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孩被王雱吓得不轻,争相用小小的手掌拍王雱脑袋、拍王雱的背,你一句我一句地学着他们娘平时哄人的话安慰王雱:“哥哥,不哭!不难过!”“哥哥!哪里疼?吹吹不疼!”

司马琰见两个小叔子奶声奶气地宽慰着王雱,顿了顿,没有再走近。他们都依稀记得官家在位只有四十几年,算算时间,官家的身体怕是已到了强弩之末。哪怕她一直在太医局牵头研究各种医疗技术,在没有现代医疗仪器辅助的情况下她的能力无法超过太医们的反复会诊。

这种情况下,王雱能哭一哭倒是好事,最怕全忍在心里!

王雱那天给赵曙扣帽子的事,司马琰也从到场的太医那边听说了。当时太医隐晦地劝说司马琰,让司马琰好好和王雱谈谈,太子毕竟是太子,要是他再这样说话,将来太子来个秋后算账可怎么办才好?

司马琰不打算劝王雱什么。

王雱不是那种愿意憋屈着活的人,应该说他上一世忍耐的时候太多,这一世重活一遍,为的绝对不是忍气吞声过活。

若是能想说的话都不能说,王雱怕是宁愿不做这官!

而且司马琰也觉得王雱说得有道理,推拒一次两次就算了,眼下官家行动不便,他就该扛起太子的责任!

即便太子将来真要秋后算账,顶了天也就是让他们外放到外面去。这样的后果王雱不怕,她也不怕!

到太医说官家可以挪动之后,王雱的轮椅也做好了,他带着轮椅进了宫,和赵顼一起扶官家坐上轮椅,推着官家出去晒太阳。

正是冬日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明媚灿烂,赵顼很没水准地拍马:“前两天天还阴沉沉的,今儿就放晴了,一定是老天也晓得您要出来!”

官家莞尔,并不答话。

太子监国之后,他这儿倒是少了不少烦扰,养病时也清静了许多。只有王雱还每天跑来给他念念报纸,让他知晓外头的变化。

官家对自己的身体心里有数,但见王雱倔强地坚持着,便也没有再劝。

生死之事,能不谈及就不谈及。

许是多散心、多晒太阳当真有效,官家身体逐渐好转,渐渐地已能从轮椅上站起来走两步。

赵曙时不时过来要求还政,都被官家劝走了,官家每日见的人不多,只经常让王雱和赵顼陪伴在侧。

韩琦等宰执忙得焦头烂额,只为了教导消极怠工的赵曙如何处理朝政。连司马光都渐渐意识到,他们选出的太子因为幼时的遭遇早已变得谨小慎微、处处小心,很难在短时间内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圣明君主。

许多人免不了怀念起每天在朝中搅风搅雨的王小状元来。

眼下这种压抑的气氛着实让人不舒坦。

可惜官家寝殿外那场冲突,注定了王雱与赵曙这位未来新君之间不可能相处融洽,王雱在赵曙面前永远不会像和官家相处那样轻松惬意。

过了一冬,雪尽春来,天气逐渐转暖,官家精神也健朗多了,他估算着司马琰快要生产,赐了许多东西下去,又让有经验的女医、稳婆早早守在王家。预产期这东西永远是算不准的,谁都不知道孩子出生得是早是晚!

官家身体好多了,太医也说官家熬过了这个冬天就不会再有大碍,王雱终于结束了为官家提心吊胆的日子——可惜随着预产期临近,他又开始为司马琰和即将出生的孩子提心吊胆。

司马琰和他说,这一胎很可能也是双生子,就是不晓得到底是一双女儿还是一双儿子!

生一个就够危险了,还要生两个!这可把王雱愁坏了,天天都要检查一遍,看看产房的各种设备有没有缺漏,以免有需要的时候寻不着!

吴氏已经生过三次孩子,见王雱这么紧张都被他带得绷紧心神,关切地等待着王家头一个孙子辈——或者头两个孙子辈降生。

许是因为王家上下过分的期盼让这对双生子感知到了,还不满十月它们就开始发动。当时刚是二月初一,大伙都睡了,司马琰一直没睡着,王雱也陪着她。

司马琰一开始喊疼,王雱立刻去把稳婆和女医喊过来,让她们赶紧来帮忙守着。接着紧张到同手同脚的王雱就被人推出产房,可把王雱急得要命,一直在产房外头转悠。

其他人也被这边的动静吵醒了,都过来陪王雱等。这孩子出来得有点慢,硬是熬到二月二的下半夜才让王雱等人听到第一声啼哭。

稳婆撩起门帘,抱着个孩子避风站在那儿向王雱贺喜:“恭喜王官人,是个小郎君。”

王雱一听是个小子,虽然遗憾没个女儿,不过还是欢欢喜喜地问:“阿琰怎么样?”

