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没显出来, 这一嫁女, 司马家那边便来了不少司马琰的堂兄弟姐妹, 再加上张氏娘家的表兄弟姐妹,里里外外热闹得很。司马琰平素人缘也好, 画得一手好丹青,又会调理身体, 交好的人不少, 以庞家小娘子为首的一批官宦子女也齐齐来给司马琰说话。

张家那边乃是武将之家,小娘子们带着一批嘴皮子利索的丫鬟, 再使唤兄弟堵在在外头,发誓要好好为难为难新郎一行人,若不作出十首八首上得了台面的催妆诗,那是决计不会让他们把人接走的!

司马琰这个当事人因着平日里性格温吞平和, 其他人怕她心软, 反倒不给她发话的机会,自顾自地商量着出什么题刁难王雱一行人,留司马琰和好友们坐在妆镜前做准备。

王雱一行人行至司马光家, 到正门便被拦了一道,要他当场作一首应景的诗才让进。王雱一心惦念着他阿琰妹妹,一听要作诗,那是根本顾不得什么平平无奇王小雱,张口就是一首喜气洋洋的迎亲诗,句里句外都是“今天我要成亲啦”的喜悦之情,顺便大方地散了喜钱,轻轻松松地过了第一关。

到院门外,那又是第二关了,张家与司马家的人又堵在门口不让进。这回难度增加了,里头的姊妹们出一个题,他们这边写催妆诗一首,还不能让王雱专美于前,得让苏轼他们轮流派人上,写好之后还得高声念出来催妆。

后头的乐师乐女们还瞎凑热闹,奏起了欢快的催妆乐。好歹是差点包圆了嘉祐二年科举的进士团,写起这种命题作文来压根不是事,苏轼最先捋起袖子上,而后一行人扯着嗓子往里头念催妆诗。

屋里的人听到外面的动静,都含笑看向司马琰:“看来他们很快要进来了。”

两家女眷拿足了喜钱,也出够了难题,这才放他们入内。最后一关房门倒是没人阻扰,不过王雱反倒停了下来,叫人拿笔墨过来,当场写了一篇“夫妻协议”,里头都是丈夫对妻子应尽的义务,他刷刷刷挥笔写就,文采优美,行文流畅。

后头的苏轼等人看他写一条,便高声朝里头喊一条,什么坚决不和媳妇儿吵架媳妇儿说什么都对啦什么婚后一心一意不离不弃一生一世一双人啦!

反正喊得一干已嫁的未嫁的小娘子们面红耳赤,心里既觉得这王小状元着实不要脸、这都敢写下来,又觉得司马琰当真是幸运,能找着个这么好的夫婿。

王雱一气呵成地写完,还主动签字画押,签下了这不平等条约,叫人送去给司马琰身边的婢子收好。

这下没人再阻拦他,都笑着让开一条道,让他看到冠帔加身,端坐房中的司马琰。

司马琰的盖头只是一重红色轻纱,隔着薄纱依稀可以看到她今日花胜华重、妆容昳丽。她抬眸看向一脸欢快的王雱,平日里不大爱簪花的状元郎,今儿罕有地由着别人折腾,往他礼帽上簪了两支花,一左一右很是对称。

这对称,必然是王雱自己要求的。

司马琰心里想着,脸上免不了染上笑意。

许是因为千缠万缠才缠来这婚期,王雱心里一瞬间涌出莫大的欢喜,脑中竟全无礼数与章程,上前一直抓住了司马琰的手,只美滋滋地想直接把他媳妇儿给带回家。

司马琰也是头一回经历这种事,耳根虽是一红,却也乖乖被王雱牵着起了身。两人就这么旁若无人地牵起了手,如珠似玉的少年夫妻站在一起极其般配,没人会觉得他们手牵着手有什么不对,连旁边的媒人与克择官都是一呆,差点忘了报时辰。

到众人回过神来,克择官才依着章程一步一步指引得意忘形的新郎与新娘子出了门。

王雱亲自将司马琰扶上挂满彩幔的婚车,又给车夫塞了喜钱,这才屁颠屁颠地上了马,带着娶到手的媳妇儿领着迎亲队伍、送嫁队伍踏上回程。

一路上,刘高明他们又沿途给他们放喜炮,整条街一段一段地想起热闹的炮仗声,看热闹的百姓堵满了道路两旁,府衙那边不得不派了大半差役过来盯着。

行到王家宅院前,克择官最先停下来,朝四周抛洒一些铜钱、果子、谷子、豆子等等东西,口里念着喜词,四周的小孩们早等着了,都一哄而上,争相争抢。这一遭叫“撒谷豆”,据传是用来镇杀神的。

司马琰下了婚车后,便见路上铺着青布,有一人捧镜倒行引她入内。王雱在旁一副跃跃欲试、又要上前牵司马琰手的模样,可惜苏轼他们把他给拦住了,用口型教育他“你急什么”。

王雱当然急啊,这可是他媳妇儿哎,好不容易才娶上的!

可惜双拳难敌四手,王雱再急也只能乖乖目送司马琰斯斯文文地跨过地上摆着的、寓意“一世安稳”的马鞍,被人扶进门。而后新娘子被送进新房坐定,剩下的就全是王雱的活了,送走送嫁队伍、招待两家客人,认遍两家长辈,接受众人道贺,还被灌了几杯小酒。

幸亏那烧刀子还没走私成风,要不然王雱可就要喝醉了!

