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仲淹也知道王雱不是那种不分轻重、不看场合的人,但还是板着脸告诫:“在我们面前你怎么闹腾都可以,别人可不一定容得下,以后你还是得收敛一点。”

王雱乖乖答应:“我晓得的。”

第二天一早,王雱就朝师母借了个大大的竹筛箩,把昨天采的梨花趁着春日晴好给晒一晒。

范仲淹洗漱完后出来一看,王雱正在那摆弄他昨天爬树采的梨花呢!

范仲淹脸色又黑了。

王雱见范仲淹盯着自己瞅,一副在考虑要不要把那竹箩梨花扔掉的模样,立刻语重心长地劝道:“范爷爷,讳疾忌医不好啊!大夫都说了您身体虚,不好用药,得用温和点的食疗!要是秋天的话我还可以给您买芭蕉吃,这不是春天没芭蕉吗?”

论讲道理,那根本没几个人讲得过王雱。范仲淹没好气地说:“好了,知道你有心了,你忙活吧。”

顺利蒙混过关,王雱又活蹦乱跳地去找小伙伴们玩耍去了。

许是因为官家病过一场,这年春闱风平浪静得很,连个作弊的都没抓到。

到放榜之日,王雱拉着苏轼他们一块去茶坊看热闹,几人早早占了二楼临窗的位置等着张榜。

这年头很流行“榜下捉婿”,就是趁着放榜的机会瞅瞅哪位进士一表人才、适合当女婿便捉回家去,问问家世、对对八字,适合的,凑一对。

很多寒门子弟想找门好亲事,专等着这榜下捉婿的机会与名门结亲。当然,也有一些反其道而行之的,比如苏轼兄弟俩家中就觉得娶个知根知底的媳妇儿最好,早早给他们成了亲才让他们赴考。

王雱也是这日闲聊时才晓得不仅苏轼成了亲,连苏辙都已经讨了老婆!王雱不由看向沈括:“你不会也悄悄成了亲吧?”

“没有的事。”沈括否定,“不过家中已为我说了亲,定的是叶家表妹。”说是表妹,其实只能算远房的,沈括小时候是见过的,依稀有点儿印象,但记不太清。

问了一圈,王雱才晓得小伙伴们要么成了亲、要么定了亲。见王雱一脸惊诧,韩忠彦道:“元泽你也十三了,你家里应该差不多要给你相看了。”

王雱不知该如何评价这种家里包安排对象的婚姻制度,上辈子他对谈恋爱兴趣不大,这辈子他也没多少风花雪月的念头。反正,他爹应该不会强迫他十几岁就结婚,现在还是先看看别人的热闹吧!

王雱和苏轼一起趴在围栏处看人“榜下捉婿”,有位进士长得俊,还表示不曾婚配,竟让两家人你争我抢地争夺起来。结果第三队人马异军突起,一把抢过那位俊朗进士就跑!王雱啧啧称奇:“这可真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苏轼瞧了眼王雱,忽然好奇地问:“我和子固都准备参加今年春闱,你要不要也一起?”

“这不好吧?”王雱道,“我还是个孩子!”

“明年你就十四了,”苏轼道,“听闻晏公就是十四岁闻达朝堂,你十四岁试着考一考有什么要紧的。”

这晏公说的是晏殊。晏殊年少时就才名在外,十四岁已踏入仕途了,一直干到六十五岁病逝,所以欧阳修说他“富贵优游五十年”。

王雱一想,也对,他阿琰妹妹说过,有个功名在身,就等于多了一重保护罩,犯了什么事都多一重保障!虽然他没准备干什么违法犯罪的事儿,可万一不小心踩线了呢?还是早点考个功名好啊!

王雱点头道:“那我得和我爹他们商量商量。”当然,王雱是不敢把“考个功名防防身”这种想法和王安石他们说的,免得被王安石追着揍。

这该怎么说呢?我有满腔热血,想早点用自己平生所学报效国家?

王雱和苏轼他们看完热闹回到家,跑范仲淹书房里开始琢磨怎么给他爹、给司马光写信。自从上回分别给两位大佬爹写了不同的信,招致他们回信里给他来个混合双打,现在王雱不敢玩这手了,老实孩子真难当啊!

范仲淹从外头回来,一眼瞅见王雱在那抓耳挠腮,便问:“你小子又在琢磨什么?”

“没什么,”王雱如实道,“就是今儿和子瞻他们去看热闹,子瞻说他们今年都准备考秋闱,问我要不要考,我准备问问爹他们的意见。”说完他又顺道把范仲淹的意见给问了。

范仲淹早和王安石他们讨论过这事了。王雱这小子,按是按不住的,国子监直讲们也说他学问已经学得很好,写文章也没问题。

就是这心性,瞧着太叫人发愁。这小子自己都还是个小孩,谁放心他自个儿去当差?

