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这个使命。

他和乔恺站起身来。

“救人这一幕,很抱歉,我们配合不了,也不能配合。”

因为这世上还有千千万万个卡特,他们非但无罪,还无上光荣。

哪怕他们目睹了死亡和牺牲,只是用镜头拍摄出那一幕,他们也是光荣的。因为镜头之前的无数人会看到那一幕,以血肉之躯,完成巨人的壮举。

唯有这样,战争才能被阻止。

作者有话要说:.

一点剧情,一点感想,这是设置综艺节目这个情节的初衷。

大概出乎大家意料了,没有和小花的瓜葛,也没有娱乐圈的纷杂,安排这个环节,原本就是为了讲述卡特的故事和薛定的态度。

前几章都走的言情,现在也收一收,走走剧情。

希望大家还喜欢,还满意。

这章也发200只小红包,一点心意,姗姗来迟啦。

第58章 这样的一群人

第五十八章

吴导和李监制站在原地, 看着两位战地记者礼貌地致歉完毕, 转身就走。

李监制毕竟年轻,欲追上去再劝, 却被吴导伸手拦住。

“吴导,现在的年轻人也太血气方刚了,您话都没说完,他们就走了……”李监制有些发怵,瞧了瞧吴导的脸色,试图安慰。

吴导却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看着两道背影渐渐远去,又低头看了眼茶几上的台本。

李监制试探着叫了声:“吴导?”

“把赵主任的电话给我,我有话亲自跟他说。”

说完这话, 吴导也没去拿那几本册子, 转身往电梯间走了。

而那一边,乔恺与薛定并肩走出酒店,沿着日光充沛的街沿往回走。

乔恺说:“还真把我们当演员了不成?堵抢眼,救人质,一言不合就开干。你说说老赵找的这都是些什么破烂玩意儿啊?要弘扬个正能量, 结果全靠瞎编乱造,鬼扯一通。”

薛定没说话, 走了一段路后,又忽然想起什么。

“对了。”他侧头有些严肃地望着乔恺。

乔恺突如其来一阵紧张,“咋,咋了?”

薛定:“刚才你跟吴导演说话的时候, 说你不是黄继光,不会炸碉堡……”

欲言又止。

乔恺:“有,有什么问题吗?”

“有。黄继光是堵抢眼的,董存瑞才炸碉堡。”

“???”

乔恺:日,这个很重要吗?

*

两人回去后,祝清晨有些诧异,“这么快就结束了?”

乔恺往沙发上一坐,“没谈拢。不录了。”

祝清晨不安地朝薛定望去,“出什么问题了?”

薛定走进卧室换衣服,一颗一颗解了衬衣扣子,把衬衣往床上轻飘飘一扔,去拿更舒服的T恤,“也没什么,就是意见不统一。节目组安排我们做的事情,和本职工作有冲突,我们不能妥协。”

祝清晨看了眼他的背,没忍住叮嘱了一句:“动作小点,好不容易才结疤。”

薛定笑,回头看她,“我不录节目了,没机会走红了,你没意见?”

走红这事,是乔恺前几天开玩笑时说的。

他老说自己和薛定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材有身材,情操和节操也比小鲜肉们高太多,万一录个综艺节目,一不小心一炮而红,那可怎么办才好!

那时候祝清晨就微微笑,“红了好啊,用不着这么辛苦卖命赚钱。我可指望你定哥一炮走红,卖肉总比卖命好。”

如今薛定拿这事来打趣。

祝清晨嘀咕:“不录更好,这伤还没好全。上的又不是访谈节目,真人秀什么的,不都是到处奔波,剧烈运动吗?我还怕你又拉伤了呢。”

薛定不语,含笑看着她老妈子一样啰嗦。

她面上微赧,瞥他一眼,“再说了,万一真红了,我可比不过那些小花。到时候花枝招展一堆莺莺燕燕,你左拥右抱,早不知道我是哪根无名野草了。”

薛定笑出了声。

穿好T恤,他走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漆黑透亮的眼睛。

没忍住,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看她吃痛皱眉的样子,他才说:“不是无名野草。”

“嗯?”她捂着额头抬头看他。

“是薛定的草。”

“……”

“只有薛定能,”他把她抱起来,抵在墙上,亲吻一阵,耳鬓厮磨间,说出最后那个字,“草。”

客厅里的乔恺:“……”

“?????”