待招待所有宾客都入座喝过三杯后,王雱才得以去新房寻司马琰,行那牵巾、合髻、交杯之礼。牵巾指的是双方各出一彩缎绾成同心结,一人执一端行拜礼,一旁的克择官从开始一直指引到夫妻对拜结束,倒没出什么岔子;而后便是由已婚妇人们往床上撒些彩果之类的,送两人到喜床上分坐左右,一人去了一缕发合在一起,是谓“合髻”。

此时窦媒人送上两杯由彩带合系在一起的酒,提示两人互饮一杯,将酒杯轻掷于地。

王雱两人被折腾到这会儿,心中又难得地有点紧张,已没了多少自己的想法,一一照办了。两杯一落地,正巧一仰一扣,窦媒人欢喜叫道:“大吉!”说罢待众人道完喜便掩上床帐,让人将新郎拉去外头继续招待客人。

王雱觉得自己怪可怜的,连和媳妇儿说句话都没机会!他死赖着不肯出去,结果被苏轼等人直接连拉带抱带走了。身为新郎居然想缺席喜宴,像样吗!

好在知道自己真的见不着媳妇了之后,王雱捡回了一点点理智,开开心心地出去招待自己请来的宾客们。酒过三巡,外头有人进来传报,说宫中赐了东西下来。

王安石与王雱迎了上去,只见一行内侍手端着托盘鱼贯而入,为首的人一一报赏,都是些寓意好的器物,有些是官家赐给王雱的,有的则是曹皇后赏给司马琰的,今儿日子特殊,不必拘束,收下赏赐便好。众人不知是该羡还是该妒,只觉王雱还真是简在帝心,连官家都惦记着他的婚期!

王雱也很是感动,与苏轼他们感慨:“我还是中秋见到陛下时给他送了喜帖,没想到官家到现在还记着!”他又补上他那句由衷的马屁,“官家,实乃仁爱之君啊!”

苏轼等人一阵无语,给官家派喜帖这种事一般人根本干不出来?

王雱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对,他还想着等将来生了娃,满月请帖也给官家送一份。怎么说都是添丁进口的大喜事,到时官家也得表示表示的不是吗?

前头热热闹闹地闹完了,王雱才得以回新房。饶是时下的酒度数不高,灌得多了还是让他有点微醺。见司马琰还坐在床边等着自己,王雱心中一暖,溜达过去坐司马琰身边盯着她看。

司马琰见他有了点醉意,抬手帮他把礼帽给取了。

借着烛火,两人都能看清彼此近在咫尺的脸,司马琰已经将脸上的妆容洗去了,十六七岁的年纪,不施脂粉肌肤也嫩得出水。

王雱凑近,嗅见了司马琰呼吸时轻暖的气息。在两人的唇快要触到一块时,他忽地站了起来,去寻茶水漱口。

司马琰:“…”

司马琰的紧张全没了。

有时候王雱这人真的越活越像小孩。

王雱去漱完口,感觉嘴里的酒味淡了,才屁颠屁颠地跑回去拉着司马琰说:“阿琰妹妹,我们来亲一个!”

司马琰往窗外看了一眼,给王雱使了个眼神。

王雱顿时心领神会。好哇,居然还有人赶来听他的墙脚!他和自家媳妇儿做的事,能是他们能听的吗?

王雱气势汹汹地冲到窗边,凶狠地把窗户打开,朝窗外的人怒道:“都不许听了,你们不睡,我们还要睡!明儿我们还得五更天起来!”

一干闲杂人等一哄而散。

王雱把门窗关好,又气势汹汹地回到床边。见司马琰还是好好儿地坐在床沿,王雱心里美滋滋的,上去拉着司马琰的手对天发誓:“我今儿写的话一句不假。”

既然成了亲,他就会认认真真经营他们的家,一生一世一双人就够了;要是他们有了孩子,他会好好教他们,好好带他们玩,不会过于严格也不会过于放纵。总之,虽然才刚成了亲,但他已经把以后的事安排得井井有条啦!

司马琰回握王雱的手,表示自己也一样。

王雱凑过去,轻轻地亲上司马琰的唇,软软的,甜甜的。他先浅尝辄止地亲完了,觉着滋味很好,又跟猫儿似的得寸进尺地舔一舔,舔得司马琰伸手推他,他就凶凶地把人抵在床上亲了个够。

这家伙脸皮相当厚,占完便宜了还反将一军:“你说,你是不是往唇上擦了蜜,亲起来甜滋滋的。你太坏了,勾着我亲你!我跟你说,下次你再这样干,我还得亲!”

司马琰推他起来脱喜服:“…少贫,该睡了!”

虽然还是两个人头一次睡在一块,但感觉似乎没什么不适应,冬天天气冷,司马琰手脚有点凉,王雱还拉着她进被窝帮她捂暖。折腾了一天,两个人都累了,很快便沉沉地进入梦乡。

第二日一早,才到五更天,王雱就得起来领着司马琰到中堂行拜礼,见过诸位尊长,交换礼品。见过王家的长辈,王雱又马不停蹄地带着礼物去拜见岳父岳母,这叫“复面拜门”。

各种礼数来来回回跑了七天。

到上元节这日,天一早就放晴了,司马光家按照惯例派车来接司马琰回家相聚。

作者有话要说:

王小雱:咱老百姓今儿真啊真高兴!

*

更新辣!