范仲淹道:“你可想好了,真考上了,你就得自己挑大梁了,有什么事可没人再帮你挡着。”

王雱一脸不信:“再不济,我还有您和爹呢!要有人欺到我头上来,我就一拍桌子问他们‘你知道我爹是谁吗?我爹是王安石!’”有爹不用,那不是傻子吗?他可是立志当衙内的人啊!

范仲淹可算明白王安石为什么老想揍儿子了。他无奈笑骂:“写你的信去吧,好好写,把你的打算写清楚。”

王雱时刻都在危险边缘试探,自然知道再扯淡下去范仲淹要抬脚踹他了,当即见好就收,坐回去写信。

春闱放榜了,新科进士还得吃吃喝喝好些天,王雱等人却早早回到国子监学习。

秋闱还有接近半年的时间才开始,同窗之间却已经相互讨论起今年要不要小试牛刀,月考后王雱帮着统计参加有意向参加秋闱的人数,发现大半同窗竟都想要试一试。

这种情况下,直讲们在课堂上抓得更严了,愿意跟着王雱胡搞瞎搞的人更是越来越少,连王雱都给这种气氛弄出点紧迫感来,跟着小伙伴们把市面上能买到的辅导资料都给刷了一遍。

这种浓烈的备考氛围之下,读《国风》倒是成了监生们唯一的放松方式。

知道王雱有意参加秋闱,直讲们都不抓他们这些监生去当苦力了,而是组建了一套健全的选稿、审核、排版、校对机制,相当于建立了一个小型的杂志社。

为了让每期都有自己想要的选题,梅尧臣他们还设立了一个特别栏目,选的是国子学、太学两边的月考优秀文章。

王雱看到这个新栏目时心里咯噔一跳,打开三月的《国风》一看,里头果然又出现了自己的名字。对于这种自己不投稿还非得给自己送稿费的编辑部,王雱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感慨是金子总是会发光的!

今年是闰年,有个闰三月,春天比平常要长一些。到闰三月的上旬快过去时,新科进士持续十几天的宴饮总算告一段落,考上进士的国子监监生们都回了母校。来缅怀校园生活还是其次,重要的是需要缴纳光监钱。

所谓的光监钱,意思是“光扬国子监”,你从这里考出去了,要飞黄腾达了,不能忘记你的母校,回来捐点钱给母校搞建设。光监钱并不多,每个人掏两千文钱就好,家境好的也可以多掏些,大家都高兴。

王雱作为小师弟又被使唤来使唤去,陪即将迈向远大前程的师兄们聊聊天、展望展望人生,顺便监督范仲淹不能喝酒,沾沾唇意思意思就好。

送走进士师兄们,王雱扶着还是喝得半醉的范仲淹回去。路上,范仲淹对王雱说:“我老了。”

王雱反驳道:“您还没到致仕的年纪呢,哪里老了。”大宋官员如无特殊情况,得到七十岁才退休,当真是活到老干到老!

范仲淹叹息一笑:“人生七十古来稀啊。”

王雱道:“您也说是以前少,如今医术高明的人多了去,您肯定能活得长长久久。阿粹才十岁,你还得看他娶妻生子!”

范仲淹仍是笑,没再接这话。少年人总是看什么都往乐观的方向看,想什么都往好处想。可生老病死这事,世间所有人都无法逃开,只是早晚的差别罢了。

踏入四月时,王雱收到了他爹的信,他爹在信里说“要不是想让你考,送你去国子监做什么”,语气硬梆梆的,一看就是不爱好好说话的类型。

仗着王安石不在身边,王雱在回信里好生教育了他爹一通,表示他这样很容易和亲友闹掰,要学习学习说话的艺术!王雱写得兴起,现场给他爹编起了可以起名为《说话的艺术》《怎么说才能让人听进去》《别让不会表达耽误了你》的精华教程。

一封唠唠叨叨的长信写完、封好,王雱又去拆司马光和他阿琰妹妹给他写的信。

司马光对他参加科举也是赞同的,表示王雱年纪还小,去试试也成,考上了好好当差,没考上以后再接再厉。

司马琰也在心中表示赞同,然后给他汇报近来的研究进展:护肤品化妆品方面,她已经做出不少成品了,周家嫂子运营得也很错,这一块不用她再操心;司马琰现在就专注研究药草成分和医用器材,可惜有些器材和试剂光靠她自己是造不出来的,得靠王雱再想想办法。相关的需求,司马琰没在信中提,只说等将来见了面再细谈。

