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安略带迟疑地看住他:“如果布伦达——”

“随便你。”尼克拍拍她肩头,“我得到或失去的初衷,都是在不伤害你不让你困扰的前提下。谁如果伤害过你,就是我的仇人。”

“连爱都能放弃?”

“我心里最重的是亲情。”

薇安不知不觉开始较真了:“可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尼克看住他眼里的小傻瓜,“亲情是血缘就能判定的?”

薇安想了片刻,目光变得柔和几分,“不是。”

“从你三两岁的时候,我一年里就要见到你三两次。你始终是我眼里最美的小天使。”尼克难得有了长者的样子,眼神温柔和善,“你把我的人生改变了很多。再重来多少次,我还是愿意把你带在身边照顾。同样的,不管怎样,我最在意的是你的悲喜。你是我的责任——这样说可能让你觉得可笑,却是不容置疑的。”

“我得承认,感动了。”薇安不自觉地现出一抹微笑,“以后尽量对你好一些。等你老了,我给你养老。”

“等你兑现。”

在薇安除了尼克、烨斯汀开始质疑一切的时候,布伦达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尴尬处境——虽然很多事薇安都不曾认真追究巴克的过错,但是巴克一定有所介入已成事实。而作为巴克现在唯一的亲人,布伦达知道,自己就算是在这几年除了陷在不甘之中全无作为,还是难以洗清嫌疑。

黄昏时在训练场和尼克一起吃饭的时候,布伦达对尼克笑道:“以后你还是离我远一些吧,不要被我连累得惹薇安不高兴。”

“两码事。”尼克不经意地笑了笑,“薇安还没有让我远离你。”

布伦达听出话中深意,多看了他两眼,“你好像能为薇安放下很多东西,例如自由自在的生活,例如来往的人。”

“对。”尼克没有遮遮掩掩的习惯,实话实说,“薇安是我最在意的孩子。你不会理解,一个杀手在黑暗之中,被一个小女孩陪伴、改变的那种经历和心情。”

“就像是薇安把你从魔鬼变成了天使?”

“对于薇安来说,是。我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费尽心思地讨好她,为的只是她特别特别吝啬地笑一下。”

尼克可怜巴巴地语气惹得布伦达笑起来,“那其实是你改变她啊。”

“这怎么说呢?”尼克想了片刻才解释道,“人开始付出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在得到一些东西了。我照顾薇安的时候,她也开始在陪伴并且影响我了。她特别生气或是微笑一下的时候,都是我最开心的时候——让一个麻木不仁的小家伙有情绪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何况成年人对孩子的感情是没办法解释的,我就是跟她有缘,就是喜欢那个冷血的小家伙,没道理可讲。她也带给我很多惊喜,值得我去做任何能让她开心的事。”

布伦达先是眼神一黯,随即目露欣赏,“像你这样的人可是不多。”

尼克毫不客气地收下这份赞赏,“那当然。”

布伦达便又忍不住打趣他:“可是你真的是薇安的养父?看你身手还不如她呢。像箭法,还有今天的比试,你都不如她。”

“这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如果她不是那么出色那么聪明,我怎么肯对她这么好?”尼克振振有词地为自己开解,“为人长辈的,当然要把下一代人培养得比自己更出色,那才是真正的负责任。”

布伦达了然一笑,“明白,你了不起,可以了吧?”

——

第二天,薇安抽时间去了软禁巴克之处。

巴克坐在台阶上,懒洋洋的,正在看一本破破烂烂的书。循着出现在视线内的马靴往上看,对薇安报以一个似是而非的笑,“怎么突然想起我了?”

薇安语调沉缓:“有些事情,你功不可没,当然该过来看看你。”

巴克还算敏感,看得出薇安的变化。他眼里的女孩,周身寒意,完全变成了烨斯汀的同类。这不由让他开始担心布伦达——如果薇安已经开始漠视任何人,那么会不会因为他的缘故迁怒布伦达?

“不明白的事情就问吧,我会告诉你的。”他说道。

薇安先言简意赅地说了萨伊琳的事情,随即问道:“你有没有参与其中?”

