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琦觉着这小子说话实在欠揍,什么叫怪吓人的?这种话能不能别当着本人的面说出口?

其他人也跟了出来,规规矩矩地和王雱一起向官家和韩琦等人见礼。

官家道:“不必拘着,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事实上馆职还真是清要之职,着实清闲得很,若不是像冯京、王珪那样另有差遣的还真没什么正经事可做,要不王雱也不可能聚众搞辩论。

见众人显然都没法再进入讨论状态,王雱便把刚才的讨论成果呈给官家,还凑到旁边给官家指指点点,说“这是王翰林的主意,特别棒”“这是冯翰林的主意,令人眼前一亮”“这是欧阳参政的主意,一般人根本想不出来”“这是某某提的改进方向,也很有见地”。

其他人听王雱逐一给官家解说,腰板都不自觉地挺直了不少。虽说这小子说话是圆滑了点,谁都给夸上几句,可说得都挺有道理的,至少,夸他们的部分是非常有道理的!

官家也听得直点头,觉得这正是集贤院的用处所在,这样的讨论多来几轮,天底下还有什么问题是朝廷解决不了的?官家嘉许了所有人几句,让场中官职最高的欧阳修将这西南之策整理上来。

欧阳修欣然听令。

其他人散去后,王雱又陪着官家在集贤院溜达起来。

韩琦和欧阳修等人折返处理公务的地方,才猛地想起他们去集贤院的地方:他们好像是想去问问王雱又有什么新主意的?怎么变成讨论西南之策了!

欧阳修也对着一堆讨论资料陷入沉思,过了一会儿他才再度站起来说:“不行,这折子不该我来写!”明明讨论的点是王雱提出来的,整个脉络也是王雱理清楚的,他来写这折子岂不是占了别人的东西?欧阳修道,“我再去一趟集贤院!”

韩琦也没拦着,只打趣道:“可别再一去不回。”

作者有话要说:

王小雱:欢迎来到集贤院!

*

更新!

全勤,还有两天!

没错,王小雱就是甜甜春笔下全勤最多的男人!

没有全职前,甜甜春,一年才拿一两个月的全勤,其他全被,睡过去了…QAQ

无法想象!有一年甜甜春写了250w字,但是那一年也只拿到了!两个月全勤!

第一九六章 趁机自夸

《玩宋》/春溪笛晓

第一九六章

欧阳修这次目的明确, 找到王雱就把讨论稿塞他, 又与旁边的官家说起此事是王雱起的头, 这西南之策理应由他来写。

官家一听, 是把好事留给王雱,点头应了下来。

欧阳修了却了这事, 便想起一开始的来意,问起王雱是不是又出了什么新主意。

官家心里也好奇, 和欧阳修一起望向王雱。

王雱和官家抱怨:“肯定是阿顼给您讲的,他总憋不住话!”抱怨完了,他才接着往下说, “我这想法还不太成熟,准备琢磨琢磨再把折子递上去,免得我岳父又说我胡来。”

官家乐道:“没关系, 你不用怕你岳父, 只管先和我说说。”

欧阳修见王雱又见缝插针地告司马光的叼状, 感觉司马光嫁女儿可嫁得真糟心!

官家都开口了, 王雱自然不再推搪,简明扼要地把这报纸的设置给两人讲了。

王雱还把活字印刷术也提了一嘴。这东西的应用面并不广, 毕竟民间识字率还是需要好好提高, 但这对朝廷来说不成问题,朝廷不缺每天划水不干事的读书人,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让他们排个版还是可以的。

之所以搬出这个更适合英文操作的利器,主要是要频繁印刷的话恐怕用不了几天雕版就堆积如山, 浪费至极。

欧阳修听说有这种东西,很快想去观摩一二。官家也动了心思,着人取来便装换下,三人一起出了宫前往方氏印坊去观看活字印刷技术。

活字选的材料自然是铅合金,原理人人都可以看懂,只不过铸字过程要经过漫长的摸索才能完善。

王雱给官家和欧阳修都戴上和工匠一样的防护套装,领着他们去看原始的铸字机。这铸字机内有字模,将铅合金放进去烧开熔炉,温度上升到一定程度就能够把整批大小均一的活字铸成。

官家与欧阳修都是头一次近距离接触这种接近工业生产的场景,都感觉新鲜又好奇。等听王雱说里头用了铅做原料,官家才明白为什么工人们都要做好防护措施了:他还记得上回惨死在太医局的泥鳅!

