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雱乐滋滋地数了一圈, 发现, 哎哟,自己还亏了啊,大多数人的儿女都比他多!这些家伙年纪都比他大, 孩子都比他多,真是岂有此理!

苏轼道:“既然你觉得亏了, 那就让你媳妇儿给你再生两个。”

王雱说:“那不行,生孩子太疼了,上次我和我媳妇儿说好了,有儿有女就好,万事贵精不贵多!”

苏轼听得直摇头:“说得好像你生过一样。”

王雱道:“我这叫感同身受!”

一伙人闹腾到夜深, 王雱回家睡了一宿,感觉还有点酒意。他一早起来灌可了一大杯浓茶,和司马琰嘀咕:“下次再不和苏子瞻一块喝酒了,那家伙老变着法儿灌我酒。”

“哪次你不是这么说,哪次他邀你你不去?”司马琰叮嘱,“今天你要在宫中当值,我看外面天有点阴,晚上可能会下雨。这乍暖还寒的天气,你多带件披风去,免得当值时突然转冷。”

王雱自然一口答应,顺便借感谢之机在司马琰脸颊上啾了一口。

每次碰上王雱当值的日子,赵顼就爱过来跟着他一整天,主要是看看王雱每天做什么、看什么书,自己也学着做。这大半年来赵曙也到洛阳来了,赵顼的玩心收敛了许多,跟着他爹一起读了不少书。

赵顼悄悄和王雱说:“其实爹以前就一直很喜欢你,你刚当状元时他总让我和你学。”

王雱揉揉他脑袋。

一边是朋友,一边是亲爹,赵顼的为难王雱自然知晓。他与赵曙说是有什么大矛盾,其实也没有,只是他与官家亲近,与太子就注定不可能亲厚起来。

见赵顼仍旧一脸期盼地望着自己,王雱笑道:“这我当然知道,这世上哪有人会不喜欢我!”

饶是赵顼格外崇拜王雱,听到这话后还是觉得王雱着实太不要脸了!两人一起去陪着官家读书,到傍晚自然又留在官家那儿用晚膳。

吃饱喝足后,赵顼得回去赶完功课再去集贤院找王雱。王雱和往常一样跟着官家在禁苑中信步闲行,步入一条长廊时,远处明霞满天,灿若锦缎,美不胜言。

王雱免不了与官家闲话家常:“我跟您说,我早上出门时媳妇儿还和我说天阴沉沉的,怕夜里转冷,让我多带件披风。结果您看看,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接下来肯定都会是好天气了!”

官家道:“你媳妇那是关心你。你啊,也不小了,别再像个小孩似的,得有男子汉的担当。”

王雱道:“我可努力赚俸禄养家了!”

官家也不再多说,和王雱绕着禁苑走了一圈才归去。这天他没有宿在曹皇后那边,而是独卧在寝殿之中。

夜里月色晴好,王雱和赵顼没睡,拉着一批人在月下闲谈,到夜深才各自散去。赵顼见已经很晚了,不想回去,便抱了个早早搬来的枕头和王雱说:“我早与爹娘说过了,若是留到太晚我就直接睡这儿。”

十来岁的少年是最难说通的,王雱也没拦着,由着他挤了半张床。

到四更天的时候,王雱忽然感到胸口一阵发闷,仿佛有千钧巨石压于心口。他猛地做起来,抬头看向窗外,发现窗不知什么时候被风吹开了,薄薄的窗纱被夜风吹得轻轻飘动。皎白的月色洒落一地,如水般皎净。

赵顼朦朦胧胧地做起来,揉着眼睛问:“怎么了?”

王雱掀开被子下地,走到窗边看向窗外幽黑的天穹,胸口的闷意依然挥之不去。他转头看向跟着跑下床的赵顼,说道:“我们出去看看。”

赵顼虽不太明白出去看什么,但还是套上外套跟在王雱往外跑。出了集贤院、绕出崇文院,两个人沿着高高的宫墙往里走,路上巡视的禁卫看到他们都停下来见礼。

赵顼看着灯火点缀着的幽深宫道,不由拉住王雱说:“元泽哥,我忽然觉得好冷。”他被夜风吹得清醒了,奇怪地问,“我们这么晚往后宫走做什么?晚上宫门落栓,我们进不去啊!”

王雱说:“我也不知道,但我想去看看。”

赵顼往前望去,莫名感觉腿如灌铅:“好冷好黑!明明有灯,天气也很好…”

王雱直接拉着赵顼加快脚步,两人很快被挡在宫门前。这道门入夜之后就会关上,禁止外臣和内侍、宫人们进出。哪怕是赵顼也无权在夜里命人开门,王雱只能站在宫门前看着那高大的朱红大门。

赵顼被王雱少有的正经神色感染了,也乖乖陪着站在一旁。两个人没再说话,也没有离开,到五更天的时候里面忽然传来纷乱的脚步声和叫喊声。这在宫中是极少出现的,毕竟宫人们都需要经过严格的挑选和训练,出了差错也会面对严苛的惩罚!