现在郓州“实验室”那个宅子开了间小小的蒙学,专门教授一些流落在外或者早早被收入居养院的女童识字算数,遇到有天赋的,司马琰会给她们单独开课教一些更深入的东西。

司马光虽还是不太喜欢司马琰往外跑,不过张氏每日都跟着,偶尔还客串一下老师给女孩子们教女红,司马光再三衡量之后决定再纵容女儿几年。

王雱看过司马光关于女德方面的文章,知道司马光是个十分封建的人,能有这样的让步完全是因为碰上了自己女儿。

封建大家长不好对付啊!王雱给司马琰回了信,把自己近来的翻车日常给他阿琰妹妹讲了一遍,表示自己一定会争取早日毕业,离开国子监这个总让他翻车的不祥之地。

他还给司马琰说起京城实验室如今的发展,在范纯礼、沈括他们的共同努力之下,培养出了一批文理兼修的监生,其中一部分今年已经考上进士了。

范纯礼今年年初更是因为物理实验做得出色,改良了码头好几个运输工具,获得了将作监一老头的赏识,和范仲淹把他讨了去打下手,不用科举都当了官儿,非常幸福,非常让人羡慕,真没想到这位师兄居然是个隐藏的物理大佬!

王雱洋洋洒洒地写了厚厚几页信,把大大的信封塞得鼓鼓囊囊,叫人帮自己送出去。

结果这信还没送多远,一个消息就飞快传到开封:六塔河决了!

听到这消息,王雱猛地想到水利工程史一个惨烈的案例正是由此开始:回河之争。

黄河水浊,越到下游,泥沙沉积越严重,下游河道容易发生淤堵。黄河下游一旦堵上,滔滔河水无处容身,就会自己冲出一条新河道来,这就是黄河频频改道、水患不断的原因。

宋朝的“回河之争”做过三次人为努力,想让黄河回到故道,继续当庇护大宋的天险!其中一次,就是塞商胡口,修六塔河。简单来说就是把新冲出来的河道堵上,挖条小河把水引回原来的河道上!

理想很美好,但事实却很惨烈:六塔河太小,仅“五十步之狭”,根本容不下汹涌如猛兽的黄河!

六塔河修好不久,再度决口,淹没良田无数!

这次之后,大宋又接连尝试了两回,结果都很残酷,不仅黄河回不到故道,水患发生得更为频繁,良田毁坏无数,百姓死伤无数,劳役越来越重,河工不堪苦楚私逃,甚至投身绿林成了贼寇!

这是一个试图以人力战胜自然,结果屡屡酿成人祸的惨烈案例!

连日大雨不断,开封也成了“水城”,王雱等人被安排到地势高些的大相国寺躲灾。

王雱站在禅院的走廊下看着延绵不断的雨势,在心里描画黄河现在的大致走势,黄河治理从来没有捷径,该防的防,该疏通的疏通,没有取巧之法,至于朝廷所希望的“回河”,更是违背了河势,压根不可能做到。

这一次已经无法挽回,下一次是什么时候?王雱当时只看了相关措施,没细看具体哪一年,只知道两次“回河”约莫相距十几年。十几年的时间,应当够他忙活了。

王雱长吁一口气,正要折返回屋内,一转身,看到个有些眼熟的中年男子。细细一看,不是狄青又是谁?王雱转身朝狄青见礼,奇道:“您也在这躲雨?”

狄青言简意赅:“对。”

他和王雱站在一起望着外面的雨幕,心中同样忧愁。修六塔河之议,说动官家的是“黄河改道,无险可守”,所以哪怕劳民伤财、哪怕淹没连片良田,朝廷也希望将黄河引回故道!

无力守国门,无力收复燕云,只能倚仗黄河之险苟全太平,这是将士之耻!

王雱与狄青站了一会,受不住狄青的沉默,找借口溜了。他回到范仲淹所在的地方,和范仲淹嘀咕:“您说当初曹立在狄相公手底下时,他们是不是都靠眼神交流的?”

范仲淹道:“休要胡说,汉臣不是不善言辞之人,怕是有心事。”

范仲淹给王雱说起朝中的争议,黄河是阻挡契丹人南下的天险,改道之后很可能导致大宋北边无险可守。哪怕欧阳修三度上书力争,朝廷依然决定修六塔河!

六塔河修成不久,这场水患就来了。

王雱一听,明白了,狄青是军人,保卫国家是军人的职责。

现在朝廷为了保住“天险”,不惜用人力和大自然掰腕子,不就是对自己的军队没信心?

王雱在心里琢磨欧阳修在朝廷中奋斗了多少年,算了算,发现好像时间也不短了,少说也有二十几年。看来要是官路不顺,十几年根本不足以影响朝廷的决议。

王雱拧起眉,陷入思索之中。

过了好一会儿,王雱才对范仲淹道:“我给您弹首曲子吧。”

虽说这场水灾来得急,王雱还是来得及把琴抱来。他坐定给范仲淹抚琴一曲,自己的心绪也逐渐平复下来。

这一夜,许多人翻来覆去,辗转无眠。

第二日一早,狄青一家过来拜访范仲淹,王雱见到了狄青的次子狄咏,年方十五六岁,模样却是照着他爹长的,十分出众。

王雱暗搓搓与狄咏交换了姓名,狄咏竟道:“我听父亲说起过你。”

王雱奇道:“你爹说我什么?”