里头有女医遥遥应道:“还在生呢!”

还真是两个!

王雱又开始转悠了,甚至还想闯进去看看司马琰。

左右的嬷嬷早被提醒过王雱和他爹有闯产房的前科,都虎视眈眈地拦在产房外头,彻底杜绝王雱闯进去的可能性。王雱听到司马琰在里头使力的声音,心疼得要命,抱过稳婆手里的小子教育:“听听,你娘生你这么辛苦,以后你要是不孝顺你娘,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小小王窝在襁褓里,小眼睛眯眯,胎毛软乎乎,皮肤红通通,丑得很无辜。很快地,另一声啼哭也从里头传来!

稳婆收拾停妥,又抱出一个裹上襁褓的婴儿来。这稳婆脸上满是笑容,很是稀罕地说:“真是难得,是个小娘子!一子一女,正好凑成个好字,吉利!”

王雱听了这好话,决定回头给这些人都包个大红包。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司马琰,他等女医和稳婆把产房收拾好、确定司马琰安然无恙之后才被放了进去。

王雱把一双儿女抱过去给司马琰看过了,才在一旁坐下抓住司马琰的手说:“生孩子太疼了,我们一次得了俩,还有儿有女,下次不生了!”

司马琰本就已力竭了,听王雱这么说都不知道怎么回才好。她也觉得太疼了,往后能避免还是避免比较好,只不过王雱这话说得像是他自己亲自生了一遭是怎么回事?!

王雱在床边陪了一会儿,司马琰就睡下了。王雱还是不太放心,拜托有经验的女医帮忙再守一会,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出意外,他也不想遇上!

到司马琰能下床走动了,两个孩子也养得面色红润、没了刚出生时的丑模样,王雱才销了“陪产假”入宫寻官家,兴致勃勃地把自己亲自画的儿女画像给官家看。

官家现在也能不依靠轮椅行走了,他早听前去打听消息的人说王雱得了一双儿女,见王雱兴致勃勃地来分享两个孩子刚出生时的丑模样,不由乐道:“你不是还要留着这画像,等他们长大后嘲笑他们吧?”

王雱道:“那是肯定的,要不然我画下来做什么?不过闺女的自己藏着就好了,只拿出儿子的来取笑他!”

官家听王雱这么说,更觉得当王雱儿子肯定很艰难,不仅要被王雱从小到大的表现狠狠打击,还要经常被他爹嘲笑!

官家摇头道:“你啊,都是两个孩子的爹了,怎么自个儿还像个小孩?”

王雱说:“因为有官家你们在,上头永远有人顶着,我自然可以当个小孩。”他积极怂恿官家,“说好开春要去金明池的,官家您还带不带我们去?”

官家无奈道:“去,自然去,要是不去的话你们一准得念我一整年。”

这时赵顼完成功课跑了过来,见王雱手里拿着画,立刻开心讨过去看。看完了,他直摇头:“怎么和你一点都不像!”赵顼还是心地良善的,没直接说“怎么丑得像个瘦猴子”。

王雱信心满满:“长开些就像了。”

赵顼听说还是能去金明池,高兴不已,欢欢喜喜地说自己一定提前练好钓鱼技术,绝对不输给王雱!

官家虽然已让太子监国,要出行却还是得经过谨慎筹备才行。前前后后准备了好几天,韩琦等人才列好随行名单。这几个月由赵曙代理政务,朝中人心浮动,需要让官家露个脸好好压一压那些邪风歪气。

韩琦还私下里找王雱商量,既然官家已经能出行了,还是劝官家赶紧重新主政吧。

既然让太子监国是官家的决定,王雱是不会劝的。这约莫是官家一生中难得的任性了,既然韩琦他们一直追着让立储君,那就让他们调/教储君去吧!王雱道:“官家身体不好,不宜过度操劳,您和富相公他们不是干得挺好吗?”

韩琦一阵默然。他们是干得挺好,问题就是处理朝政的是他们,赵曙很少发表自己的意见,都是说“听韩相公的就好”“听富相公的就好”。这可把韩琦愁坏了,他从来没有当个权臣独揽朝纲的心,那会被台谏骂死——他又不是王雱这种不要脸的!