成功结婚!至于婚礼过程,各个时期都有差异,就不要求标准了,囫囵着过去就好(喂)

上章有些妹子问营养液【哔——】票的事,同是作者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说,【哔——】不【哔——】看着很明显哒~比方说甜甜春营养液开始涨的时候,文下小可爱们必然都在说“给你给你”“真拿你没办法”“已经被你榨干了”,处处洋溢着霸道总裁文般的宠溺气息!而有的文,秒涨一万,文下一点动静都没有,真是些沉默寡言的霸道总裁~

前几章不是说过还有人来和甜甜春买票嘛,觉得甜甜春也一样是【哔——】上去的。事实上从月初甜甜春怎么开始求营养液,怎么每天坚持摇摇欲坠的双更,大家都是知道的。

月初就说了,求票的原因就是因为觉得,【读者栽培榜,顾名思义,就是靠读者上去的,而不是靠别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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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不是也算一个正能量!反正,说完这次,以后就不说这些啦,大家开开心心看文最重要!

恭喜纯情小胖喜获初吻!=3=

第一三四章 比个高低

《玩宋》/春溪笛晓

第一三四章

上元这日司马琰随着家中派来的人回到家中, 司马光一早上朝去了, 家中只有张氏在。张氏拉着司马琰的手很是感慨一番, 而后便与她进房中说起悄悄话来。

女儿出嫁,家中女性长辈都会给她言说一番, 有条件的还会买些图册回来教导,让女孩子在新婚之夜不至于手足无措。平日里端庄贤淑是要的, 若到了床上还要端庄贤淑那未免就不美了。

张氏对着女儿观察一番, 忍不住开口问司马琰与王雱是否圆了房。她看着, 着实不太像, 可又不大确定。因为女婿对女儿那是真的好,今儿本来只要她们家的人去把女儿接回来就好, 他还殷勤地骑马把女儿送到家中才去办正事。

请了大半个月的假期,王雱是有好些公务在身的。

司马琰听张氏问得直白, 也没那么多忸怩和羞涩, 坦然地对张氏道:“不曾。”她与张氏说起她和王雱的考量。按岁数来说,他俩其实都算是早婚年龄, 女子十五及笄,男子二十而冠,因此男子一般二十岁才成婚;至于女孩子,常常也会被留到十八岁左右才出嫁。

比如说王安石就是二十一二岁娶妻, 二十三岁得了王雱这个儿子, 对于这时代而言算是正常婚育年龄。

就王雱现在这岁数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如何能真正当人丈夫、当人爹爹!

张氏不太相信这是王雱的想法:“他求娶得那般殷勤…”

对自己母亲,司马琰没那么多避讳, 老老实实地说:“他是觉着我在家中被拘着了,想早些娶我过门,好让我自在些。”

张氏想到自己丈夫的脾性,顿时明白了王雱殷切求娶的原因。在有些事情方面,司马光是很严苛的,哪怕再疼爱女儿也对她约束甚多。相比之下,王雱就被他爹娘惯得…格外地活泼。

想到迎亲那日王雱闹出的动静,张氏心里都还有点乐,大喜之日,司马光不好表露不满,只在第二日醒来后恼火地和她说:“哪有闹成这样的,迎亲就迎亲,带那么多人过来,一个两个穿红戴花,招摇过市!还有那乐师班子,全开封的岳女怕都被他请来了!至于沿途那些放喜炮的家伙,就更是扰民了…”反正,司马光当时就数落了一堆逾矩的地方。

虽说这都不算什么犯禁的事,可在司马光看来就是败坏了规矩!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孩娶妻就闹出这仗势,别人的婚事还怎么办?无规矩,不成方圆!

只有母女俩在,张氏把司马光的话给司马琰学了一遍。她抬手理了理司马琰乌黑漂亮的鬓发,有不舍,但也有欣慰:“只要你过得开心,我便放心了。”

司马琰道:“自然是开心的。”这几日忙这忙那,她还来不及细细体会婚后的变化,但两家交好已久,王安石与吴氏对她都是极好的,小妹又早与她相熟,她在王家没有半点不习惯的地方。

司马琰挑拣一些事与张氏说了,好让张氏安心。前世她并不是善于表达的人,与亲人的关系不远也不近,这一世许是受了王雱的影响,又或者母女俩在后宅朝夕相处、从不分离,她与张氏亲近得很,不愿意张氏有半点忧心。

张氏仔细听着司马琰在夫家的事儿,心放下了大半,免不了又抱怨起司马光来:“这又是上元节又是你要归家的,你爹也不愿意告个假在家里等你回来。”

母女两说这话,朝会那边却又闹出事来了。

这个月朔日出了个白虹贯日的天象,这是预示着会有兵祸;没过几日,又有大星坠地,气声如雷,占者说这是“天狗”。古语有云,“天狗移,大贼起”“天狗所下,为破军杀将,伏尸流血”,总之,这是个凶兆!