赵顼急了,转头问王雱:“里面到底怎么了?”

王雱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甚至也不想知道,他不想做任何猜测,只想安安静静地在这宫门之前再站一会。只要宫门不打开,消息没传出来,噩耗就不会发生。

赵顼跑上前逼迫守宫门的禁卫开门。

禁卫为难地说:“入夜之后谁都不能私开宫门。”

王雱闭上眼,静静地站在原处。

此时宫中已乱作一团,曹皇后闻讯赶至官家寝殿,当值的太医都一脸的悲切地伏跪在官家塌前,不时地抬手揾泪。曹皇后心乱如麻,但将门之女的坚毅让她强撑着上前问清情况:官家平常五更天就该起来了,今日一直没起,当值的内侍入内探看竟发现官家熟睡般躺在床上,已没了鼻息!

曹皇后立刻让人去传赵曙过来,这种关键时刻,赵曙务必到场。若是储君稳不住局面,朝野容易生乱!

曹皇后把事情都吩咐完,眼泪才夺眶而出,泪眼朦胧地拉着官家已然泛凉的手啜泣。

这个男人,并不是多好的丈夫,他选她做皇后,不过是看中她出身武将之家,可以平衡朝中文武之势。他生性多情,年轻时喜欢美人,宠幸各种各样的女子;年过四十后格外想要儿子,更是雨露均沾,处处流连。可这个男人有着世间最仁厚的胸怀,哪怕心中有再多的不喜与怒火,转头也会为自己盛怒时做的决定而感到懊悔。

这样一个男人或许不适合做个丈夫,但是他绝对是一个好君主。他网罗了天下文武英才,哪怕是她身在深宫也听说过不少人响亮的名声;他登基四十余年,保大宋四十余年太平无事,仁德之名遍四海。

曹皇后正哭得伤心,有禁卫小心地来向她请示:“皇孙与王侍读在宫门外候了将近一个半时辰,可要放他们进来?”

曹皇后听了,点点头说:“让他们进来,官家一直喜欢这两个孩子。”

禁卫匆匆跑回宫门那边,开了锁,取了栓。朱红的大门缓缓从里面打开了,王雱身上已经被早露打湿,他望向打开宫门的禁卫,希望他们只是按时开宫门,而不是带来宫中的噩耗。

令王雱失望的是,禁卫一脸戚然地开口:“殿下,王侍读,圣人让你们过去。”

赵顼仿佛也明白了什么,拉着王雱往官家的寝宫那边跑去。此时寝宫里里外外都已跪了一片,赵曙与高氏也早已赶到,到处都是哀哭之声。

王雱一个外臣,本没资格上前,赵曙却示意其他人腾出一个位置给他与官家话别。

王雱一顿,上前跪到塌前,看着那熟睡般的脸庞。他蓦地想到昨日傍晚时霞光满天,官家对他说“得有男子汉的担当”,他只当是再寻常不过的对话,却不知那是他们最后一次那样说话。从此以后,榻上的人再不会睁眼,再不会无奈地说他这么大了还像个孩子。

一切来得毫无征兆,回头看去却又像是早已注定一样。

虽然才五十五岁,官家却已经登基四十多年,他没有快活的童年,也没有肆意的少年,自他十三岁起,大宋江山的重担就压到了他的肩膀上,仿佛他这个人只是为了继承那个位置而生。

这样的活法实在太累了,累得官家曾在淬毒的丹药里寻求一丝难得的轻快。

最先预感到这一天何时会到来的,应该是官家自己。他早已把朝廷中的事安排妥当,给自己过了一年的悠闲时光,看过去不曾看过的风景,读过去不曾读过的书,结交从前不曾结交过的人。即便这样的日子只有一年,他也已经心满意足。

也许到死他都不想看到任何人为他的故去伤心,所以挑了这么个风好月也好的日子安然地离去。

为此,他没有当面与任何人告别。

赵顼年纪到底还小,抓着官家冰凉僵硬的手顿觉难以抑制的伤心涌上心头,再也顾不得什么皇孙仪态,直接痛哭出声。

王雱转开眼,眼泪也落了下来。

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有什么地位,生老病死终归会来到眼前。

到了这一刻,无论什么人都会希望世间有灵魂,离开的人仍能在另一个世界好好地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打赌,今天的甜甜春不会被打!【。

这一段其实埋了很久,但是甜甜春比较心软,所以找了个温柔的时机才写出来!

悄悄告诉你们一个秘密,这篇文会在222章的时候完结!不要方,还有足足十六章!