看完铸字,王雱又带他们去看新型印刷机。这印刷机设计精巧,配合活字使用很是便捷。

王雱让人现场排一篇《醉翁亭记》给官家两人示范一下。

欧阳修一阵默然,也不好叫王雱别排,只能站在官家身边看着工匠们熟门熟路地开始编排。欧阳修奇道:“怎地他们都记得?”

王雱神秘一笑:“自然知道。”这些工匠并不是普通工匠,而是他们的专业研发人员,还是十几年前他们弄的那个蒙学出来的。当年那批人之中,想考科举的考科举,不想考科举的便投身科研工作。方氏给了他们极好的研发环境,他们既不用入工匠户籍,又可以申请足够多的专项资金!

最重要的一点是,只要是走这个途径上来的,就曾经背过王雱划出来的《义务教育必背篇目》,《醉翁亭记》就在其中!

正有条不紊排版中的研发人员里头还有人能分心回一句:“因为这是必背篇目!”

听听这小伙子痛苦不堪的回应,就知道他曾经经历过“朗诵并背诵全文”的苦难!

欧阳修对这必背篇目很感兴趣,不过眼下要紧的是看看这活字印刷术的应用。几个年轻人手脚麻利地排好版,用上特制的油墨开始印刷,欧阳修嗅见空气里的油墨气味,问王雱:“这用的不是寻常的墨吧?”

王雱道:“那是自然,这是特制油墨。”他简单地把这种新型油墨添加的材料与欧阳修讲了,要让普通的墨均匀分布到活字上并不容易,所以方洪让人用各种油料反复尝试,才琢磨出这种方便好用的新型油墨。

便是放到雕版印刷上,这油墨也好用得很。

当然,若没有沈括研究和推广多种优良油料作物,想要大批量生产这种油墨也是不可能的。

官家和欧阳修听着王雱介绍每一个环节汇聚着多少人的心血,等分别捧起一篇刚刚印刷出来的《醉翁亭记》时就感觉心中百味翻腾。官家感慨:“朝廷养着许多工匠,却不曾做出这样的事物!”

王雱听官家这么说,当场又发表了一点小看法:朝廷的工匠是天底下最好的,供给官家、宗室、百官的器物也是天下一绝。他们无论是技术还是见识都远超于民间的工匠,只是发展路线比较单一,都往求精求贵上面走了,求新求奇的东西往往被称为奇技淫巧!

事实证明,这些“奇技淫巧”正是推动生产力发展的重要发明!所以可以做做规划,求精求贵要鼓励,求新求奇也要鼓励,只要能做出对朝廷、对百姓有用的东西,就该多加奖赏!

宋朝也有技术岗位,不过这些伎术官的特点是地位低、薪水低、升迁空间低!虽然入职门槛低,真正优秀的人却不会看这些岗位一眼。

至于官用工匠,那就更是底层的存在了,一般有三个来源:第一,厢军,这是骨干力量;第二,罪犯或奴婢;第三,雇佣的民间工匠。

一般来说,民间工匠的日子比官用工匠的日子要舒坦,因为宋朝的商品贸易非常发达,只要有一技之长总能赚钱。相比之下,官用工匠领着固定工资,主要以完成上头的任务为主,不需要经受市场的考验,自然不会钻研各种新奇的技巧。

随着格物学的推广,洛阳那边培养出来的技术人才也逐渐到了进入朝廷的时候。王雱领官家过来亲眼看看这新式印刷技术,为的就是让朝廷更重视技术人才!

要是学校培养的方向是死方向,对学校未来的发展可不好,肯定要把技术人才的前程扩宽点才行!

还有什么僧侣道人,各地一抓一大把,往往只要出家为僧就能免赋税徭役,各地佛寺道观还有寺田观田配给。这些也都是潜在的科研人员苗子,尤其是道人还搞炼丹,一看就是学化学的料!若是能说动他们干点活儿,也不算白白送他们田免他们赋税徭役!

王雱带着官家两人观看完印刷过程,乖乖巧巧地和他们一起往回走,没立刻提什么“提升工匠地位,大搞生产变革”。

事情得循序渐进地来才行!

欧阳修回去后已经快到下衙的时间点。

韩琦道:“让你别一去不回,你反倒去更久了。那小子又拉你去做什么了?”