狄咏是个老实孩子,据实以告:“我爹说你鬼点子很多,让我别被你坑了,着了你道的曹立如今还在广南那边忙活着。”

王雱:“………”

狄相公啊狄相公,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居然在背后还说人小话!

简直岂有此理!

王雱一脸正直地看向狄咏:“你看我像这样的人吗?”

狄咏认真摇头:“不像。”王雱长得着实好,属于天生就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类型。

王雱道:“那就对了,你爹又不认得我,说这些话都是先入为主的偏见。”他忽悠狄咏,“外头水淹了街道,怕是有不少人受伤或者生病,我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登记一下各家的情况,早发现早治疗,防止演变成大疫情。”

狄咏一听,觉得很有道理,点头表示愿意一起去。

王雱趁大人们在说话悄悄带着狄咏溜了,去把他国子监的小伙伴都找了过来,组成了防疫小队。他热情地把指挥权交给狄咏:“我们都是同窗,谁来领头都不会服气,你跟着你爹训练过的,由你来指挥正好!”

狄咏一口答应。

王雱很满意,这小伙子不错啊,长得俊,人还实在,他喜欢!

等狄青发现儿子不见了的时候,狄咏已经和王雱一行人挨家挨户地排查伤病去了。

听说自己儿子被王雱拐跑,还当了领头那个,狄青气得不轻。他都提醒过狄咏那小子了,那小子竟还是被王雱给忽悠走了!

他这儿子什么时候才能长点心!

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玩宋》/春溪笛晓

第九十五章

王雱一群志愿者忙活半天, 把伤病情况都给整理出来了。狄咏听王雱的话, 跑去找开封知府王珪汇报第一手资料。

王珪在任上碰上这种灾事, 差点把头发给愁白了,听到有人来说狄青之子狄咏求见,他皱了皱眉,叫人把狄咏带过来。

狄青虽当了枢密使, 却不常与文官往来,更鲜少带狄咏出去交游,是以求见王珪时狄咏还有点紧张。

不过想过有不少百姓生着病, 还有人摔伤了没法找大夫, 狄咏又勇敢地把王雱等人整理上来的名册交给了王珪,一板一眼地说明具体情况。

灾后防疫一向是重中之重,王珪听狄咏说完后也警醒了,他这两天忙得晕头转向,竟没想到这个!王珪长舒一口气, 赞许地对狄咏道:“辛苦你们了, 替我向你父亲道谢。”

狄咏老实地道:“不是我父亲让我们弄的, 是国子监监生一起做的,只是元泽顺道叫上了我。”

王珪一听“元泽”二字, 眉头一跳,叫人把在外头等新小伙伴归队的王雱给喊进来。

王雱正和苏轼他们一起观察天上的云, 瞧瞧雨有没有停的迹象, 就听有人找出来说知府喊他进去。

王雱和苏轼他们对视一眼, 都不知道知府喊他做什么, 难道狄咏太实诚,往知府面前夸了他一通?

这怎么好意思!

王雱跟着来人去见知府,远远就瞧见个有些眼熟的人身影站在那儿。再一细看,这不是当年和他爹一块在扬州当差的王珪吗!算起来,王珪还是他爹的同年,当初他爹排第四,王珪排第二,乃是榜眼,文才堪称一流。

王雱记得那会儿自己还穿着开裆裤到处跑,韩琦大佬养的“金缠腰”开了,还一开就开了四朵。金缠腰是一种芍药,花开时花瓣上下皆红,中间一层金蕊,十分特别。

据说这花可牛逼,等闲是养不活的,养活也不开花,一开的话,扬州城里就要出宰相。

这次开了四朵,传言真要能成真,这是要出四个宰相啊!

好意头!

韩琦大佬一琢磨,手底下的王雱他爹和王珪都挺有宰相相,本来还邀了另一个人,结果那人临时有事没人来,正好有个朝廷派下来办差使的官员路过,韩琦大佬就把那官员也邀过去一起赏花。

赏完了,四个人还把四朵“金缠腰”给剪下来,一人一朵戴头上。王雱当时远远见他爹戴花,乐得不行,颠儿颠儿地跑过去,准备近距离瞅瞅他爹几个大男人戴花的模样。

他爹见他溜过来看着花笑,误会了他的意思,一把将他抱到膝上,将头上插着的金缠腰往他小脑袋上簪去。他人小,花大,模样可想而知很逗人,反正韩琦大佬和王珪就在笑他!

气得王雱接下来天天去他们那搜罗好东西,找到揣着就跑,一点都不给他们留!