见王雱这边说不通,韩琦也不和他多说了,摆摆手说:“滚滚滚,回家陪你的孩子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王小雱:是你们选的太子,你们受着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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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零章 夸得不好

《玩宋》/春溪笛晓

第二零零章 夸得不好

金明池之行,王雱和赵顼骑马随行在御驾之后,离官家最近。其余人看在眼里都觉得这王小状元行事着实扑朔迷离,许多人已经往太子身边靠拢,王小状元却还是随侍官家左右!

不过,王小状元年轻,怕是能等到皇孙继位之时,此时与皇孙情谊深厚倒是很有远虑。他们很多人就不同了,等皇孙继位他们指不定已经致仕!

这些想法许多人都有,但谁都没说出口。不管如何,官家身体好转总归是件好事,与太子赵曙接触这段时间里他们都有无从下手的感觉,很没安全感。

王雱心里没那么多想法,即便和官家的继位者交恶对他而言也不算什么,关系好有关系好的相处方法,关系不好有关系不好的相处方法,包拯他们以前天天追着官家喷,也没见影响他们当官!

御驾行至金明池,这地方原本是皇家园林,如今已陆陆续续对外开放,成了公共公园。今儿官家要巡幸金明池,禁军自然提前做好了清场工作。

狄咏最近都留在禁军,已经混上指挥的职务了,这次巡幸的安防工作就是他搞的。远远见官家一行人过来了,狄咏肃然朝官家所在的方向见礼,礼毕后他便看见王雱翻身下马朝他笑。

众人都已见怪不怪,王雱从不避讳和谁关系好、和谁关系不好,虽然他根本没几个关系不好的人!

这次王雱和赵顼就是过来玩的,他们跟着官家行了半天,指着一处“钓鱼宝地”说:“就是这儿,听说这里最适合钓鱼,我们坐这儿钓,一准是全场最多的!”

难得来一趟,王雱自然是要闹腾一下,他表示他们和官家组成三人组,剩下的人相互组队,其他人要给钓到最多鱼的一组人写诗文,诗文必须是夸人的,把组内三个人都夸一遍,夸得不好得重新来!

韩琦等人:“…”

王雱兴致勃勃地问官家:“您觉得这规则怎么样?”

官家乐道:“自然是极好的。”写诗文本就是百官宴游时的惯例,总听百官献那些提前作好的酸诗有点腻了,不如看看他们怎么一次性夸三个!

众人都觉得王雱这小子和他爹真像,走到哪都能搞出点事情来。他们早就精心准备好这次要献出的诗文,你突然改变题目是怎么回事?还要大伙把你也夸了,什么居心?!

王雱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无耻,拉着官家坐下就招呼左右:“快去拿鱼饵来,可别比其他组的拿满了,我们是要拿第一的!”

官家由着他闹腾。

赵曙也随驾过来了,众人把韩琦和富弼推上去和赵曙一组。没办法,在场的他们官位最高,平时也最受赵曙信任,不推他们过去推谁?

韩琦在心里骂了王雱一通,与富弼一左一右在赵曙身边坐下。

既然开始了钓鱼大赛,王雱自然是全力以赴的,全场都还安安静静地等待鱼儿上钩,就和他离得近的赵顼时常惊喜地说:“钓到了!哇,好大!”“又钓到了,太厉害了!”

韩琦好几次鱼漂在动,都被赵顼的叫喊声给吓跑了!

王雱是故意让这小子干扰别人的吧?!

官家坐在两小子中间感受周围投来的各种视线,乐得不行。

在王雱和赵顼齐心协力的努力之下,他们三人组的战绩远超于所有组别,韩琦那组离他们最近,受干扰最严重,而且还是两个年老体衰的加一个谨小慎微的,这对比就十分惨烈了!

王雱这厮还不满足,还要凑过去看了看韩琦盛鱼的桶,把声音压低但又没压太低地和韩琦说悄悄话:“哎呀,韩相公你怎么才钓这么点?要不要我偷偷匀你几条?”

韩琦想和平时一样让他滚,又顾及太子他们在场,只能磨着牙说:“不用了,官家在看你,你赶紧回去吧!”

王雱马上滚了,免得韩琦一个没忍住,当场拿鱼竿追着他跑!他丢点脸还是其次,韩相公都五十六七岁了,万一跑出什么事来可怎么办才好!王雱坐回官家身边,和官家说起自己的良苦用心,还说,自己现在终于能体会孔子所说的“小杖则受,大杖则走”是什么意思了,这句话还是当年韩相公教他的哩~官家觉得韩琦没打死他,当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

不管怎么样,王雱这一组都是全场第一。王雱让人拿来纸笔,很不要脸地要亲自记录其他人夸他们三个的诗文,遇到平时看不太顺眼的还公报私仇说:“这诗不好,重作!”“你这个地方犯忌讳了吧?重作!”