欧阳修也卖起了关子:“过两天你看看《国风》便知道了。”欧阳修回来的路上已经与王雱商量过,打算先在《国风》上为报纸和活字印刷术造势。

欧阳修没管韩琦他们的心情,兀自琢磨起文章的写法来。这文章大致就是写他在印刷工坊的见闻,略过技术细节,直接开夸此技术之巧妙,“活字印刷”的“活”字让他感觉文坛将注入无限的活力!

王雱这边得了官家的许可,积极地筹备着报纸的前期准备工作,务必做到折子呈上去后立马能投入运作。

在信息滞后的时代,报纸的用处还是非常大的,尤其是对于官员和商贾来说。官员可以从报纸上得知朝廷的风向,商贾则能够看到政策和各地商品盈缺!前提是,报纸能做到它应有的真实性和时效性。

这一点普通人很难做到,得依赖于庞大的朝廷机构才能获得足够多的、及时的资讯。

而想要把这些资讯提取出来,又需要专业人士处理浩如烟海的“原材料”。

王雱要做的,就是挑选出适合的人手。

王雱这边日常忙碌和回家陪媳妇,《国风》编辑部却已经炸开了,都是选编过《国风》的人,哪会不明白报纸这一新载体的意义。它的文学性肯定比《国风》低,更倾向于面向大众的撰写方式,这就注定了它的受众会比《国风》要广。

欧阳修还在文章里提到朝廷会用一种全新的活字印刷术来印刷这个报纸,写得噱头十足,连用的墨都比寻常墨要香多了!这可把众编辑挠得心痒无比,有心想要去观摩一二,却又觉得这种要求太唐突,不好提!要是人家这活字印刷术是机密技术,怎么好给你随便看?

苏洵也是《国风》编辑之一,他看完文章后立刻盖上自己的戳表示这文章自己觉得可以刊出。

其他人给出了同样意见。

新一期的《国风》下印之际,苏洵去寻老朋友司马光说话,和司马光说起报纸和活字印刷术的事。

司马光道:“那小子也没和我提过。”他想了想,让人去把司马康唤来。

司马光亲自发问,司马康不好不说,只能老老实实交待王雱早把他们编入实习生队伍,要他们学着处理各方资讯!

司马康跟着王雱历练久了,少了几分同龄人会有的稚气,多了几分稳重老成。他说话也有条有理:“姐夫说这东西其实不新鲜,朝廷每天都会收到各地邸报,其中如果有重要的消息会贴在宫门外公示。许多官员懒得去看,经常花钱雇人去把邸报内容抄回去,现在我们只是把这些邸报利用起来而已。”

这个司马光也是晓得的,因为就连台谏之中也有不少这样的人,反而是亲自去看邸抄的人显得比较奇怪。

司马光道:“他倒是什么脑筋都敢动,才去集贤院没几天就打起了邸报的主意。”

苏洵对报纸这个新事物很感兴趣,从司马光那儿离开后便回家与苏轼商量起来,他想不干《国风》这边的职务了,去搞这个报纸!

苏轼一听还有这样的事儿,眼珠子一转,劝苏洵说:“爹您才去《国风》那边没多久,这么快提出换地方怕是对不住欧阳公的推荐。”

苏洵想了想,觉得苏轼说得有理,便歇了这念头不再多提。

苏轼劝好苏洵,回院子里和王弗说了一声,大摇大摆地抱着酒寻王雱去。他目前的职务和王雱没什么交集,因此都不晓得王雱最近又捣腾了新东西,听他爹那么一提他肯定得掺一脚啊!

苏轼和王雱熟悉得很,见面就把酒开了,倒满两杯和王雱抱怨:“你说你,有好玩的事也不叫上我,要不是我爹回家后提了一嘴,过几天就要和其他人一起挤破头了!我不管,反正你得给我留个位置,我也要一起搞这个报纸!”

王雱哪能让苏轼讹上自己,坚决不承认自己把苏轼忘了,有板有眼地说:“那肯定少不了你,毕竟你当初读个信都能分析出一本书哪些内容是我写的,让你来把关再适合不过了!我是想着准备停妥之后再寻你说这事儿!”

苏轼听了便高兴起来,洋洋得意地与王雱说起自己忽悠苏洵的事。

王雱送走苏轼后给王安石写信,毫不犹豫地把苏轼卖了,趁机自夸一句“您看看,和苏子瞻比起来我真是好儿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王大佬:我儿子当然很好,等我写信和老苏得瑟一番!