记忆一回笼,王雱就觉得有点不妙,正琢磨着要不要转头溜走,王珪已经和他招手:“你小子磨磨蹭蹭做什么,小时候那么皮,长大了反而成怂猫了?”

是男人怎么能当怂猫!

王雱溜达上前,有模有样地朝王珪见礼,口里热情地道:“王叔父好!许久不见,很是想念啊!没想到您已经当上开封知府,早知道的话,我一准去拜会您了!”

王珪哼道:“你真要来的话,可得提前跟我说一声,好让我早早把东西先收好。”

王雱也不乐意了:“瞧您说得,好像我会当贼似的,那不是小时候不晓事吗?我早不干那事啦,我现在可乖了,不信您去问问,国子监的直讲们哪个不夸我!”

王珪道:“这样吗?我怎么听你杨直讲说,你入监那会儿骗得他团团转,后来也天天弄出点事来,弄得国子监都变得比往年热闹多了。”

王雱:“…”

王雱觉得这对话没法进行下去了。

文人之间果然没秘密,都是在朝为官的,谁休沐时不和同僚说说八卦呢?不用想王雱都能脑补出他们见面时会怎么在背后编排他!

王雱倔强地说:“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我现在可乖了!”

王珪没打算和他争论到底乖不乖,知晓王雱是跟着王安石跟进过防疫工作的,他直接把王雱一伙人支使上了,叫他们把太医局的、民间的医务人员整合起来,分一批人去清点开封府库存的药材,再分一批人去为伤病百姓看诊。

王雱和狄咏出去和苏轼会合,又带着王珪的口令去忙活。太医局里头的太医自不会出来躲灾,都在尽忠职守地候命呢,躲在大相国寺的都是在太医局学医的学生、帮工的学徒。

王雱一行人分头带着人到各个禅院诊治伤病者。

到用饭的时间,王雱等人才各自回去找吃的。狄咏回到狄青所在的禅院,见他爹脸色不大好,赶忙把这一天里的事情都给狄青说了。

得知王雱没拐带自己儿子去干什么不该干的事,狄青才稍稍满意一些。既然儿子喜欢和王雱一块忙这忙那,狄青没再多劝诫什么,摆摆手让他吃点东西去。

第二日一早,狄咏又去找王雱一块行动。王雱从伤病管到秩序,将闹哄哄的大相国寺清整完毕,又带着人或撑着伞、或披着蓑衣出去外头看水势。

看着往日熟悉的街道被倒灌的浊水淹没,所有人心里都不大好受。偏天还阴沉沉的,雨一直在下,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碰上这种灾祸,王雱也无计可施,只能看着负责救援的官兵乘着船或把人送到地势高的地方、或将补给运送到人群密集之处。

过了几日,这场要命的雨才终于停了,水也渐渐退去。王雱一行人天天被王珪支使得团团转,还得及时和范仲淹汇报外头的情况,免得范仲淹忧心忡忡地亲自出来查看。

水灾过后,开封城中一片狼藉,不少人家中被淹了好些天,家中诸物都不能用了,更有些房子不够结实的,回家一看,屋子直接塌了。

城中都如此,城外自不必说,水灾中毁坏的庐舍数不胜数!

到底是天子脚下,救灾工作还是做得很到位的,官家又打开他的私人小金库拨粮食拨绢布出来应急,朝中上下一片称颂之声。太医局这回少有地忙碌起来,配合着开封知府王珪进行着灾后防疫工作。

国子监也遭了灾,好在藏书楼地势也高,藏书没被淹着。

王雱和沈括几人还借这机会争取到了进入三楼的殊荣,上去检查检查屋顶有没有漏雨、藏书有没有打湿,然后一到上面就赖着不走!

据说朝中百官对国子监监生在水灾中的表现很满意,因此连最讲规矩的胡瑗都十分欣慰,对他们赖在藏书楼三楼的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几人窝在那儿把国子监珍藏的孤本都看了一遍,感觉意犹未尽,都对崇文院三馆的藏书颇感兴趣。

那可是拥有浩瀚藏书的国家图书馆啊,官方的、民间版本的藏书都有!

随着水灾的影响逐渐变小,王雱也收到了他爹写来的急信:他爹劈头盖脸就骂了他一通,说他不懂尊敬长辈,还在信里教育起爹来了;接着又劈头盖脸地骂了第二通,说开封闹水灾,他肯定又到处瞎跑,一点都不让人省心,以后再这样他就打断他的腿。

王雱看得直摇头,知晓自己煞费苦心的“沟通艺术教程”肯定被王安石无视了。不过他是不会气馁的,当场又挥笔创作一番,和他爹谈尊重啊平等啊不要把儿子当小孩啊等等沟通艺术。

洋洋洒洒地作完死,王雱才给王安石说起自己遇到王珪的事,又是感慨一番,说人家王珪都当京官了,您好歹是人家的同年,咋还不来京城当官?京城多好,交通方便,牛人辈出,干啥都很棒,还能近距离罩着儿子。