这可真是打人打到脸上了!

偏王雱身边还站着官家,众人不得不忍气吞声,老老实实重写一首能让王雱满意的诗。

王雱诓来了满朝文武一通夸赞,得意得不行,收集完诗文后跑回官家身边拍了一通马屁,说官家圣明啊,网罗了天下贤能志士,个个都写得一首好诗。接着王雱和官家请示,能不能把这金明池诗集交给他来校对排版,回头让天下人也欣赏一下朝中百官的文采!

韩琦只恨没早点打死这操蛋玩意。你让人写诗把你夸上就算了,还准备刊行天下是不是?!

不管韩琦他们作何感想,官家却欣然答应:“自然可以。”

王雱美滋滋地把诗文原稿揣进怀里。里头自然有一些对他明褒暗讽说他阿谀媚上的,王雱一点都不在意,全当他们是真心实意夸他!等儿子女儿长大一点,他就拿这诗集给他们瞧瞧,看看这朝廷里的大官小官都是怎么夸他们爹的!

即便被王雱闹了那么一着,随后众人还是吃喝得很尽兴。回去的路上官家按照原来的计划拐了个弯,拐到王雱家准备去看看那还没足月的孩子。

虽然王雱早和吴氏等人说过了,吴氏等人还是激动不已,王雱祖母更是早早穿着命妇礼袍候着。这可是官家亲临,几家能有这样的荣耀!

她儿子有出息,孙子更有出息!

王雱入内和没出月子的司马琰说了一声,和吴氏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出来给官家看。官家见两个小孩面色红润,眼睛乌溜溜,颇有些王雱的影子,自是喜爱不已,取出早就准备好的长命锁给两小孩戴上,上面的字都是官家亲笔所书、让人专门打造,可见有多用心!

赵顼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想抱一抱又怕摔着小孩,只能一个人在旁边抓耳挠腮。

两小孩真可爱啊,一点都不像王雱画的那么丑!

官家到底不能久留,看过孩子后便要回宫了。他让王雱留在家中陪伴妻儿,自己和赵顼一块离开。

王雱兴致勃勃地带着两小孩回院子,和司马琰说官家跟赵顼都夸他们一双儿女好看。

司马琰摇头道:“不过是爱屋及乌而已,没足月的小孩子不都长得差不多?”若不是赵顼两人都格外喜欢王雱,他们也不会觉得两小孩有多不一样!

王雱反驳:“那肯定不是,我们的孩子一定是最好看!”他又和司马琰说起自己在金明池干的事,一次性强迫满朝文武夸了自己一遍,王雱心里可美了,觉得自己当真是天才啊!

司马琰听王雱干了这样的事,觉得他当真是拉仇恨好手,一拉就拉一整片,还不分文武,着实了不起!司马琰说:“你真的不怕韩相公他们打死你?”

王雱道:“不怕,他们舍不得!”王雱见两小孩还挺精神,压根没有想睡觉的意思,当即叫上两弟弟过来一起逗着玩。两个叔叔只比侄子侄女大两岁,多有趣!

官家病好了,王雱又开始活跃起来。他亲自写了个精彩无比的序文说明金明池钓鱼宴的始末,又作诗把到场的人都夸了一通,接着迅速把《金明池诗集》做好封设,校对排版好,让方洪宣传推广!

这时王雱的报喜信也传到了密州。

王安石早掐着时间等王雱的家书,算算也该是他头一个孙子辈出生的时候了,他心里也颇是激动。等把家书拆开看完,王安石更是喜不自胜:这是一次凑成了好字!

唯一让王安石不满意的,就是王雱在心里附带了两小孩的画像,并且很没爹样地说他自己的一双儿女长得贼丑!

王安石写回信狠训了王雱一通,又叮嘱王雱朝中现在是非常时期,一定要谨慎行事。将厚厚的家书写完了,王安石才叫人去张罗个聚会,他要邀请密州这边相识的、相熟的人一起来吃顿饭,顺便得瑟得瑟自己一下子有了孙子和孙女!

他这儿子啊,科举比他争气,成家立业、生儿育女也比他争气!

宴会上,王安石按捺不住地欢喜,连对待平日里不太对付的同僚都很和颜悦色。这可把其他人吓得不轻,暗暗交流着王安石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怎么平日里最不喜欢宴饮游乐的家伙居然主动请他们来聚会!