*

震惊!

甜甜春中午就更新了!!!

忘了加注释:

北宋技术人员相关:了解自论文《北宋科学和技术活动参与者的构成》

第一九七章 和你不同

《玩宋》/春溪笛晓

第一九七章

随着新一期《国风》刊行, 筹备中的报纸也进入了不少人视野里, 有人赞同自然也有人反对。

欧阳修的文章里提到,这报纸上重内容不重形式, 行文上要求深入简出,不能用典过多, 不能一味追求文章优美。

总之, 只差没直接说“这上面的文章最好能写到人人都能读懂”。

这可就踩了一些人的敏感点。读书是清贵之事,并非人人都能读, 像沈括和王雱他们捣腾那些图多字少的书就很不符合他们的追求。

集贤院中也针对此事展开了一场讨论,主要辩手仍是王珪和冯京。

王珪文风秀丽, 行文严谨,当知制诰这些年里朝中大半正式公文都出资他的手,显然是个制式文章的老手。他的观点是文字不能过于粗浅直白,否则有辱斯文!

若是换做从前, 以王珪的性格断然不会和人争辩这些,可惜王雱这小子太气人了,故意踩着他的观点来反驳, 气得王珪捋起袖子开始据理力争。

冯京则认为刊登到报纸上的文章应该以务实为佳, 倘若全都追求制式文章,追求词藻优美, 如何能起到报纸的用处!

冯京从前就写过一首诗:“孔子之文满天下, 孔子之道满天下。得其文者公卿徒,得其道者为饿夫。”意思是只学了孔子文章的人飞黄腾达,真正按照孔子所说的话去做的人却沦落到要饿死。对于一味地追求说漂亮话写漂亮文章这种风气, 冯京是非常不满意的!

双方谁都没说服谁,最终只能由参与讨论的集贤校理苏颂挑了个折中观点: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这句话出自《论语》,意思是质胜于文就显得粗野,文胜于质就显得虚浮,文质均衡、不偏不倚才算君子。做人是这样,写文章也是这样,过于粗浅流俗的文章不能刊出、过于追求形式的文章也不能刊出!

王雱每天尽责地记录着每一个人的观点,整合成可以付诸实践的创刊章程。他在意的不是内容与形式之争,而是集思广益搞个新闻法出来,免得到时候报纸内容弄得乱七八糟!冯京和王珪的观点差异越大,探讨出来的章程就越严密:毕竟他们最能挑出对方的刺来!

有了王雱之后,集贤院每天都没闲着,反倒是旁边的昭文馆、史馆时不时变得空空荡荡,都跑来集贤院一起参与讨论了。为了防止有人攻讦这些崇文院同僚们擅离职守,王雱偶尔还号召大家轮流出场地,不时也去祸害祸害史馆、昭文馆。

连带宰执和台谏诸官也偶尔会受邀前来作为“专业人士”参与讨论,可把在崇文院实习的新科进士们惊得不行:完了完了,这些讨论他们根本扛不过多少轮!当官这么难的吗?到五六十岁还得以一敌百,面对众人的轮番诘问!

搞事的次数多了,王雱也顺利获得了给新科进士搞培训的权限,光明正大地蹂/躏这些心中惊恐莫名的后辈们——虽然大部分后辈年纪都比他大!

人手捞够,章程拟好,王雱便趁着夏末秋初的好日子把折子递了上去。这折子里各个环节都有不少人参与,严谨而又有力,几乎把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都考虑到了,足以说服所有原本持有反对意见的人。

立秋这天,《大宋日报》第一期正式问世,首先是群星荟萃的开刊词,光是列出创刊参与者就占了整整一版,分别介绍了创刊理念、版面介绍、提出创刊意见者以及强悍的编辑团队。而后就是众人感兴趣的时政资讯版面、各地物产资讯版面以及文学创作文学评论版面

苏洵虽无缘参与创刊,却也第一时间买了一份报纸来细看。本来他只觉得处处新鲜,直至看到编辑团队里面有个熟悉的名字,苏洵的眉头才跳个不停:怎么他大儿子的名字会在编辑团队里面?

苏洵下衙后带着报纸回家,等苏轼回来后板着脸问他:“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成了日报的编辑?”

这小子最好不是劝他别去,然后自己跑去讨要职位!

