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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提醒了布伦达。

是啊,能去哪儿呢?

不论怎样,她和他已经成婚,满城皆知她是他的妻子。现在觉出不对、觉得委屈了,又有什么脸面回家?

就算是回家,她那个父亲也只会责骂她自讨苦吃。

就这样失去了逃离的力气。

撒莫将她身形安置好,回身熄了灯,躺在她身侧,语声透着疲惫,“睡吧,别想太多。”

布伦达对着满室黑暗,被心中委屈击垮,眼泪无声地落下,怎么也不能停止。

不知道哭了多久,身侧传来一声叹息,“别这样行不行?骗你你不愿意被敷衍,说实话你又哭。”撒莫将她搂到怀里,“对你、对我,你能不能宽容一点儿?”

布伦达用力推他。

撒莫不放弃,将她压在身下。

厮打片刻,两个人都被对方气得累得呼吸急促起来。除了长途跋涉时,布伦达没有撒莫的耐力好,平时却是能跟他打个平手的。

撒莫低头吻了吻她眉心,“我跟你道歉,行不行?原谅我。”

“谁生你的气了?”布伦达语声哽咽。她气的是自己。

撒莫沉默片刻,唇覆上她唇瓣,舌撬开她唇齿,用激烈的亲吻安抚她的情绪。

布伦达身形一颤,很快被弄得气喘吁吁,有心也无力再计较。

亲吻之余,撒莫摸索着除掉她的衣衫。

布伦达还是有些抗拒。

撒莫将她推拒的双臂扣住,悬在她头上方,唇齿下滑,亲吻印在她颈部胸前。

不温柔,甚至带着些急躁,却成功地使得她无力再挣扎。

身形被分开,在他没入之时,疼痛使得她闭上眼睛。

“疼么?”他低声问。

布伦达没说话。

无边的黑暗之中,她成为他的女人。

他动作一直小心谨慎,却称不上温柔。这是第二天一早,布伦达醒来时意识到的。

此时撒莫已经出门了,去做什么,她不得而知。

吃过早饭,泰德过来请撒莫去庄园,等了些时候,撒莫回来,随泰德走了。

是薇安要见撒莫。

薇安站在清晨的庭院中,见到撒莫,开门见山,“把纳奚放了吧。”

撒莫沉吟道:“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你又何必介入。”

“怎么和我没关系?”薇安讶然,“纳奚是瓦尔克的姐姐你不知道么?是我答应瓦尔克要好好照顾纳奚,纳奚才被接到了这里,才会有现在这些是非。”

撒莫还是不肯直接回应:“说起来,瓦尔克只算是你一个寻常的手下,你又何必这样在意他。同样的,纳奚不过是瓦尔克的姐姐,你又何必在意她生死。”

薇安微笑,眼里却无丁点笑意,“我也不想,可是现在我很在意,我不会让你决定纳奚的生死。撒莫,我不清楚你现在是心情太差故意难为别人,还是另有预谋,我只希望,这件事不会成为我失去一个朋友的开始。”

撒莫似笑非笑,“纳奚生死,要看魅狄。稍后我就去找他。”

“纳奚生死,看你,也看我,不关魅狄的事。”薇安目光转凉,“我只是不方便离开庄园,不是不能出去。我相信以我对你的了解,不过两天,我一定能找到纳奚。这件事我不想让烨斯汀知道——我不知道你的软肋,但是他知道。你们的关系已经大不如前了,就别相互为难了。你该知道,他赞成魅狄娶纳奚,将两桩婚事一起宣布,也是为了消减他们可能遭受到的阻力。你确定你要跟他做对么?”

“我没跟任何人做对。”撒莫转身,“就算是烨斯汀出面,我如果拿不到我想要的东西,纳奚我也是照杀不误。我也有把握,不会因为纳奚的事受处罚。”

薇安听得云里雾里,却知道撒莫不是危言耸听的人,唯有等待。

撒莫对薇安所说的话都是真的,离开庄园,他就去见魅狄了。

看到容颜写满沧桑落拓的魅狄,撒莫眼中的笑意蔓延到了唇畔,“她只是生死难测,你就难过成了这样,要是她被我杀了呢?”

魅狄心里再恨也不敢发作,只是道:“说吧,你想怎么样?”

“你在外征战的时候,培养了一批特别出色的人。可是在你回到郦城的时候,那批人的十之七八都没跟你回来,而是分散去了各个领地,平时听你差遣。”

魅狄心头一震,这是他一个秘密,不知道撒莫是怎么知道的,随即不得不解释:“我把那些人分散到各地,为的是打探那些头目的动向握住他们的把柄,避免日后被人算计。”

撒莫却是有些奇怪地问:“为什么没安排人手去古罗科?”