等听说是家里添了孙子孙女,众人才恍然了悟,凑趣地开始夸起王安石的儿子儿媳孙子孙女来。

王安石收集了一堆祝贺诗文,整理整理,挑出不满意的扔一边,收拢起来让人连着家书一起送回开封。

王安石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这种暗示别人夸自己儿子、给自己儿子贺喜的行为有什么不对,反正他儿子就是好,不夸的、夸得不好的,全都没眼光!

不得不说,在某些方面他们父子俩其实还是很像的,比如无论何时何地都能自个儿得瑟个没完,压根不在意别人心里有何感想、会不会对别人造成心理阴影。

作者有话要说:

王大佬:虎父无犬子!

王小雱:虎子无犬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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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一章 留下看看

《玩宋》/春溪笛晓

第二零一章

小半个月后, 王雱收到了他爹的家书。他拿着里头附带的贺文去和他岳父司马光感慨:“岳父您看我爹,居然叫人写这么多贺文!”

司马光现在不想看到王雱,因为金明池的钓鱼宴他也去了, 同样被迫给王雱写了首夸他的诗。自从那事之后, 台谏同僚们看向他的目光又恢复了一开始的微妙,像是在考虑要不要和他绝交。

听到王雱兴致勃勃地来分享他爹让人写的贺文, 司马光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出这些贺文是怎么来的!

虽说商业互吹是大宋文官的基本交际活动,可这事儿由他们父子俩来做就怪得很!

王安石就不说了,他是说不给人面子就不给人面子的人;而王雱呢,明明可以左右逢源、游刃有余,偏就爱把人惹得对他咬牙切齿。

对他印象好的人还好, 换成对他本就怀有偏见的人,他怕是浑身上下都是错处!

远的不说, 就说最近刚召回为御史中丞的唐介就在琢磨着什么时候参王雱一本。

能当御史中丞的, 大部分人手上都落下过宰执级别人物。唐介就是当年参文彦博向后宫进献名贵锦缎的谏官, 当时他还表示文彦博、包拯、吴奎这些人结党, 拖了一大批人下水。

后来官家采取各打五十大板的手段,把唐介贬去岭南之地,也将文彦博、吴奎两个朝官外放, 成功让唐介拿下宰执一血, 从此声名远扬!朝中都在说,能称得上真御史的,唯有这刚直不阿的唐子方!

唐介回朝就遇上赵曙监国这档事,他很快注意到时常陪伴在官家左右的王雱。还没等他好好了解这位三元及第的状元郎, 他立即被王雱祸害了一把,临时换了钓鱼宴题目!

要唐介临场写诗倒是其次,关键是官家对王雱也太纵容了,王雱想怎么胡闹就怎么胡闹,连让百官陪着玩耍的事都能做!

偏偏这种近似关扑的事儿套到钓鱼宴例行的作诗环节上,又不能说他有什么不对!相反,往常光歌功颂德倒显得太单调了,连带状元皇孙一起夸反而更自然一些。

问题就是,凭什么要文武百官一起夸你?!

反正唐介回去后反应过来了,撸起袖子决定开始收集王小状元的事迹,试图破解台谏弹劾不了王小状元的魔咒。

司马光训道:“你消停一点,我听人说唐御史盯上你了。”他把唐御史的事迹给王雱科普了一番,试图让王雱感受到唐介的可怕之处。

王雱听了很是配合地一脸震惊:“这么可怕的吗?”居然是个曾经喷过包拯的人,厉害了这位御史!

司马光说:“知道就好。”

王雱连连点头,把家书揣了回家,用过晚饭后他和司马琰说了一声,带上一本新鲜出炉的《金明池诗集》出门溜达。他慢腾腾地溜达到唐介家门外,唐介是多年的台谏扛把子,显见是个两袖清风的人物,在京城租的是公租房。

这地方王雱很熟,问了几个人就知晓唐介的住处,到底是御史中丞了,租用的房子至少带个院子,不算特别寒酸。王雱敲门后有个小童来开门,见了王雱,软声软气地问:“请问您是?”

王雱笑眯眯地自报家门后才道:“我找唐御史。”

小童见王雱姿容出众,又是儒生打扮,便斯文有礼地招呼道:“请随我来。”

光看这引路小童少年老成的作派,王雱便知道唐介家风甚严,不仅对自己要求高,对后辈要求也高!

这种人,王雱最害怕了!