苏洵虽然也是个固执的人,但他绝对不是那种不通人情世故的傻子。报纸这东西一旦成功推广开肯定能影响朝野舆论,所以要是他去了日报那边,他儿子肯定就不能去了,王雱他们肯定不允许报纸成为一言堂。

苏轼和苏洵斗智斗勇多年,一点都不心虚,一脸老实地说:“是元泽让我去的,上次您不是也很感兴趣吗?我怕您听了心里不好受,所以我才没和您说。元泽那小子毛病一堆,但为人热忱这一点是没得说的,他惦记着我这个同窗,知道我对这些感兴趣,非要求着我去!”

苏洵知道苏轼和王雱关系好,会邀请苏轼也不稀奇,因此也就没再怀疑。结果苏轼前脚回了自己房中,苏洵后脚就收到了王安石的信。

苏洵还有点纳闷呢,自从发现他不乐意讨论那本《资本论》后,王安石也不太乐意和他交流,怎么突然给他写信了?这可真稀奇啊!

苏洵把信拆开一看,看着前头还觉得王安石在密州干得不错,才过去小半年,坐落于板桥镇的市舶司就建起来了,那一带还开荒地种了许多蛇麻花,近来正是花期,一片片蛇麻草开了花,花色鲜嫩,青黄可爱!

这些都还好,只是王安石在最后写了一段炫耀自己儿子的话,大意是这样的:我儿子有什么好东西、好事情都先想着家里人,可你儿子就不行了,怕你抢先得了位置,忽悠你让你别过去日报那边,自己跑去找我儿子要了职位!

哪怕隔着信笺,苏洵也能想象出王安石写这信时的得意模样。

正因如此,苏洵才生气啊!他儿子忽悠他就忽悠他,居然还跑去王雱面前洋洋得意地说起这事!更过分的是,刚才他问起时这小子还装得那么老实,说什么是王雱非要拉他过去的!

这下好了,不仅他没去成日报,还被王安石鄙视了一番!

真是岂有此理!

苏洵抄起一根棍子走到苏轼院子外头,文质彬彬、心平气和地喊苏轼出来说话。

苏轼有点纳闷,怎么刚才才进行过真诚友好的交流,他爹忽然又来找他?不过儿子在旁边,苏轼不能表现得太怂,自然是老老实实出去看看老苏找他有什么事。

然后,他就当着儿子的面被老苏撵着打了!

小小苏好奇地领着妹妹跑出院门看他爹挨打,王弗忙出来拉住他俩,免得他们看到他们爹被他们祖父打得狼狈逃窜的凄惨画面!

第二天,苏轼一瘸一拐地去找王雱,痛斥王雱不讲义气,他说的话听了就听了,怎么还写信告诉王安石!王安石也不是好鸟,看了信就看了信,居然还写信和他爹得瑟!这下好了,害他挨了几棍子!要不是他跑得快,他爹又上了年纪,今儿非得躺着养伤不可!

王雱绕着苏轼转了一圈,啧啧摇头,感叹道:“由此可见,你爹打你还是打得少啊,我从小被我爹追着打到大,就没几次让他真打着的!”

苏轼怒道:“你还骄傲起来了是吧?”

王雱道:“那是自然,人要时刻保持自信度和自豪感,做事才有干劲!”

“我信了你的邪!”苏轼冷哼着骂完,揭过了这一页,转而问起王雱报纸的反响。

王雱说道:“当然是印多少卖多少,没剩半份!”

开封人口过百万,集中了大宋大半的知识分子,还有各方位于金字塔顶端的商贾,报纸的市场需求非常大,连带蒙学那些孤苦无依的小孩们和一些街头闲汉也有了个新兼职:挨家挨户送报纸。

类似的活儿以前方氏书坊也有提供,只是次数没这么频繁,这次和日报这边对接一下就可以为需要赚点外快的人提供长期岗位了。

这也避免了原来负责抄邸报的人因为报纸的发行而陷入失业困境。

第一期报纸的反响陆陆续续反馈回来,全程没发生什么纰漏,算是让忙碌了一圈的王雱舒了口气。舆论是把双刃剑,握在谁手里都是个定时炸/弹,与其等到后来被炸个猝不及防,还不如早早给它打造个平台!