魅狄不情愿可还是要回答:“你在烨斯汀身边太久了,学到的东西太多,我不想让手下去送死。”之后瞪住撒莫,“这件事可大可小,我知道,你大可以去告诉烨斯汀,但是这和纳奚没有关系,你把她还给我!”

“我可以把她还给你,但是,你,还有你那些手下,以后都要听我调遣。”撒莫不等魅狄询问,便将一张羊皮纸递给他,“看看,答不答应随你。”

魅狄看完,满目震惊,随即,眼中闪过深浓的痛苦、困惑。

“这…这是真的?”魅狄轻声地问。

“你想查实很容易。”撒莫问道,“同意么?我耐心有限,最晚到后天。纳奚的命,就在你手上。”

魅狄怎么能不同意。

撒莫先把纳奚劫持了去,为的就是验证魅狄对纳奚的感情。如果魅狄不是入骨的心急担忧恐惧,那么,纳奚就不能成为把柄,撒莫会再寻机会。

撒莫看得很清楚。

魅狄又怎么会不知道,愈发确定纳奚是他不能失去的。

可是…撒莫以后会利用他做些什么事呢?

可是,眼下,他只有答应,先保纳奚的命。

“我答应。”他说。

“在家等着。我会帮你准备,让你们尽快成婚。”撒莫将那张羊皮纸收回,阔步离开。

——

午间,薇安得到消息:纳奚已经被送到魅狄家里,而且,他们会在几日后成婚。

她听了虽然由衷地为纳奚高兴,却总觉得怪异,不知局面何以出现这样的逆转。

可是她如今不方便出门,暗卫们现在着手调查的事情太多,无法将眼前诸事逐一告诉给她,如此,她就像是被蒙住了眼睛。

而纳奚、魅狄还有新婚的布伦达,这些本该经常出入庄园的人,像是约好了似的,都不再登门。

这些事固然重要,可也没有烨斯汀和图阿雷格全族对峙的事情重要。

她其实比烨斯汀还急于知道族人们最终会给出一个怎样的答复。

烨斯汀不是不知道撒莫和魅狄之间的风波,只是分身乏术:各个领地整顿民风、征兵、如何恢复战前的安稳局面等着他给出决定;领地之外的外族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甚而有人将俘虏的貘族人组成军队,要拿来跟图阿雷格作对;他手里的兵力如何调配、应战和出击也需要深思远虑做出部署。

他要保证生活在领地的外族人看到被图阿雷格统治的好处,不会在战时有异心;要在冬季雨季之前将剩余的貘族人全部消灭,使得这个部族完全从沙漠消失,百年后不会有人记得他们;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制定出长期的战略,用相对于来讲最短的岁月统一沙漠北部。

这些,就算是他在几日后放弃首领这个位置带着薇安离开,也要在这段时间内全部做完,就算是他不能亲自完成这些事情,也会让旁人按照他的计划一步步施行开来。

薇安明白这些,所以便是再心焦,也不去影响他。

在魅狄与纳奚成婚前一日,他与巴克、撒莫一起走进庄园,告诉全族人统一口径后最终的答复。

在这之前,三个人同时派人去把薇安请到了前面。

薇安走进门,在一旁落座。

撒莫等三人不可能是出于尊重她才让她过来,必然是想让她在特定的情形下起到一定的作用。

对于他们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图阿雷格的荣耀,其次才是别的事情。图阿雷格的可贵之处在于,不论私人恩怨有多大,在大是大非面前,他们都能放下个人是非团结起来。这,自然也成了如今让烨斯汀或是暴躁或是哭笑不得的原因。

对烨斯汀讲述族人答复的人是撒莫。

撒莫道出的每句话,与之前在河岸边泰德的言辞大致相同,不同之处在于:

“等到你率领全族人再建沙漠帝国的时候,如果心意不变,全族人会同意薇安成为你的女人。在眼下,我们不能同意,你开出的哪个条件我们都不会同意。现在,郦城中所有的图阿雷格已经去了城外,把郦城围了起来——你如果要走,就要先把我们杀掉。”

烨斯汀指节轻叩桌面,“我还是没弄清楚,让薇安成为我的女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

三个人不答话,因为知道,烨斯汀分明听出了背后用意。

“说话!”烨斯汀猛然起身,语声如冰。

“这件事,”巴克劝解道,“等到了那时候再议也不迟,何必现在就说准?”