巴克笑了起来,“我也不知道。我倒是提醒过她,想拉近她和陛下的距离,唯有激发出陛下对她的一丝同情怜悯。没想到,她完全理解了这句话,只是做法太不可理喻了。”

“那么,妮卡的事情呢?”

巴克也无意隐瞒,“妮卡私自出城的时候,虽然带着面纱,可我还是认出了她。我对讨厌的人的眼睛总是记得特别清楚,是觉得她走了最好,就让人放行了。后来陛下在盛怒下将之处死的时候,我也看出了那个人就是妮卡,所以才出言劝阻。但是陛下怎么会听,他从来不会宽恕任何一个影响泄露军情的人,就算是明知道那个人是妮卡,也不会姑息。说到底,妮卡该死。但是撒莫却不是这么认为的。”

“后来你把这件事告诉撒莫了?”

巴克点头,“是。妮卡消失之事,不论怎样,撒莫都会把帐算在我头上。我说不说都会遭到他的报复。没办法,谁让布伦达喜欢上了那么一个魔鬼。”

薇安又问:“后来你手里所有的信息来源都被撒莫掌握了?”

“对。他善加利用之下,应该就是从我心腹手里得到了萨伊琳、纳奚之事的来龙去脉。我有什么办法?布伦达的苦乐、生死都掌握在撒莫手里。”如今巴克看向薇安的眼神已没了厌恶憎恨,反而多了几分忧心,“可以的话,转告陛下,撒莫这个人城府深藏,善于权谋用人之道,来日若与你们为敌的话,恐怕会成为你们最强劲的对手。”

薇安点头。不管怎样,巴克心中,最重的是图阿雷格的宏图霸业,其次才是那些勾心斗角,况且所说的也是她和烨斯汀早就料到的。

巴克又叮嘱道:“被撒莫利用的,还有魅狄一批极为精良的人手,那些人我不知道都有谁,但是应该还有很多人留在北部,以后少不得会在撒莫命令下制造纷扰,你们,也好自为之吧。”随即仍是分析撒莫,“说这个人有手腕,并非空穴来风,否则魅狄的心腹怎么会对他言听计从,又怎么会在魅狄死后前来救他离开?”末了,目光现出几分恐惧。

这都是很有用的信息,即便是排除奸细的过程冗长,却能做到从心里有所准备,不至于在发生风波后不知原由。

薇安道了声谢,转身向外。

巴克似是有些困惑,“你不是来杀我的?”

“当然不是,安心活着吧。”薇安脚步未停,回了一句。巴克也不过是推波助澜而已,最终走向,还是看萨伊琳、撒莫如何抉择。他付出的代价已经不少了,杀与不杀有何分别。只要他不能影响布伦达的命途就好。

巴克又急声道:“那你能不能帮个忙?让他们多给我两本书看行么?”

薇安没回答,但是过了些时候,有人给巴克拿来了一摞书籍。

她只是想起了在小镇的日子里,烨斯汀曾与他一起绘制地形图。如果让他活着,还是别让他一点精神食粮也无,弄得个崩溃自杀的下场,只能让布伦达失去对烨斯汀效忠的心——虽然现在还不能确定布伦达究竟有无参与过那些事,也不该从现在开始就苛待她或巴克。

亲情这种东西,有血缘或者没有血缘,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即便争端矛盾无数,但却不可缺失。亲人一死,一个人内心里一部分也就随着死去了。

等待普利莫调查身边人最终结果的日子里,薇安对谁都是有心无力,懒得敷衍。整个白日都耗在训练场,亲自发布训练项目与规则,一再挑战那帮孩子的体能极限,例如限时让他们在古罗科与附近小城跑个来回,例如一天内要用最快的速度射出一万支箭,且命中率不可太差。

一帮人这才意识到,薇安才是真正的小魔鬼。他们分外怀念她译书的日子。

随着与训练任务的难度一并骤升的,还有薇安的火气。她一点点耐心都没有了,任何人都不能怨声载道,更不可置疑她的命令。如果谁敢像以前对尼克诉诸抱怨或质疑一样对她提出,得到的回应要么是劈头盖脸一通狠揍,要么就是更加惨无人道的任务。