而想要借助这个平台来发表自己的声音,首先就要遵守这个平台的规则。

只要是规则内的讨论,王雱就不怕出什么篓子。

欧阳修已经是参知政事,政务繁忙,自然不能再兼任日报主编的工作,因此《大宋日报》的第一任主编是冯京。

这位翰林学士目前兼着开封知府的差遣,可以说是半步踏入宰执之列了,只差年纪还轻了点,再历练个几年、有人给他腾个位置,他马上可以升任为参知政事!他论资历有资历,论文采有文采,文名虽没有欧阳修那么响亮,挑起《日报》大梁却也已经绰绰有余——若不是他着实感兴趣,怕都算是纡尊降贵了!

苏轼这人看谁都觉得好,知道报纸反响不错,又和王雱夸起冯京来:“从前不认得冯翰林,近来才觉得他文采着实好,想法也灵活,和许多年长些的人不一样。”

王雱听着这话,感觉苏轼意有所指:“我怎么觉得你在说我爹?”

苏轼坚决否认:“没有的事,我怎么可能当着儿子的面诋毁别人的爹!”提到王安石,苏轼免不了又让王雱少在信里卖他,免得王安石转头又跑去和苏洵说。他可不想再挨打!

王雱对此持不同意见,他和苏轼说起自己的经验之谈:“我觉得吧,你再坚持坚持,你爹就懒得打你了。”

苏轼拒绝跟王雱一样坚持作死不动摇:“我和你不一样,我要脸!”

作者有话要说:王小雱:暗示我不要脸,举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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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

震惊!小胖的第四个全勤到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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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八章 辞去储位

《玩宋》/春溪笛晓

第一九八章

王雱第二日一早便拿着新鲜出炉的报纸去给官家念。

入秋后天气转凉, 又有些燥,官家时不时会咳嗽两声。

虽然王雱心中担忧, 却也知道太医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自己不能胡乱插手。他只能多装乖卖巧, 替官家排解排解政务繁忙的忧烦。

官家触及王雱暗含关切的目光, 反倒笑着宽慰:“别担心,我感觉身体如今再好不过了, 比从前服食丹药时还要轻快。”

“我没有担心。”王雱矢口否认, “您也忙了挺久了, 不如我们出去散散步。我来的时候看到一棵海棠已经开花,满枝都是花苞和花儿, 好看极了!”

官家自是欣然答应。

这一年海棠开得确实好,王雱赏完花还让人去和郭熙讨些画纸颜料来, 趁着官家继续看折子的时候在旁边给官家画了一幅画像。画中花开正盛, 花侧之人也英姿勃发, 颇有皇者气势。

官家看了, 笑着摇头:“你这可把我画得太年轻了, 不像!”

王雱自有自己的一套道理,振振有词地说:“这叫形不似而神似, 郭先生教我的!”

官家道:“行, 你有理。”

王雱叫官家帮忙盖个私戳,表示这画是经过官家认可的,将来得用来教育儿女。这一点,王雱又要在官家面前黑一把他爹了:“您是不知道, 我小的时候我爹常骗我‘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字已经写得老好啦’,结果我跟他回江宁一看,他的字写得可比我丑多了,当真是大言不惭!”

官家乐道:“有你这么说自己爹的吗?”

王雱道:“许他做,不许我说吗?我就不同了,我娘已经把我从小到大写的画的都存下来,每一篇文章、每一幅画都是实实在在的!今年我娘开始拿来教育我两个弟弟了,再过几年就该拿来教育我孩子!”

官家一阵默然,也不知该同情王雱弟弟好,还是同情王雱未来的孩子好。

王雱美滋滋地抱着盖有官家私印的画回到家,和司马琰分享起自己又给孩子囤了件宝贝。这画虽然是他画的,但是戳是官家少有的私戳,很有纪念意义!

司马琰已经显怀,手上的项目结了,去太医局的次数少了许多,多是在家看医书、审核稿件,或者给没出生的孩子做点小衣服小鞋子。

见王雱兴致勃勃地给她看他在宫里画的画像,司马琰不由说:“你得差使还能让你去画画?”

王雱道:“当然能了,集贤院就是集拢各方学术、技术的地方,画技自然也算一种。我可是精心研究过集贤院工作范围的啊!”他振振有词地说完了,又蹲下去摸司马琰微微凸起的小腹,仔仔细细感受里头每一个再微小不过的小变化,试图找出孩子在和他交流的证据!

司马琰道:“还没到动的时候,每天很准时的,你别瞎摸了。”

王雱很满意:“准时的吗?不错,像我!”

司马琰觉得还是少让王雱和孩子说话为好,免得这孩子没出生就学了王雱的不要脸!