只不过矛盾是不能放着不管的,既然他岳父通风报信说唐介要抓他的小辫子,他只能过来探探底。

王雱随着小童行到唐介书房外,小童先进去与唐介说起王雱来访的事。

唐介听说王雱来了,眉头一跳,感觉这小子没什么好事。不过人都在书房外了,真把人赶回去也不符合唐介为人处世的原则。更何况最近他新得了一本书,听说,此书属王雱最精通!

唐介只犹豫片刻,便让小童把王雱请进来。

王雱规规矩矩地朝唐介见礼:“见过唐御史。”

唐介前段时间怎么看王雱都觉得不太顺眼:首先,王雱这几年先是在文彦博手底下做事,文彦博是个走过后宫门道的;然后在王拱辰手底下做事,王拱辰是个走过后宫门道的;王雱回京后立马成了天子近臣,好几年都陪侍御前,妥妥的奸佞苗子!

身为多年台谏扛把子,唐介直觉觉得王雱哪都有问题。

比方说那个书商方洪,明面上是书商,这些年却什么都搞搞,并在适当的时候拿出来让王雱献出给朝廷。据说从王雱小时候起,方洪就和王安石、司马光家有密切联系,一直给他们付版税。

民间盗印书籍的情况屡见不鲜,连方氏书坊推出的种种纸牌也有不少仿制品,这方氏书坊怎么就坚持给王雱一家大笔钱财,从来不昧掉他们分毫?若非方洪太傻太正直,就是王雱一家许给他更大的好处!

官商勾连并不罕见,也没有明确说不允许官宦之家与商贾往来。谁家背后没点田、没点生意?可王雱这情况实在太稀罕了,商人逐利才是本性,那方洪跟王雱却宛如一体,从来没有起过龃龉!

难道世间真有这种方正清直的商贾?!

越是深入了解王雱,唐介就发现王雱身上有太多难以解释的东西。

更可怕的是,连他也找不出王雱有什么可攻讦的地方,细究之下还会发现他做的事大多利国利民。

倘若换个人做成了这么多事,众人大概要把对方奉为当世贤臣。坏就坏在,做这些事的是王雱,他总不爱走寻常路,再好的事一经他的手都会变了味道!

唐介心情复杂地让王雱坐下,询问道:“你这番前来所为何事?”

王雱从怀里摸出一本《金明池诗集》,理所当然地道:“这《金明池诗集》我已经做好样书,不知有没有犯忌讳的地方。我思来想去,觉得您最了解这方面的东西,所以想请您帮忙看看!”

他不提还好,他一提起这《金明池诗集》可把唐介的恼火又勾起来了。唐介毫不犹豫地拒绝:“别想了,我不会帮你看这玩意!”

饶是他一向很约束自己的言行,这话都免不了带上点情绪。要不是你绑架了官家的意见,谁要夸你这毛头小子?!

王雱一点都不意外。这拒绝正在他的预料之中!

王雱开始唉声叹气:“看来啊,我岳父说的是真的。”

唐介看向他:“什么是真的?”唐介自然记得司马光,那是个台谏好苗子,还建储有功,年纪轻轻就紫袍加身,可谓是前途无量。相比操蛋的王安石父子俩,唐介还是很欣赏司马光的。

王雱说:“我岳父跟我说,您要抓我把柄啦,要我老实点。我左思右想,没想出我有什么把柄好抓,我就想来看看是不是真的!”他一脸的忧愁和担心,“现在看来,您真的不喜欢我,想弹劾我啊!”

唐介一听,觉得司马光也不是那么值得欣赏了,居然打探台谏的消息告知自己女婿,真是岂有此理!

唐介道:“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若不做什么,我怎么可能弹劾得了你?”

王雱说:“我年纪小,胆小怕事!我岳父这么吓唬我,我自然害怕。我也感觉我没做什么,听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您会把我当枢密都承旨或者侍讲学士的事情翻出来讲,老天明鉴,我找韩相公讨官当的时候要的是都水使者,可没要枢密都承旨啊!还有,侍讲学士也不是我要的,是韩相公和赵相公举荐我去考的,我事先也不晓得!赵相公您认得,他也当过御史中丞,可厉害了!”

唐介当然知道赵概,这位老牌台谏扛把子的战绩比他光辉多了,弹劾掉的宰执绝对不止一个两个!

唐介回朝后秉承着能不和宰执往来就不和宰执往来的原则,没怎么拜访过这位台谏老前辈,但也清楚赵概是什么性格。

既然赵概能举荐王雱入馆阁,说明王雱的侍读学士之位来得清清白白。

当然,唐介心里还有点小疙瘩,毕竟赵概和韩琦是同年,韩琦和文彦博关系又还不错。这三人可是同年关系,他还是觉着王雱与他们成了一党!