“!!!!!!!!”

这他妈,欺人太甚!

他走到卧室门口,大力拍门,“我是隐形的吗?大哥大姐,麻烦你们不要动不动无视我,做这种伤天害理丧心病狂的事情好吗?”

薛定头也没回,伸手握住门把,啪的一声,把聒噪的家伙关在了门外。

“伤好了。”他说。

祝清晨不放心,“会裂。”

“不会。”

“我怕——”

“不怕。”

“可是——”

他重新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唇,直接用行动告诉她,一周以来当个伤残人士有多难熬。

*

事情有转机是在第二日,薛定接到赵令平的电话。

原以为主任是打来数落他与乔恺未经社里同意,自作主张,冲动行事,哪知道事情却没朝着他以为的方向进行。

赵令平开门见山说:“昨天的事,我听吴靖之说了。”

吴靖之就是吴导。

薛定:“嗯。”

基本上是比较淡定地在等候批评。

可赵令平只说:“你俩确实挺不给面子的,就放话说不录了,也不听别人的下文,扭头就走。吴靖之打电话给我之前,先是监制联系了我,说你们态度极端恶劣,不配合,目中无人,藐视节目组。一顶大帽子扣下来,仿佛新华社纯粹就是拍了俩人去侮辱他们的。”

薛定:“……那您跟她说什么了?”

赵令平笑了两声,“我说什么了?我说我自己的人,我比她清楚。目中无人?藐视他人?不存在的。”

薛定也哂笑两声,“这么护短,倒是您的作风。”

赵令平笑归笑,还是批了一句:“薛定啊薛定,你做事情,我向来放心,但有时候你也太过自我了一点。人活一世,总归还是圆滑点好,不然我怎么把你往我这位拎?”

薛定没说话。

可也只是片刻,赵令平又叹口气,“算了,你还是就那样吧。你要是变圆滑了,我恐怕失望大于高兴。”

事情的结局是,吴靖之总算还是一个有情怀有道德的人,哪怕混迹娱乐圈,做电视节目,也依然保有一颗善良之心。

他同意了薛定的决定,也尊重这个职业。

他告诉赵令平:“为了配合你们,这期综艺我们决定改风格,不走以往的路子。节目是很重要,娱乐也很重要,但是薛先生的话也让我反思很多。因为每天面对的生活和圈子是一种浮躁的氛围,我自己也习惯了用那种思路去考虑每一件事。也许有时候,收视率真不是最重要的,节目偶尔也需要一点真正现实,真正能击中人心的能量。”

吴靖之愿意为了这点可贵的真实,放弃以往的路线与风格。

他要把这期的节目变成访谈,叫做《战火之歌》。

没有了明星互动,没有了真人秀惯用的套路,所有人随心所欲发言,不再受制于台本。

薛定听完赵令平的话,笑了。

他说:“替我谢谢吴导演,他是真正的清流。”

赵令平呸了一声,“那我呢?我难不成是泥石流?”

薛定只是低笑两声,末了语气轻快地说:“您哪?您老人家,要清不清,要浊不浊,最是恰到好处。可有时候这世界上就需要您这样的人,有了您,才成全了我们这些任性妄为的顽石。”

因为赵令平的存在,哪怕如薛定之辈冥顽不灵,也总有人愿意保全他们的一腔热血、铮铮铁骨。

赵令平被气笑了,“要清不清,要浊不浊?你小子,惯会扯淡!少给我戴高帽,戴高帽也不涨工资!还有啊,你前几天又受伤罢工,当心我扣你工资!谁知道你是不是借机谈情说爱去了?”