不过一个秋季,报纸的发行已然步入正轨,几乎每天都会有朝中要员在上面发表自己的文章,每日清早人手一份报纸逐渐成为朝中百官的习惯。

立冬这天傍晚,天看着灰沉沉的,仿佛要下雨。赵顼屈指一算,今儿乃是王雱在崇文院留宿当值的日子。他用过饭后寻了个机会溜达过去崇文院找王雱说话,顺便谈谈他对报纸上几篇新文章的见解。

王雱正和苏颂讨论着秘阁藏书的编整问题,见赵顼兴冲冲地揣着报纸过来,搁下手里的讨论稿招呼他坐下。赵顼也见过苏颂几回,知晓这也是个学识不错的厉害人,彬彬有礼地向苏颂问好,而后才坐下和王雱讨教起来。

此时官家正要前往皇后处,途中忽地碰上个神色仓皇的小黄门。小黄门管的是内外通传之事,若是宫中妃嫔、皇子公主身体有恙便是由他们去通传和跑动。

官家拧着眉问:“怎么跑得这么急?”

小黄门一看到官家就跪下了,听官家问话更是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官家身边的人斥道:“官家问你话,你抖什么?好好回答便是!”

那小黄门压下心中惊惧,哆哆嗦嗦地道:“皇子生病了,我替他去寻太医。”

官家一听,眉头突突直跳,先着人去传太医,而后才细问是怎么回事。

赵曙从小体弱多病,连受封皇子都是被抬着入宫的,其中固然有他心中抗拒的因素在,但他本身身体不好也是事实。按小黄门的说法,这次就是旧疾复发!

赵曙到底是储君,官家听了心中也着急,带着人径直往庆宁宫那边而去。

庆宁宫那边有高氏在,宫人们倒没显得太慌乱。高氏曾养在曹皇后膝下,与官家也是见过的,听人通传说官家到了,忙率人迎了出来。

官家摆摆手免了高氏的行礼,说道:“不必多礼。”他带着人入内,却见赵曙面色青白,情况不是很好。

这时太医也急匆匆赶到,在官家的示意下替赵曙看诊。太医替赵曙把过脉,眉头紧皱,向官家、高氏秉明情况:赵曙前些时候精神不大好,晚上容易惊厥,他们给赵曙开过些静气安神的药。可不知为何,赵曙服下药后不仅没有好转,情况仿佛还愈演愈烈!这阵急火不像是由内而生,倒像是外物所致。

官家问高氏:“可有还有用过别的药?”

高氏道:“平日里只用太医开的药,没见过其他。”

官家拧眉,正欲再追问,忽见旁边的小黄门伏地跪下,颤颤巍巍地说:“小的曾见过殿下在书房中服用丹药,乃是有人秘密呈予殿下的!”

丹药算是这时代的保健品,自己吃点不会有人当回事,甚至还能称作是道家风雅。可惜自从太医局那边做过泥鳅实验,官家就在宫中禁绝了丹药,即便有人服用,那也只能偷偷摸摸地来。

官家听小黄门这样一提,心中气血翻涌,着人跟着小黄门去书房搜丹药。

一搜之下,还真搜出了一个精致漂亮的丹药盒子来。太医接过丹药的手微微发颤,心里一阵凄苦:好不容易让官家不信丹药,又来了一个信丹药的储君!

官家让太医好好守着,分人研究这丹药有何害处。他叮嘱完了,转身要离开,外头却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内侍们忙去准备雨具,到处都是忙乱的脚步声。官家站在雨幕前,感觉有无数脚步踩在自己胸口,到有人把雨具撑好,他才抬脚迈入雨中,趁着哗啦啦落下的冬雨回了皇后那边。

曹皇后见官家神色不对,忙问道:“怎么了?”

官家摇摇头,刚要说“没事”,忽觉喉间一热,只觉一阵腥意涌了上来。他用方帕捂住嘴,猛咳两声,低头一看,帕上一片鲜红。

曹皇后急忙上前扶住官家,让人去传太医过来。

官家按住她的手背制止:“不必,我的身体就这样了,没必要劳师动众。”他咳出一口红黑的血,精神倒是好了些,漱了口脱下外袍歇下。

第二日一早,官家又早早醒来。对上曹皇后忧心忡忡的目光,官家摇头道:“我没事,你别担心。”他去了垂拱殿,先着人去问过赵曙的情况,知晓赵曙已经醒来才接着处理政务。

到晌午时分,赵曙独自过来求见。刚一入内,赵曙伏地便拜,表示自己不堪任储君之位,每日忐忑不安无法入眠,希望能辞去此位、让朝廷另选贤能宗室为储君。

官家道:“立储之事并非儿戏,此事莫要再提。”

赵曙伏地不起。

官家站起身来想要说些什么,忽觉一阵眩晕袭来,只听左右惊骇地喊道:“官家!”“陛下!”

