胡的动作,渐渐露出破绽。

昏黄的落日染黄了半边天,天际仿佛被人放了把火。

笔直的公路安静地伸向远方,荒原上有金色的草在招摇,这一切本该是画家笔下宁静的荒原风光,如今却成了丑恶的见证者。

就在络腮胡的脸深埋于祝清晨身上时,薛定动了。

他强忍浑身怒火,终于够着了那把扳手,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重重砸向压制自己的人,将他一次性敲昏。

脏辫连叫都没叫出声,闷声倒在地上。

没有丝毫停留,薛定一跃而起,照着站在引擎盖旁拿枪抵住祝清晨的刀疤男又是一扳手。

刀疤男的枪堪堪转到一半,扳手已经砸到了后脑勺。

薛定是抱着杀了这三人的决心冲上来的。

已有两人满头是血倒在地上。

事态突变,络腮胡猛地抬起头来,薛定却已然捡起了刀疤男的枪,抵在他前额。

可杀了他,太便宜他。

薛定宛若困兽之斗,扔了枪,闷吼一声,将他一拳揍在地上,又不要命似的扑了上去,一拳接一拳,打得人惨叫不已,满面伤痕。

最后,他放开奄奄一息的男人,从地上又捡起了枪,对准他。

咔哒,他抠下了扳机。

却被祝清晨猛地开口喝住:“不要!”

她不能让他为了她杀人。

他干干净净,一身铁骨铮铮,为了和平守在这片陌生的黄土地上,不能为她陷入烂泥之中。

她夺过他手里的枪,对着开口讨饶的络腮胡砰砰两枪,正中大腿。

男人惨叫着倒在地上。

那丑陋的面目、难闻的气息犹在胸前。

她睁着黑白分明的眼,将枪对准男人的命//根//子,砰,开了最后一枪。

鲜血很快从男人身下蔓延而出。他惨叫一声,昏厥过去。

公路上霎时陷入一片寂静,只剩下一片将尽未尽的昏黄日光。

三人倒在地上,伤的伤,惨的惨。

祝清晨看着已经昏厥的人,一字一句说:“I won’t kill you. I want you to live for a long long time, uo do it until you die.”

她不杀他,只要他活下去,最好活得很长很长,终生做不了那档子事。

动完手,她丢了枪。

残阳余晖似火般包裹着她,一身白皙的皮肤裸//露在外,鲜明耀眼。

薛定一把扒下外套,重重地罩在她身上。

一言不发将摩托搬上后备箱。

坐进驾驶座。

祝清晨从地上捡起他送她的单反,开门坐到他身侧。

几乎刚关好门,薛定就猛地踩下油门。

小破车如离弦的箭,载着他与她复杂尖锐的情绪,一路开向来时的路。

薛定死死攥着方向盘,只字未说,也并未看她一眼,只重重踩着油门,将原本就破旧不堪的车开得咆哮不已、声嘶力竭。

窗外的景色几乎看都看不清,飞快从眼前掠过。

祝清晨没有让他开慢点。

她靠在座椅上,静静看着远方的路,鼻端尚有那男人难闻的气息,于是一动不动,只觉得疲惫,只觉得脏。

车行一路,两人当真一句话都没有说。

直到薛定将车停在巷子口,下了车,头也不回往家中走。

祝清晨跟在他身后,已到楼下,似乎迟疑着该回民宿,还是该跟去他家。他这模样似乎浑身都燃着火光,她有些退缩。

她从没见过薛定这副模样。

可薛定似乎察觉到她的怯意,回头冷冷扫了一眼,蓦地抓住她的手腕,一言不发往楼上走。

她踉踉跄跄被他拖上楼,手腕生疼。

他却粗鲁地开了门,将她推搡进去,砰地一声关了门,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问她:“祝清晨,我有没有叫你不要动?”

声音冰冷至极,显然已经失控。

她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他叫了。

两次。

开门让她进车时,说了一次。被人推搡在车窗上时,又说了一次。

可她听见他们说要杀了他。

她赌不起,她冒不了那个险,所以她推门而出,添了乱,也险些受辱。

薛定已然被怒火烧光理智,她的沉默灭不了他的火,反倒有些火上浇油。他死死抿着唇,将她一路拉至浴室,一把推了进去。

伸手拿下花洒对准她,他拧开了开关,冰冷的水花陡然间喷出,洒了她满头满身。

祝清晨闭上了眼。

心头一片滚烫。

“我没还手,我白白挨打,我双手把钱拱手送上,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面前的男人艰难地,喘着粗气,一字一句质问她。

他比她还要痛苦,还要难以过这个坎。

一想到她被人侵犯的场景,天都快塌了。

他早该送走她。

他早该用世上最恶毒最难听的言语攻击她,哪怕把她的心伤得稀巴烂也好,只要她死心,只要她不再义无反顾跟过来。

总好过今日拜他所赐,险些被人……

薛定的眼睛几乎被恐惧与愤怒染得通红。

他在怪她,可心里却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何而起,因谁而起。

他将花洒扔在地上,一拳向她砸过去。

祝清晨下意识闭上了眼。

可那一拳最终砸在了镜子上,咣当一声,镜面四裂开来,落在洗漱池里,落在光洁的地砖上。

他死死盯着她,问:“祝清晨,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死心?”

祝清晨慢慢地弯下腰去,坐在冷冰冰的地板上,一把脱下他的外套,捡起花洒,照着自己乱冲一气。

她闭着眼睛,用力揉搓前胸。

胸衣还在,皮肤□□在外,水花从面上滚滚而下。

那些难闻的气味,肮脏的血渍,都该和那不堪的场景一起被冲走。

薛定满腔怒火无处发作,偏又看她如此冷静,理智终于灰飞烟灭。

他一把捞起她,将她抵在冷冰冰的墙上。

“你就是不肯听我的话,是不是?你说啊,你还要我怎么样?到底要我怎么样?”

咬牙切齿,喘着粗气,眼眶湿润。

他从未如此狼狈过。

这个女人横冲直撞闯入他的人生,从此乱了一切节奏,打破所有常规。

他恨不能把她踢走,可踢走了他又会伤心。

他束手无策,全然不知该拿她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他都快要疯了。

祝清晨却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惨笑两声,“我要你怎么样?”

她死死揪住他的背心,“我要你活着!”

“我只要你活着!”

他只觉得眼眶刺痛难当。

“他们只是亡命之徒,为财不为命,根本不会要了我的命——”

“我赌不起!”她哭出声来,揪着他的衣领声嘶力竭地说,“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几率,我也不敢拿你的命去赌!我怎么敢?我怎么敢!”

“你怎么敢?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差点……”他也声音嘶哑,望着她,后怕仿佛火焰升腾在心口。

祝清晨却流着眼泪,倏地笑了。

“知道啊……”轻飘飘的语气,“差点被强了,可那又怎么样?皮肉而已,受点苦有什么要紧的?”

更多眼泪滚滚而下,她却笑得愈加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