烨斯汀笑意凛冽,“到那时?什么时候?谁告诉你们我要等到那时候?”

巴克颓然低头,“那么,只好请首领踏着我们的血路走出郦城了。”

魅狄低声道:“你不能离开,这是一定的。大势所趋,我和撒莫是同意你娶薇安,但是也要为全族考虑,不可能在这时候站在你那边。”语毕,他解下腰间佩剑,放到烨斯汀面前的桌案上,缓步退回原地。

之后,巴克拄着拐杖转去门口,招了招手。

布伦达和纳奚的身影出现在门外,她们带来了百余名孩童,大的不过七八岁,小的才三四岁。

布伦达和纳奚也是没办法——巴克让手下把这些孩子带到她们面前,她们又看着有些孩子哭得太可怜,便在一旁照看。

“首领要带薇安离开的话,先把我们三个和这些孩子杀掉吧。”

随着巴克语声落地,三个人同时屈膝,缓缓地跪在地上。

那些孩童随着他们跪了下去。

有的孩子因为没了父母照看在哭泣,有的却睁着一双无辜的水汪汪的眼睛在笑。

“布伦达!”巴克回首唤道。

布伦达正抱着一个孩子轻声哄着,此时听到巴克唤自己,不明所以地走进来,到了巴克身侧,“什么事?”

巴克简单重复了整件事,末了道:“首领要开杀戒,我们迟早都会死。你就做第一个吧!”说着话,猛地把布伦达一推,让她到了桌案前,又对烨斯汀道,“首领不必心软,反正先杀谁都是一样,就先从布伦达开始。如果你下不去手,就代表你同意了我们的答复。”

巴克是在赌,赌的不是烨斯汀会心软,而是薇安会阻止。他往前膝行几步,到了布伦达身侧,扣住她手臂,不让她走开。

布伦达气急败坏地看着她该死的父亲。

“我一生不会受任何人威胁,你们赌上再多的人也没用!”烨斯汀猛然执剑在手。

“烨斯汀!”薇安看着暴怒的他,心惊不已,慌忙上前。

剑芒闪,剑出鞘,剑气杀气随着迅猛的臂力袭向布伦达。

布伦达只来得及下意识地转身保护怀里那个懵懂无辜的孩子。

薇安在这同时,到了桌案近前,距离限制下,她不能推开布伦达,也不能碰触到烨斯汀的手臂使得他方向错转。

“烨斯汀…”她想也没想,探出手去,握住满带杀气的剑身。

烨斯汀生生收住力道。

锐痛瞬间到了心尖,薇安蹙眉,身形僵住。

鲜红的血珠,顺着她指缝滴滴答答滚落,打在地上,发出轻微声响。

撒莫和魅狄同时抬头。

“你…”烨斯汀痛心不已,却是一时失语。

薇安却是转头提醒布伦达,“布伦达,离远点儿。”

巴克目的达到,先一步把布伦达推向别处。

薇安这才缓缓张开手,有些费力地对烨斯汀漾出一抹笑容,走到他身边,把长剑丢到别处去,这才说道:“你静下心来想想再做决定,别生气。”

烨斯汀猛然退后,猛力踹向桌案。

桌案飞了出去,砸在跪着的三个人身上。

三个人同时倒地,一时都起不得身。

“滚出去等着!”烨斯汀甩下这句话,带着薇安去了里间包扎。

“你怎么会这么傻?”他语声低哑。

薇安反问:“你怎么能杀布伦达?”

“怎么就不能杀?”

“你能杀布伦达,意味着的就是也能杀纳奚——你会让他们三个对你寒心。”薇安笑着看他,“不要再杀人了。”

“可我没有选择。”她的手被长剑双刃划出两道深深的血痕,触目惊心。他连呼吸都放轻,浓眉紧锁。

“你的确是别无选择——还是答应他们吧。”薇安不等他说话便掩住了他双唇,“他们用的是缓兵之计,你为什么不能用?再说我和你在一起最重要,别的我不在乎。”

“我在乎!”烨斯汀对上她视线,“你应该能想到,这意味着的是你始终得不到他们的认可和尊敬,他们还会没完没了地耍花招,甚至会不时听到诋毁你的言语。我让你跟在身边,就是让你受这种委屈?而且,谁知道统一沙漠北部要用几年的时间?”