王雱写完信,一点都没怂,大胆地寄了出去。

京城周遭都遭了灾,方氏书坊手里的作坊也都受了影响,其他商户也相去无几,京城很是萧条了一段时间。好在这到底是大宋的心脏城市,没过多久就慢慢恢复过来了。

夏日炎炎,国子监食堂还卖起了冰食,什么冰棒啊冰沙啊西瓜冰啊冰镇绿豆汤啊都有供应,王雱甚至还看到了小方块状的凉粉,瞧着就像是后世在学校周围的摊贩。

据说凉粉这玩意是广南传过来的,原料用的是那边土生土长的凉粉草——反正市面上有的食物,胡管事手底下的“美食团队”都神通广大地弄回去研究一番,改良出了不少独家美味。

监生们幸福地享用着花样繁多的食堂美食,阅读着印书所每个月定时发售的《国风》,度过了往常十分难熬的夏季。

入秋之后,秋闱迫在眉睫,国子监每日的跑操依然照常进行。在秋闱到来之前,国子监还有一场大考,各个科目都要算上,连平日里非常小透明的算学都要来参一脚,非常讲究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若是今年要参加秋闱的,这次大考算是摸底考兼毕业考;若是今年不参加秋闱,那就不必参加了。

王雱寝室之中所有人都想到这次秋闱试试水,不过有的人都是单纯打算感受感受秋闱气氛,比如宋佑国,他知道自己肯定考不上!

毕业考考骑射的时候,王雱又看到了他的新小伙伴狄咏,狄咏正是长高的年纪,瞧着比上回见面时又高大了一些,差不多要赶上他爹了。

狄咏这回是过来给考官当助手的,远远瞧见王雱他们,狄咏朝他腼腆地一笑,笑得周围都熠熠生辉。王雱戳戳站在自己身旁的陈世儒,和陈世儒嘀咕:“这儿又没有小娘子,他干啥笑得那么帅气逼人?”

陈世儒不理他。

王雱转头瞅陈世儒,意外地发现自己已经快和陈世儒平齐了。看来一年过去,他的身高长势喜人啊!王雱满含喜悦地把自己的发现给陈世儒说了,还得意洋洋地埋汰陈世儒:“你这一年里是不是都没长高,往后我们要是再排队,你可就要排我后面了!”

陈世儒脸色更臭了:“谁能一直长高?”

王雱想到不揭人短的基本社交礼仪,顿时闭了嘴。

骑射课的考核,王雱自然轻松通过。对于和自己合作了一年多的马儿,王雱挺舍不得的,还正儿八经地跑去和它道了个别,才去找狄咏说话。

狄咏道:“没想到你骑射也这么厉害。”

王雱道:“那是当然,就是没打过猎,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去猎场玩玩。”

狄咏自然一口答应。

论全面发展,国子监中自然少有人比得过王雱,这次毕业考他全部课业以甲等通过,还没开始考秋闱就先拿了个“监元”。

当然,这监元根本是不作数的,纯粹是国子监里说着玩,陈世儒颇有些酸溜溜地说:“有本事你给拿个解元。”

韩忠彦实事求是:“我们是考国子监发解试的,到时还是我们这些人在考。”

陈世儒嘴硬:“那可不一定,还有一些前些年没考上的师兄今年也与我们一起考。何况我们现在和太学那边是分开考的,太学未必没有更厉害的人,我看子瞻就不错。”

王雱对考不考第一倒没执念,都说他爹丢了状元,现在不还是一样做官?他爹那年的状元现在也一样在地方锻炼,没差。科举就是拿个通行证,踏入仕途之后前程如何全看自己的能耐!

秋闱之前,王雱收到了他爹的来信、司马光和司马琰的来信。司马光父女俩自不必说,信里都是鼓励的话;他爹也难得地讲究起说话的艺术,叫他别太好强,考成什么样都行,反正还小。

王雱很是感动,感觉自己辛苦编出的“沟通教程”卓有成效。国子监发解试一向单独设置考场,考场就在国子监中,环境比别的考场要好多了。

韩宗师和沈括有点惨,得参加别头试。

所谓的别头试,就是考官亲属、学生需要回避考官。这次国子监发解试的考官六人之中,一个是韩宗师的叔父韩绛,另一个论辈分算则是沈括的从侄,都有亲缘关系,他们得去单独的考场考试!

临考前一天,王雱在范仲淹家里吃的饭,范仲淹没叮嘱他什么,表示他只管去考,考没考上都随意,反正也不指望一考就中。

倒是范纯礼自己没参加过科举,一直替王雱紧张,第二天送王雱到考场后才顶着黑眼圈去将作监当差。

考官们早在考场候着了,还有差役在门口给士子们搞“安检”,看看有没有夹带小抄之类的。

这两年国子监学风良好,整个考场就没揪出个搞夹带的来,考官们松了口气,六个考官腰板挺直地站在初升的秋阳之中看着考生们一一对号入座。

王雱的位置有点不幸,正对着考官所在的地方,考官要是不去巡考,一抬眼就能瞧见他——换个承受能力差点的非发挥失常不可!