一百多人,十之七八被打得鼻青脸肿之后,只有认命了。就算是处于挨打的倒霉处境,也是能看出薇安拳脚功夫的深浅,和自己出手的速度、力道比对一下,自问一句:打得过她么?答案是不能。不能就只有认命了。不然肯定是落一个被她活活打死的下场,这又是没可能退出的一个队伍,不认命就太傻了。

而离开训练场的薇安,不爱说话,只喜独处看书。便是对贝娜,也是客气却疏离的态度。

至于和烨斯汀,本就各自繁忙,现在都是没日没夜地训练各自的人手,能碰面的时候不多。难得相拥而眠的时候,完全是肢体交流。

倒不是烨斯汀也没心情说话,而是薇安懒得说话——每日那样训练人手,她也累,恨不得沾枕就睡,对于他的问话,总是敷衍地点头摇头。

这当然让烨斯汀不满,他能表达不满的方式不多,不外是给她雪上加霜让她多一点疲惫。

可是相恋之人不论是用怎样的方式交流,都能让彼此感觉到一如既往的亲近。何况鱼水之欢里的每个细枝末节其实都是情绪的指引。

他依然深爱,她依然需要他深爱、回应他的深爱。

这也就够了。

至于那些引得她性情改变的事实,如何面对已经说过了,再细细梳理全无必要,只会引得彼此又回到最糟糕的心境,那就不如缄默。

两个人都不好过,也都明白对方的煎熬。

烨斯汀的坏情绪得以压制,不过是因为明白她是最受触动的人,要处处照顾她。可他受到的创伤,不比她轻,是绝对的事实。

相互陪伴有时候需要很艰难的一个历程,可在真正达成携手风雨的默契之后,形式又会变得极其简单:一如这个阶段,即便是沉默相伴,心海亦是暖意涌动。

无形而无条件。

——

几天后,后宫中多人中毒之事有了结果。

此事一如普利莫的预料,半数中毒之人反倒是无辜的,安然无恙的那些人反倒都是萨伊琳的心腹。

萨伊琳起初是想抓住伊微特到来的时机给烨斯汀施加压力,让薇安在帝国臣民心目中的形象更差。

当然,这样的前提是萨伊琳料定烨斯汀会为着霸业得成而收下伊微特。如果伊微特进入后宫,肯定会和诸多对烨斯汀一见倾心的女子一样,恨薇安恨得入骨。多人联手之下,萨伊琳不相信还不能除掉薇安这个心腹大患,也不相信自己打理后宫的地位会受到影响。

但是烨斯汀却给了她一个天大的意外,两次相见之后便将伊微特逐出了帝都,这让萨伊琳根本来不及终止计划。而如此一来,后宫中的风波就成了不值一提的小事。

对于这件事,烨斯汀把决定权交给了薇安。

普利莫带着烨斯汀的命令去询问薇安的意见。

薇安思索片刻,吩咐道:“萨伊琳就不必说了,烨斯汀已经有了处置。至于别人,还是一如既往。把关在大牢里的人全部送回后宫,而剩下的人也不要为难。”

“…”普利莫讶然相看。

薇安便解释了几句:“没必要为了这种事让很多官员失去他们在后宫的亲人。烨斯汀想杀人是多容易的事,不怕她们再生事。可我想她们日后失去了萨伊琳这个主谋,也不会再有这个胆量了。留着吧。”

普利莫恭声称是,随即却又跑回去问烨斯汀的意见。

烨斯汀微不可见地笑了笑,“听她的安排。”如今薇安处处看的都是大局,对寻常人都是漠视的态度。她是自心底不介意那些女人,却介意那些女人的亲人会影响军心。

如果不能改变她心意,如果不能在这时给她一个名分,他也就完全可以一如既往,放任那些摆设自生自灭。

又过了一段日子,普利莫给了薇安一沓厚厚的记录,告诉她贝娜、布伦达、沙诺等人在先前是非之中并无过失。贝娜与布伦达不能脱离撒莫的利用或控制,完全是外界或感情因素所致。而沙诺,一直满腔狂热地投入到战事中,为自己族人谋得一份安稳,根本没时间也没精力去介入风波。

这答案总算让薇安常舒一口气。

随即,普利莫又道:“至于一山、二石、三水、四木,他们都是跟你和尼克来的,我没有调查。我是认为,尼克不可能会留着背景或心机复杂的人在你们身边,他们也是值得信任的。”

“我明白。他们如果生事端,也是以后的事,尼克可以控制。”薇安掂了掂那些记录,“谢谢,这段日子麻烦你太多事了。”

普利莫一笑,“你因为陛下才信任我,都是我应该尽全力去做的事。”随即若有所思地看看薇安,“你现在算是戒酒了?”