“我可以等。”

“我不能等!”他语气倔强执拗。

薇安忽然心酸不已。

够了,他为她承受的太多了,他为她沾染上的鲜血太多了。

薇安继续劝道:“烨斯汀,你是不信任我,还是不信任你自己?我信你早晚会娶我,你也要信我会嫁你。现在还是以大局为重,不要为了婚事再杀人了,好么?”

烨斯汀没说话,只忙着小心翼翼地帮她包扎伤口。

“你看,我受这么一点伤你都心疼成这个样子,外面那些孩子如果被杀掉,他们的父母会难过成什么样子?犯过错的人,你杀多少我可以不在乎,可如果杀的是无辜的人,我实在是没办法心安。”

烨斯汀包扎完才回道:“但是这件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最奇怪的是,城里的人这次行径一致,简直就是在挑衅。”目光微闪,他继续道,“一定是有人从中作梗,很可能就是外面三个。”

“巴克?”

“不见得。”烨斯汀缓缓摇头,“人心最善变,哪个都有可能。”

第101章各退一步、不速之客

薇安想了想,还是觉得巴克从中作梗的可能性最大,“巴克从上次被重罚,想必恨死了我。他在族人中地位不及以前,可人脉还在,想添乱不难。而撒莫和魅狄…我觉得他们现在没有那份威信,有心也无力。”

烨斯汀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些道理,只是——“我如今事情太多,分身乏术,其实已经不太了解他们。谁知道他们有没有在暗中筹划。”他无意和她深谈这话题,“不算什么,你不用心烦这些。”

“那现在呢?”

“现在——”烨斯汀眼中闪过锋芒,“就退回到原点,我要的是他们的选择,不是他们和我周旋。”

“回到原点,继续镇压么?”薇安想想就头疼。

“只需要镇压三个人,我好好想想,晚上再做决定。”烨斯汀一笑,挽着她的手走出去,“送你回去休息。”

薇安点头,又问:“这些人呢?”

“让他们等着。”

薇安回到卧室,便无力地卧在床上,她的手其实疼得厉害,十指连心,一道伤口就在指节上,之前不过是拼命忍着不形于色。

烨斯汀将她圈在臂弯。视线不时落在她的手上,心疼的厉害,恼火的厉害。寻死等死的人,一个也没伤到,反倒带累得她受了伤。

跟着他的日子,不该是这样。

“薇安,”他语声第一次变得伤感,甚而有点无助,“怪我么?我想把一切最好的东西给你,现在能给你的,却只有担忧、寂寞、枯燥的日子。可我无法终止。”

“怎么会?”薇安轻声道,“的确是担忧,目前日子也是有点枯燥,但是怎么会寂寞?你不是一直都在么?”想了想,她明眸微眯,含带笑意,“你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有你,不寂寞。”

“我还说过这样的话呢?”

“是啊,偶尔你也会说几句很好听的话。”薇安笑意渐浓,整理了整件事,抬眸看住他,语声多了一点郑重,“烨斯汀,你现在陷于两难境地,我同样也很难过,因为这是因我而起。不论有没有人从中作梗,事态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无可挽回。若是可能,你能不能答应他们?整个大漠等着你去征服,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重要的事是报仇雪恨消灭貘族,我已经做到了。最重要的事是与你一起度过一生,我正在做。”烨斯汀自嘲地轻笑,“不要把我当成心怀天下的人,我不是;更不要把我当成野心无垠的人,我也不是。所以,我没可能委屈你,没可能答应他们。”

“我们会在一起度过一生。”薇安抬起伤手,轻抚他容颜,“告诉我,不管我是以什么名分留在你身边,你以后还会有别的女人么?”

烨斯汀毫无犹豫地道:“当然不会。”

“其实换个角度来想,就算你娶了我,还是会有像巴克一样的人,把女儿或者姐妹想方设法送到你身边,试图让别的女人赶走我。而你想放弃如今地位,是怎么样都不可能的。”薇安笑意柔软地看住他,“前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再这样下去,我就会成为祸国殃民的祸水,你就会成为因为女色残暴无度的人——这不是我想看到的。如果不管怎样我都是唯一的存在,你为什么不答应族人?”

烨斯汀微微蹙眉,“原因我跟你说过了。”

“我要他们的认可和尊敬做什么?你颠覆的是他们多少年来信奉的一切,总要给他们时间接受。”薇安说到这里,心头又被伤感笼罩,“我们固然没有错,可是他们也没错。而且,现在一直是你自己面对这一切,我能做的只是在这庄园无所事事。能不能像以前在小镇那样,给我空间,让我慢慢得到他们的认可?”

“说了这么多,你只是要我让步,只是不想让我进退维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