谏院一把手范师道站出来说朝廷不得不防备,又表示现在的将军不是蠢就是老,没一个中用的,提议挑选良将、广征余勇,练出一支精兵来。

能当上谏院一把手,范师道实绩也是相当厉害的,曾经弹劾过这两个宰相,两个枢密使,此外还有不少当权宦官和翰林学士,一听就知道不是简单人物。

包拯去接任三司使之责后,范师道就是台谏头号喷手了,瞧瞧这回一出手就是“在座的诸位武将都是垃圾,没错,我不针对任何人,我说的是所有”。

提完建议后,经历一轮朝议,韩琦顺势提出武学与武举之事。他与富弼都熟知边事,比谁都知晓若无强兵,再怎么鼓吹人去边关开荒都是虚的,垦一春的地、照料两三季的庄稼,抵不过契丹人和党项人过境抢掠一番!而要强兵的话,就需要强将!办武学、开武举,批量培养知兵事、熟兵法的良将,虽是因狄青提议而起,但确实又是朝廷所需。

可开武举又涉及到许多敏感问题:武学校长谁当?武举考官谁当?要是有居心叵测之人靠武举聚拢军中将士,朝廷当如何应对?

朝上争了一轮,官家有些乏了,摆摆手表示容后再议,让韩琦他们先拿出个章程来再说。正要结束朝会,又有台谏之人站了出来,表示事情还没完,他们还有事要喷呢!

见识过王雱的邪性之后,台谏诸官竟默契地略过了他,改为集中火力喷官家给一个低品小官赐下那么多东西,此例一开,朝廷开销得多紧张!他王小状元结个婚你赏赐这么多,品阶高些的人娶媳嫁女你又当如何赏赐?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

官家原也没记住王雱的婚期,毕竟那都是几个月前收到的帖子了,他每日忙于处理公务,哪里记得起来?还是王雱迎亲闹出了大动静,连曹皇后都有所耳闻,他才记起这事儿,遣人从内库那边挑了些寓意吉祥的东西送过去。

官家被台谏喷了一场,散朝后韩琦偏又紧追而来,堵着他提出立储之事。去年他以宫中有人有孕堵住了韩琦,结果一生出来,依然是个公主。官家已经五十岁,政事忙碌,身体又不好,于后宫之事越发力不从心。他渐渐也有些认命:他这一辈子,大抵是没法再有属于自己的儿子了。

打发走韩琦,官家有些疲乏,叫近前的人将丹药送上来,合起眼囫囵着吞了下去。本来能让人轻快的丹药,今儿似乎也不顶用了,官家倦乏地倚在榻上小憩,恍恍惚惚间竟做了个梦,梦见千军万马汹汹而来,如狼的铁蹄踏破连片河山,直取开封。

一时间天崩地裂,山河色变。

官家心神震颤,正欲唤人抵御敌兵,环顾左右,却见一干熟悉的面孔皆是面带悲戚,看着一座座城池落入敌手。

忽地,他看到了一道光。

他逐光而行,却见数少年在国子监谈天说笑,他们只着白衣,戴平式幞头,都还是平头小子,不过他们一个个意气风发,毫不露怯地指点河山、大谈国事。为首那少年尤为青涩,其余人的目光却都聚拢在他身上,听他谈什么“少年强则大宋强”。

一梦惊醒,官家睁开眼,缓缓舒出胸中一口浊气。是梦吗?还是与那白虹贯日、天狗星下一样是某种预兆?想到梦中最后的一幕,官家又安静下来,虽说他并没有看清那少年的脸庞,却非常笃定那少年到底是谁:那一准是他的王家状元郎。

官家结束了午歇,派人去问问王小状元在哪,若是就在某个衙门中的话且让他过来说说话。

另一头,王雱正在将作监与范纯礼叙旧,参观范纯礼新倒腾出来的起重工具。自从改造汴河码头大获成功,范纯礼对力学尤其喜爱,见天儿带着团队搞研究,上回张载给他带了几个新人才过来时可把他高兴坏了。

王雱刚要上前过把大力士的瘾,官家身边的内侍就找来了,说是要宣召王雱去说话。王雱心中纳罕,随着内侍前去见官家,却见官家面容略显憔悴,似有什么烦心事。

官家没与王雱说朝中的糟心事,只叫人备鱼饵,领着王雱去禁中钓鱼,舒缓舒缓心情。

王雱只听人说过官家会在禁苑开钓鱼宴,却还没到够格参加的品阶,因此十分欢喜地跟着去了,口里还说:“上回我听我爹说,您这儿的鱼特别肥美!他头一次参加您开的钓鱼宴时,还把别人奉上来的鱼饵当点心吃了。他吃的时候还在心里嘀咕,这点心怎么做得这么怪模怪样,味道也不怎么样。”

官家被他这么一说,也想起了这事。当时他看到王安石如此行事,觉着这人如此古怪,不想王安石竟是这样认为的。

王雱见官家被这话题吸引了,浑不在意地黑起了他爹:“您是不知道啊,他这人吃东西特别懒,别人往他面前摆什么就吃什么,吃到一点不剩为止,若不是面前的菜全没了,他决计不会去夹远一些的菜。每次我碰着不想吃的,都悄悄挪到他面前去!”

官家被王雱给逗乐了,生了这么个儿子,王安石也不容易——这会儿王安石怕是还不知道他儿子跑到御前来说了什么!

王雱见官家开怀了不少,又拍起官家马屁来,先说官家对他真好,让他先熟悉熟悉钓鱼宴,免得将来他参加时会出丑;又说成亲那天官家赐下的东西很好,他和他阿琰妹妹都很喜欢。总之,他觉得官家贼好,他全家都贼喜欢官家。

君臣两人边聊边垂钓,不知不觉到了用晚膳的点,官家让人去把钓起来的鱼拿去料理了,又着人去王雱家说一声,留下王雱陪他用膳。

王雱一点都不拘着,还在那得意洋洋地和官家比高低:“我钓的鱼更多,长得也更肥,做出来肯定好吃!”