他这么一说,薇安才意识到自己这些日子都是每日劳顿,喝酒也只是三两杯,已经脱离了长期酗酒带来的恍惚状态,也便报以一笑,“算是吧。”

“好事。”普利莫又问,“还有别的事情要我吩咐手下去追查么?”

“没了。”

“那么——你们明天不是要带着这些人去丛林么?我能不能跟你们一起去?”

“当然可以。”薇安只是担心一点,“烨斯汀那边离得开你么?”

普利莫解释道:“我现在的任务一个是继续寻找慕西里,另一个是把手下训练得更加出色,别的陛下都能吩咐别人去做。”

“那还说什么?去吧。”

要带手下去的丛林,是尼克在古罗科附近找到的,丛林里出没的以野兔胡狼小型动物居多,大型的野兽都被一些游猎人、居民消灭殆尽。这其实是让人觉得扫兴且对生态环境担忧的事,但是好处就是能够利用为训练人手的场地。

薇安和尼克商议之下,决定在丛林里举行一个对抗赛。把百余人分成两队,以尼克从军经历中的模拟演习为准则,让两队人分出个高下。目的不外乎是锻炼每个人员的潜伏、应变能力。

原定计划是薇安也一起去,但是到了第二日,她没有成行。

原因是她被某个流氓帝王缠住了——

第二日,天未亮的时候,烨斯汀从教军场返回,洗漱后回到寝室,薇安尚在沉睡。

他将她揽到怀里,不管她是睡是醒,热切索吻。

是无意识的回应引发的心头颤栗唤醒了薇安。手陷入他长发,无声微笑。

烨斯汀手落到她腰际,去褪下她的束缚。

薇安却想起了今日要出行的事,看天色也到了要出发的时辰,忙笑着阻拦,“我要跟那帮孩子去丛林,该走了。”

“让尼克监督,你去凑什么热闹?就当给自己放几天假好么?我之后几天也没什么事,能好好陪陪你。”烨斯汀一面说,一面上下其手。

“那怎么行呢?都说好了的,我这不是临阵脱逃么?”虽然也想好好陪陪他,但是决定了的事她也不想食言,挣扎着要下地,“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去吧?”

烨斯汀身形覆上她,牢牢地把她压在身下,“我让你临阵脱逃也不行?我几天不眠不休了,你忍心让我还跟着你们赶路?”

“好吧好吧,”薇安有所退让,“那我总得去跟尼克说一声吧?”

“不用。”烨斯汀扬声唤贝娜到寝殿门外,吩咐道,“你去告诉普利莫,我找薇安有要事,她不能跟他们一起出城了。”

贝娜称是离开。

薇安无可奈何地咬了他颈部一下,“还是那么霸道!”

“还是那么离不开你。”烨斯汀笑着俯下头来,绵长焦灼地吻住她。

第132章淋漓尽致,情生意动

清晨冷冽的风沙漫漫中,尼克率队离开王宫,穿过帝都长街,去往目的地。

对于薇安不能成行,绝大多数人恨不得鼓掌欢呼——他们是真的怕了薇安那张浸着寒气的小脸儿,更怕了她不知何时就会爆发的火气。如果她在场,那么就是在路上都要屏气凝神,一路死气沉沉。

这次计划本就是尼克提出的,况且薇安以往又是被他训练折磨过的人,她对于这次行动的作用是完善细节。所以尼克并不介意她缺席,甚而很是为她高兴——压抑劳累了这么久,也该休息几天缓一缓了。

普利莫与布伦达是参与此次行动的人,明知道这必然又是薇安与尼克设下的一个噩梦般的陷阱,必然极为辛苦,却还是满心期待。两个人都认为,如果一个人能够承受这样艰苦之至的训练,如果能够坚持到最后,自心理到能力都会变得强悍,日后就没有值得畏惧的险境了。

