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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样一个人,薇安有些时候已经抱着破罐子破摔随他去的态度。她既然曾经恶劣的对待过他,就能承受他所有的情绪。因而她无所谓地笑了笑,“你怎么想都随你,不用告诉我。”

慕西里又思索许久,“告诉烨斯汀,我要回小镇,不会留在城里。”之后,眼中露出痛楚,“薇安,回到小镇,我会尽快成婚。”

“那是好事。提前恭喜你。”薇安眨了眨眼,问道,“跟摩黛说过没有?她心里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反正喜欢的就要嫁给烨斯汀了,是谁又有什么关系。”慕西里勉强维持着笑容,合着极其缓慢的语调,落寞得让人觉得可怜兮兮的,“我恨过那个女孩,但是从没后悔爱过。我后悔的只有一件事:在她眼里,我始终是个弱者,始终愚蠢,始终不能成为她眼里最出色的那个人。但我注定不能成为她眼里出色的人,我很抱歉,总是让她失望。另一方面,我恨她总是用失望的眼神看着我。”

第97章放弃、收拾他/二更

听到末一句,薇安垂了眼睑,不能确定现在看向他的眼神,是不是透着失望。

回头细想这一番话,她有点难过,却保持了沉默,不知道说什么好。

无疑,慕西里是在跟她道别,或者说,是在跟他的一段感情道别。

慕西里取出了薇安以前送给他的那块腕表,“你现在好好的站在我面前,我应该高兴,也该把它还给你了。”

可是那手势,分明透着迟疑。

道别了,他要结束这段痴心的一厢情愿的感情了。

可是,真的要连最后这一点痕迹都抹去么?

薇安抬眼凝视他。

他垂眸看着手里的东西,唇角那一抹笑意还在,却让人觉得是比哭泣更悲伤的笑。

薇安仰头看看天空,清了清嗓子,“不用还。你送给我的东西,我也不会还给你。又不是不再来往了,我就算跟你成了陌路人,跟米维的交情不会变。再说,我一直把你当朋友。”

“你一直把我当朋友——而已。”慕西里没坚持把腕表还给她,转而问道,“我还是不明白,在外征战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回我的信?”

“…”

慕西里不想问,还是问出了口:“甚至于,你看过那些信么?”

薇安被问到了心虚之处,“没有,没看几封。”

“信件是辗转几人才能交到你手里,我除了说说身边情势,什么都不会说。”慕西里其实已经习惯对她对很多事的无能为力,这份无力渗透到了语声里,“我只是在想,你如果每封信都看看,如果能够给我一些建议,哪怕只说出你的看法,我现在会不会走到这种地步。”

这又何尝不是她偶尔会反思的事。彼时的她忘了,慕西里也在征途中,有着很多困惑,需要她的建议。他一步步的改变,都是因为得到了她给出的态度。后来,她不再给任何建议,他也就开始原地踏步,甚至于,退回到了最是优柔寡断的阶段。

“我只是觉得,”薇安艰难地开口,“到了战乱岁月,我们都应该各自成长、经历,我不想再左右你为人处事的方式。”

“可我一直都在被你左右——心甘情愿的,盼着被你左右。我和原来的性格差了多少你应该清楚。没有你,我甚至还是一个手头拮据的行医之人,我甚至都不能鼓起勇气组织族人反抗貘族与外邦,不会去过每一天都要经历生死的生活。”慕西里自嘲地笑了,“我不是在埋怨你,我只是想起来有点儿难过,你把我带上了一条路,可是到后来,你不管我了。”

薇安抬起手挡住了双眼,好一会儿才放下了手。她很难受,甚至鼻子发酸。

的确,她促使一只笨笨的兔子变成了带有攻击性的野兽,可是在后来,她退出了他的成长历程。

冷眼旁观。

“我知道,是我自己不争气,是我自己的性格使得我落入了现在被软禁的局面。为了我的家人,你要我放弃争斗,你让我活着。活着就好。”慕西里目光专注地看着她,带着脆弱,却又很执拗,“可是这样的活着,让我有时候会后悔,后悔没有在处境凶险的时候战死。我就是再优柔寡断,也是个男人,也知道什么叫屈辱。成了你和烨斯汀的阶下囚…这活着的代价,是不是太大了?”