作者有话要说:

王小雱:活脱脱的天选之子王小雱!

*

一个!

迟来的!

二更!

第一三五章 特赐绯袍

《玩宋》/春溪笛晓

第一三五章

王雱蹭了顿御膳, 很是欢喜, 饭, 果然是蹭来的最好吃!往后他有了媳妇,就不能天天跑去文彦博他们家蹭饭了, 想想就有点舍不得。

好在以后吃饭有媳妇陪着!想到自家媳妇,王雱又屁颠屁颠地辞别官家, 骑着马儿去司马光家接人。

正巧司马光一家人也刚用晚饭, 司马光见到他就有点恼火, 把他提溜去书房一通教育, 让他别沾刘高明那群纨绔子弟,别沾曹立和狄咏这种军中新贵。至于韩忠彦这堆进士, 司马光还是很赞同王雱好好往来的。

王雱听了就不服气了:“凭本事交的朋友,为什么不能往来?难道就因为人家厉害了, 我就要和他们绝交?”

司马光见王雱显然是冥顽不灵的顽固分子, 有些头疼。这小子,打他他会跑, 训他他能反驳到底!司马光道:“你以后是要在朝中立足的,岂能这样胡来!”

王雱理直气壮:“不都说多个朋友好办事嘛,多交点朋友还不对了?”

司马光只能给王雱讲范仲淹和吕夷简的那场“朋党”之争,当时范仲淹一伙指责吕夷简一伙结党营私, 吕夷简把这事反扣到范仲淹一伙头上。范仲淹头铁, 挺直腰板说“我们这是君子党”。结果所有人都知道了,“君子党”土崩瓦解,范仲淹一干人等统统外放为官。

事实就是这样, 没有撬不动的信任,只有不努力的近臣!

王雱听了就更安心了:“我又不怕外放。”

司马光瞪他。

见岳父要被自己气死了,能屈能伸的王小雱赶紧上去给岳父捏肩膀,边捏还边给他岳父保证:“我对天发誓绝不干坏事!”

司马光拿他没法子,只能打发他赶紧带着司马琰回家,免得家里担心。

王雱接了媳妇回家,先去与他爹说了说被官家找去的事,免得他爹担心,而后才回自己房中与司马琰说话。朝会上的事王雱不晓得,但一看官家疲倦的模样就猜出上朝时肯定发生了什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官家又被喷了!

王雱和司马琰感慨:“这皇帝当得可真累。”要是换成王雱,王雱是决计不愿当的。当皇帝有良心有心术,累死累活还得天天猜疑;当皇帝没良心没心术,很快就完球了!

司马琰说:“只要是掌了权,就没有不累的。”她以前就对这些东西不感冒,一心扑在研究上。

两人挨得近,王雱侧头瞧见司马琰眼睫轻轻动了动,长长的,细细的,顿时有些心痒,反手把司马琰困在椅子里,相当浮夸地夸道:“我媳妇儿真是真知灼见!这话听得我醍醐灌顶,眼前一片开阔,太棒啦,值得亲一个!”

司马琰被他困在双臂之间,挣是挣不开的,只能由着王雱放肆逞凶。

两人在那闹腾了好一会儿,都没注意到吴氏半撩起门帘后又退了出去。吴氏看着窗上挨在一起说话的两个人影,心中欢喜。回房后吴氏高兴地和王安石说:“我还担心雱儿没开窍,刚就看到他们亲一块了。”

王安石听吴氏说起儿子房中之事,没奈何地道:“人家小儿女的事情,你操心那么多做什么?”再说他那儿子比谁都聪明,担心什么不好,担心他不开窍?不开窍能从早两年起就缠着他岳父要快些娶他阿琰妹妹?

官家召王小状元垂钓与陪膳,自然也引起了不少人注意。不过官家第二日便寻了宰执与司天监官员,与他们说起昨日那梦的事情。他心有余悸地拉着韩琦的手说:“韩卿,我在梦中也见到了你啊。”

皇帝做梦,还是这种真实又具体的梦,那是不能单纯地当做是普通梦境来对待的。

司天监正杨惟德是搞天文的科研人员,可也兼修了一些封建迷信课程,听官家说梦中一干宰执都环绕在侧、神容悲戚,又有那千军万马奔向开封,正应了白虹贯日与大星坠地之兆,心中也颇为忧心。既然梦中已有破解之法,杨惟德便顺势给发散了几句:此梦应是上天警示无疑,此后须得广开言路、广纳贤才,加强基础教育,网罗天下英才,方能实现梦中那句“少年强则大宋强”。

韩琦与富弼等人也听得一惊,既是看不清面容,那官家心中想这人是谁,那就是谁。很明显,官家已认定王雱就是梦中那少年了!而且这话,说的也当真是掷地有声,寻常人还真不敢夸这种口。

韩琦是个谨慎之人,保证会尽快拿出武学武举章程之余,又暗地里遣人去询问当初在国子监曾与王雱交好之人是否听过这番言论。

询问的结果来得很快,范纯礼说他当时就在场,王雱说这是他看过的一篇文章,写得十分慷慨激昂,乃是一个叫梁姓隐士所写的,不知梁姓隐士身在何处,也不知对方是何时所作,且原文很长,丢失了大半,是以王雱只选了一部分精要与他们分享。当时在场的还有苏轼、苏辙和沈括等人,个个都听得慷慨激昂,只差没立在旁边的大石头上立誓报国。“少年强则国强”正是那篇文章的中心!