听王雱亲口说“我要的明明是都水使者”,唐介额头青筋突突直跳,恼火地训斥道:“你当朝堂之事是什么?想要什么官就要什么官,那还不乱套!”

王雱老老实实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反正朝廷需要人去做的事我能做啊,能做为什么不能要。小时候我爹就常对我说,既然有能力,那就要去担起属于自己的责任!”

唐介被王雱气笑了:“敢情别人不敢要官都是没担当,不负责任?”

王雱说:“话肯定不能这么说,人和人性格各有不同,有的人会说不会做,有的人会做不会说,只有少数人是说得到又做得到的。我们当然不能去责怪那些会做不会说的人!若是换成不会分辨是非、不能识人知人的上官,我也不会去开这个坏头,是韩相公他们行事方正、见识广博,我才敢向他们开口。若是我不适合,他们自然会否决我的请求。”

唐介早就知道王雱口才好,这会儿经王雱一说,他竟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好在,身为台谏扛把子的警觉心提醒着他不要随意开口!

王雱见唐介不为所动,只能自发地抛出剩下的话:“我觉得,往后新科进士在崇文院修习之后,应该给他们一个机会挑选自己能胜任的职位。他们提交申请、参加对应考试,这样一来,他们也有机会充分发挥自己的天赋。人在做自己自己选择的事情时,干劲总会格外足!像审刑院、大理寺这些地方就做得很好了,想要进去得经过单独的考试。”

唐介终于忍不住点头应和:“是这个理。”

王雱又给唐介讲自己在三司的见闻:“我在三司待过一段时间,跟着蔡学士推行新式记账法。那会儿我发现三司上上下下数百人,通晓算学的不过数十人。在其位而不能谋其政,明明是非常可怕的事,很多人却已经习以为常。我觉得这种情况不太妥当!”

唐介自然也知晓这情况。

范仲淹主持的庆历新政就曾经针对这方面的弊端拟定一系列措施,后来范仲淹被外放,庆历新政期间许多举措也被无声无息地废除了。

这时唐介才猛地想起,王雱除了疑似是韩琦他们一党的人、王安石的儿子、司马光的女婿之外,还是范仲淹的学生!只是范仲淹在洛阳休养数年,众人都已把他淡忘了,只记得一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唐介看向眼前仅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心中对他的观感已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唐介思量片刻,对王雱道:“你年纪尚小,即便能陪侍在官家面前也无法左右朝中诸事。你把你的想法写下来,我琢磨琢磨,改日由我向太子殿下上书。”

唐介这话的意思很明显:这事是要拉仇恨的,连你老师都失败了,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肯定干不成,还是让我来!

王雱听明白了,感动不已,当即挪过纸墨边写边和唐介探讨各项章程可不可行。两人讨论到灯芯快燃尽,王雱才停笔说:“您得早些歇息,我不能再叨扰下去了!”

唐介看看桌上一小叠稿纸,觉得先拿出这些也足够了,便点头放王雱回去。

王雱又掏出那本《金明池诗集》问:“这样书您真的不留下看看吗?”

唐介忍无可忍,终于迸出一句不符合他多年方正清直形象的话:“滚,赶紧滚!”

作者有话要说:

王小雱:唐御史,好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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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一件事,但凡这个时代叫得上号的人,去查一查他的生平就会发现,他们和王大佬有仇!

令人唏嘘!

今天!!!甜甜春更新了足足七千多字!总字数!!满八十万字了!!!难道不值得浇灌营养液吗!(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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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夫人》

徐国夫人苏阮想摆脱皇帝妹夫的纠缠,着急寻人再嫁,一不小心寻到了旧爱头上,她反悔想跑,却已经来不及了~

《国夫人》

第二零二章 前往洛阳

《玩宋》/春溪笛晓

第二零二章

王雱拜访唐介的事没几个人知晓,接下来几天只有身在台谏的司马光感觉唐介看他的眼神不太对。虽说台谏自然不是一家, 不过很多时候大伙立场是很一致的, 遇着该喷的就会齐心协力喷到结果令人满意为止。

毕竟是声名远扬的清直方正唐子方,司马光一直久仰其名, 很是景仰他的德行。

也因此,司马光第一时间察觉唐介对他的微妙。台谏官员平日里不能多往来, 司马光也不能直接跑上去问唐介“前辈您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司马光思来想去,感觉不太对头, 寻了个王雱登门“归还”小舅子司马康的机会问他:“最近你是不是又干了什么?”