薛定:“……我倒是想,她不让。”

赵令平没好气,“年前还说不谈不谈,把乔羽也给支走了。这可好,才多久的功夫,替起人来已经一副老夫老妻的口吻了!让乔羽知道,不知道得多伤心。你可不知道,她前几天打电话回来时,还在旁敲侧击问你的情况。”

薛定:“她为什么不问乔恺?”

“呸。乔恺那小子,半个字都不多说,回回就那一句话,让人姑娘死了那条心。”

薛定笑了,又多说了几句,挂了电话。

赵令平拿这年轻人,向来没办法。又或者不是没办法,虽然总说薛定不圆滑,不世故,虽手腕强硬,但缺乏待人处事的耐心与周全。

可他欣赏的,就是这样的薛定。

不用太圆滑,也不用太棱角分明,活得这样自在惬意,为了一腔理想冲锋在前。

这块顽石,世间难得。

然而对于薛定而言,有的话虽从未提过,却也了然于心。

世间难得的,其实是赵令平这样的人,憎恨世故,却也适应世故,不爱官/场,也却纵横官/场。他以一己之力,换无数顽石的安定与自在。他是一方□□,是这群顽石能够安然活在自己世界里的最大保障。

亦师亦友,恩重如山。

*

两个月后,五月底,迎着逐渐燥热起来的天气,三月末在耶路撒冷录的这期《战火之歌》,终于在国内播出。

不同于以往的娱乐至上,这一次,节目组安安静静坐在大厦顶楼,录了一整期访谈节目。

镜头对面,大厦后方,可以俯瞰一整座耶路撒冷古城。

年轻的战地记者并非作为陪衬出现在明星身旁,而是在整期节目中都占有主导性地位。

那个面容沉静、身姿挺拔的年轻男子坐在镜头前,不卑不亢说:“我们都是寻常人,也怕被炮火袭击,也怕有枪林弹雨。但我也知道,死亡是有一定几率的,我们当中的很多人,还有很大可能性安然无恙回到祖国。而如果我们不做这些事,大家看到真相的几率却是零。”

“我很高兴祖国安定,一路腾飞,大家的日子越来越好。可这并不意味着身为中/国/人的我们,就可以忽视这个世界上正在发生的一些苦难,一味沉浸在自己的喜悦里。”

“三个月前,春节,大年初五,我的同事陈一丁死在叙利亚。他死得极其惨烈,是很多人一辈子都不曾见过想过的惨烈方式。也许有人会问,又不是自己的国家,又不是自己的国人乃至家人,值得这么付出生命,只为拍下一张照片、报道一篇新闻吗。”

“可我认为值得。因为在战争面前,没有国别。这世上所有人,抬头望着同一片天,脚下踩着同一片地,从地中海吹来的风也会一路抵达长江边上,普罗旺斯的花香被稀释数亿倍,依然会在珠穆朗玛峰上落入一片积雪中。国别是什么,是我们过着安定美满的生活,笑看世界另一端战火纷飞的灾难吗?”

……

他说了很多,而乔恺的发言在他之后。

乔恺说:“我前一阵看国内的新闻,看见杨振宁被批得很惨。大家都说为什么钱学森能回国造福祖国,杨振宁不回?为什么钱学森被软禁了也一心要当中国人,而杨振宁心甘情愿加入别国国籍?”

摄像师和主持人的面色齐齐一变,几乎忍不住喊停。

可导演站在那,抬手让他们不要作声。

说下去。

让他说下去。

乔恺望着镜头,笑得张扬,意气风发。

他说:“因为科学的发展,从来都需要特定的技术条件。杨振宁只有在那样的环境下,才能做出自己的成绩,如果回国,他就只能是个空有理想、无法实现的科学家。他会一事无成,他会抱憾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