这就有点惊人了,若是官家当时不在场,王雱等人又没到他面前说这些话,难道官家之梦当真预示着什么?

韩琦琢磨了一会儿,叫人给王雱送信,说是邀他晚上带着新妇过来吃个家宴。正巧他妻子一直惦念着王雱,说想见一见司马琰,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孩儿能让王雱闹出那种大仗势!

王雱收到帖子时王安石恰好归家,王雱直接把事情给王安石讲了,自个儿也有些纳罕:“也不知找我们去做什么,总不会是让我带阿琰去露个脸。”他扪心自问,最近真没祸害到韩琦头上去,忙着成亲,哪有空啊!

王安石不太喜欢韩琦,对韩琦的印象始终停留在“这个老韩不懂我”的状态,没兴趣陪王雱瞎琢磨:“去了不就知道了。”

王雱知道他爹和他岳父有时候几乎是同一类人,也没非给他爹洗脑说“交朋友不在三观合不合,在乎能不能坑也”,应了声“爹你说得对”就去找司马琰说这事。司马琰出嫁前就常与官宦女眷往来,怎么穿着怎么打扮都心中有数,换好衣裳便坐到妆镜前梳妆。

王雱积极地帮她捣鼓那一头青丝。还真别说,他盘发的手艺很不错,司马琰把妆容弄好的时候分心看向王雱给她梳好的发髻上,发现那轻俏的发髻与淡淡的妆容配合得刚刚好,既不会太庄重又不会在长辈面前显得轻佻失礼。

王雱还和司马琰畅想未来:“家里存着的护发精油不多了,等开春去洛阳就好,那边花多,你爱用什么花做精油就用什么花做精油,每天都香喷喷的!”看着镜子里美美的媳妇,王雱觉着哪怕哪天自己丢了官,开个洗剪吹店也是能打出一片天的!

两人告知了父母,相携出门去了韩琦家。王雱带了帖子,门房扫上一眼便引他们入内。

来了几回,王雱与门房都挺熟了,往里走时还问上一句“你孙子在蒙学学得怎么样了”。一听到孙子,门房平凡普通的面孔顿时光亮起来,送王雱到前厅那儿还大有要继续聊的趋势。好在他还记得自己的本分,及时打住话题,恭谨地说韩相公就在里头候着。

一入内,司马琰就被领去见韩琦妻子,王雱则被引到书房。

书房临着院子,采光好,也正好能瞧见王雱夫妻俩进来时的情形。韩琦刚才就见着自家门房与王雱聊得很欢,面上简直是熠熠生辉,丝毫没有平日里的老实木讷。韩琦让王雱坐下,奇道:“刚看你和我的门房聊得挺好,都说了什么?”

王雱道:“没聊什么啊,就是在说他的孙子。老李叔那孙子我上回见了一回,机敏聪明,是根好苗子。人老了,可不就指着儿孙出息吗?”

韩琦知晓王雱没说谎,略过了这话题,开始旁敲侧推王雱都与官家聊了什么,想看看有没有提到过梦中之事。

王雱听着觉得韩大佬这人太坏,想刺探御前谈话就刺探御前谈话,整那么多弯弯绕绕做什么?

王雱见韩琦神色慎重,不像是没事找事,便也不瞒着,爽快地把所有对话都给韩琦说了。说完他还要鄙夷韩琦一句:“早说您想知道这个嘛,我直接写齐整给您送来,哪用我带阿琰跑一趟那么麻烦!”不知道女孩子出门要做很多准备的吗?

韩琦一脸复杂地看着王雱。有时候他挺羡慕王安石生了这么个会来事的儿子,别人外放历练,他也外放历练,他愣是能闹腾得官家对他另眼相看。

可听完王雱在御前说的那些话,韩琦就没那么羡慕了。他怀疑,除了他媳妇之外,其他人在王雱这小子看来都是能坑就坑、能黑就黑的。谁家儿子能那么胆大包天,兴致勃勃地跑去官家面前揭自己爹的黑历史,还顺便添个黑料:我爹贼懒,筷子都不愿多伸!

上回韩琦就想说王雱那个自辨折子了,你夸你爹就夸你爹,干啥子还要写“为了百姓幸福,我爹没得洗澡”“我爹忙得啊连澡都没时间洗”?

韩琦知道王雱这人爱闹归爱闹,说正事时还是很靠谱的,思量片刻便将官家所作之梦的前半段告诉王雱。

王雱着实震惊了。这难道就是真正的真龙天子?

别人不知道,他和司马琰却是清楚的,细细算来不到百年之后,大宋就分了南北,北边连片土地全部落入金人之手!