王雱是不慌的,反正到哪考试他的水平都不会变,会变的只有同年考生的水平,比得过比不过,都不是考场上能决定的。再说了,这么多年来他什么时候怕过考试和考官啊?

王雱不仅不紧张,还有点跃跃欲试,迫不及待地等着卷子发下来。

考官之中,韩维和沈遘是最熟悉王雱的,倒不是他们与王雱有过接触,而是他们都和王雱的同窗有些关系。

韩维是韩宗师的叔父,平日里很少听这个侄子主动说话,在家仅有几次提起国子监的事情总会提及这王雱,久而久之也就熟悉了。

沈遘则是因为沈括的关系,因着辈分的关系,沈遘还得喊沈括一声从叔。沈括来京城时到过他府上,叔侄俩聊天时沈括和他提起过王雱,说他的很多“畅销书”都有王雱一份,只是王雱不乐意署名。

后来《国风》出来了,韩维与沈遘更是感受到这个王家子的不一般。

前几个月开封闹水灾,瞧瞧人家是怎么办事的吧,直接协助开封府衙防疫救灾,还在《国风》上刊出了全面又具体的救灾方略!

听说官家每个月都会让翰林院的人给他读《国风》,从不落空,偶尔上头没有王家子的稿子,还会遗憾地和翰林学士们感慨一句“怎么没那小孩的文章”。

所以说,但凡在翰林院的或与翰林院相熟的,都晓得这可不是什么普通小孩,连官家都惦记着!

考官们齐刷刷把目光投向年纪最小的考生身上,都看出这必然是给国子监带来诸多变化的王雱了。

直至鼓声响起,负责分卷子的韩维才把试卷一一分发下去,然后背着手在考场中巡考。

第一张卷子考的是经义,王雱熟悉得很,刷刷刷地把题目答完,检查了一遍,感觉没什么问题。接着做下一题,写诗赋。

诗赋这玩意,王雱以前是不熟的,但是自从和梅尧臣混熟之后,梅尧臣时不时要他作诗,还带他去各种奇奇怪怪的文会,什么曲水流觞啊什么赏花赏月啊,可把王雱逼得要疯了,宋佑国就说他说梦话都能冒出句诗来。

这都是被逼的啊!

这对王雱来说也不难,看了看题目,又刷刷刷地写了出来。写完他觉得不太满意,还换了张纸另写了一篇,自我欣赏了一番,感觉还成,才接着往下做。

剩下的都是写文章。

王雱写文章的技巧也是被逼出来的,这一刻他绝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爹、范爷爷、楼先生、司马光、杨直讲、梅尧臣、胡瑗…等等,全都与他同在。

王雱继续刷刷刷地奋笔疾书。

监考这一考场的韩维目光时不时落到王雱身上,又时不时撞上沈遘的目光,两人的眼神在空中稍一接触,又都默契地将视线投回王雱那边。

全场考生之中,只有这么一个从一开始就拿起笔做题、中间没有丝毫停顿的!

韩维着实好奇王雱为什么能入那么多人的眼,悄然踱步下去巡考,绕了一圈后假装不经意从王雱身边经过,停步看了眼,发现王雱已经把论题写了大半!

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

韩维看了眼许多还在写经义题的考生,很替他们庆幸:幸亏他们看不到王雱的答题情况,要不然他们不知道得多紧张、多无奈!

王雱没机会左顾右盼,故而也不晓得其他人答到哪了。他非常喜欢考场安静的氛围,静得让他文思泉涌,笔不停蹄地把策题也给写了。

王雱停笔后看了看天色,差不多已经到下午两点,时候不早了,交卷回去之后可以吃些点心补充点能量,再歇一会就能吃饭啦!

这么一想王雱就感觉有点饿,他把答卷检查了一遍,然后才发觉自己答题过于专注,连手腕有些酸痛都没察觉。

王雱揉了揉自己腕部,感觉舒缓一些了,才抬手表示想要交卷。沈遘走上前去,把他的考卷收了起来,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王雱显然是第一个交卷走人的考生,其他人见王雱起身交了卷,心里都有些着急了。

不少还没开始写文章的人急忙开始下笔,还有人焦急之下打翻墨水,弄脏了好不容易写好的答卷,当场哭了出来。当真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王雱可不知道自己还给同窗们造成了巨大压力,他了却了一桩大事,喜滋滋地回了范仲淹家。可惜这时范仲淹、范纯礼还在当差,只有师母和范纯粹在家中。

等苏轼他们考完寻过来找提前交卷的王雱兴师问罪,就发现王雱正和范纯粹在那下五子棋,双方噼噼啪啪地落子,范纯粹输得极惨,直接被欺负哭了。

苏轼几人一阵无语。这人果真没把秋闱当回事,考完还有心情回来逗师弟玩呢!