王雱自然喊冤, 表示自己绝对是忠诚孝顺好女婿, 整个开封没人能比。

司马光还是觉得不对,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怀疑:“你是不是去见过唐御史?”他思来想去,问题只能出在王雱这小子身上。

王雱一听, 立即夸司马光神机妙算,这都能晓得。他给司马光讲自己的心路历程:“那天您跟我说唐御史要弹劾我, 我老担心了, 回到家见了阿琰,阿琰听到我说唐御史这么可怕的人盯上我了,忧心忡忡地抱着阿珩对我说‘阿珩他们才刚出生, 你要是被弹劾了可怎么办才好’。大夫和我说,当娘的在这个时期最忌心情不佳、忧虑过重,所以,我虽然害怕唐御史,但还是硬着头皮去找了他!”

阿珩这名字, 是王安石隔着老远起回来的,王安石表示到儿子这一辈得用王字旁,就跟王雱一辈用雨字头一样不能换!接着他又表示,珩者,佩上玉,所以节行止也。至于这节谁的行止,就不言自明了,你自己体会!

王雱一琢磨,那肯定是节他爹的行止啊,他爹拉仇恨拉得那么稳,肯定需要个孙子辈来拴一拴。

王雱和司马琰说了王安石给起的名,司马琰对此没有意见。关于王雱对“不言自明”的解说,司马琰也没有意见,只说了一句“你高兴就好”。

照理说女儿不入男丁那边的排辈,不过王雱肯定是要女儿儿子一视同仁的,所以他把他爹起的女儿名字否决了,和司马琰商量着给女儿也起成“王珺”。

王雱非常满意:“这样一来,我们一家四口都带王了!”

司马琰当场戳穿王雱的想法:“我看你是觉得起别的不对称?”

王雱说:“那肯定的,同一天生的,名字怎么能一人一个样?儿子女儿都一样!”

这两小孩的名字也就早早定了下来。

司马光听王雱提起司马琰和外孙、外孙女,心也有些软了,觉得不该吓唬王雱。不过他还是觉得有点问题:“唐御史又没真的弹劾你,你是怎么和他说的?”

王雱眨巴一下眼,老实回答:“我就直接和他说,岳父你告诉我他要弹劾我啊!”

很快地,司马光家的邻居们又听见司马光把女婿扫地出门的动静。据说战况还挺激烈,司马光都抄着扫帚追到大门口了!

王雱愉快地刊行了《金明池诗集》之后,司马琰的产后恢复期也差不多过去了。她身体一直很健康,虽然一次性生下两个孩子有些伤身,带起孩子来也很累,但王家条件挺好,人手充足,司马琰看着和生产前差别不大。

这时官家把王雱召到御前,和王雱商量起一件大事:眼下看着太子监国没大问题,正巧洛阳宫修好了,他准备去洛阳休养。

王雱听后两眼发亮。这种提议王雱自个儿是不能提的,毕竟官家依然在位,他又与皇孙往来密切,贸然提出这种建议着实不太好。若是中途出了什么事,他怕是会成为众矢之的!

王雱道:“是这个理,不管怎么样,我们先到洛阳去。剩下的该怎么搬怎么迁,就看韩相公他们的了!”

官家莞尔:“我看韩卿待你极好,你怎么总爱把韩卿气得跳脚?”

王雱说:“没有的事,您可不能冤枉我,我可敬重韩相公了!”

从王雱这边得到赞同,官家转头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韩琦等人。

韩琦也是赞同迁都的,但,官家甩手扔下一摊子事不管,太子又心有顾忌不能发表太多意见,等同于把他们这个宰执班子架在火上烤!

韩琦联合富弼拦着官家劝说:“官家大病初愈,怕是经不得舟车劳顿!”

官家摇头道:“正是因为大病一场,朕才想去西京。若是我眼下不去,往后怕是去不了了。”他双目诚挚地望着两位自己十分倚重的宰相,“此乃朕之心愿,还望两位卿家莫再劝阻。”

韩琦与富弼都听明白了官家的意思,这不仅是官家的心愿,还是最后的心愿。两人看向官家过早花白的双鬓,心中恻然,最终都没再多劝。

朝中百官听闻官家要前往洛阳,反应不一。迁都之事已经定下章程,朝中没人会再光明正大地反对,既然迟早要迁都,官家这几个月来又都不理朝政,那么官家去洛阳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反对的声音比较小,很快被压下了,现在的问题就是,到底谁该随驾而去?两边若有要事需要相商,该哪个衙门负责跑动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