若是官家他们去世之后没早早投胎去,说不定真的会神色悲戚地看着金兵踏破大好河山。到那时别说收复燕云,连如今的东、西、南、北四座都城都让人糟蹋了。

王雱安静地坐在原处,没有作声。

韩琦观察着王雱的神情,看见王雱脸上实打实的震惊和隐隐的悲痛,已确定官家确实没与他说过梦中之事。

只是这小子别的时候喜欢闹腾,这会儿倒是容易真情实意,瞧那模样显见是把官家的梦当预警了。

韩琦记得上回与吴育闲谈时,吴育提起王雱第一次去洛阳宫那日曾流露出别样的神情。当文人的,最容易的就是怀古伤今,古往今来多少诗人都有过这样的痛惜。

尤其是王雱有个爱忧国忧民的爹,去年韩琦还看过王安石给官家上的万言书,句句直指大宋要害,表示大宋已到了不得不变的时候。官家身体每况愈下,精神也大不如前,折腾不了第二次庆历新政,那份万言书自是被压下去了。

韩琦毫不怀疑王安石会把自己发现的种种弊端、种种问题告诉王雱,甚至还把他拟定的一些变法章程告知王雱。

有这样的认知打底,王雱自是容易想到更多,听到官家的预警之梦合该这样:又是震惊,又是担忧,又是痛惜。

即便不太看得惯王安石那块臭石头,韩琦还是很爱惜王雱这个后辈的,自然不认见他当真困在那预警里头。韩琦道:“这只是梦的前半段而已。”他又把梦的后半段给王雱讲了,问王雱是不是有和别人说过这样的话。

王雱听了依然很震惊,甚至都有点想去找义海和尚或者邵雍搞搞封建迷信了。他确实和苏轼他们在国子监里这样扯过淡,可那纯粹是学习压力太大,他们吹吹牛逼解解压。当时他很确定没别人,怎地官家就能梦见这一段?

韩琦确定了这事不是王雱整出来的,心中也颇有些震动。所谓的“君权神授”“受命于天”这种事,韩琦以前其实不太信,只是学来忽悠人的而已。可官家忽然做了这么一个梦,他顿时变得不太确定起来。

若梦的前半段是预警,后半段岂不是在说,王雱这些个半大小子是大宋未来的希望?

这么说虽说也没什么不对,他儿子韩忠彦当时都在场,他自然很愿意相信他儿子也是未来的国之栋梁。可,平日里这样认为是平日里这样认为,当真出现在那样玄乎的梦里就很不一般了!

虽则官家根本没看清脸,但官家咬定是王雱,各方人证也都指向王雱,那这小子就是官家的“梦中人”无疑!

韩琦觉得,这小子怕是真能蹿上天去。

不过即便将来蹿上天又如何,在他们面前还不是晚辈?韩琦道:“行了,别想这些有的没有的,该去用饭了。”

王雱是真不觉得官家做个梦能怎么样,只觉着有些稀奇,在韩琦家中用过饭之后便与司马琰一块回了家。路上,他还把这事和司马琰说了,感觉特别玄乎。

司马琰道:“这或许就是老天把你带来这个时代的原因。”

王雱凑过去飞快往司马琰脸颊上轻啄一下,纠正道:“不是我,是我们。”他俩可是一块过来的!他和司马琰合计,“这趟我们去洛阳,把曹老他们也捎带上,到时《医学问答录》的主阵地就换到洛阳去了。上回曹老就和我说,等我们成亲了得带你去见他。”

司马琰与曹老一直书信往来,两人是《医学问答录》的共同主编,却始终没见个面好好聊聊。这都成了亲,很多事就可以提上日程啦!

临休假快结束的时候,王雱把自己拾掇得水灵灵的,又穿上他的绿袍子去与官家辞行。

这回官家又赐他东西了,赐的是一身绯袍。照理说绯袍得五品官才穿,但升到六品的时候若是能力出众,官家可以特赐绯袍,意思是“你是我看好的准五品官,提前给你赐个绯袍穿穿”。

王雱很是感动,也不怕官家怪罪,当场给官家倒起了苦水:“臣早想换个颜色了,一年四季穿得绿油油的,臣感觉自己差不多成了棵大白菜!”

官家乐道:“那是我赐晚了,该早些给你换一身。”

王雱道:“不晚不晚,太早了会让您为难的。臣听人说上回您给臣送贺礼,还被台谏给骂了!他们这回也忒狡猾了,都不点臣的名,只说您给某个六品官儿贺新婚,害臣想写折子反驳他们都不行!”

接着王雱又巴拉巴拉地给官家说了一通“他们骂我没关系,骂您做什么呢”“我可心疼您啦”之类的肉麻话,说得官家眉舒目展,十分开怀地与他喝了两小杯酒。

年后,曹立等人也都领了新差使,曹立去了西边,曹评与狄咏也终于得了实职,一个去了北边,一个去了南边。

狄咏这趟是去接替曹立的班,王雱把曹立这几年捣腾的事整理出来,私底下和狄咏嘀咕一通,让他去了之后要密切关注交趾那边,一旦交趾动手了,立刻扑上去打他娘的。现在万事俱备,只差个“师出有名”了,可别错失良机啊!

狄咏也从他爹那里学了不少本领,对领兵啊使计啊之类的不算陌生,本来领了差使心里压根不虚,听完王雱这拿军功跟切菜似的口气反倒虚了起来。他虚心求教:“交趾不是早归附到大宋了吗?”

王雱一脸深沉地说:“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这就比如你有个邻居看你大块吃肉大口喝汤,为了你能分他点汤水他就凑过来和你交朋友。后来,他看另一个人一口咬住你手里的肉块,连啃了好几口,你却没怎么抵抗,顿时就不满足喝汤了,也想咬口肉试试。”

狄咏点头,懂了。

这说的是侬智高的事,那会儿还是他爹平定的,他自然也记得清清楚楚。交趾那边山多林多,易生瘴疠,若是他们冲过来打了就跑,大宋也不会大费周章追过去,顶多只是敲打敲打,简直是有恃无恐。

王雱找完狄咏,又去寻曹立,让他放点人去西夏玩耍,烧刀子给他们了,棉花种子也得紧紧跟上呐,西夏的冬天多冷是不?他是好心地让他们喝酒御寒,棉衣防冻,可谓是用心良苦!