第二零七章 出使辽国

《玩宋》/春溪笛晓

第二零七章

朝阳初升, 噩耗也传至前朝,百官赶至宫中时身上仍穿着朝服, 当场解下金带佩鱼,齐齐失声痛哭。

不管真伤心还是假伤心,哭过一场之后便需要有人出来主持大局。韩琦与富弼上前见过曹皇后与赵曙父子,曹皇后请知制诰王珪拟旨,尽快让太子继位。

国丧当前,哀告天下。洛阳百姓听到丧钟时都怔了一下, 直至有人奔走来告, 众人才恍然回神, 不少人当场就哭了出来,归家寻出素衣换上。

王雱没掺和朝中诸事, 守在灵前到宫门要关才归家。他到了家中,先去向祖母与吴氏问安。

两人都面有哀色,手臂上系着孝布。她们虽只见过官家一两回,却始终认为是官家提拔了他们的儿子或丈夫, 心中都对仁厚的官家充满敬爱。乍闻官家故去,吴氏抓着王雱的手落下泪来:“好端端地,官家怎么突然去了?”

王雱摇摇头,没有回应什么。他回了自己的院子,听到小孩子咿咿呀呀的学语声。家中一双儿女已经会爬, 王雱单独给她们弄了个房间由着他们到处活动,平日里若是他与司马琰要去上衙,便雇了信得过的嬷嬷与婢子在旁照看。

今儿司马琰在家中, 坐在榻上安抚着两个围着她啊啊叫唤的儿女。王雱站在门外看了一会,很快被眼尖的哥哥发现了,哥哥放弃扶着司马琰膝盖站立的游戏,四肢着地,啪嗒啪嗒地挪动小爪子往门口爬来。

哥哥的动作很快引起妹妹的主意,妹妹也不甘落后地转头爬向王雱的方向。

这下司马琰也注意到王雱回来了,有些担忧地望向王雱。

王雱进了铺满软毯子的“宝宝屋”,和平时一样陪着两孩子玩了起来。结果玩着玩着,妹妹居然扶着他的手臂站起来,伸出软乎乎的手摸了摸王雱的唇角,一脸的好奇,觉得今天的爹爹好像不太一样。

哥哥也被妹妹的动作吸引,奇怪地看向王雱少了几分笑意的嘴角。

王雱对上两双乌溜溜的眼睛,花了一整天才平复下来的情绪再度崩塌,忍不住将两个孩子紧紧抱入怀中。

第二日天气依然很好,王雱连夜被告知要早早去参加朝会,起来后匆匆用了碗粥便出发前往宫中。到了朝会地点之外,王雱与司马光他们撞上了。

司马光也一脸倦色,显见是昨天夜里不曾好好休息。

王雱和司马光问了好,一起入殿。接下来就是各种繁琐的讨论,包括如何立新皇、如何修山陵等等。

王雱由始至终都不曾参与,直至被任命为山陵使的韩琦唤他过去问意见,他才说:“您做事向来周全,不需要我多言。”

韩琦觉得有些奇怪:“我以为你会想去修山陵。”

王雱道:“山陵修得再好,保不住也是枉然。”赵宋皇族的陵墓后来被糟蹋得不成样子,哪怕后来重修了,也已经没什么意义。比起修山陵,王雱更想着眼于日后之事。

王雱和韩琦提出一个请求:“我想当告哀使去辽国一趟。”宋朝出使名目众多,有迎伴使、送伴使、生辰使、正旦使、告登位使等等。告哀使就是其中之一,两国有国丧时会派遣专门的使者告知对方。

韩琦听了王雱这话,斟酌片刻,问起王雱的打算。

王雱自然不会隐瞒,他这一趟是想亲自看看辽国的情况。既然要收复燕云十六州,总不能空口白牙瞎嚷嚷,他想亲自去看一看。原以为他会有很多时间去琢磨这琢磨那,官家的故去让他想到人生无常,想做的事倘若不抓紧些去做,许多人恐怕等不到那一天的到来。

韩琦见王雱罕见地没有嬉皮笑脸,而是正正经经地和自己商量事情,一时间还有些不太习惯。听王雱说要去看看辽国、看看燕云十六州,韩琦说道:“此事不能强来,得慢慢谋划。”

王雱道:“我做事从不强来。”

韩琦一想,也对,王雱做事从来都是因势利导,从不逆势而行。他说道:“好,你先回去,我帮你争取争取。”

王雱听韩琦直接表态,安心地离去。

没过多久,宫中就有人往王家赐了官家遗物,是些金银与珍玩,里头有套王雱讨了许久没讨成的棋子,那是官家生前最喜爱的。

一同过来的还有让王雱担任告哀使的诏书。

王雱领了命,才与司马琰说起此事。

知晓王雱要去辽国,司马琰道:“路上可要小心。”虽说在外人看来王雱只是少年得志的“王小状元”,没多少人知道他都做过什么,但辽国路远,还是得注意安全才行。

司马琰叮嘱完还不放心,着手给王雱整理些药物,以防王雱路上水土不服或者受伤。

出使自然不是王雱一个人去,韩琦可不敢让王雱自己跑辽国去,他把范纯仁选出来了,让范纯仁负责看好王雱,别让王雱闹腾得太厉害。那可是别人的地方,辽人可不会纵着他!