“你一度放弃介入我的人生,在后来,在你再次介入的时候,让我的生活翻天覆地。而在那之前,我最信任的还是你,太信任。我不怪你,我只是有点难过,想找个人说出来。我只是想告诉你,以后,对于你在意或在意你的人,不要这样。我很多时候,觉得你太残忍,这方式比杀人还残忍。”

他一再重复,他不是怪她,他一直在自责…

薇安低头看着脚尖,泪水涌至眼底。

她性情的缺点她明白,遇到什么棘手的事,第一反应总是逃避。

也许是下意识认为,什么都不做,总不会出错的。

可是现在证明,逃避有时是比任何方式更伤人。

在他犹豫不决在他困惑在他眼巴巴等待她回信的时候,她在做什么?她在照顾自己的情绪,照顾烨斯汀的情绪。

就算他只是她一个朋友,她一直不肯给他一点只言片语的回应,也是不该。

她对恋情做到了绝对的忠诚,却与一份友情背道而驰。

她在战友丧生的时候,又开始面对这份友情了,且一直认为用粗暴的方式使得慕西里放弃争斗是理所应当。

现在,她不敢这么认定了。

她错了。

她不应该介入。

若是漠然,就该漠然至最后。

“这些…”慕西里摇了摇头,“我跟你说说而已,别放在心里。你就快要嫁人了,我想我送给你最好的礼物,就是什么都别送,不再影响你的生活。”他后退一步,故作轻松地唤她,“薇安,以后开开心心的。你能幸福的生活,能让我看到,就足够了。”

薇安在被他唤出名字的时候,抬眼看他,一滴泪却在这时猝不及防地掉落。

慕西里的笑意就这样被击溃,他眼中开始闪烁深浓的不舍。

他要回小镇了,以后不能再时常见到她了。

他要尽快成婚,以后就要退出她的生涯。

最爱的唯一爱的女孩,即便以后再相见,也只是朋友。

他是要放弃了,连一丝曾经的痴心妄想都要放弃了。

却是在这时候,看到她的泪。

她第一次为他掉泪。

在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没再用失望的眼神看他,她眼中是浓浓的难过、歉意。

“足够了。”慕西里低语一声,声线低哑。仓促转身,步入台阶,走入门廊。

带上门,身躯倚着门扇,压抑良久,他的眼泪开始成行滚落。

他一抽一抽地无声地哭了起来。

他自知,比谁都脆弱。

他在认识她之后,一直试着坚强起来,去追寻得到她的一线可能。像个傻子一样告诉自己,只要变成希望她看到的样子,可能性就会多一点。

可是结果——

他做不到,他失败了,和有些人相比,他始终是个弱者。

终于承认,没可能再争取她,没可能得到她哪怕再多一点点的好感。

放弃了。

他知道自己有多傻,知道自己有多狼狈,更知道自己一度在她眼里糟糕到了什么地步。

他甚至要用冷漠疏离的姿态来维持一点点尊严,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狼狈可笑。

他如今对于争斗结束的颓然,是因着经常回想起征程中的自己:每一次取得胜利,他都会兴奋得不能成眠,会第一时间写信给她,还要尽量用平淡的语气告诉她自己又打了胜仗,尽量摆出一副他打胜仗是特别平常的事情。

多可笑,多可怜。

他一直以来,都在拼尽全力向她证明自己,证明自己越来越出色,越来越努力。

他总是想,就算是不能成为整个大漠最出色最能征善战的人,可是他努力了,她不会看不到。

他总是想让她明白一点:他为了她,什么都会学着去做,去试着做到能力范围内最好。

可他最需要的,也还是她的指引,没了她的态度建议做参照,他对什么事都会少一份果敢。痛恨自己这一点,却无从更改。偶尔又必须得承认,他在犹豫不决的时候,是在等待着她站出来斥责他。一度,部分原因的犹豫不决,只是在等待她的只言片语。

他总是在盼望她与烨斯汀之间的感情出现裂痕。这么久以来,欠缺的只是她一点回应。如果她回应这感情,他也能做到不顾一切。

但是她没有,她一直和烨斯汀情深如昔。

便是如此,还是因为对她的痴恋被母亲责骂被好友斥责,没后悔过,只是在等待一个奇迹的出现。

是那样卑微的盼望着那个奇迹的出现。

可是不会了。今时今日,终于要承认这一点。

她已经完全站在了图阿雷格那边,而图阿雷格人亦是维护她的,虽然只是少数。可放在沙哈威身上,他知道,永无可能,没有人会维护她,没有人会一如往常地对待她。

她会一步一步得到幸福,得到图阿雷格的拥护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这是让他溃不成军终言弃的原因。

她能活得更好,甚至是最好,而他给不了。

可终究是不甘,终究是惋惜,压在心底的那些话,还是不管不顾地说了出去。

没想到会惹得她难过,甚至落泪。

不想看到她难过。看到了,他受不了,是因此对她释然,原谅了一切。

原谅了她,也原谅了自己。

所以此时情绪才濒临崩溃。

什么都没有了。

以后再没有希望了,只有浑浑噩噩的生活,按她的意愿,支撑起一个家,为亲人活着。

他是暗夜中扑向火光的飞虫,终于被火焰烧伤,直至殒命。

他转过身形,透过门缝,看到站在院中的薇安。

薇安孤零零站在原地,用手背抹着泪。

不要哭。

他在心里说着,泪水却泛滥成灾,泪光模糊了视线。

他蹲下身去,抱住了头,十指没入发间。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情绪坍塌之际,他脑海中不断闪现着这两句话。

为她而做而生的是非,结束了。

日后的慕西里,只是个支撑家人、守护家园的小小头目。

在她眼里,会慢慢地变得微不足道。

离开吧,薇安。

是我要先一步放下你,要先一步走出你生涯,你不需难过,不需自责。

可以的话,他愿意把方才言语收回。

——

薇安木着一张脸走出门去,无言上马。

纳奚不明所以,别人更是不知缘由,一头雾水地随她返回。

到了半路,纳奚带住马,“我得回家。薇安,我能不能走?”