苏轼几人把不太确定的经义题和王雱对了对答案,又对了对策论题的题意看有没有理解偏,几个人说完各自的理解,有人欢喜有人愁。

宋佑国一向最想得开,积极地说:“不管怎么样,到放榜之前我们都可以不去国子监了,不如今晚我们找个好地方庆祝一下吧!”

这个提议获得了一致的赞同。

王雱与师母说了一声,和苏轼他们一起去“好地方”庆祝。

说起玩来宋佑国可是行家,早得了他爹宋祁的真传,二话不说叫人订了艘画舫带小伙伴们一起夜游汴河。

本来宋佑国还想下帖子请几位女伎相陪,这一决定遭到沈括和王雱的一致反对,沈括是觉得请了女伎会很不自在,王雱则是不想被他爹和司马光来个混合双打!

当初司马光中进士那年看到举子们放浪形骸地与女伎们调笑享乐,很是看不惯,后来还特地写了篇文章批判这种不良行径。

至于他爹,那更是顶头上司请喝酒他都顶牛不乐意喝的家伙,要知道他考完秋闱就和同窗一起胡混,真能把他腿给打断——

哪怕司马光和他爹现在都不在京城,他这人还是很有节操的,坚决不被腐朽的封建社会腐蚀!

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玩宋》/春溪笛晓

第九十六章

秋闱放榜日, 范纯礼特地告假一日, 早早跟着王雱去国子监等候放榜。可惜他们用过早饭才出门, 太晚了,张榜的地方早围得水泄不通,他们压根挤不到前排。

王雱在外围还碰上了同样来晚的苏轼、苏辙兄弟。会师之后,王雱还和苏轼闲聊起来:“我们该等他们看完榜之后再过来的,这样就不用等也不用挤了!”

苏轼道:“你就一点都不好奇自己的名次吗?”

头一回参加国家公务员考试, 苏轼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他弟苏辙就更不用说了, 眼睛一直往里瞟,想瞅瞅负责张榜的人何时会出来。

王雱道:“没什么好奇的, 总不会落榜吧。”每个长辈都对王雱说“你现在还小,去试试水就好”,没提任何“你必须给我考个状元回来”之类的话, 王雱现在对自己的要求可低了, 能上去就好。

状元什么的, 前世王雱中考拿过一回,高考也拿过一回,每次都得陪着父母面对各种媒体的采访,不想去他们还不乐意,毕竟这是他们最喜欢的露脸机会:他们最喜欢对着媒体侃侃而谈自己的育儿心得, 提起他们对他如何如何要求严格, 如何如何替他规划光明美好的未来。

苏轼见王雱表情认真, 看着还真觉得“考上了就好”, 一阵默然,也和王雱一块站着没往前挤。

这时负责张榜的人从里头走了出来,先把一张红榜从上往下仔仔细细地往公告处张贴好,不少人就跟着那两人的手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往下看,整榜看完,有人喜极而泣,有人痛哭出声。

负责张榜的人又拿出另一张红榜,仔细贴在刚才那张红榜旁边。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那张簇新的红榜上。紧接着,不少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回来,看向了站在外围的王雱。里头挤出个模样有些眼熟的监生,朗笑着朝王雱道贺:“恭喜啊,小师弟,解元是你的了。”

王雱一下子把这监生认了出来,这不就是这大半年来和他们一起上骑射课的章惇吗?王雱朝章惇笑了笑,顺着其他监生让出来的通道走到前方,发现前三的姓名单独列在一张红榜上,第一是他,第二是章惇,第三则是苏轼,另一张榜单上,苏辙也榜上有名。

王雱没想到苏轼会落到自己后头,还有些发愣呢,苏轼却挺高兴。要知道以前他在州学时也不是常拿甲等,因为他的应试作文有时会写得离题万里,秋闱能得第三已是喜出望外的成绩!

苏轼欢喜地说:“看看存中他们排在哪!”存中是沈括的字。

巧的是,沈括的名字和苏辙挨得很近,两个人名词差不多,比韩忠彦、吕希纯稍稍落后一些。韩宗师也在榜上,不过名字最靠后。

陈世儒和宋佑国都没上榜。

宋佑国很看得开,一手搂王雱肩膀,另一只手搂苏轼肩膀,很是欢喜地说:“行啊,我左边搂着个第一,右边搂着个第三,够我和人吹嘘几年了!”他还朝沈括叫喊,“存中你画工最好,赶紧记下来,回头帮我画一幅。”

陈世儒也早早过来看榜,见自己榜上无名,神情郁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