要是王雱在辽国出个好歹,王安石回朝后非把他撕了不可!

王雱与范纯仁出发后不久,韩琦就发现王雱跑去当告哀使有多精明了。官家驾崩,朝中本来就有一摊子事要忙,赵曙却提出要为官家守孝三年,让他代为处理朝政!

这可把韩琦吓得不轻。

好在所有人都不同意,纷纷劝说赵曙不要这样做。

好不容易把人劝下了,赵曙的身体又出了问题,不太吃得下东西。听闻赵曙将近两天不曾进食,韩琦亲自端了粥去请赵曙多少用一些,赵曙却没吃下去,还失手打翻了粥碗,倒了韩琦一身粥。

这样一番折腾下来,可让韩琦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免不了在心里痛骂富弼不厚道。自从赵曙说出要守孝三年的话后,富弼那家伙居然说自己足疾遇到阴雨天气复发了,要在家养病!

真是岂有此理!

韩琦又要管着修山陵的事,又要把突然又故态复萌的赵曙劝去上朝,忙得焦头烂额,恨不得让人去把已经出发好些天的王雱逮回来出出主意。

好在王雱虽跑了,还有个皇孙在。这小孩也机灵,知晓赵曙的情况后马上寸步不离地守候在左右。

韩琦观赵顼行止,觉得若不是生在帝王家将来肯定是个能当大用的少年郎。趁着讨论种种封号的机会,韩琦提出顺便把太子也立了。

众人对此自然不会有意见。

有太子监国一年作为过渡,皇位更迭的影响已降到最小。要不是赵曙的几次推让,甚至可以说平稳得毫无波澜!

准太子赵顼倒是很遗憾,太子不太子的他其实不太在意,就是没能和王雱一起出使辽国让他不太开心。他也想跟王雱去看看那燕云十六州,将来把它打回来的时候也好到陵前告慰皇祖父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这时候王雱已经行到了大宋边境。

官家驾崩时还没出元宵,辽国的正旦使还在洛阳,正巧和王雱他们一起回去。王雱这几年和崇文院所有人都混得挺熟,想学什么都拉着别人学,契丹话也懂一点,路上时不时与辽国使者聊几句。

得知王雱当初还和女真的完颜劾里鉢比试,辽国使者顿时对王雱刮目相看,只可惜还在国丧期间,他们不能拉着王雱打猎和喝酒。

过了镇定府,他们就到了辽国的南京道。

南京道就是燕云十六州的一部分,其中包括辽国的南京析津府,地理上就是后世的北京。眼下的析津府却是隶属于辽国,早就与大宋无关。

使团在析津府住了一宿,第二日看着外面笼着蒙蒙薄雾的街道,范纯仁不由与王雱感慨:“昨儿看到街上许多人仍是汉儿打扮,只是口音不一,大多夹着些契丹话。再过几十年的话,可能他们连汉话都不会说了。”

王雱没吭声。只要不起战乱,百姓自然能休养生息,不会去管上头管着他们的到底是谁。他说道:“既然还不急着走,我们出去看看。”

范纯仁想了想,看看又不会出什么岔子,便应了下来,与王雱一起走出落脚处。王雱从这条街走到那条街,但凡遇上个人都上去聊聊,彼此都不是标准的官话或者契丹话,聊起来竟也不算磕绊!

若不是出城太耽误时间,王雱还想去城外走一圈。不过在城里看看,大致也能让王雱推断出析津府这边的经济情况和相关政策。既然统治者是契丹族,还有众多草原部族分治各方,生活在燕云十六州的汉人自然是等同于在夹缝中生存。

好在小农经济的特点就是只要给一块地,一间茅屋,他们就能熬过一年又一年。而且析津府临近宋辽边境,离两国互市的榷场很近,商品贸易还算繁荣,日子倒还过得去。

只可惜自从枢密使耶律乙辛被封为赵王之后,辽道宗耶律洪基就沉迷打猎,不理政务,朝中诸事多由耶律乙辛裁决。耶律乙辛独揽朝纲,底下的人都要想方设法讨好他,各地有珍稀或美人都被搜罗上去先给耶律乙辛,还把各种重赋种役压到汉人头上。

总之,只要上面出一个贪婪的人,普通百姓的日子永远最不好过。

范纯仁原本看王雱这里聊聊那里聊聊还摸不着头脑,等回去后听王雱给他分析了一路上得来的消息,甚至还根据城中米粮价格和沿途耕地情况估算出辽国的粮食情况,范纯仁才恍然明白王雱为什么要走这一趟。

要是让王雱把辽国境内全走一遍,这小子怕是连辽国有几个兵都能数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王小雱(看着辽辽):本来想慢慢来,现在想想还是快点搞你才行…

*

更新了!