薇安反应慢了半拍,迟缓地转头看住纳奚,“你…我不想提起让你不开心的事。但是,如果你明白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为什么要冷漠地对待魅狄呢?之前总归是阴差阳错,他是欠你,但是现在他要弥补。如果真正的要惩罚他,就罚他用一辈子来弥补你。如果是要惩罚自己不能保护自己,就罚自己对一个喜欢你的人好一点。不要弄得到最后才发现才后悔,你欠了一个人太多太多。那滋味太难受,我是受不了。”

纳奚初时一怔,用了点时间才消化掉这番初听只觉矛盾甚而莫名其妙的话。

纳奚笑了笑,“我没罚谁,我只是想随心所欲地活。我早就开始惩罚他了,也已经在惩罚自己了。”

薇安遇到了对手,纳奚比她还会打哑谜。最重要的是,她是无意的,纳奚却是反应迅速地在跟她打哑谜。笑了笑,满眼疲惫,“让人送你回去,别撵他们。”

“好。”纳奚道别离开。

回到庄园,薇安径自入室,趴在大床上,半晌一动不动。

她试着让自己乐观地看待慕西里的事:终于有了她希望出现的局面。

可她为什么不能为之高兴?

一点点都不能有。

还是难过。

喜欢上她这样一个人,就应该经历慕西里所经历的一切么?

以前还是自我且自私了,没有尽全力去经营一份友情。

在被所有人质疑、否定的这段岁月,慕西里是怎么熬过来的?

摩黛和米维都不能支持他,不能站在他那一边。

是谁造成的?

离开他住处之前,难过得要死,想追进门去告诉他她的歉意,却没有勇气。

就这样,就这样吧。

她欠了他。

她从一开始就不知道怎么面对一个喜欢自己的男孩子的感情,一步一步出错很正常。

没办法挽救了…甚至无从弥补。

不想这些了。

她挣脱不掉那些思绪,索性以恶治恶,猛灌了两碗酒,意识由此混沌,陷入沉睡。

还是在逃避。

乔薇安,你这辈子大概就是这德行了。

没出息,该乱刀砍死。

她在梦中都在嘲笑自己。

烨斯汀回来时,不可避免地闻到了她一身酒气,看到了她在梦中都皱着眉的样子。

帮她脱掉马靴,盖上毯子,他去找了泰德来问。

泰德交待得出行踪,却交待不出薇安情绪出错的原因。

但是一定与慕西里有关是事实。

“把慕西里带过来。”烨斯汀本来也是觉得,该见见慕西里了。

踏着夕阳余晖,慕西里走入庄园,颀长身形被光影投注在地上,拉成长长的影子。

烨斯汀一面喂鱼一面等待。

清清水池边,两个民族最英俊的男子站到一起。

慕西里一袭深灰色衣裤,透着与心情相符的黯淡。

烨斯汀衣裤黑白分明,就像他给人只有生死、黑白两条路一样。

“城里每天都有一些图阿雷格死去,你听说这些,什么心情?”烨斯汀漫声问道。

“高兴,也不高兴。”慕西里看着水中轻灵的鱼儿。

烨斯汀勾出浅淡笑意,“还记得我们初见的情形么?”

记得,慕西里当然记得。那时他们还年幼,烨斯汀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满身的血,伤势严重。他一面被摩黛责骂多管闲事,一面抖着手帮烨斯汀处理缝合腹部的伤口。

他煎药的时候并不确定,不知道这是烨斯汀的毒药还是救命良方。

他甚至觉得,烨斯汀多半会死去。他那时的医术,说三脚猫的一点本领都是抬举他。

但是后来烨斯汀活下来了,还在镇上停留下来。

是因此,图阿雷格三三两两的慢慢的到了小镇,慢慢凝聚成能与沙哈威对峙的势力。

“我一直记着那次的事,一直感谢,你救了我。”烨斯汀放下鱼食,负手看着池水,“这是我现在不为难你的理由,最起码,我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烨斯汀是多骄傲的人,他不可能对外人承认,这份对沙哈威人的照顾,是因着薇安。

慕西里只是回道:“扯平了,你也救了我的亲人一次。”

“应该的。”烨斯汀侧头打量慕西里。

慕西里已经没了锐气,没了对于战争男人会生出的不自知的锋芒。他有些消沉,却是平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