不会纺棉花不要紧,你们只管多种,我们高价收,有多少收多少!我们提供的棉花种子,优质,高产,你的地有多少肥力,它都能帮你耗干净!

若是旁人听了这些事或许还会有些犹豫,曹立听完后眼也没眨,如数应下,带着王雱的叮嘱往西而去。

王雱送完小伙伴们,自己的婚假也正式休完了。他带着司马琰和《医学问答录》的主创团队,骑马的骑马、坐车的坐车,浩浩荡荡地往洛阳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王小雱:从今以后,我就不用当白菜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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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

今天的甜甜春如此早更新!!并且更了足足五千五!!

第一三六章 招生宣传

《玩宋》/春溪笛晓

第一三六章

一路上王雱掰着手指算了算, 还有点时间可以消磨, 哪还急着赶路, 直接带着司马琰在路上吃吃喝喝玩玩。到他们抵达洛阳时,已是二月回春, 处处都是看花人。

安顿好曹老等《医学问答录》的主创团队,王雱领着司马琰去看他们接下来要住的地方, 比起范仲淹他们那幽静的园子, 他住的小院子临近府衙, 瞧着热闹多了, 上衙方便,出行也方便。

王雱和文彦博讨了相邻的宅子变成编辑部, 往后她要与曹老探讨医学问题就容易多了。临床研究也不愁,周围有个医馆可供他们收集临床案例, 曹老身份一亮、医术一出, 不愁医馆那边不让他坐诊。

太常寺那边派驻到洛阳的医官们,平日里也都要到府衙里上衙。这批人自从解剖缝合过马匹之后, 对解剖缝合之事十分感兴趣,这几年已经祸害过牛马猪狗兔等等无辜的小动物。

还有个胆子大的医官碰上个不要命的伤将,一拍即合,生生用针线帮对方把伤处给缝了起来, 疗效颇佳, 喜获伤将赠送的“妙手回春”牌匾一枚。

这些个家伙,都是妥妥的外科医生苗子,值得大力培育!

就是实验室离得有点远, 得去西京国子监那边。

司马琰对这样的安排已经非常满意。

按照习俗,新婚满月还得再摆一场大宴。王雱早让先行回来的周武、冯茂他们帮着张罗,好借这机会司马琰正式见过范仲淹等一干尊长。

这回没人试图捣乱,也不必来回折腾,可比迎亲那日顺利多了,王雱领着司马琰屁颠屁颠地讨了一溜大红包,心里美得很。

见过长辈后可以开始搞事情了。

文化公园和干休所那边已经营建完毕,周围连片土地也早被王雱圈起来当校区!他准备领司马琰去溜达溜达,看看他设计的“洛学城”收尾工作有没有搞定。

所谓的“洛学城”,包括幼教班、蒙学这类早教或小教课程,也包括初中高中等等义务教育阶段;到义务教育结束之后,学生就要分流了,可以去走科举路线,可以专治格物学,也可以专门学一门手艺;总之,你想学的东西洛学城里都有,直通洛阳大半衙门与商铺,保证为毕业生提供就业岗位!

这个计划王雱一早就在筹备着,到说服官家开放西苑之后又正儿八经地和文彦博商量过,刷文彦博的脸动员洛阳全城乡绅富户把校区建设承包下去。

谁家没个儿孙,谁家不想儿孙享受良好的教育资源呢?邵雍能够和那么多人关系密切,就是因为他是搞教育的。王雱的宣传一打出去,府衙没花一毛钱便将建校区的规划给落实下去了,而且各家都高价雇人不停歇地赶工,就为了能尽早能享用众多名师资源。

要知道这年头读书人地位高,你花再多的钱都很难请到真正有学问、真正负责任的先生,府衙愿意牵头搞基础教育,他们掏点钱怎么了?

这“洛学城”里头也是设置了医学院的,王雱琢磨着到时开个女校区,面向女子招生。他的媳妇儿自然要身先士卒地出面当领头人,没毛病!

王雱堂而皇之地带着司马琰招摇过市,直接去了新校区那边溜达,确定没什么豆腐渣工程之后就合计着拟定招生方案了。

王雱这边干得风风火火,他爹也领着个差使离京一段时间了。这差使是给辽国使团当送伴使,他爹年前把马蹄铁项目收了个尾,在官家与宰执之中记了个功,据说年后要给他换个新差遣继续发光发热,所以让他当送伴使缓冲缓冲,回来后正好换个差遣做。

这年头出使也是有名堂的,每年辽国等等盟国、附属国都会派使者到开封朝贺,开封这边要派人将他们送到塞外,这种情况称之为“送伴使”。

王雱回洛阳前知晓王安石得了这差使,当场塞了几个人当王安石的随从。

这些人都是王雱手底下的专业人才,跟着他下过乡搞过测绘,就是不太能打,独自放出去遇到贼寇什么的容易出事,既然王安石这个送伴使要跟着使团走到国界线那边,正巧可以让他们跟去锻炼锻炼。

王安石这人脾气**的,王雱挺担心他当送伴使不太顺利,还贴心地让方洪给他找了个会说契丹话、机灵会变通的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