以我精妙绝伦的数学水平,现在应该还有十五章完结(含番外)!

第二零八章 耶律洪基

《玩宋》/春溪笛晓

第二零八章

既然是告哀使, 自然不会沿途游玩逗留。王雱一路上只匆匆了解了一些情况,便跟着辽国使者一行人奔赴上京临潢府。使团稍作休整,就有人来请他们入宫。

春天是禽鸟孕养的季节,辽道宗耶律洪基减少了狩猎次数,是以这次王雱得以与耶律洪基亲眼见上一面。

耶律洪基是典型的草原人, 身材高大,五官英朗,自带一股豪放不羁的气度。见大宋派来的告哀使年纪颇小, 耶律洪基有些意外,细细地打量起王雱来。

哪怕是面对辽国的君主, 王雱也毫不畏怯,行了使节应有的礼仪, 才将记载着官家驾崩之事的国书递了上去。

耶律洪基早得了消息,大辽朝廷也已有过一系列的探讨:大宋新君是怎么样的人?双方的和谈还作不作数?接下来两边会不会大动干戈?最要紧的就是最后一项。

赵曙是大宋几年才立的太子,众人以前对他了解不深,只知道他幼时就曾寄养宫中。比较令耶律洪基在意的是大宋突然迁都洛阳, 这等同于发出一种信号:大宋不畏辽国西夏, 有意好好经略北方!

这件事是赵曙监国期间完成的, 不得不让他们警惕赵曙此人野心勃勃,有别于他的叔父赵祯!

王雱此人,耶律洪基也是听过的。听说有一年使团前往开封,完颜部的完颜劾里鉢曾主动挑衅过王雱,结果在骑射一道上输给了王雱。

这一点让耶律洪基印象深刻,因为耶律洪基最大的爱好就是狩猎, 他之所以记得完颜劾里鉢这个年轻人就是因为他骑射好,陪他打猎时能尽兴。

能让完颜劾里鉢服输的人,着实让耶律洪基非常好奇。

不过这个时候不该琢磨这些,关于如何迎接大宋告哀使,耶律乙辛他们已经定好整个流程:首先要认真把大宋国书看一遍,然后真情流露地哭一场,下旨做一系列缅怀大宋明主、表现大辽维护两国和平局面决心的举措。

耶律洪基打开国书,发现这国书写得情真意切,句句都让人伤心,根本不需做戏,看着看着当场便落下泪来。他向王雱一行人表达了对大宋明主去世的沉痛哀悼,宣布早已商定好的诏令,把该走的程序都走完了,又留王雱他们用过饭才放使团去歇息。

一路舟车劳顿,又得打起精神应对完耶律洪基,王雱确实有些疲倦了,与范纯仁等人回到落脚的地方歇下。

王雱一行人离宫,耶律洪基留下宰相张孝杰说话。张孝杰是耶律洪基登基后选出的第一个状元,虽是汉人出身,却很得耶律洪基信任。

耶律洪基道:“此子似乎也没什么特别之处。”除了年纪轻轻就应对自如、深得大宋朝廷信重之外,王雱确实没显露什么特别的地方。

张孝杰取出一叠揣在身上的文稿呈与耶律洪基:“此子不仅文采出众,还精通策论,颇有些奇计巧思,这是他一些刊行在外的文章。陛下可以看过再作定论!”

耶律洪基好习汉文,诗文也写得不错,听张孝杰这么一说便来了兴趣,接过文稿细看起来。

王雱的文章不难拿到,因为他经常在《国风》上发表文章,报纸刊行之后更是时常发表点社论或诗文,算是大宋文坛的活跃分子。

耶律洪基把张孝杰带来的文稿通读一遍,只觉畅快淋漓,回过神后对张孝杰说道:“他的文章应该不止这些,你把他所有文章都给我搜罗回来。”

不管王雱这人如何,他的文章确实写得非常好,不管是想法还是写法都非常对耶律洪基胃口。

张孝杰领命而去,才出门就撞上太子耶律浚。耶律浚今年九岁,张孝杰向他行礼他也不怎么理会,径直跑进去向耶律洪基炫耀自己打下的大鸟。

耶律洪基很喜欢这个儿子,当即笑着夸奖起他来。

听着父子俩的笑声,张孝杰眼中略过一丝阴翳。

皇后萧观音初时因为擅长诗文与琵琶备受宠爱,耶律洪基登基后就将她立为皇后,并早早立了耶律浚为太子。幸运的是好景不长,萧皇后很快因为劝谏耶律洪基不要耽于打猎、不理政事,被耶律洪基疏远了。

这对萧皇后来说是件坏事,对他和耶律乙辛来说却是件大好事,只要耶律洪基继续沉迷酒色与行猎,大辽真正做主的人就是他们!