不高兴的只有四木。

四木不高兴的第一件事,是薇安没有一同前往。

四木对薇安的情绪特别复杂,如果简单来说,用尼克的一句话就能概括——完全犯贱的心理。

平时薇安对她这个一根筋的人也是说打就打说骂就骂,她也总是为此满心痛恨,偶尔甚至会幻想把薇安绑起来往死里打一顿来出气,把阿Q精神发挥得淋漓尽致。

但是,真有什么事的话,四木又总是希望薇安在场,觉得那个特别不仁道的家伙在场,她才能全身而退不吃亏。这是一种没道理可讲的依赖心理。而前提是薇安能够狠下心来打骂她,却也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她。

至于这次出行,薇安不在,四木就觉得没了主心骨,很担心她看着特别不顺眼的一个人趁机难为她。

那个人当然是普利莫。

普利莫随行且参与,是让四木不高兴的第二件事。

这样的情绪之下,黄昏时,四木赶到尼克身边问道:“薇安一直都不会过去吗?”

“当然不会。”尼克了解四木,同情地笑了笑,“你好自为之,别栽到普利莫手里。”

居然好意思幸灾乐祸?四木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薇安已经够坏了,可你比她还坏。怨不得我情愿被她虐待,也觉得比跟着你好。”

尼克哈哈地笑起来,“受虐狂。”之后往后看了一眼,一本正经地道,“普利莫一定会收拾你的,我这乌鸦嘴从来都很准的。”

于是,四木更加想念薇安了。

被四木这样想念的薇安,此时还在寝殿,站在书案前,帮偷懒的小流氓批阅奏折。

烨斯汀慵懒地躺在床上,目光在她身上游转。

侧脸的线条姣好,睫毛似一把浓密卷翘的小扇子,鼻梁挺俏,唇角是天然向上微扬的弧度,不笑也似含带笑意,却偏偏,她不是爱笑的性情。

长发微湿,散落在她背后,柔顺似水。

她穿着他的寝衣上衫,衣服长度到大腿,衣袖卷至肘部,手腕细瘦,骨感白皙的右手握笔,左手握着银壶,不时仰头喝一口酒。

呈现在外面的双腿笔直修长,秀美的双脚踏在纯白地毯上,偶尔一腿微弯,脚便轻轻踮起,摩挲着地毯绒毛。

时光都因此变得温缓平宁。

薇安放下笔和银壶,转身回到床上,将他搭在身上的被子扯过一半盖上。枕着他的手臂,转身侧卧,看着被霞光浸染的窗纱。

烨斯汀随之侧卧,空闲地手落在她腰际。

被晚风卷着的流云在窗纱上不时留下暗影,霞光因此变得忽明忽暗。

薇安寻到他的手,十指相扣。

有时会恍惚,好像他们还是当初的样子,共倚斜阳,共话情长,不曾历离殇。

有时又会觉得,好像已经历了几度轮回,一身疲惫,满心沧桑,心已然苍老。

如果没有他坚持,岂不是就要离散。如果没有他陪伴,岂不是就要孤寂致死。

“我该怎么感谢你?”话说出口,她才意识到。

烨斯汀听出她语声中的怅然,报以没正经地回答:“给我笑一个。”

薇安真就被引得无声地笑了。

烨斯汀问起了她一班手下此次训练项目的相关细节。

薇安一一跟他说了:

一帮人要穿上铁甲,还要自己动手制作一件树叶材质的衣服做掩护;

攻击敌对人员时,箭支兵器必须要正中前胸或后背,这样才不至于见血,被袭之人就地休息;

至于每个人携带的食物,只有少得可怜的一点口粮,吃完之后如果支撑不下去,就要自己在丛林里寻找食物,前提是不可见烟火;

获胜的一队,在返回后可以获得三日假期。

除此之外,当然还有相应的一些规则。

对于长期处于透支体力的人们来说,三日假期绝对比珍馐美味金银珠宝还要诱人。这也是此次训练项目能够确保所有人员全力以赴的前提。

烨斯汀听完,当然能够想象到人们有多辛苦,单说铁甲和伪装服就足以让人崩溃。

“太狠了。”他由感而发地叹道。