赵曙也是一惊,忙命人传太医,自己也上前扶住官家。太医赶过来时,韩琦等人也闻讯赶来,关切地询问官家为何突然发病。

赵曙自责不已,不曾隐瞒自己私自服用丹药和想要辞去储君之位的事。

韩琦听完头疼不已。原以为立下储君就好,结果赵曙被立为皇子时就一直在推辞,如今已经是王储了还要用这招!可立储君是他们提出的,人选也是他们选的,事已至此,说什么都迟了。

韩琦劝赵曙别再动辞去储位的心思,好好学习治国之术、多孝顺孝顺官家。

赵曙恍惚地点头。

赵顼和王雱也闻讯而至。

赵顼年纪还小,不爱讲那么多礼仪,径直拉着王雱挤到官家身边去,张口便说:“皇祖父您怎么了?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您还和我们约好开春破冰时要陪我们一块去金明池钓鱼的,您睁眼看看我们啊!”说着说着,这孩子就情真意切地落下泪来。

王雱也道:“对啊,您说要带我们去金明池钓鱼,回来时顺便拐个弯去我家看我家孩子!”

赵顼正泪眼朦胧着呢,听到王雱这话后忙抹了把泪,扭头问王雱:“我怎么不知道这个?你们是不是准备撇下我?不成,也得带上我,我也要去看你的孩子!”

王雱本来挺担心官家的,听赵顼这么一质问,顿时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官家许是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看看赵顼,又看看王雱,心里有许多的念头,却发不出声音也动弹不得。这种情况官家几年前也遇到过,有一段时间他都只能靠点头和眨眼来表示自己的意见。

王雱最先发现官家已经睁开眼,立刻惊喜地道:“官家您醒了!”

官家轻轻合眼,又睁开,意思是“我确实醒了”。

王雱拉着赵顼退开,让太医上前替官家看诊。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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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小胖没满三十万字!但是我在前面的章节学到一个新词:取之于旁,用之于胖!炫酷!

还有买了全文没有拿到营养液的,可能是晋江也延迟了!或者中间不小心漏掉了一两章!会有的!

第一九九章 赴金明池

《玩宋》/春溪笛晓

第一九九章 赴金明池

太医会诊之后,官家的情况略有好转,话倒是能说,只是不能临朝处理政务。他能开口之后便朝王珪下了个诏令,让太子赵曙监国,韩琦、富弼、赵概、欧阳修等宰执务必好好辅政。

赵曙自是再三推拒,直至王雱站出来谏言说官家经不得劳累,扣个不应下就是不忠不孝的大帽子他才应下代理朝政之事。

在场的人听王雱毫不犹豫地站出来给赵曙扣帽子,免不了替王雱捏一把汗。太子再怎么也是太子,乃是国之储君,将来会登基为皇,你一个集贤院的侍读学士,本身又不是台谏的人,出这个头做什么?

当然,有王雱出头快刀斩乱麻,也是很多人乐见其成的,至少太子监国之事很快落实。王雱也不乱跑了,时常与赵顼陪侍在官家身边,还怂恿赵顼抱着被子睡在外间,保证随时能知晓官家的情况。

赵顼是心性纯直之人,自是立刻听从王雱的话,抱着被子在外间的横塌上住下,时时亲自喂官家喝粥喝药。

众人见了此情此景,都觉赵顼至真至孝,对得住官家对他的喜爱。

王雱到底是外臣,不能一整天留在宫中,他回到家后开始亲自捣鼓起来,准备做一张特制的轮椅献给官家,平时可以和赵顼一起推着官家到外面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总闷在屋里头,再健康的人都会闷出病来!

王雱在院子里亲自动手捣鼓,两个弟弟摇摇晃晃走进来找他玩。他看看两个稚气可爱的弟弟,又看看自己刚打磨得光滑漂亮的扶手,忽然抱着两小孩落下泪来。

生老病死,永远是人力难及的事。

再厉害的人,在生命更迭交替这件事上都会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