可惜太子是萧皇后抚养长大的,从小就对他们很是不满,将来若是当真由太子继位,他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好在,太子还小…

张孝杰没有多留,快步出了宫。

张孝杰显然是个有心人,还没到第二天,他已经把曾搜集到的王雱的文章、刊物送上去。

当时太子耶律浚还在旁边,看到其中有几本图文并茂的书就来了兴致。

耶律洪基和萧皇后都是熟读诗文的人,他耳濡目染之下也能看懂一些,只是那些经义典籍他是一看就头疼,诗词文章他也不太感兴趣。意外翻开一本《水浒食神》之后,耶律浚就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时不时还和耶律洪基惊叹:“哇,这个看起来好厉害!”“哇,我想吃这个!”

耶律洪基也被他弄得好奇了,也取过一本《水浒食神》看了起来。父子俩看得入神,一时竟忘了饭点。

萧皇后久久没见耶律浚回去,有些着急,打发人去找。结果去的人回来说他们父子俩都在看书没吃饭,有人进去提醒还被耶律洪基赶了出来。

萧皇后心里觉得惊异,亲自寻了过去,只见父子俩争着一本书谁都不让谁。自从耶律洪基登基之后,萧皇后已极少看到他这一面,看到此情此景眼眶不由有些湿润。

屋内的耶律洪基两人也注意到站在门口的萧皇后。

自从屡次被萧皇后拦着劝谏、丢了面子,耶律洪基就不怎么宠幸萧皇后了。蓦然见她眼眶微红、扶门而立,娇美如花的脸庞透着种难言的纤楚可怜,耶律洪基不由想起初见时她抱着琵琶露出半张羞怯的脸的那一幕。

夫妻俩对望无言,还是耶律浚首先反应过来,悄悄把书从耶律洪基手里抢走,跑过去向萧皇后献宝:“母后,您看!这书可好看了!”

萧皇后笑着摸摸他的脑袋,说道:“看到你刚才和你父皇在抢了,看来真的很好看。”

耶律洪基听到萧皇后的话,觉得有点丢面子。他把桌上的书稿推到一边准备回头再看,忽然看到里头夹着一本曲谱,便取了出来起身拿给了萧皇后:“这是那王小状元写的曲谱,听说此子还精通音律,你可以拿去看看这些曲子好不好。”

萧皇后闻言心中欢喜,接过了耶律洪基送她的曲谱。三个人一起用了晚饭,耶律洪基又带着耶律浚回去看书。耶律浚死精死精,捂着最后一本《水浒食神》不给他抢走,耶律洪基只能先看别的。

到父子俩都看完了,不由异口同声地骂起了王雱:这家伙画了十几年,居然还没画完!!!

真是岂有此理!

别看《水浒食神》是个美食故事,但行文与作画都透着种干脆利落的爽快感,众多食神候选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感人肺腑的情义,都非常对耶律洪基父子俩的胃口。

耶律浚愤愤不平地怂恿耶律洪基:“父皇,不如我们把那王小状元扣下来,他不画完不许走!”

耶律洪基道:“他是大宋的告哀使,不能这样做。”

耶律浚失望地问起另一件事:“那最新这一册里提到的《黄金国》,您这里怎么没有啊?”

王雱这两年在书迷们再次疯狂催更时又画了一册,把《水浒食神》和《黄金国》的世界打通了,让食神候选人们挑战处理全新的海外食材!这一波操作太风骚,直接让曾经风靡一时的《黄金国》再次风靡大宋,轮到沈括被人催着写《黄金国》续集!

耶律洪基揉揉耶律浚脑袋:“你先去睡,我明儿叫人送来。”

第二天耶律洪基父子俩又拿到了《黄金国》,这次耶律洪基直接要了两套,防止抢书局面再度出现。

与此同时,王雱正和范纯仁享用着异乡的早饭。考虑到他们处于国丧期间,辽国这边负责接待他们的人只送了素食。

范纯仁肩负着盯紧王雱的重任,这段时间王雱这么乖巧还真让他有些不习惯。他问王雱:“今天要出去吗?”

王雱奇道:“难得师兄你想出去啊!”

范纯仁说:“我是怕你坐不住!”

王雱道:“本来我不想出去的,被你这么一提,我还真不想呆着了。我们走了这么远才来到这边,还是出去看看。”

两个人与其他人说了一声,到上京街头逛了起来。

辽国立国百年有余,一部分人已经丧失了游牧民族的特性,和宋人一样过着安定的生活。与他们相反的是,女真、蒙古等部族时常与其他部族生出矛盾,相互撕咬,倒是保留着游牧民族的血性与好战特质。

任何国家发展到一定程度,各种问题都会逐渐显露。照这种情况下去,再过几十年辽国就不再适合当草原狼群的狼头,到那个时候,新的狼头会咬断他的咽喉,取而代之!

王雱要考虑的不仅仅是辽国,还有草原上的一整群狼。在后世的记载里大宋曾联金灭辽,想借此要回燕云十六州,结果被金兵反戈一击,直接挥师南下直取开封。

所以并不是直接搞定辽国就万事大吉。

王雱琢磨来琢磨去,觉得怎么防都不可能万无一失,归根到底,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只是在主动出击之前,大宋还得先把骑兵和水师给练好。

好在军校已经开始输出人才,不愁军中没人可用。

心里想着事,王雱也没心情多逛,和范纯仁溜达一圈就回了落脚处。没想到还没进门,居然正巧碰到耶律洪基派来的人!

对方带着笑脸迎上来,说耶律洪基请王雱去一趟。

范纯仁眉头一跳,忙问是为了什么事。临行前韩琦特意留下他千叮嘱万嘱咐,别放王雱单独行动,耶律洪基要请王雱过去,范纯仁着实不放心!

来人显然也不知晓耶律洪基宣召王雱的用意,一问三不知,只说自己是领命来请王雱的。

王雱把范纯仁拉到一边说悄悄话:“师兄放心,我们可是大宋使者!两军交战尚且不斩来使,何况宋辽交好多年,你担心什么?”

范纯仁横了王雱一眼,坚决表示自己也要一起去。

他是担心耶律洪基对王雱做什么吗?他是怕王雱又弄出什么幺蛾子!

王雱接收到范纯仁的眼神,觉得自己可冤枉了。

这都什么人啊!难道他一个小小的使者,还能对耶律洪基这个一国之君做什么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王小雱:我是无辜的!!!

*

更新!!!

勤快如斯!!

第二零九章 由你去办

《玩宋》/春溪笛晓

第二零九章

自认是个小小使者的王雱一路上也在纳闷,耶律洪基找他做什么呢?他可是安安分分乖乖巧巧, 除了和范纯仁分析分析辽国基本国情之外根本没做什么。

到了地方之后, 王雱才发现在场的还有个小童, 约莫**岁, 长得挺机灵。

契丹人有髡发习俗, 就是把头顶的头发全剃光,留下刘海和鬓边的头发当装饰,王雱路上见到的人不是带着皮帽子就是裹着布巾, 还没仔细地观察过髡发是怎么回事,乍一看这小孩, 王雱受到了一点小冲击,年纪这么小,咋就去人造秃头呢!好在, 小孩子长得还算俊秀可爱, 可以撑得住这种草原人专用发型!

一见王雱,小童就搁下手里的书,跳下椅子蹬蹬蹬跑上前,边绕着王雱转了一圈边问:“你就是那王小状元吗?”

王雱道:“是我没错。”他觉得稀奇,这小孩怎么知道他当过状元?难道他考上状元的事已经走出国门, 穿遍辽国了?好奇归好奇, 王雱还是先与范纯仁一起向耶律洪基行了礼。

耶律洪基让人给王雱两人赐座,唤回蠢蠢欲动想邀请王雱留下来画新书给他看的耶律浚。他说道:“此次让人请使者过来不是为了公事。”

听到耶律洪基这话,范纯仁警惕起来。要知道当初范仲淹遭贬谪,理由之一就是范仲淹曾得到西夏国主带有挑衅意味的书信, 气恼地当场烧毁。朝中有人攻讦范仲淹与西夏那边有私交,得了西夏那边的书信不将原件送往朝廷,属于通敌叛国的死罪!

这也是范纯仁一定要跟来的原因,绝对不能让王雱落下私交辽国国主的话柄!

王雱却镇定得很,他自觉还没对辽国做什么,虽然对着他们的使者搞过大阅兵,派过商队到燕云搞贸易,还倡议在密州建市舶司并训练水师。但,他一没露脸,二没动真刀实枪,顶多是和完颜劾里鉢比了个骑射——所以他一点都不紧张!

耶律洪基将两人的神色都尽收眼底,对王雱越发欣赏。

都说以字观人,耶律洪基觉得不对,应该以文观人才更准确。这王家子年纪小,行文有一股开阔肆意的气度,常有出人意料之处,细究之下却又事事都在情理之中,嬉笑怒骂间写尽人生百态!

难怪宋人那大行皇帝这般喜爱这个王小状元,倘若这年轻人生在辽国,他应该也会像倚重张孝杰一样倚重他。甚至可以说,这王小状元的文章远远胜于张孝杰!

耶律洪基拍拍耶律浚的脑袋,对王雱道:“浚儿读了你的《水浒食神》,很想见见你,所以我才让人把你请过来。”

耶律浚见总算到自己说话的时候啦,高兴地开口:“对啊对啊,父皇也很喜欢,还和我抢呢!”

耶律洪基:“…”

范纯仁:“…”

耶律浚再一次跑到王雱身边,一屁股坐下,拉住王雱的手两眼放光地说:“你什么时候画下一本?要不就在我们这里画完再走!我的住处很大,可以给你留一间!”

耶律洪基也玩笑般说道:“若是使者愿意的话,朕可以拟一封国书让其他人带回去。”

不等王雱说话,范纯仁就已经严词替王雱拒绝,并且洋洋洒洒地说了一通大道理,让耶律洪基切勿再说这种玩笑话。

耶律洪基还是头一回面对这种长篇大论的发言,一时有些头疼。刚才这大宋文官还一脸谨慎和警惕,进入发言状态之后竟能这样滔滔不绝、义正辞严,还真是让人吃惊。

耶律浚听不太懂,不过也感受到了文官的威力,乖乖地闭嘴不再吭声。

王雱心里有点乐,师兄这绝招威力多年不减,一直这么让人害怕!见耶律洪基父子俩都一脸绝望,王雱偷偷拉了拉范纯仁,让范纯仁适可而止。

范纯仁瞪了王雱一眼,觉得王雱才是万恶之源。他也回过味来,觉得自己要是在不控制控制,就要对着辽国国主开喷了,只好暂时偃旗息鼓。

接下来的气氛就融洽多了,主要是耶律浚负责把他们父子俩感兴趣的部分拉出来和王雱讨论。前面的内容让耶律浚看完很想去梁山泊游览一番,最后一册却让耶律洪基父子俩都对海外之事极感兴趣:“海外真的有那香甜可口的玉米和甜滋滋香喷喷的地瓜?”

王雱道:“我也不晓得,毕竟海船还没有走太远。”

耶律浚又问:“那海里真的有比船还大的鱼吗?”

这个王雱可以展开的就多了,当场要来纸笔给耶律浚画起了海洋生物大全:鲨鱼,鲸鱼,八爪鱼,魔鬼鱼,电鳐电鳗…

王雱这一手不仅吸引了耶律浚,还把耶律洪基和范纯仁也吸引了。海洋之大,无边无际,人对未知的东西总是充满畏惧,所以许多人都很敬畏海洋。这些生物,王雱表示有的从渔人之口得知,有的假借各种典籍复原,洋洋洒洒讲述许多惊险刺激的海洋故事,目的很简单:同志,一起来探索广阔的海洋!

既然耶律洪基爱打猎,王雱当然不能只构建美丽海洋梦,他又给耶律浚介绍起北边的物种。越往北,动物的皮毛长得越好,更容易找到各种美丽的物种,比如雪狐、雪貂、白虎等等;还有高大凶狠的棕熊、北极熊、红狼;据传北边还活跃着麝香鹿、麝香鼠等等能产麝香的动物,名贵得很,加工加工可以卖出大价钱!

即便耶律洪基从小热爱打猎,也感觉有许多飞禽走兽是他闻所未闻的。听王雱言之凿凿地说出其中许多生物的习性,耶律洪基已经完全被吸引住了。

王雱表示,读史书时听说汉代匈奴曾据一地,中有内海,名为北海,北海之大,浩瀚无边,因而称之为“海”。他虽没去过,但知晓它有数百条支流汇入其中,水深不可测,中有巨鱼出没,凶险可怕,却也孕育着无数生机。

王雱又说,南方的雪总归秀气了些,他若是能到更北方去,肯定要玩个痛快!

最后就是,亲,你听说过滑雪吗?你听说过蹦极吗?你听说过攀岩吗?你听说过极限运动吗?唉,都老刺激了,可惜不能亲自一试!

王雱这厮边写边画,画了几个潇洒漂亮的滑雪动作就不说了,竟连滑雪装备如何制造都给画了出来,耶律浚看得眼都直了。

耶律浚平时也爱玩雪,但仅限于找玩伴打打雪仗,从来不知道下雪天还能这么玩!听王雱说,越往北天气越冷,下雪的时候也越多,一年里头许多季节都可以这样玩,真是太棒太刺激了!

耶律浚问他爹:“北海在西北招讨司那边吗?”他年纪还小,对辽国疆土只有大概的认知。

耶律洪基看了王雱一眼,觉得这小子也太放得开了,前头看着还是个规规矩矩的大宋使者,一说起玩就收不住话,竟拉着他们聊了半天!耶律洪基道:“应该在斡朗改那一带。”

斡朗改是辽国属国之一,耶律洪基一直没怎么放在心上,只依稀记得那里有个“小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